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268章

作者:江南南丶

……

墨家机关城,这座恢宏的宫阙建造在稷城的武威山之上,几乎是一座立于稷城中心的“城中之城”。

它向北数十里可达稷上学宫,向东则延绵至前朝王宫,数十丈之高的天机轮水车一座座傲然屹立在那湍急的瀑布之下,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水流冲刷下他们日复一日转动着,带动了无数隐没在湖水之中的齿轮,成为机关城源源不断的动力源泉。

这是十万民夫和墨家历代机关大师辛勤劳作的成就结晶。

近百年来,几乎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都会惊叹于这番奇景,甚至有些人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智慧,更无法理解那密密麻麻的齿轮背后,到底守护着怎样的秘密。

其实墨家兴建这座机关城之初,也引来不少人指责,甚至一些儒门学者联名上书,对兴建机关城的前代墨家巨子说道:“天下未安,本该厉行节俭,与民休养生息,然巨子却大兴土木,在威武山上大建宫阙,必引得上天怒火”。

然而不知为何,一向节俭的前代墨家巨子依旧一意孤行,不顾百官阻挠毅然动用府库之资,花了十余年时间,才将机关城完工。

一直到机关城建成之后,长长的水渠往外输送了水源,使得稷城周边的不少田亩和盐碱地也算是得到了新生,加上这些庞大的水车却确实为机关城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使得墨家工匠们所出产的兵器、甲胄、机关增了数十倍之后,朝中反对的声音才慢慢消退。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心中存着疑惑,觉得若造这机关城是为了墨家百工,那么只需要搭建房舍便可,何必还要在此兴建宫殿?

不论如何,此处最终还是成为了墨家新的朝会聚集之所,原本前朝恢宏王宫反倒被冷落闲置下来,每日仅剩几十只被阉过的猫在那宫墙之内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这些猫一日三餐都有专人负责喂养,圆滚滚的它们唯一的作用便是防止鼠类损伤宫阙,十分悠闲怯意。

慎釐带着弟子们出了大殿之后,一路转过空旷的广场,经过那水上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天机轮在巨大的瀑布之下静静地停滞着,因为整整运转了数十年,所有人都已习惯了这些天机轮不眠不休运转的样子,如今突兀停了下来,所有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禁军侍卫说,东边的和西北边的两座天机轮也停下了。”一名弟子靠近了慎釐,说话时候的神情有些凝重。

“十座天机轮居然停了4座……”慎釐脸上的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身为机关术总教习的他要比任何人忧虑。

这些天机轮是整座机关城能持续运转的关键,一旦出现问题,并不仅仅只是第一层的工匠们无法做事那么简单。

这么些年来,机关城已经逐渐掌控整座稷城的防务,无数的机关都必须依靠机关城才可启动,若是天机轮停止运转,稷城的机关至少有一半会成为废铜烂铁,此时若是沧海或唐国趁虚而入,谁知道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去地下。”慎釐皱眉道,一行人应声聚拢成团,随着慎釐脚下一踩,机关齿轮磨合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整个地砖轰隆隆震动着开始载着众人向下坠落。

而机关城最深处的黑暗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道:“去吧。”

随之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闪而逝,消失于无数机括与齿轮的海洋之中。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枢之核心

与大多数人想象中不同,真正的机关城实际并非只是上面的宫阙和那十座庞大的水车,它的本体藏于威武山的山腹之中,分为五层,从上往下三层分别是百工、机关、武库。

仅仅只是这三层,便提供了几乎整个墨家的军工与机关,使得墨家主力墨家军拥有全天下最好的装备与兵器。

但慎釐要去的不是这三层,而是直下第四层,因为这第四层名为天枢,是整个机关城的魂魄所在。

从机关城建立以来,天枢处的机关管控着整座机关城的一切运转,包括天机轮、护卫机关城的青铜卫、藏在暗格的重弩、乃至于城墙中的守城器械等等,一切都对天枢处的“指令”俯首帖耳,宛如忠诚的鹰犬。

