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电过敏
这在炎夏有着悠久历史,文明诞生之前,更古老的时代,巫祝之术全都可以归纳在此法之下,手段千奇百怪,指向也神诡难测。
经过总结,我却将之分为四大类别。
一是器物指向,比如扎纸人,扎小人,用木石等物雕刻人像,断头断臂之类,统统可纳入此类;
一是言咒指向,念诵各类特殊古怪的咒文,配以目标的生辰八字;
一是行动指向,这个更宽泛一些,指诀手印算,踏罡步斗、禹步、桃木剑舞,甚至藤编器物,用草结环,我也都归入此类,因其重点从不在编了个什么,结了个什么,而是这个动作本身;
再就是根源指向,指甲,毛发,皮屑,甚至其人留下的衣物,住过的房屋,甚至踩踏出的脚印,书写的文字……一切根源遗留的痕迹。
而实际应用中,更多的还是多种指向的综合,一边扎小人,一边念咒语,一边掐指诀,若有对方毛发皮屑就更完美,或者一边踏罡步斗,一边念咒掐诀,一边舞剑……综合起来才是效果最好的。
其实,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种指向,我将之命名为‘神秘指向’,之所以没有和其他几类指向并列,因其太过神秘诡谲,譬如深夜某时某刻穿着红色嫁衣赤足站在某处高岗,或者将一碗发馊的剩菜剩饭倾倒在某处,或者按照一定规律在一棵老树上劈凿出特定的伤口,内里填以特定之物,或米饭五谷,或动物内脏……乱七八糟,难以仔细归类,做法神诡,指向也神诡。”
听到这里,姜不苦依然有些疑惑,她这些说法,甚至都不能算是有太大的新意,因为早在三百多年前,早在现在流行的这套练气观想法还没确立范式之前,无数聪明人在探寻炎夏力量道路该往何处突围时,就早已想到了这些。
他们甚至想要以此作为迈向“神诡侧”道术修行的起点。
不过,最终大家放弃了这条路,这条路优点或许很多,但毛病更大,几乎不可克服,相比于现在这套修行体系,其最大的毛病便是“不简洁”“门槛高”“没有标准答案”。
是的,若是搞小圈子修行,亿万人中才出一个修行苗子这种社会来说,“没有标准答案”或许算得上是优点,对全民修行来说“没有标准答案”是万万不行的。
全民修行需要的是1+1必须等于2,也只能等于2,若是后面谁要是自作聪明加个“也可以等于10”,完蛋,等着被打死吧。
所以,她现在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千年的聪明人玩剩下的。
不过,他也不急,梦魇的水准他已经充分领教了,不可能给她装逼打脸的机会,所以,他也始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高论的姿态。
“当提炼到这一步,我却觉得还不够,认为完全可以更进一步,于是,我将这所有分类,无论是四大指向,还是神秘指向,全都凝结为了一个东西,仪式。
它们无论怎么变,怎么神秘莫测,终归是一种仪式,是无数仪式中的一种。
我不需要知道纷繁万端的各种指向,不需要了解他们在这个世界是这个指向,在那个世界又是那个指向,我需要做得只有一点,抠出某个我觉得合意的仪式,然后就只管强化它,不断的去强化它。
这么说可能有点空乏,我举一个例子……”
说到这里,梦魇一挥手,身前出现一张梳妆台,梳妆台边还有一根仿佛喜宴刚过,燃烧了一半的红色喜烛。
她就这么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却说着完全与梳洗打扮不相干的言语,旁边姜不苦斜靠在一张藤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一会看看镜中的她,一会儿看看镜外的她,感觉很是有趣,总觉得镜内镜外分裂成了两个梦魇似的。
梦魇却没有停止讲述:“照镜子是很普遍、很常见、很日常的一种仪式,点蜡烛同样如此,普遍、常见、日常,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因为有点渗人,却依然算得上普遍日常,现在,我却在开始将点蜡烛照镜子这个仪式与我联系起来,现在效果其实并不太好,还在新大陆做试点。
不过,随着我不断的强化,甚至规定新大陆一切有情生灵早晚各做一遍这种仪式,现在效果已经越来越明显!
我相信,要不了太久,我就能将这种仪式固化为沟通我的专门渠道,到时候,不管对方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这类行为在他那里代表什么,只要他点蜡烛照镜子,就必将完成这个仪式。
而且,当我将这个仪式成功锁定,我还可以新开更多仪式,并将最终指向都朝着我!”
