神启者说 第36章

作者:江南南丶

他伸手把小黑提了起来,小黑在他的手里不断地挣扎着,不满地发出几声短促的尖叫。但秦轲一点也不怕它,长久的相处,让他早已经摸清楚了这只小混蛋的性情,至少它不会咬自己。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吃呢?”这是秦轲长久以来的问题,按道理,小黑只不过是一只盘起来也只比一只手大不了多少的小蜥蜴,就算它现在还小,正在生长发育时期,可那一桌酒菜……哪怕张明琦叫的菜量只不过用来下酒,可也足以填饱数人的肚子。

秦轲抚摸了几下小黑的肚子,小黑似乎很享受这种抚摸,闭上眼睛,甚至还顺势地翻滚了一下,把肚子直直地冲着秦轲。秦轲抚摸了几下,却感觉它小肚子十分平坦,一点也不像是装下那么多吃食的样子。

阿布在屏风里也听见了秦轲的说法,一边搓洗着一边道:“确实,你的小黑也太能吃了。你捡到它的时候,它就这么能吃吗?”

“应该是。”秦轲回忆了一下,好像除了他睡觉的那近两月时间,这一路自己都只是按照一定分量匀一些给它,至少它没有张嘴抗议过,每一次都是乖乖吃完了,然后爬回胸口继续睡觉。

这一次,它应该也算是第一次敞开了吃。不过按照这个食量,秦轲自觉自己迟早被吃成个穷光蛋,说不定把它卖给孙青会好一些?至少孙青那么有钱,家里多一只吃货也没什么。

不过小黑躺在他手上闭着眼睛憨态可掬的样子,秦轲更没有可能真的把它让出去给别人。当年逃荒前他也养过一条小黑狗,后来被父母宰了做成了肉干在逃荒路上吃完了。

起初他一口都不肯尝,但到饿得实在发慌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肉干一口一口咽进了肚子里。至今他回想起来,还是很觉得很对不起那条小黑狗。而现在换成了小黑,他只会百倍地对它好。

秦轲把手放进水里,小黑全身淹没在水中,但它只是一个滚动,晃动着尾巴就在水里欢快地游了起来,时不时还钻进水里做几个有难度的动作。

秦轲无声地笑了,但却有些担忧:“你说它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阿布木桶里水声阵阵:“我倒是没觉得,有病应该吃不下去才对。”他想到什么,猛然地一震,水花四溅,“该不会,它是什么特殊的妖兽吧?”

“妖兽?”秦轲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在水里欢快的小黑,不可置信地道,“它浑身上下有哪一点看起来像是那些在书里写的特异能力?嗯……除了饭量好像有点特异……”

阿布对这个也不太懂,但觉得也只有这样一种说法才能解释小黑的饭量:“妖兽也不见得见不到吧?就好像叶王养的那只独角巨蟒。”

说到独角巨蟒,秦轲响起那在叶王陵墓里森然的场景,恶心地皱眉抖了抖,拖长了声音道:“别……要是妖兽都跟那条就独角巨蟒一样,我还宁愿它不是妖兽。”

“又不是你愿意他就不是……”阿布哭笑不得地道,“不过确实……小黑太小了一些,我听说那些从野兽演化而来的妖兽,个个体型都很庞大,不光是力大无穷,有一些甚至还能修行精神。”

“修行精神么……”现在只要一提起精神修行者,他脑海中就会下意识浮现出王玄微的脸,虽然说王玄微未必是当世唯一的高手,可以他的阅历也只见过王玄微,自然没法把其他人代入想象。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洗得怎么样了?”

“就快了!”阿布听出门外站着的是高长恭,不敢再继续闲聊,手上加快了速度,木桶里的水哗啦啦一阵晃荡。

而秦轲也是如梦初醒,想起自己一会儿还得去那什么不知道什么样子的演武,急急忙忙地搓洗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穿好黑伯递过来的衣服,走出了房门,高长恭站在门外,身上也已经不再是平时那棉布衣服和千层底的步履,而一身黑色的内衬外,一件深棕色的长袍威严如山,头发也不再是平视那般随意地用系带绑着,而是严谨地盘起了发髻。

秦轲呆呆地看着高长恭,只觉得现在的高长恭终于像是个大将军的样子了,可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眉宇之间的距离感,让他感觉生疏起来。

阿布是见过高长恭穿正经朝服的人,自然也不怎么稀奇,只是有些紧张不安地问道:“现在就去?”

