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83章

作者:江南南丶

不知怎么,秦轲一时感觉心里有些悲戚,虽说他和公输察从来都不算朋友,可这个被他称作“四叔”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害过他和胤雪,于此危难之际,他甚至还在为公输胤雪思量退路。

秦轲摇了摇头:“胤雪不会跟我走,她和你一样,这也是她的家,她长大的地方,她的弟弟、所有的家人,她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也不会走的,因为……”

他顿住了,有关于五行司南的事情,他还没有向公输察提过,现在,也万万没到该提的时候。

“婆婆妈妈。”公输察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秦轲的话语有些轻蔑,转了个身向着城头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抛下一句道:“现在不走,一旦开战,你们想走只怕也走不成了。”

秦轲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五行司南还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在熊熊炉火之中重生,如果现在他带着离开,等同于前功尽弃。

这时,他却突然想到了一张清丽俏皮的脸庞,她笑得灿烂,喋喋不休说着话,声音是那般清脆悦耳。

“蔡琰……”秦轲低下头,几步追上了公输察,道:“四叔,我……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

……

“要我离开锦州?”客房里,坐在椅子的蔡琰看着秦轲,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睫毛微微颤动,“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五行司南还在炉火里,如果我们都走了,万一城破,那些铸造老师傅肯定不会愿意留下照看炉子,炉火一灭……”秦轲凝重地看着她,“所以,让老高、阿布带着你一起走,今晚就走!过了今晚,明日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离开了,你爹爹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所以,你打算死在这里?”蔡琰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直直地看着秦轲,目光已经将他逼到了墙角。

秦轲皱着眉咳了一声:“怎……怎么会呢?你知道我逃命的本事,如果锦州真的撑不住,我会找机会走,到时候,我们还在别的地方汇合,就像……像是我们在伏牛山分开时候的那样。行么?”

蔡琰摇头,神情坚毅:“十万唐军围城,开战之日,这十万军队足以可以把整个锦州围得水泄不通,你怎么逃?就算你再厉害,你能从乱军中逃出去么?”

“那就不逃。”秦轲想了想,“我可以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出来。”

“藏就算了吧。”这时候,门口传来高易水散漫的声音,阿布跟在他的后面,满面担忧。

高易水道:“刚刚唐军派人来传话,项楚下了屠城令,破城之日,锦州城内鸡犬不留,你能藏哪儿,老鼠洞里吗?”

秦轲看着高易水,惊诧道:“屠城令?可这……项楚尚未攻城,他……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高易水耸了耸肩:“不知道,我又不是疯子。还有,把你们俩那鄙视的眼光收起来,我又不是收拾好了细软连夜就想逃……我只是传达一个事实消息。”

“他真是这么说的?”秦轲还是不太敢相信,好歹他在师父指导下读过不少书,像是唐军这样上来就说屠城的实在不多,“他是想震慑锦州,逼着锦州投降?”

“不。他说了,不允许锦州投降,破城,然后屠城。”高易水面带微笑,只是那笑比他平常最严肃的表情还要令人胆寒。

秦轲把眼睛转向阿布。

阿布苦笑了一声,回答道:“阿轲,高先生没说假话,这真是项楚说的,他派了好多人在城外喊,站在城头的人都听见了,他还说,除非王玄微亲自与他见一面,否则……破城,屠城,没得商量。”

“他疯了!”秦轲扶了扶额,道:“王玄微远在稷城,他这根本是蛮不讲理嘛。”

“是咯。”高易水道:“所以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怎样,他就是要屠城,而锦州内的所有人,要么打,要么,死……”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他,来了