姜不苦直接一拍巴掌跳了起来。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你这不是开仪式,你这是抢注商标,抢注专利啊!
第五三三章 迢迢长路(终)
梦魇还想继续往下说,姜不苦却抬手制止了她,道:“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让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梦魇已将话点到了这个程度,若是再往下说,与他而言,反而没有余味。
就像是看一本精彩至极的推理小说,却偏在真凶揭露那一刻止住了阅读,不再继续往下,而是仔细复盘推敲,若是可以,通过这种思维活动将那真凶揪出来就更美妙。
相比于直接翻看答案,他更享受这种思维推敲的过程。
他轻轻来回踱步,不时点头,又不时摇头。
仪式是甚么?
祭祀是仪式,祈祷是仪式,诅咒是仪式,祝福是仪式,而且都是最标准的仪式。
舞蹈是仪式,讲课布道仪式,战争也可以是仪式,甚至吃饭穿衣走路购物……一切种种,都可以是仪式。
更宽泛一点,凡一切有情生灵于现实世界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视作仪式。
仪式性的活着?
从一个人出生呱呱坠地那一刻,甚至可以更早一点,小蝌蚪入驻神宫那一刻开始,直到一个人死亡,呼吸停止,灵魂消散,肉身腐朽,最后连渣都不剩,这一整个过程,都可看做是一场盛大的仪式,而在此“区间”内的一切发生,持续分解,层层细化,还可以分出无数的仪式出来。
只要有一双善于找茬、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眼睛,就不愁挑不出新的仪式来。
这么搞,似乎没什么意义,将这一切行为故弄玄虚的套一个“仪式”的外壳,有什么作用呢?
这就和这个宇宙的一些奇妙处有关了。
蓝星有许多成功的“人为自然立法”的案例,这其实就是在给蓝星世界的某些空白领域“下定义”。
下定义是关键,空白领域同样很关键。
蓝星因为是忽然穿越过来的,原宇宙的一切束缚消失,同时原宇宙的一切规则也消失,几乎全都是空白领域。
现在回想,其实早在人们意识到这点之前,就有许多领域被蓝星人类下意识的“定义”了。
比如水往低处流,比如给干燥的木材会燃烧,潮湿的木材就很难燃烧,这些在所有人类中显而易见、如铁一般的常识,便是最初被“定义”的。
以前只是单方面的理解成刚觉醒的蓝星意志下意识的选择让世界保持惯性运转,反而比较片面。
举个更极端点的例子,假如那个时候全人类都认可铁球能漂浮在水上,那么蓝星的铁,真就能飘到水上。
不过,这种假设也只能停留在思维实验层面,哪怕有大神通者能够强行扭转全部人类的常识,可在扭转之前,铁球在水中会沉底这个常识就已经对这一领域进行了定义,这一块空白领域就消失了。
空白领域的“新定义”很容易,而要想将非空白领域的某些既有定义给扭转、给改写,那困难度就将直线上升。
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不容易,甚至很难的事。
反正,只需要记住,在这个宇宙中,世界的一切规则,都不是理所当然,必然如此的,是可以尝试去改变的,哪怕很难。
而越根源,越普遍,越常识性的定义便越难被推翻。
然后,回到“仪式”。
吃饭当然可以是仪式,可这却不是梦魇能够抢注的仪式,因为它在几乎所有世界都是根源级的定义,要撬动替代的难度绝对比将这些世界全部镇压毁灭更难。
那么问题怎么解决?