高长恭轻声笑了起来,脸上的威严宛如冰雪般骤然消融:“不然?先让你回家过个年?”

阿布窘迫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与秦轲并肩,跟高长恭上了车驾,随着黑伯一声呼喝,黑马开始小步奔驰起来,到了宫门,秦轲和阿布正好在车厢内记下了高长恭一些有关于礼节的叮嘱。

“记得,输了不丢人,但输也得输得有点样子。”高长恭最后笑着说道。

秦轲却觉得这事儿很无聊,输都输了,还能有什么样子?不过既然高长恭在车上说,这场殿前演武很有可能会让他与来自沧海或者长城的军人战斗,心里又生出几分不安来。

沧海和长城的使团入了城以后,自然有鸿胪寺的官员安排住所,因为沧海和长城的使团早在早些时候就已经知会过,安排自然十分周到,从被褥到食物甚至到修理盔甲的铁匠,一应俱全。

整只马队的马匹在卸下沉重的负担之后,也有了食槽内的精料补充力气,沧海和长城的骑兵向来都是骑手亲手喂养马匹,鸿胪寺安排的那些马夫倒是被几声礼貌的婉拒,轻巧地赶了出去。

不过马队的大多数军士可以休息,两国的使节却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来缓解一路的风餐露宿。就在这时,王宫里正鼓瑟齐鸣,声音甚至可以直传到宫门。

高长恭和阿布秦轲两人并不同路,从入了宫门后,也就各自而行。阿布时常出入宫禁,倒是对宫内的路途十分熟悉,两个人不用多久就到了荆吴王宫内的朝会大殿。

大殿门外站着那位秦轲见过的老宦官,而当阿布和秦轲走上台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老宦官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微微佝偻着走了过来。

“王公公。”阿布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称呼着,而秦轲看着阿布这般恭敬,还是拱手弯腰作揖,只是那一声王公公的喊声就低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老宦官倒是没什么意见,他那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岁月的磨洗让他有足够的耐心去面对这些年轻人:“来了?先在殿门外候着吧。我进去通报一声。”

等到老宦官入了殿门,过了一会儿,从内里传来了老宦官苍老的声音:“宣,太学堂学子,吕奉先、秦轲,入殿觐见!”

第九十章 少年国主

“阿布,原来你不是姓阿?你姓……女?”

秦轲歪着头小声问道,今日他方才第一回听到有人唤阿布的全名,心中觉得有趣又疑惑。

阿布却没去纠正秦轲的耳力误判,而是当秦轲刚要迈步准备去跨门槛的时候,低着头拉住了他。

这时候,站在殿门外、离他们只有几步距离的一位年轻宦官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突然毫无预兆地扯开了他那公鸭嗓子朗声吆喝道:“宣,太学堂学子,吕奉先、秦轲,入殿觐见!”

秦轲被那喊声弄得有些发懵,挠了挠头,心想我就站在你面前呢,你喊什么喊?

阿布则是又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了一个字:“走。”

于是秦轲糊里糊涂地就跟着阿布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走进大殿之内。

荆吴的王宫承于当年分裂前的吴国,只不过后续还因为上了年份,做了许多修缮。之前在门外秦轲因为有些不安而没敢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探望,而当现在站在这大殿中间之时,却被这大殿的恢宏气象所震惊。

大殿很大,从殿门到最里面的距离,足足有十五丈之遥,就左右的宽度都能有八丈之宽,虽然从外面看起来这座大殿已经巍峨如山,但进入这空间之中,才让秦轲着实地惊叹了一声工匠们的力量。

