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72章

作者:江南南丶

秦轲脸上的五官几乎都挤到了一起,神情难言,狼狈地向后退了一步,高声叫道:“老高,你个王八蛋!”

等到客房内一阵混乱过后,秦轲拿着满脸憨笑的阿布递过来的巾帕擦着脸上的茶水,心中依然恼火,瞪着高易水的表情也越发凶狠:“我都说了别喷别喷,你是耳朵聋了吗!你是故意的吧!”

“咳咳咳。”表情显得有些尴尬的高易水无奈地一笑,“本来你不喊还好,你一喊,我差点一口水呛死,只能选择喷出来喽。”

“呛死你得了。”秦轲把毛巾砸了过去,“我特娘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你这么个丑东西。”

高易水耸了耸肩,表示他很无辜,随后转到正题道:“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叫都没反应,好像是中了邪那样。”

“是呀。”蔡琰点头道:“我叫了你好久,你明明睁着眼睛,却像是完全看不见我。”

她略微扭头看了一眼那摆放在匣子里的罗盘,道:“从你接触罗盘就是这个样子,难不成这个罗盘有什么古怪?”

“罗盘显然是不是假的罗盘,倒不如说,因为是真的罗盘,所以才有这种情况。”高易水收起了玩笑的神情,眼神凝重,像是细细品读什么古董字画那般审视着秦轲,道:“我记得……上回在唐国客栈里,你摸到那只‘勺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反应?”

“没错!”阿布也是亲眼见过的人,立刻就出声道:“那时候他的一双眼睛是完全空洞的,就……就像个死人……”

“嗯?”秦轲微微一呆,这件事情,高易水不提,他险些忘记了,然而当他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十分模糊,“那时候,我看见了……”

他花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把两次看见的东西说了一遍,可即便他已经尽力还原,语言却仍然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许多东西他明明记得,偏偏一到嘴边舌头就有些打结。

说到最后,他只能气闷地坐回到椅子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只刺猬状。

“女人?”高易水当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却也感觉到这些零碎片段背后似乎蕴含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毕竟没有亲身体会过,很难就下一个定论。

但有一件事情,他可以肯定。这种情况连续两次发生在秦轲身上,必然不是意外。

秦轲和神启联系紧密甚至有可能就是神启的载体这件事情,他也已经早就有所推断,既然如此,这种情况莫非就是当秦轲接触到神器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神器和神启……这两者本就联系紧密,否则秦轲的师父诸葛卧龙就不会因为寻找神器而不知所踪。

“或许……是神器想要告诉你什么东西?关于……神启的东西?”高易水大胆地猜测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初探

“神器……想要告诉我什么东西?”秦轲看着匣子里的罗盘,并不是太明白高易水的意思,“什么东西呢?”

“那我怎么知道。”高易水一下子瘫在椅子的靠背上,叹息道,“我又不是你,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

众人一阵讨论,到底还是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好先把这事儿抛开在一边,继续捣鼓五行司南。

好在秦轲从第一次触碰到罗盘之外,即便他再触碰罗盘也没有出现那些古怪画面,不由得安心不少。

这是五行司南在阔别不知道多少年后第一次重新和合在一起,场面并不怎么绚丽,也没有戏文里的什么天生异象,五彩祥云,只有四个在烛火下,大眼瞪小眼的人。

勺子一样的指针在罗盘上缓缓旋转,带着几分优雅,却也不失它的庄重,只是当几人看了不知道多久,却终究还是没看出这东西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所以,他指向这个方向,是什么意思呢?”秦轲瞪着眼睛,看着指针微微的颤动,有些发呆道。

“我觉得吧。”高易水也是仔细看了许久,才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认真地说道,“这好像就是你放下指针时候的那个朝向……”

“……”

几人捣鼓了一阵,然而却始终没有让五行司南真正的“司南”,它现在就像是一个完全任凭拿捏的玩具,不管他们几人怎么摆动指针或者说固定指针,这指针只表现出了一种顺从或者说……不在乎。

终于,憋不住的蔡琰跳了起来,有些烦躁道:“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乱七八糟的方向它都指过了,说到底这东西好像压根就没有司南该有的磁力,既然没有磁力,它指向什么方向还不是由我们怎么摆放。难不成它是想告诉我们,答案无处不在?也只有酸腐的文人骚客才会说出的瞎话,这就是个坏了的玩意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高易水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只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是五行司南坏了,只是觉得他们并没有找对用法。

神器嘛,总该有什么奇特的使用方式才对。可又是什么样的使用方式呢?

