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01章

作者:江南南丶

结果只是过了这么片刻,这小子竟突然从小巷子里狂奔而出,还……还背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

看他背上那姑娘的穿着打扮,怎么都不该是个普通丫鬟,而她发髻里横七竖八插着的那些配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难不成……

这是蔡柱国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小姐!

难不成,这家伙是被拒绝之后怀恨在心,又有点武艺,所以翻墙进去抢了蔡家的小姐出来?

可又不对……眼前这位蔡小姐虽说身子在秦轲的背上不断摇晃,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神色,反而哈哈大笑着,满脸喜气。

这……这位少年来此其实不是为了求官?而是跟蔡府的小姐谈情说爱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心中又都充满了怨愤……

能得到蔡家小姐的垂青,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啊?定安城那么多世家子弟,一个个家世显赫,学识渊博,这小子……怕是连他们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吧?

当然,最让他们捶胸顿足的是:这种好事,怎么自己没赶上呢?

秦轲也无暇顾及这些人的目光,脚下发力,一溜烟就窜入了另外一条巷子,顿时逃离了这众目睽睽,只留下了他们怅然若失的目光。

而就在这时,蔡府朱红色大门终于轰然洞开,无数家丁、丫鬟、护卫都是狂奔而出,口中不断重复喊着:“小姐!小姐……”

向着不同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翘家风云

蔡府大堂上,小兰满是泪水地跪着,低头不敢去看面前坐在高位的蔡邕,蔡襄则是和身边的妻子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是苦笑。

这个小妹……总喜欢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蔡襄一向做惯了善后之事,总算好言好语地又一次拦下了父亲想要撒气到小兰身上的棍棒。

蔡襄低头在蔡邕耳边轻声道:“爹疼爱小妹,小妹也心知肚明,她每次回来不都还记得给您带些糕点么?”

还有给自己的酒……蔡襄暗笑,却立即感觉到妻子的目光犹如火炬一般直射他的背,他连忙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小兰,道:“没事了,你下去吧,下次可得好好劝劝小姐,不能让她再这么倚着性子胡闹了。”

“谢谢大少爷。”小兰大喜过望,立即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蔡襄的妻子上前温柔地扶起了小兰,小兰感激地搀扶着她,两人双双走了出去。

而蔡邕的脸色却是越发阴郁:“国主那边怎么交代?还有……我们的事……若是她在国主身旁,即便我们失败,想来国主也会保住琰儿一条性命,若是任由她在外乱走……”

说到正事,蔡襄的眼神也变得凝重:“我会增派人手找她……不过,我想就算我们失败,国主也不会断情绝义,他总要顾及我们蔡家这最后一点情分的,说起来……杨太真她一直对琰儿也不错。”

蔡邕摇了摇头:“不能指望杨太真到时会手下留情,她是什么人?只要能握住权力,她手上的屠刀从不会带着哪怕一丝怜悯。也只有国主还能制衡他……只可惜,国主如今也愈发消沉,肯定是被她蒙蔽了。但……”他的声音虽然尽力压低,却仍有几分慷慨激昂,“即便我们败了,无法诛杀妖妃,还政于李氏,至少我们能用一死让国主明白我唐国绝非是那女人手里的万物,李氏几代的基业,若是毁在这一代,我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只是这时,走廊突然又传来了小兰的呼喊声:“老爷!老爷!不得了了!”

蔡邕皱着眉头,握在手里的拐杖用力地敲了一下地面,恼火道:“又怎么了?难不成琰儿翻墙回来了?”

小兰面色煞白地走进来,毕竟是跟蔡琰从小长大,她也耳濡目染,虽不能做到像蔡琰那般吟诗作对,学识渊博,可到底识文断字。

她颤抖着奉上手中的帛书道:“小姐用茶壶压着的,她……她……”

“她什么她!”蔡邕厉声大喝:“拿来!”