乐师们在两旁靠墙的位置吹拉弹唱,编钟之声声声入耳。众人分成两排跪坐相对,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的山珍海味让秦轲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诸葛宛陵坐在左边第一张桌案,与他相对的那位风姿飒爽的女子,她甲胄未脱,长刀被摆放在一旁,手上的银质小刀切开盘子上撒着孜然的烤肉,轻轻放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眼神平静而锋利,正如同她手上那把刀子,似乎想要剖开诸葛宛陵,仔细地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身旁则是那位中年文士,眼神游离,似乎是在享受声乐之美,又像是在刻意地不去看诸葛宛陵。

长长的红毯从门口一直铺设到大殿的最内端,顺着几级楼梯向上看去,秦轲却是一愣。

今天两国使节携手而来,作为荆吴的国主,自然要到场以表示对两国的尊敬。但秦轲看见那位坐在椅子上不过十三四岁,东张西望晃荡着腿有些不耐烦的孩子,终于明白过来这位就是荆吴那位“幼主”了。

“国主,两位太学堂学子已经到了。”诸葛宛陵望向孩子,轻声道。

荆吴国主那不安分的眼睛与诸葛宛陵那平静之极的眼睛相对,原本晃荡的双腿一下子崩直了,随着他的腰杆挺直,双目平视,终于有了那么点威仪。

阿布拉了拉秦轲,缓缓下跪:“学生参见国主。”

秦轲感觉这种跪拜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可阿布的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袖子,所以他又按捺着忍住了。

“平身……”尽管年轻国主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中正,可毕竟孩子稚嫩的嗓音无法掩饰,所以秦轲也没听出什么威严,反倒是觉得十分古怪。

两个年轻学子,面对着一个更年轻的国主,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滑稽的一幕?

“相父,这就是你两位最得意的门生?”国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两人,而坐在一旁的木兰与刘德都同样也在观察着两人,整个大殿之内的目光都聚拢到了两人的身上。

秦轲开始心里莫名地打起退堂鼓,恨不得直直地从这大殿跑出去。

诸葛宛陵声音平和道:“臣不善为人师,哪里敢说什么得意门生?只是会点皮毛武艺的学生罢了。”

国主老气横秋地笑道:“相父不用谦虚,能被你看重的学生,自然不会是庸才。来呀,给两人赐坐。”

然而仅仅只是末尾这一句,就引得场间众人一阵震惊,殿前赐坐,本就是臣子的无上荣耀,若非今日是宴请两国使臣,只怕众人都还得继续站着听国主说话,可就算是这样的特殊日子,两个身无尺寸功名的人,仅仅只是因为诸葛宛陵就有了位子?

国主这么宠幸诸葛宛陵,只怕也会惹人非议吧?

诸葛宛陵神情散淡,对这种恩宠并不怎么惶恐,也并没有感恩戴德,只是轻声地道:“国主礼贤下士,臣虽然不该阻挠,但毕竟我这两位学生都没有功业再身,能上殿见国主真颜已经是荣耀万分,至于赐坐……就不必了。等到将来他们能为荆吴尽心尽力之时,国主再赏赐他们吧。”

坐在椅子上的国主本来还觉得自己干了件美事儿,心里有些得意洋洋,心想这事儿之后,相父也该难得地夸赞自己一句吧?

只是等他听见诸葛宛陵这句话之后,脸上一苦。虽然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让他明白许多常人不能明白的事情。知道自己做过了头的他低头吐了吐舌头,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站着吧。等到将来,两位能成为我荆吴朝堂之栋梁,孤定然会重重赏赐你们!”说着,他甚至还偷偷转头去看了一眼诸葛宛陵的反应,却发现诸葛宛陵只是微微低头,静静地坐着,心里长出一口气。

对于少年国主和诸葛宛陵之间的话语的一次交换,秦轲只觉得分外怪异。这位少年国主对于诸葛宛陵的听信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言听计从的程度,也难怪诸葛宛陵总理荆吴朝政使得荆吴人只知“丞相”而不知“国主”了。