他不清楚,所以他双手捧起了整个罗盘,看着指针在上面摇摇晃晃,闭上眼睛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往里面灌注精神力量,不是说这东西有沟通天地,远观数百里情形的功效吗?虽然说我算不得什么大修行者,但好歹也能试出个什么来才对。”

秦轲看着他的样子,略微有些忧心地道:“不是说大修行者用了都会跌境吗?你要是这么做,会不会……”

“会不会都是以后再说的事情,事情没做先怕,那可不是我高易水的风格。”高易水咧嘴笑了起来,“而且我只用一点点精神力量试试,没打算全力以赴,放心。”

之后,他的眉毛一挑,无形中在他的眉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扭曲了一下,秦轲就知道他已经进入了状态,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一刻钟后,高易水再度睁开了眼睛,面色看上去倒是正常得很,也没有什么受伤或者别的什么损害,只是眼神显得十分怪异。

“怪,真怪。”高易水喃喃道。

“怪什么怪,你试出什么了?说呀。”蔡琰不满道。

高易水摇了摇头,道:“我好像是试出点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试出来。”

“尽放狗屁。”秦轲戳了他一把,“说人话!”

“我感觉我的精神力量确实是能与这东西相呼应,但偏偏这东西给我的感觉就是爱理不搭,就好像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却对我的万丈光华不怎么感兴趣……”

秦轲无语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种奇怪的比喻……”

“那不能,漂亮姑娘怎么能对我没兴趣?爷我可是天下第一琴师,无论是弹琴还是谈情都不在话下!”

“嚯!”蔡琰冷笑了一声,“就知道吹牛皮,谈情不在话下,我怎么只看见一个始乱终弃的无耻败类呢?”

“我始乱终弃谁了?”

“有本事你把那位南烟姐姐娶了?”

“……那个是意外,意外,何况我又没占人家便宜,为什么我非得娶她?”

“败类。”

“你……”

“败类。”

“好了好了。”秦轲被两人吵得头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东西难不成是假的?”

高易水摇了摇头,倒是不这么认为:“如果是假的,那我的精神力量应该半点都渗透不进去,偏生我渗透进去了,只是它不肯回应或者是它回应了我也没感觉到……这样说来,东西应该是真的,只是……为什么见不出效果,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对了,难不成是因为五行司南被一分为二,所以才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还记得公输般说过,他将五行司南放在炉子十年,才把它一分为二,分为了罗盘和指针两件物什。

“这样说来,或许跟这个有关系,就算我们找到了两部分,可仅仅把他们放在一起是不够的。”高易水道。

“那怎么办?”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的秦轲有些挫败,“我们现在再去找公输前辈问问?”

蔡琰却是摇了摇头:“这就别想了,你们没听他怎么说吗?他可是不想再见我们了,现如今地宫的大门也关上了,就算我们去又怎样?而且我并不觉得他知道这东西怎么解决,否则,他早该告诉我们。”

“或许他人老了忘事多呢。”

“你见他的时候有一点觉得他是个记不住事情的老头么?”蔡琰反问道。

秦轲顿时瘫软下去,两只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那现在怎么办?”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也难以回答。

阿布犹豫着说出一个建议道:“或许,可以发一封信给荆吴,问问先生?他那么聪明的人,或许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高易水叹息一声:“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车到山前必有路,东西都到手了,总比两手空空要好。先研究研究,要是真不行,那只好另想法子了,或许……可以再去伏牛山找找那个老妖怪?”