放在平日里,这天枢处只有巨子本人和机关术总教习可以进入,对于那些没有携带钥匙的其他人,一旦进入,立刻会被其中机关毫不留情地绞杀处置,尸骨无存。

只是慎釐一行人尚未完全进入天枢层的时候,整座机关城再度猛然震动,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滚滚的烟尘顺着升降梯的通道涌上来,几乎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而更加糟糕的是,整个升降梯在这样的剧烈震动之下,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不但无法继续保持平稳下降,甚至开始……坠落!

“不好!”慎釐几乎在第一时间大喝一声,身为现任机关术总教习的他自然比任何人清楚现下状况有多么紧迫。

但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扳动那停止下降的扳机,整个升降梯都决绝地向下坠落而去,像一块从山顶抛下的秤砣。

整座机关城的建造几乎掏空了整座武威山的山腹,从上往下的高度足够摔死小宗师高手,就算他们一行人此刻距离天枢层已经不远,但这样的高度一旦落地,只怕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活不下来。

“拉机关!”没能握住扳机的慎釐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坠落之中猛地摔倒在地,但他依旧冷静,望着四周同样东倒西歪的弟子们嘶声大吼。

降落的速度很快,慎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甚至微微悬浮起来,机括和滑轮刷刷的声音几乎像催命符一般在他耳边回响着。

混乱之中,一群人都在疯狂地尝试去握住那静默的扳机,在不断坠落的升降梯上简直是一场扭曲的群舞,然而这场舞蹈的背后,并非通往极乐,而是通向死亡!

慎釐鼓动气血,一只手紧紧地抠着那生铁浇筑的地板,手指已经生生地陷入地板之中,可双脚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看上去好像在水中的游鱼。

他还是没能触碰到那个扳机。

一些修为差点的弟子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重心,在高速坠落之中整个人狠狠地撞击在升降梯的天花板上,轰然发出一声闷响。

再有片刻时间,他们这些人一定都会死去。

慎釐面色苍白,随后发出一声如虎豹般的怒吼,苍老粗糙却依旧健壮的双手猛然放开,整个人像一只飞鸟,飘了起来。

他并非打算放弃,而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赌一把!

小宗师境界气血之强,使得他们可以做到常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包括在这样急速坠落的情形之中做出翻滚的动作。

在他即将撞击到天花板的那一刻,他的四肢猛然踹出!

整个人翻转的他此刻终于触碰到那坚硬的天花板,坚硬的骨骼和强健的双腿使得他在砰然撞击之后依旧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双腿猛然一蹬之间,他已经像一颗炮弹般向着那道扳机撞去。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里,他触及到了扳机的位置,但或许上天今天打算跟他再开上一个玩笑,随着一声断裂的声音之后,整个升降梯再度猛然震了一下,甚至出现了一些倾斜。

慎釐几乎是完全懵然地发现那扳机调皮地向后退了一寸,躲过了他宽大的手掌。

“高石!”慎釐放声大喊。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整个升降梯骤然一顿,金属尖锐的摩擦声灌入了所有的耳道,迸溅的火星像是在黑暗之中点亮了一片星辰,整个升降梯的坠落骤然减缓,在升降梯之中的人们或坠落或摔倒,乱成了一锅粥。

十个呼吸的时间后,一路摩擦而下的升降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撞击于软垫之上。

“嗬……嗬……”慎釐剧烈地喘着气,看着那牢牢握着扳机的师弟,又看了看身边倒成一片的弟子们,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

如果扳机没有被拉动,升降梯会极速下坠,一瞬间撞击到软垫上,所带起的冲击力足以让在场的大多数人肝胆俱裂而死,即便小宗师境界的人也一定会因此重伤。

若是那样,巨子交代的事情又该如何继续?