在今天之前,秦轲根本没有想过情势会紧张到如此地步。唐国、沧海、墨家,这三家虽然打过不少仗,可平时几乎没有过屠城这种事情发生,毕竟三家当年也算同根同源。

唐国是前朝册封的诸侯,经营多年留存了这偌大的基业,自是不必多说。

墨家承袭了前朝的衣钵,稷朝末代皇帝即位之时不过十五岁,眼见这天下诸侯纷争,他一人窝在稷城的王宫里瑟瑟发抖,恐惧万分,索性退了位。墨家巨子以“臣万不可以下犯上”的理由拒绝了称帝,反倒是弄了个如同“禅让制”的制度,仍以墨家巨子领朝堂事务。

而沧海国主曹孟,倒真是草根出身,他祖父虽是前朝的三公之一,但那时候的稷朝早已是日薄西山,朝堂混乱,这三公的位子在那些把持朝政的宦官手里竟可明码标价,这才有了他祖父的官位。

而到他父亲那一代不知怎么出了点岔子,家道中落,家中一夜之间一贫如洗,老父亲之后也病死在床榻上。

曹孟一无所有,却靠着学识、抱负,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然后趁着纷争之时,他一路北上,认北地郡守为义父,与之结亲,他那义父一生膝下无子,曹孟为之养老送终,尽完了为人子的所有责任之后,突然如一头成长起来的虎狼一般,一年之内横扫北地各大蛮族,在那群雄并起的乱世之中,建功,立业……

所以,这三家个个一派心怀天下的作风,生怕老百姓们不知道自己乃是大统之后,是能庇佑万民的天下至尊。因此,也一直保持克制,从不做任何会丢失民心的事情。

但项楚这样的作为,却完全违反了三家一贯的默契,就像一名莽夫,蛮横地拿着一柄板斧,硬生生地想要把规则劈得粉碎。

可在秦轲看来,项楚既然能看穿赵宽的计谋,领兵一战打垮了墨家援军,怎么也不该是个不讲道理的鲁莽大汉才对。

可现在的事实状况正是这样,这个项楚完全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或许……这就是他被称为霸王的霸道之处?

秦轲沉默着,其实他的心中早已乱成一团,论怕死和躲懒,他只怕比高易水更甚,只是如果拿不到五行司南,他又实在不甘心,千辛万苦都过来了,如今只差这一步。

但他看向蔡琰,还是坚定地道:“你……”

“我不走。”蔡琰先一步说话了,一句话就把秦轲堵了回去,“说好的带我游历天下,你答应过的!上次我在屋顶又问你一次,你说你没忘,现在你这是要反悔?”

“没有!不是,这……这不一样。”秦轲据理力争,“只要能护你周全,去哪儿都行,可现在的锦州凶险万分,我留下来都未必能脱身,何况是你们?”

“我不怕。”蔡琰显得十分平静,“相处这么久了,你指望我抛下你自己走掉?那我下半辈子不是得天天内疚。到时候你的冤魂天天在我梦里晃悠,说什么地底下好凉好凉,要我给你送床棉被,地底下没钱花了,要我给你送点银子……我上哪儿去送呀。”

她吐了吐舌头,又继续道:“那就只能等到每年清明给你烧纸钱了,多麻烦。”

“这……”秦轲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我要是真死了,你就烧点纸钱?你不是这么抠门的人吧?”

蔡琰斜眼望他,美眸中似乎有流水:“我就是这么小气!你第一天才认识我?”

秦轲哑口无言,不得不说,虽然蔡琰出身名门,很多时候做事有大家风范,也十分善解人意,可有些时候耍起小性子来还真是让人无奈,就比如说非要花几枚铜钱去换小孩子手里吃过的糖葫芦,秦轲说去给她买个新的,她愣是不愿意,好像那孩子啃过的糖葫芦格外甜一般。

既然一时劝说不通,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高易水和阿布的身上,然而高易水却是眯眼笑了笑:“别看我,我跟她的想法差不多。”

阿布则走上前来,拍了拍秦轲的肩膀:“我也不会走的,从荆吴出来的时候,我答应了先生要与你共进退,他也一直教我舍身取义的道理。我陪你留下!”

秦轲翻着白眼,心想诸葛宛陵教你的那些东西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毕竟他那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傻傻地陪着别人去死?