老妖怪,自然是指庄老,从他们知道庄老是个“不老不死”的人之后,高易水就把称呼变成了老妖怪,虽然说有些不敬,但也算得上贴切。

“或许吧……”秦轲也跟着叹息,至少今天晚上,是不太可能让这重聚的五行司南展现神奇之处了。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锦州终于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墨家虽不像是沧海居于苦寒之地,但较唐国、荆吴也是寒冷许多,站在锦州的城头向外眺望,四合土地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公输家宅邸之中,公输仁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的是厚厚的虎皮毛毯,一股冷风席卷而来,吹动上面的绒毛,几片雪花悄然无声地落在了上面。

公输察伸出一只瘦削的手,缓缓地向前,想要拈起这片雪花,然而就在他触碰到雪花的那一刻,手指的温度也把雪花给融化开来,变成一滴小小的水珠。

“好雪。”他抚摸着那虎皮毯,望着窗外大雪纷飞的景象,轻声感叹道,“瑞雪兆丰年,想来今年的收成,会比往年更好。”

赵氏身披狐裘披风从门外进来,两边肩膀积累的一层雪遮盖了狐裘原本的毛色,而她手中端着的是热腾腾的药,上面还冒着热气。

药碗烫人,她把一只手捏在了耳垂上。

公输察听见自家妻子那吃痛的“嘶”声,微微笑了起来:“烫就不要这么急着端过来了,况且这种事情,下人也不是不会做,何必要亲自动手?”

“药要烫些喝才好呢,凉了就没什么作用了,交给下人我哪里放心?”赵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是步履的声音,那个身影一进屋就先吃了一惊,随后赶忙把药碗放在桌面上,一路过去把窗户关了上去,甚至之后还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漏风的缝。

“你不要命了!”赵氏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开窗吹风,着凉了怎么办?你现在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公输仁看着赵氏蹙眉恼怒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奈:“哪里有这么娇贵?我这身上又是棉被又是毛毯的,屋子里又生着炉火,哪里会着凉?反倒是你这成天关着窗户,我觉得憋闷。”

“憋闷你也得憋着。”赵氏毫不客气地道:“你也不是当年的小伙子了,以你现在这个身子,就算想透透气,也不该坐在窗子边上,要是下次你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公输仁苦笑起来,却也是理解妻子的担心,不好多说什么,“我听话我听话。”

“这还差不多。”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把桌上的药碗端了起来,准备一勺一勺地喂给公输仁喝。

公输仁看了看那蒸腾的热气,微微皱了皱眉,道:“烫。放着凉一会儿吧。”

“不烫。”赵氏坚持道:“我给你吹吹就好,你现在就喝,一会儿凉了就没效果了,这也是卢神医吩咐的……”

正在这时,门外大雪中却再度响起“嘎达嘎达”的脚步声,房门被轻轻叩响,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爷,是我。”

公输仁眼底悄然亮起一道锋芒,随后很快收敛,一边摆了摆手,示意让赵氏先缓缓再喂药,边开口道:“进来。”

老人推门而入,先看到的,是赵氏有些担忧的眼神,之后对上了公输仁有些期待的目光。

他作揖行礼,轻声道:“老爷,夫人。”

公输仁点了点头,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赵氏的手背,温和道:“你去里间休息休息吧,这些事儿,我知道你向来不怎么喜欢听。”

赵氏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只轻声道:“记得喝药。”随后一转身,走进了里间。

老人看着赵氏的身影消失,才转过头缓声开口道:“老爷,那件事情……有结果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清洗

“没有结果,你也不会来见我了。”公输仁平静道:“说说吧,如何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老爷料事如神,我查了松山铺那批酱菜的去向,确实有古怪。幕后之人竟然能想出通过酱菜作为联络方式,在其中夹带消息,不动声色把这些江湖中人聚拢到一起。我手下的人顺着酱菜线索,花了不少时日,才终于把这些人一一摸清。一共查到的有四十三人,分布城中各个地方,其中修行者十四人,六人在修行初境,五人在第二境,三人在第三境,不过这种观察不怎么严谨,所以只能是一种猜测,结果必定有所出入。”