这一声大喝,连蔡襄都跟着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接过帛书,拿到了蔡邕眼前,两人共同阅览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臭,看完最后一行字,蔡邕已经是拍案而起,刚想张口骂上两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蔡襄慌忙上前揉着蔡邕的背,蔡邕咳到满面通红,口中话不成串地怒骂:“不……不孝女……不孝女……”

“爹,我亲自带人去找,绝不让琰儿离开定安城。”蔡襄用手轻拍着父亲的背部,一边安慰道。

在城中一处无人的角落里,秦轲放下了蔡琰,两人四目而视,秦轲胸口起伏——那是累的,而蔡琰同样气喘吁吁——那是一路兴奋呼喊的。

秦轲怔怔地看着她那张上了淡妆,但依旧显得干净无暇的脸庞,迟疑地道:“你……是蔡燕,是吧?”

尽管他已经可以认定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没法接受。

蔡琰点了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怎么?有些吃惊吗?”

废话,两人一起在酒肆里一起喝过酒,解过谜……

虽然觉得她长得清秀过了头,但秦轲到底见惯了如高长恭那般妖孽无比的脸,还是没往别处乱想,但现如今,自己刻意避免的怀疑却莫名其妙成了真相,一时间他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想揪一下自己的脸颊,结果却感觉到有一只手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腰间,跟着用力一旋。

“啊啊啊啊……”秦轲抽着嘴角疼得叫了起来,“你揪我做什么?”

“告诉你这不是在做梦啊。”蔡琰睁着大眼,理所应当地笑道。

秦轲无奈地看着她:“这个……蔡……蔡姑娘……”

“叫我蔡琰就好。王字旁,双火炎,之前骗了你,是我不好,不过毕竟我的身份,在定安城容易引起注意,万一被家里人知道就不好了。蔡琰,蔡燕,都是差不多的音对吧?”蔡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秦轲的腰间,不好意思地道,“秦……兄?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叫秦轲,别再叫秦兄了,总觉得怪怪的。”

蔡琰嘻嘻笑道:“不喜欢称兄道弟的感觉?哈哈,我是不介意你继续把我当蔡燕啦。”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做得……到。”秦轲微怔地望着蔡琰的脸庞,莫名有些脸红,赶忙晃了晃脑袋,把一些心思甩了出去,然后,他认真道:“那现在打算怎么做?”

“做什么?”蔡琰睁着大眼睛,带着几分疑惑,笑道:“你答应了带我游历天下呀!怎么?反悔啦?”

“我……”秦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明明已经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可这会儿,都好像是被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又冲刷了一遍似的,连一点渣都不剩下了。

“蔡……”他哽住了一下,强行把“姑娘”二字转化为“琰”,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游历天下其实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我知道啊!”蔡琰点头道,继续期待地看着秦轲,“不过你是修行者,打架的事情我就交给你去办了。”

秦轲窒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怎么听着自己就好像成了一名受雇佣的打手保镖?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还有,游历天下风餐露宿,很辛苦的。”

蔡琰却依旧兴奋:“是不是还得自己上山去打猎?我偷偷学过射箭,不算百步穿杨,但射中靶子没什么问题。而且,兔子、野鸡,水里的鱼,我都喜欢吃。”

秦轲憋了半天,最后实在没辙,只好扯淡道:“你家人……知道你这么偷跑出来,会担心的。”

蔡琰点了点头:“是会啦。不过我给他们留了信,告诉他们我有高手保护,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特别是我爹爹,我不在家,他还能少受些气呢。”

秦轲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感觉自己有种被赖上了的感觉。而蔡琰这时叉起了腰,上下打量着秦轲,狐疑道:“你很奇怪。”

“奇怪?”

“你是不是真想反悔?”蔡琰看着他,认真地道:“我们拉过勾的,谁反悔谁是小狗。”

秦轲心想,我现在宁肯当一只小狗,好歹只需要汪汪汪就好,也不用担负起这么大的一个责任了。可那些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他最后只能低下头,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咕哝着道:“也不是……”

蔡琰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秦轲摇了摇头,犹豫片刻,皱眉道:“我本还有一件事情得去做,你……你先跟我来吧。”

蔡琰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于决定好翘家的她来说,就连这座已经被看腻了的定安城今天也显得格外漂亮。