只可惜慎釐此刻没有时间多做休息,在这场死里逃生之中,他也已经明白此刻的天枢层绝对是出现了什么大的问题——升降梯机关的建造过程几近苛刻,即便地震也不至于极速坠落,而发生这样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强行通过机关释放了他所在的这一座升降梯。

“到底是谁……”慎釐低声喃喃,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在重重保护之下进入到天枢层的核心,却还是用力地站了起来,嘶声道:“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照顾伤者,其他的人跟我走。”

不管这个人是谁,既然他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必定是对墨家有所图谋,若是再放任下去,说不定会危及巨子,因此他必须尽快进入天枢层的核心,重新掌握整个机关城。

本该是静默的天枢层此刻已经完全被激活,通道的两旁点亮的烛火像是注视着他们的一双双眼睛。

原本应该护卫着机关城的青铜卫士们果然如意料之中地东倒西歪倒在地板上,看上去如同一具又一具高大冰冷的尸体。

慎釐记得,研习机关术的第一天,他被巨子带来了机关城,亲眼见证过这些卫士是如何勇猛与可靠,尽管因为这些机关人的动力源头比较复杂,运输上也存在难处,所以无法应用于前线战场,可毋庸置疑,当它们处于机关城内部时,正是护卫机关城最为合适的人选。

哪怕是修行者硬闯,面对这些不会疼痛,身体坚硬如铜墙铁壁的机关人只怕也得退避三舍,但可惜的是,这一次勇猛如他们也没能拦截住那个神秘的闯入者,而且从外表看,这个人用的手段显然并非是强攻破坏,而是直接轻巧地卸掉了它们的动力核心。

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穿过漫长通道,逐渐接近那答案的核心,当慎釐终于进到那座宽广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的星海。

地下自然不可能有天空,更不可能有繁星,但地下拥有一片完全由机关与齿轮构建成的海洋,当他们在光芒之中运转交织,好似编织成了无边无垠的璀璨海洋。

第六百二十九章 老祖之蔑视

慎釐知道,这片星河这才是机关城第四层,天枢层的真正面貌。

当初建立机关城的时候,因为齿轮、机关在运转时候相互摩擦会产生的巨大热量甚至损坏机关,所以当初墨家先贤们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引入了大河的水源直接注入武威山腹,把整个第四层之下全数淹没。

这样一来,那些机关自然也就留在了冰冷的水中,运转之中产生的热量也自然而然就被环绕全城的明渠暗渠所带走。

天枢者,北斗贪狼星君也。

墨家有“明鬼”一说,所以对怪力乱神之事倒不会那样避讳,在坊间神话之中,天枢星为智星,当它化作动物的时候的形象便是金鳌,象征着强而有力的统治管理。

于是工匠们把这天枢一层的形状塑造成了鳌的形状,从那以后,它便成为了这武威山水中的一头巨龟,一直潜藏在深不可测的山腹之中,就如同一位沉默内敛的君王,牢牢地掌控着整座机关城的一切权与力。

而且为了可以观测那些机关的状况,墨家先贤们还以能工巧匠们智慧为这只巨龟浇筑了这样一个巨大坚固且晶莹剔透琉璃甲壳,最终才成就这片被墨家人称之为“天穹”的星河。

这便是墨家先贤们的大气魄和大手腕,若非是亲眼所见,大多数人都很难相信有这样的地方,面对这般宽广的空间和那片灿烂的“天穹”,每一个来到此处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崇敬之情,并且为之折服。

慎釐当初第一次进入到这里的时候,痴迷于机关术的他也因感动而落泪,一向自傲的他终于知道了天下有多大,而自己那点机关术造诣又有多浅薄,从此一心不再涉朝堂,只在稷上学宫静修,最终当上了这个机关术总教习。