不过这话在阿布面前不好直白地说,一时有些闷闷不乐。

很快,公输察那边传来坏消息:唐军封锁了锦州之外的所有要道,只要有人靠近,他们就像屠夫一般乱砍乱杀,甚至还把那些趁着夜色准备逃离锦州的百姓、有钱大户的尸体扔到了城下,以此作为威慑。

“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掉了。到时候被一窝端了可别怪我。”秦轲听过之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到凳子上。

蔡琰伸手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茶,小声地笑:“一窝端了好歹还能下去做个伴,阴曹地府……也可以是游历天下的经验之一吧?”

与此同时,唐军大营之中,项楚坐在虎皮铺就的宽大椅子上,缓缓地擦拭手里的战剑,身旁的将领还没来得及解下盔甲,声音清晰地向他汇报着。

“夜里出城逃亡的大概有千余人,不过百姓反倒是不怎么多,主要是那几家大户,拖家带口的,装了满满几车金银财宝,我们都给截了下来,至于人……我们都杀了,按照将军的吩咐,扔回到了城下。”

项楚借着烛火,把战剑抬到眼前,顺着剑柄往下,剑刃如一道直线:“很好。那些金银细软,都给弟兄们分了。再告诉他们,破了城,还会有更多好东西等着他们去抢。”

“是。”将领有些犹豫地试探道:“将军,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头?”

他当然不是说把金银分开士兵的事儿,在他看来,这反倒是项楚的优点,证明他爱兵如子,奖罚分明。

只是这屠城……实在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屠城令一下,将军又不准锦州归降,这岂非让整个锦州的百姓骂将军残暴?传到国内,只怕有损将军名声。而且,这样一来锦州内的军民知道他们绝无幸免之理,必然会拼死抵抗,我军想要拿下锦州岂非更不易?”

项楚点了点头,继续把战剑放到磨石上一下一下打磨,火烛下,锋芒上的流光一闪一闪:“你说的没错。这么做,必然会让锦州背水一战,倾尽全力……可谁说我的目的只在锦州?”

“将军……”

“李昧。”项楚直接打断这名将领,审视着他,道:“我用兵,什么时候轮得上你问东问西?”

李昧脸颊抽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作揖道:“将军恕罪,末将多言了。”

项楚摆摆手:“罢了,你不理解,我不怪你。你去让人给龙驹传信,让他把那五万军队驻扎到大隐山,封锁行州与锦州之间的所有通道。”

“是。”李昧点了点头,掀开大帐走了出去。

“接下来……就看曹孟该怎么做了。”项楚一个人坐着,沉思片刻,“王玄微……你呢?你又会怎么做?是冷眼旁观,等到墨家天翻地覆……还是打算……再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锦州城内,有人穿着一袭厚重的黑袍,缓缓地走进了公输家的大门,顿时,他所在的方圆一里,都犹如笼罩上了一片夜色。

而在这人的肩膀上,停留着一只蚕豆大小,暗金色的甲虫……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上将军安好

公输胤雪这些日子疲惫得很,今晚上秦轲虽不在,却也早早地熄了灯睡下,可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了小蝶在轻声唤她。

“我看见那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路上的侍卫没有一个人能拦住他,他也没动手,那些人一个个都晕了过去。我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赶紧把他给我的玉佩拿过来,小姐,你看看。”小蝶还是习惯叫公输胤雪小姐,而公输胤雪特许了她能这般称呼,大概是立于公输家的顶峰,觉得孤单,能有一个亲近的人时常陪伴,她自然欢喜。

不过当她触摸到那温润的玉佩,望见通体血红色的玉佩正面那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小姐,就在里面。”穿戴正式的公输胤雪一路跟着小蝶疾行,终于望见了厅堂之中,那一袭黑袍的背影。