“那是自然。”公输仁望着汤药冒出的热气,轻声道:“仅仅凭借简单的观察,没有真正交手,要摸清楚修行者的真正实力,谈何容易。”

他笑了笑:“也就是……像我三弟那样的人,不知道遮掩,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是个小宗师吧。行走江湖的人,若是一点藏拙都不会,就不叫江湖中人了。”

“三爷向来都不是个擅长藏着掖着的人。”老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有公输家为他保驾护航,他自然体会不到江湖的难处,这是他的短处,却也是他的好处。”

“是啊。”公输仁可惜地道,“可惜了,公输家就是太纵容着他了,若是少年时他能多吃些苦楚,或许他做事情就能多过一些脑子,我也不必为他考虑这么多了。”

“我们该怎么做?”老人没有继续说这件事情,他能看出公输仁的心情并不是太好,有关于公输察的事情还是少提为妙。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公输仁回答道。

他缓缓地想从椅子上坐起来,不再躺着,然而就是这点动作,却显得十分吃力,他只得再次重重地躺倒下来。

公输仁咳嗽了一声,闭上眼道:“蛇藏在草里,竹竿子一打,只怕会乱……时机很重要,你明白么?”

“是。”老人低声道:“只是人手略微有些吃紧,不知道老爷能否……”

“你想要哪几个人?”公输仁直白问道。

“朱先生、刘先生、梅先生、苏先生……”老人低低地报出十余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公输家的供奉,有好几位都是小宗师,哪怕实力最弱的,也只与第三重境界一线之隔。

这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却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底牌,若非不得已,不会贸然出动。

但公输仁只点了点头,平淡地道:“准了,事情办得利索一些,同时……结束之后,声势要浩大一些。”

“是。”老人再度答应,随后望向桌上的汤药。

汤药凉了……

锦州的雪愈来愈大,抬头往穹顶望上一会儿,便会被漫天飞舞的雪花迷了眼,出了室外,空气中的冰寒仿佛能使万物凝结,人们嘴里吐出的气息尽是一团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街道上的商铺许多都已经关上了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日,不会有太多上街采买闲晃的人,一名卖肉的屠户正在一扇一扇地封上商铺的木板门,皑皑的白雪沾得他满头都是,只是他并不烦恼,脸上洋溢着笑容,巴不得这场雪下得越大越好。

“老九!”大雪之中,一人提着一坛还没有去除泥封的酒走得悠然,嘴角带笑,大喊道:“这么早就关门,不做生意啦!”

被称作老九的屠户微微一转头,看见那个颇为魁梧的身形,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嘿嘿笑道:“哟,江爷,下这么大雪你还在街上晃悠呢。”

等到江爷走近门前,老九拍了拍脏了的双手,在围裙上擦着,道:“这不是也没生意嘛,与其这么呆着,倒不如先歇了,反正年关也过了,一年最好的日子也就那么些……那江爷你呢?”

看了看那坛子酒,老九笑问道:“买酒去了?”

江爷点头,脸上笑容依旧,显然心情不错:“这雪下得,我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开着的酒铺,本想着来你这买些羊肉回去,结果你倒是要关门了?”

老九一听这话,也是皱了皱眉,不过却不是因为不快,而是因为江爷这般客气:“嗨,这话怎么说的?江爷要是想买羊肉,直接找我老九就是,江爷来了,我老九哪怕进了热被窝,也是必须要起来的了……”

“这样,江爷你等着,我这儿有切好的羊肉,保管是最好的,我去后边儿拿,你等等啊。”说着,他转头进了里屋,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女人的说话声,孩子的欢笑声,随后是宽叶子包东西的声音。

江爷站在门外,依旧是笑着,微微抬起头看向天空,也是感慨了一声:“好雪,好兆头。”

不一会儿,老九从铺子里出来了,手里提溜着宽叶子包好的五斤羊肉,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