但今天的慎釐并没有时间为此而感叹,因为就在此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在天枢层中的闯入者,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想终于成为了现实,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那是个老人,微微佝偻的身影显出几分颓丧与孤寂,花白的头发微微有些杂乱,上面别着简简单单的一根木钗,而他的衣服之下探出的是一条假腿,包裹着沉重的金铁,显得有几分冷冽。

似乎是听见了众人的脚步声,老人缓缓转过身来,感慨道:“还不错,居然还能活着走到这里,看来墨狄的徒子徒孙虽然修为差了一些,倒并非都是一群烂泥。”

他的声音平淡沧桑,好似是在评价一个与他无关的意外。然而,慎釐心中非常清楚,正是眼前的这个老人故意断去了那座升降梯的绳子,此时说话之间却没有一点身为“闯入者”的自觉。

用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说话,自然听者觉得万分刺耳,慎釐身后几名弟子胸中顿时生起一股怒意,大声道:“哪里来的老贼,胆敢闯入我墨家机关城!”

只是他的骂声却立即换来了一声暴烈的吼声。

“放肆!”慎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愤怒,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让他感觉到恐惧?还是因为心中的那份尊敬依旧还保留到了现在,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被掩埋?

“这里没有有你说话的份。”慎釐对着那名弟子冷漠呵斥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道:“公输前辈,许久不见,看到您如今身体康健如故,晚辈甚是欣慰,只是……晚辈不明白,您为何要冒着谋逆的罪名来这机关城中作乱?”

一个公输前辈的称号,就足以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世上,能被慎釐称作公输前辈的还能有谁?

在场众人大多是年轻一辈,并未真正见过公输般本人,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公输般当年的赫赫声名。

稷上学宫机关术总教习、机关城建造的总指挥使兼任总调度使、被褫夺了封号的武威候……

不论是哪个称号,说出来都足以让天下为之侧目。

即便是在如今,稷上学宫的机关术这一门,公输般的诸多机关术典籍仍旧在学子们口中津津乐道,其中的机关术窍门更是给人一种完全不同于墨家学派传承机关术的风格。

墨家学派的机关术重守,主旨在息兵平乱、保家卫国,而公输般的所创立的机关却是主攻,以武止戈,霸道肃杀。

譬如墨家黑骑的连发手弩便是脱胎自公输般数十年前所著《武工经》之中,因此才拥有了睥睨天下的杀伤力。

慎釐年少便跟在巨子身旁修习机关术,却也把这位前辈当成心中的另一位榜样。

只是公输般平日里向来喜欢清静,所以并不常在稷上学宫讲学,可每一次公输般讲课,他必然不会缺席。

如今时过境迁,眼前这个前辈早已不复当年荣光,那些岁月已经悄然远去,实在令人唏嘘。

但慎釐没有时间唏嘘,因为他很清楚公输般既然回来稷城,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冲着当年的事情而来。

尽管他也存着很多疑惑,不懂公输般若是一直心中不满,为何非要等到今天才发作?

面对这个无论机关术还是气血修为都已经成为传说的人物,他慎釐又该做何应对?

听见慎釐以前辈称呼,公输般倒是觉得有些有趣,终于正眼看了看慎釐,咧嘴笑了笑道:“原来是你啊,看来我离开稷城的日子确实太长了……你现在看上去可比我老多了。”

可不是么?人说八十耄耋,慎釐如今正是耄耋之年,早已经垂垂老矣,不复当年天真烂漫,更不复当年年少玉树临风,曾经的晚辈如今也成长为许多人的长辈了。

只是公输般下一句却又使得慎釐的面色有些晦暗,又是惭愧又是羞恼。

“看来墨家如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连你都能坐上机关术总教习的位置。”公输般带着几分讥讽地笑道:“墨家年轻一辈里,只有王玄微天资尚可,胸襟也远超常人,如今却也因朝堂之争而死,呵,墨狄几十年来也不知是被什么蒙了心,难不成这就是他当年雄心壮志所言的天下大治?”