就算诸葛宛陵身为“相父”,可难道国主这样身份的人,就不会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这是什么?”门外,有一队端着各类美味佳肴的宦官排列成整齐的一字,向前缓缓地行进。高长恭却皱着眉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回大将军,这是清汤蒸鱼。”领头的宦官小心翼翼地道。

高长恭和诸葛宛陵的关系之好,就算在荆吴百姓口中都是一段佳话,而这宫内就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诸葛宛陵身为“相父”,就连国主都恭恭敬敬,那么高长恭的地位可想而知。

点了点头,高长恭眼神却瞄到了其中一个弓着背显得十分谦恭的宦官,袖子里的手微微一紧,脸上却露出一贯懒散的笑容:“这鱼产自哪里?”

“这是大江里打上来的,往年这道鱼倒是不少,不过今年发大水,不好捕鱼,收成少了不少。不过,知道今天使团到建邺城,膳房专门提前运了一批而来,养在池水里,吐了淤泥,味道鲜得很。”

尽管宦官并不知道高长恭问这个是因为什么,甚至这样的问题有违宫廷礼仪,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了。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高长恭位高权重的原因,更是因为宦官内心对于高长恭的敬佩之情。高长恭当年以八千青州鬼骑横扫唐国的实际,不光荆吴百姓津津乐道,就连宦官们也是万分自豪。

就算是宦官,那也是荆吴的宦官。即使是没了男人那最重要的东西,可他们心里仍然是个男人。如果有那样的能力,他们哪个不愿意横刀立马纵横战场?

即使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仍然会向往高长恭这个仿佛笼罩着万丈光芒的身影。

现在能跟高长恭这般接近地搭话,其实宦官心里也有几分紧张,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今天发生的事情,至少等将来老了,他们还能自豪地跟那些新入宫的小宦官们吹牛说:“想当年,我也是服侍过荆吴战神的人,他甚至还邀请咱从军呢,要不是咱身在宫中身怀照顾宫廷的重任,不然荆吴就该又多一位将军了。”

第九十一章 匕见

高长恭的神情如常,很随意地抬手打开了宦官手上托着的青铜小鼎,盖子下,一尾经过烹饪,白如雪花的鱼肉散发着诱人的鲜香味。

王宫里的国宴,自然用的是荆吴最上等的食材,这道鱼看起来仅仅只是清蒸,并无其他特殊,但原本就鲜嫩的鱼肉在这样最简单的做法之中,反而能保留鱼肉的最大滋味。

“很不错。”高长恭做了个简短的评价,但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那个站在宦官队列中,显得无比谦恭,并且把头低到了最低程度的一个新面孔。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没见过你?”高长恭笑着道。

领头的宦官赶忙地靠近高长恭,低声解释道:“大将军,这是新进宫来的汪帧,家里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据说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我看他可怜,就把他收进宫来做事了。”

“难怪,看起来有那么点北方汉子的样子。”高长恭笑了笑,看着汪帧,他的皮肤粗糙,嘴唇厚重,低下头来的眼睛尽管透漏着谦卑,可眉宇间却似乎带着锋芒。

高长恭的目光落到他粗糙的手上,他的虎口满是老茧,也许是因为在膳房劈多了柴,又或者是在宫外做过什么累人的活计。

“正好,沧海和长城的使节都是从北方而来,倒是你的老乡。”高长恭点了点头,手上十分自如地伸出手去,想要揭开汪帧手上盘子拖着的小鼎。

汪帧似乎是在惧怕什么,身体缩了缩,避开了些许。

高长恭没能触摸到小鼎,手就这般悬在半空中,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汪帧!这是大将军!”领头宦官看着这场景,眉头一竖,训斥道,“大将军要看看菜,你躲什么?”

“没关系。”高长恭摆摆手,失笑道,“你是谁的人?刘家?孙家?”

领头宦官一愣,没懂高长恭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将军……我不明白?”