此去米铺还有不少距离,而现在的大街上,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两个蔡府的家丁或是丫鬟,如果说只是秦轲一个人,想要回去米铺完全没有问题,但身后跟着盛装打扮的蔡琰,就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两人只好左绕右绕,绕了个大圈,变着法子地抄小道走。

“小姐!小姐!”丫鬟们从他们面前的小街呼喊而过。

秦轲看着他们一路过去,低声道:“走。”

两人就像两只灵敏的猫一般,一下子又隐入另外一条小巷子里。进了巷子,两人靠在墙上休息,秦轲心脏跳得剧烈,不断地开启风视之术去确认有没有人追来,而他微微偏头,看向蔡琰,正对上蔡琰一双清澈的明眸,她的眼里满是惊喜和兴奋。

“你在害怕?”蔡琰捂嘴偷笑。

秦轲几乎快要把眼睛翻白了,拜托你才是那个翘家的人,人家要抓也不是抓我,怎么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是他在“做贼”了?

“放心,他们都很笨的,要躲开他们很容易,每次他们都是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找我,搞得好像我会回应他们一样。”

所以,你到底翘过多少次家?

秦轲叹了一口气。

在小巷子里穿行比秦轲预想得要难得多,唐国定安城在在图纸构建的那一天,就已经把路线规划得十分明晰,大街、小路,宛如定安城里的水脉,百川汇聚,少有完全堵塞的路径。

这本是一种方便行人的规制,但在秦轲看来,却巴不得定安城的道路越复杂越混乱越好,就好像他在稻香村抓鱼的时候,那些土鳖总是能在淤泥之中找到一条通路,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避开所有人到达米铺后门的一条破旧的小街,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即使是秦轲,在这一路精神紧绷之下也有些不太好受。

蔡府的人似乎被激怒了,满城地搜索着蔡琰的踪迹,甚至连定安城负责维护治安的巡防队都得到了命令,挎着刀,一路横行霸道地排查着。

简直就好像捅了个马蜂窝一般。

第二百五十二章 高山先生?

原本秦轲还想过把蔡琰先安置在哪家客栈,只是如果巡防队这样挨家挨户地搜查,或许用不了多久蔡琰就会被揪出来了。

而蔡琰也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挠着头道:“这回大概爹爹是真的生气了,平时他从不会因为家事而动用巡防队的。”

“好吧,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如果被巡防队的抓住,会不会下半辈子只能呆在牢里过活了。”怀着罪孽深重的感觉,秦轲转过头,苦笑着看向蔡琰。

一路躲藏,她的发髻乱了不少,额头和鬓角也被汗水打湿,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帮她擦一擦,却很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竟和蔡琰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

秦轲红了脸,其实他早应该注意到的,他是引路人,一路上七弯八拐的,蔡琰只能是跟着走,为了不让她跑丢,或许就在某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

蔡琰看着两人的手,倒是没有过多不安的心思,只是笑着,大大方方地抽回了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秦轲,感觉到了手心里满满的手汗,不知道是蔡琰的,还是自己的。

他轻声道:“就在前面了。”

米铺这会儿还在开门做生意,只不过这边是米铺后门,又是一条小街,此刻正值午后,大多数人或在吃饭或在小憩,小街上空空荡荡的。

阿布听见脚步声,笑着从里间走出来迎接,却被秦轲身旁的蔡琰唬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轲出去一趟,竟然会带回一位姑娘,而且从这位姑娘的穿着打扮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寻常小门小户家的千金。

蔡琰笑眯眯地朝阿布挥了挥手,道:“这位……仁兄,你好你好。”

听到响动,高易水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蔡琰,眼神也是微微一变,笑道:“阿轲,你这演的是哪出?出去逛了一圈,倒是拐了一位千金大小姐来我们这儿买米了?”