“前辈!请慎言。”慎釐眼神盯着公输般,压着声音道:“晚辈自认确实不如诸位前辈那般惊世之才,只能辛苦操持维持至今,尽自己的一份心力罢了……今日前辈说晚辈这个总教习名不副实也罢,不成器也罢,但若是辱及老师,晚辈,决不能容!”

“哦?”公输般却再度移开了目光,混不在乎地看向别处,“我要是就要侮辱你那位老师,你又当如何?”

“你……”慎釐也是感觉一股热血上涌,怒火几乎顺着他的喉咙向外喷出,可面对公输般,他根本就像是要撼动大树的蚍蜉,一旦动手,只会把局面搅得更糟。

想到这里,慎釐再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大能,有气血修为傍身,机关术也远超晚辈十倍,晚辈自认奈何不了前辈。只是我墨家并非没有人,前辈就算修为通天,能一人闯入机关城内部,可真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么?”

“全身而退?”公输般像是听见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摊开双臂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扬声道:“我公输般为何要退?”

第六百三十章 秋风扫落叶

“这……”慎釐也没想到公输般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话给挡了回来,一时间打好的腹稿只能憋屈地被他吞了回去。

公输般的眼神阴鸷,在烛火光芒跳动之中,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夜枭,嘶哑的笑声莫名令人感觉到骨髓里涌上来一股寒意:“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做什么?你身为墨狄的大弟子,结果修行到了这个年纪还进不了宗师境界,自知靠修为拦不住我,于是就想先用言辞稳住我,甚至……威胁我?”

他咳嗽着笑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在你看来,我公输般是那种愿意好好听人说话的人么?还是说,我离开稷城这么些年,墨家的小辈们已经自甘堕落到了这般程度,不求以堂堂正正的实力胜过对手,都想背靠着墨家这座大山做个说客,以为事事都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退敌千里?”

“笑话!”明明刚刚还是个微微佝偻着的老人,此刻当他挺直了背部,却突然好像猛地拔高了一丈,声若洪钟,甚至卷起了一阵狂风,轰隆隆地拍击到了众人的脸上。

慎釐满脸都是惊骇之色,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听见两声闷哼随之响起,发现两名弟子居然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了下去,双目紧紧地闭着,咬着牙关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苎麻!武披!”相比较其他人,这两名弟子年纪最轻,修为最差,又在刚刚坠落的时候受了些伤,此刻被公输般的一声带着气血震荡的怒喝,竟是直接牵动了伤势,导致气血逆流昏了过去。

而公输般向前踏出一步,冷冷地注视着慎釐道:“我知道你听过我的课,但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武工经》是我写的,若你以为我真是一个会拘泥于小节的人,被你三言两语轻易说动,那当初就不可能去研究那些杀人兵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公输般突然伸出了手,缓缓向着怀中伸去,好像是想要取出什么一般。

但也正是这个动作,使得这些原本就已经十分不安的墨家弟子们越发慌乱,甚至在这一刻,慎釐分明听见了机关弩上限的声音!

“不……”慎釐的瞳孔猛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喊出了声,然而随着机括的弹动声响起,三支弩箭已决绝地离弦而出,化作了昏暗烛火之中的一缕杀机,直冲向公输般的面门和心窝!

要点燃一把大火,只需要一个微弱的火星。

也就是在这一刻开始,慎釐原本还想维持的安宁生生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从中流淌出了滚烫的岩浆。

这一次跟随着慎釐来的一共有三十人,虽说这些人在升降“鱼梯”之中伤了五个,然后又有两人留在了升降梯旁照顾伤者,可在场的墨家弟子还是不少。

而当这群墨家弟子真正开始出手的时候,天枢层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暗弩和机关在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嗤嗤嗤嗤嗤嗤嗤……”弩箭的声音显得十分凄厉,形状就像是一群饥渴的飞蝗,短短一个呼吸时间就跨越了十丈距离,去到了公输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