“不是问你。”高长恭眼睛凝视着小宦官,“说说吧。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迟早总是要说的。”

尽管高长恭的声音带着他平日一贯的懒散,只是领头的宦官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他的身上悄无声息的溢了出来。他的手微微颤抖,即使再傻,当他听到刘家、孙家这两个可以说是荆吴柱石的老士族,也有所知觉。

有关于那场大水起因的谣言早已经在建邺城传开,虽然官府不曾证实,但沉默而不去严厉惩戒那些造谣者已经表明了他们的一种态度。

毁堤淹田,损坏良田无数,致使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所为,一旦查出,只怕光是砍头都不够泄民愤吧?

而这么大的事情,用脚也想得明白,绝对不可能是几个县官敢自己做主的。而一些事情一旦向上牵扯,就变得十分可怕。

宫廷的森严早已经让这些上了年份的宦官们有了先天的政治嗅觉,尽管相比较那些真正能在政治上翻云覆雨的士族或者是官员来说还差得远,可趋利避害的本事,少有人能比得过他们。

正当领头宦官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般,不断地回忆着建邺城这数月来的消息的时候,有一道光芒在他眼睛前一闪。这光芒太过耀眼,让他忍不住把眼睛眨了眨,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小混蛋拿着镜子照自己?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瞪圆了!

不是镜子!

是匕首!

是一把,握在汪帧手里的,已然锋芒毕露的匕首!

“大……”他长了张嘴,想要喊出“大将军小心”,可那道锋芒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说出五个字。

汪帧扔开了那取出匕首的鼎,眉宇之间的杀意肆意纵横,宦官的衣服完全无法掩盖他的宽阔骨架,他佝偻着腰不仅仅只是为了表现谦卑,更是为了让自己不会在宦官群中过于出众。

而当他不再掩饰自己身上那些于普通宦官不一样的地方,他就好像一柄尘封已久的利器,被杀戮的磨刀石所擦亮,滋滋地冒出火星。

修行者……领头宦官自然能看出,这绝对不是常人能拥有的速度,也只有精修气血,体魄强健远超普通人的修行者才能拥有这样的速度!

那道锋芒就好像是一颗陨落的流星,眨眼之间,已经跨越了两步的距离,直直地刺向高长恭的胸口。

领头宦官惊恐的叫声也终于从喉咙中喷涌而出,在王宫的空中爆炸开来。站在他的角度,看见的是汪帧正好把手上的匕首送进了高长恭的胸口。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的脚心涌上来,撞击他的胸口,涌上他的喉咙,让他想要冲上去扯开这位刺客。可另外一股寒意却从他的心脏向着四肢涌去,让他全身无力。

怎么会这样?他想,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已经四肢冰凉,高长恭怎么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刺中了?

但当他仔细再看,眼睛里却是露出喜色,随着一口气幽幽地叹出,他翻了个白眼,直接就昏了过去。

高长恭笑了笑,汪帧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在建邺城内,他这样的高手都不会太少见,但可惜他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这建邺城内,最有能力制住他的人。

仅仅只是右手轻轻地一抬,那在高长恭面前宛如放慢无数倍速度的匕首就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

汪帧甚至还没有察觉自己手上传来一阵疼痛,空空如也的手顺着他的发力,直直地撞在了高长恭的胸口。

这才在领头宦官面前呈现出了这样一个“被刺”的场景。

而在汪帧原本握着匕首的双手撞击在高长恭那结实的胸口,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身闷哼,他握着手,向后退了一步,看见自己的匕首正在高长恭的一根指头上晃悠,他咬了咬牙,竟然是就这么想着高长恭撞了过去!

“想死?”高长恭道。他已经看出来,汪帧绝对不是什么愚蠢到在这样失败之下还执迷不悟想要背水一战的人,但他的眼里充满决绝,没有一丝退却,他要的,是把高长恭当成一根柱子,哪怕无法撞死高长恭,那么就把自己撞死在他的身上!

高长恭的耐心有限,尤其是这件事情越发地让他感觉有些费解的情况下,他也就不再留手。

汪帧要撞死在他的身上,他自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作为荆吴战神,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汪帧横死当场,但也有无数种办法让汪帧的期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