就连这种时候,他也没忘了掩饰,张口就说买米,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卖米的商贩似的。

秦轲苦笑着,浑身疲惫地往里间走去:“说来话长,先给我倒碗水,我现在渴死了。”

“两碗。”蔡琰倒是一点不怕生,就这么跟着秦轲一路往里走,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米铺,眼中充满好奇。

这就是他的住所?可这位长袍的男子看起来并不像老板啊……伙计就更不像了。

嗯……那个高高壮壮的傻大个倒是很像个扛麻包的。

进了里间,阿布已经端过来两碗水,一齐放到了桌上,秦轲坐下来,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而蔡琰则是斯文一些,或许是因为她现在不需要像在醉仙楼那样扮洒脱,于是只轻轻地抿了几口,在碗沿上留下了一点殷红的唇印。

高易水关上门,也跟着坐下来。

“这位是蔡琰。”秦轲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怎样更好地介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是……”

“蔡柱国蔡邕的小女儿。”高易水嘴角微翘,接过秦轲的话头,眼神一直盯着蔡琰发髻上的玉簪。

“你认识我?”蔡琰好奇地看着高易水。

高易水摇了摇头,洒然一笑道:“这定安城里姓蔡,又能用得起这样昂贵首饰的也没几家,这支簪子,原先是杨贵妃娘娘的物件,想来,也只有蔡邕的女儿当得起这赏赐。”

蔡琰看向秦轲疑惑道:“你确定这里是米铺,而不是当铺?他一点也不像米铺老板,倒像是个古玩店大师……”

“说起来,他还真能算半个古玩大师的。”至少在眼力方面,秦轲认为高易水绝对不凡,这其中有一部分得益于他的江湖阅历,另一部分,他也确实是饱读诗书,秦轲撇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高易水。”

“高易水?”蔡琰想了想,瞳孔逐渐收缩凝聚,盯着高易水的那张脸,微微一惊道:“莫不是……高山先生?”

高易水眼睛一亮:“哦豁?没想到我离开唐国几年,还能有人记得这个名号。”

“真是高山先生?”蔡琰惊喜道:“我当然记得,当初国主请你入宫弹奏一曲,结果那天我头疼发热不得不提前退席,没能听完那首曲子,实在可惜。”

秦轲看着高易水也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他不是第一次听高易水说曾入唐国王宫弹琴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情若从高易水本人嘴里说出来,他怎么都觉得有那么些自吹自擂的意味。

平时的高易水也没少跟他们吹牛,就像是老人们说过的那个放羊的孩子,喊多了狼来了,秦轲也就不会愿意再相信那些所谓的“好汉当年之神勇”了。

蔡琰嘻嘻笑着:“高山先生,好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国主都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唐国,现在……怎么会呆在这个米铺?”

高易水哈哈笑道:“我确实离开了唐国,这次过来是有些私事儿要办。”说着,他微微地朝着秦轲使了个眼色,秦轲顿时明白过来,“那个,蔡琰……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蔡琰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难得遇上了高易水,她可不想再错过一次美妙的琴曲了。

秦轲缓缓地走进地窖,看到景雨负手于后,正静静地等着。

秦轲轻轻唤了一声:“景先生。”

景雨的脸色凝重,点头应道:“秦小兄弟。”

“叫我秦轲或者阿轲就好了。”秦轲道,平时景雨在外人面前也是这么喊他,毕竟他现在的角色是景雨的远房侄子,两人总得有点叔侄之间的亲近。

景雨也不啰嗦,简洁道:“阿轲,是时候了。”

秦轲心中一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略微沉重地“嗯”了一声。

傍晚的时候,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随着车轱辘在地上“吱吱呀呀”的滚动声,一辆牛车在宽阔的大道上平稳前行,车上满载的都是新鲜瓜果,今夜是杨太真的生辰宴会,宴会上的瓜果生食自然是越新鲜越好。

秦轲的身旁坐着几个专管采购瓜果的厨子,当然,说得好听叫厨子,其实也不过是在膳房负责杀鸡宰羊的帮厨,那些能端上台面,足以称得上色香味俱全的大菜,也只有宫里的御厨才能沾手。

御厨们把这些人称作“承应膳差人”,不过这种正式的称呼,一般只出现在官话里,私下他们可得不到这样文绉绉的称呼,因为就是这些人,虽然贫贱,却总能在给宫里运送蔬菜鱼肉的时候,从中捞到不少油水,令人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