堂内烛火闪烁,却无法让这一袭黑色亮起半分,他站在厅堂中央,像是一片夜色晕染而开,让厅堂里一时间充盈了无数压抑的气息。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黑袍人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他望着厅堂上挂着的一幅字,那是公输胤雪闲暇时所写,公输仁生前曾夸赞过她的笔法有大家风范,所以此时挂在厅堂上,倒也颇有格调。

黑袍人没有转身,他听到了公输胤雪的脚步声,声音平稳:“看来……公输小姐当这个家主当得并不怎么轻松。”

公输胤雪放缓了脚步,一只手示意让小蝶退下去,随后迈着莲步,一步一步地走到黑袍人的身后:“欲戴其冠,先承其重。胤雪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先贤所说,居安思危的道理,写进这幅字里,不过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罢了。”

“好一个欲戴其冠,先承其重。”黑袍人静静地站着,然而公输胤雪却丝毫感觉不到他与这厅堂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好像他们之间调换了角色,她反倒是成了公输家的客人。

黑袍人转过身来,掀开兜帽,露出有些斑白的两鬓,那一双坚定之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眼睛深邃犹如暗夜,看得公输胤雪心中一颤。

“上将军安好。”公输胤雪恭敬地行礼道。

黑袍人正是王玄微,只是不知为何,本该在稷城的他此刻却出现在锦州,公输胤雪虽心中狂跳,却是满腹喜意,她很清楚,王玄微亲临锦州,绝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更不可能是刚巧路过。

既然他在这儿,想来是做了一番筹谋,锦州一劫,或许有解!

这种信任其实来得很没道理,可在墨家,这就是王玄微多年为将所积累的威望——人人笃信,只要王玄微出手,这世上哪一国能真正打垮墨家?

王玄微上下打量着公输胤雪,微微有些奇怪地道:“咦,你认得我?”

公输胤雪把手中的玉佩用双手奉上,道:“这虎形血玉雕成的玉佩,在墨家只赐予不世功臣,乃是一件神物。就算整个墨家也仅有三件,李子已不在人世,他的那块至今供奉在宗祠之中。而另外两件,分别在上将军和仲夫子的身上,但传言……仲夫子的身形甚伟,年纪也要……”

她抿嘴笑了笑:“胤雪之所以能认出将军,实则因为胤雪幼时随阿娘去稷城,远远曾见过将军一眼。将军那时坐在马上,虽只一人一骑,却有千军万马之气势,胤雪印象深刻,再没敢忘。”

“千军万马之气势?”王玄微轻轻地笑了一声,“不过是个军中粗野的老匹夫罢了,谈什么气势不气势?公输姑娘的这番恭维……也太过夸张了些。”

公输胤雪轻声笑道:“哪里,墨家之中,若论英雄二字,上将军当仁不让。”

“英雄……”王玄微听到这两个字,却似乎是触动了什么,低眉重复了一声,随后摇摇头,道:“这两个字,就不必提了……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

公输胤雪点了点头:“将军请坐,我已经派人去请四叔了,他现在总理锦州防务,想来将军会用得上他。”

王玄微微微笑了笑,却始终不肯按照公输胤雪的意思坐在首位,反倒是让公输胤雪心中忐忑,也只敢坐在他的对面,让那已经属于她的位置空着。

“公输家的老四……他用兵的才能,我似是见识过的,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若非身份太过敏感,他现在该是我帐下的一员猛将了。”

公输胤雪忍不住笑道:“可惜四叔没能亲耳听见这话,他最是崇敬将军,如若知道上将军对他这般高看,非得丢下公输姓氏,紧随将军而去……”

“你也不错,以他那性子,竟然能安分认你一个小辈做家主,还在你手下尽心做事,看来,锦州这回倒是出了个女军师啊。”王玄微眼中微有赞许。

公输胤雪羞赫道:“这都是大伯的安排,我可没那样的能力,四叔只是念在大伯的情分上,否则我哪里压得住他。”

“公输仁……”提到这个名字,王玄微有些感慨,“称得上国士之才,我听说,他棺木出城那日,全城百姓潸然泪下,齐齐下跪……说起来,我该去他的牌位前上一炷香。”

话音刚落,公输胤雪已经站了起来,眼神激动,能被上将军祭拜,足以证明公输仁这一生的光耀,就算是于公输家,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多谢上将军。”

他的眼神柔和,摆了摆手让她坐下:“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既然他选中了你,必然证明你已经够资格成为他的接班人,否则他大可以把位子交给自己的两个弟弟,更顺理成章不是么?”

其实这场景显得十分奇怪。

明明公输胤雪才是公输家的主人,而且王玄微现如今是坐在公输家的客厅中,然而在他的面前,公输胤雪就像一个新进的后辈,听着他的谆谆教导,时不时点点头应和,说话之前还会在心中掂量轻重,方才开口。

不过这种反客为主,也不是王玄微故意的,谁让他的名望在墨家实在太大,哪怕是公输家任何一人站在他面前,只怕也不会比公输胤雪好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他也不刻意放低姿态,因为他就是王玄微,从未改变,更不需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当然,公输家也不是没有人能与他平起平坐,甚至王玄微见了他都要以晚辈相乘,这个人,自然就是之前在公输家地宫里一直闭门不出的老祖宗,公输般。

少顷,公输察到了,眼见王玄微正坐在堂中,先是吃了一惊,甚至还有些滑稽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军王玄微,竟真的坐在自己面前?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走上前去,行礼之时恭敬非常,若是公输仁在世,见到他这幅样子非得笑骂起来,因为哪怕在祭祖之时,也没见他像今日这样惶惶不安。

不过等到他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也终于坐了下来,公输家现如今最重要的两人,和墨家最尊崇的人之一,终于坐到了一起,如果城外的项楚知道此事,不知道是该兴奋还该是畏惧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坐,谈

王玄微到底是墨家的军神,当他开口询问公输察城内防务,一点一滴都问到点子上,有些地方甚至公输察都没能考虑周全,但当王玄微轻轻一点,这原本的缺漏就得到了最妥善的解决。

也因为如此,公输察心中对王玄微的崇敬之情越发高昂,几乎犹如洪水满溢,从心中流到了脸上。

公输胤雪看着自己四叔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好笑,却也觉得这正是公输察的真性情,或许相比较公输究和她,公输察才是真正保有赤子之心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寂寥之感。

是啊,或许人总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之中就变化了,换成是以前的她,哪里想过自己会有机会与公输察、王玄微同堂议事?又哪里想过,自己现如今竟然要领着整个公输家,甚至整个锦州,与唐军正面交锋?

这时候,她听见公输察疑惑道:“上将军来锦州,为何孤身一人,无一兵一卒?”

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以王玄微的身份,怎么也不应该放下稷城的一切事务来锦州才对,难不成是有另外什么安排?

只是王玄微的回答却让她心里微沉。

“我已经卸任上将军的位子,现如今不过是个无一官半职的普通人,纵然身上还有侯爵爵位,却已经无力调动墨家兵马了。”王玄微轻声道:“国事如此,我已无力挽回,既然如此,只能以一人之力,来锦州……为国尽最后一份忠义了。”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带太多愤慨,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从他的眼睛里,公输胤雪看出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疲惫,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已经不再年轻,两鬓轻染了几分霜白,虽不颓丧,却也让人看出了岁月的沧桑。

国事如此……

而公输察听了王玄微的话,暴烈的脾气一下子冲上脑门,直接大骂道:“我就说那些坐在学宫里吵吵嚷嚷的学士们都是混账东西!什么仁,什么礼,什么法,什么道!成天到晚在学宫里争得面红,说到底还不是想夺权?明明不通军事,却硬生生选了个二世祖赵宽来带兵,害得我墨家军中好男儿枉死,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为国’?好一个为国,现如今‘为国’一词,竟如此廉价了么?倒成了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