有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不断细化。
撬动昆仑山不容易,但将昆仑山上某座山峰上的某座小丘撬起来,难度应该就没那么大了,若是更进一步细化到这小丘上的某块巨岩,那就更轻松,若再次喜欢,锁定到巨岩上的某块开裂的小石,那就更容易了。
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昆仑山很醒目,一眼就能找到,细化到昆仑山中某座山峰,难度就变大了,再要找到小丘,甚至小丘上某块开裂小石,难度一步步加大,最终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
所以,必须在两者间尽量找一个最优解。
吃饭这个仪式不好撬动,那么细化到吃稻米饭,或者是吃粟米饭呢?难度迅速降低。
但还是不够,因为太根源,这种程度的细化依然“撬不动”。
那就再进一步,吃加了红色胡萝卜丁的稻米饭,甚至更进一步,吃加了红色胡萝卜丁和两岁公牛肉丁的稻米饭。
每一次细化,其距离根源级的距离就越远,撬动起来的难度就越大,若是不怕麻烦,甚至可以往下细化到一百层,这样撬起来轻轻松松;
或者说刻意往很偏的方向去细化,吃稻米饭细化度不够,也太主流,那么,吃加了手雷的稻米饭,或者吃加了陨石的稻米饭呢?这撬起来同样轻松。
可这样细化却几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若把这定义为指向明确的仪式,那真就只有撞了鬼了才能遇见一个,一百年里面能够有一个完成仪式的,都算是运气好。
所以,看似仪式俯拾皆是,但真正要找到合适的、既可以比较容易撬动,又效果显著的仪式,就是真正考验的地方。
只有理解到了这一层,才能明白梦魇现在设计的这个仪式聪明的地方,“照镜子”这个仪式的根源级固然比吃饭差很多,很多世界有没有镜子这玩意儿都说不准,“点蜡烛”这个仪式类似,要单独把他们撬起来,那也不是梦魇可以完成的任务。
可把两者结合起来,撬动难度直接大幅度下降,与此同时,这个仪式被触发的几率也远比吃陨石稻米饭这种仪式大多了。
不过,姜不苦虽然没有做更多验证,但他却直觉的认为,这对现在的梦魇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她挥手显出一根更少见的红烛而非更常见的白烛,应该就有这一层用意,不然,总不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看起来渗人吧,目的还是更进一步细化以降低撬动难度,先将这个仪式的所有权“抢”到手再说。
无论是抢注这些仪式在诸天万界的商标亦或者专利权,归根到底就是“抢”。
姜不苦更是意识到,和蓝星刚穿越那会儿一样,正有一片巨大的蓝海在等着所有的有心人。
蓝星刚穿越那会儿,空白领域也只在蓝星之内。
而现在这片蓝海,却存在于诸多世界相聚共存,彼此不协的棱角处,彼此参差的空白处,定义不一、互相碰撞干扰的混乱处。
而这,包括他在内,居然一直都没有明确意识到,那些强大惯了,长时间唯我独尊的天道主宰早已习惯了“唯我独尊”、“言出法随”,这样的模式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这甚至早已成为了祂们对自我的一种“定义”,压根就没有往别的方向考虑过,遇到了其他世界,都是下意识便形成了一种认知:
要么祂弄我,要么我弄祂。
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争斗,争斗也便成了不同大世界之间的绝对主旋律。
祂们如此,被祂们联合起来堵在墙角爆锤的九州,也即他姜不苦自然也不得不如此,总不能放着那些挨上一拳就离死不远的拳头不加理会,反去琢磨别的吧?
危在旦夕,朝不保夕的他便也不得不被祂们联合拖入祂们共同的节奏中。
反倒是梦魇没有他这么多困扰,生而为魔,思维角度足够“清新脱俗”,脱离了个体生命的束缚,在视野上获得了一种超凡解放,再加上她心心念念的魔属仙天仿佛挂在她前方催她往前却又始终够不到的胡萝卜一样,种种契机之下,反倒是她成了帮自己掀开这层“知见障”的关键人物。
在这片“蓝海”之中,比的不是哪个世界更强,哪个世界更弱,而是谁更有洞察力,谁更早观察到这个机遇,不管谁强谁弱,谁先抢到就谁占大便宜。
先抢到的,是“下定义”的,那没抢到,就只能是“被下定义”的。
所以,那些根源级的东西是撬不动,自然也没得抢,但那些可抢的东西依然足够多,用汪洋大海俯拾即是来形容并不为过,至于有用没用,完全可以等先抢到手再慢慢研究不迟。
而且,还有两个不得不考虑到的因素,随着能力越来越强,可以撬动的体量越来越大,那些现在抢不动的不以为将来抢不到。
再就是只要足够勤奋,网撒得足够大,坚持的时间足够久,依然可以收获恐怖的回报。
将“吃胡萝卜丁加牛肉丁配番茄酱的稻米饭”的仪式定义权抢到手,那自然可以继续将“吃胡萝卜丁加羊肉丁配番茄酱的稻米饭”、“吃黄瓜丝加羊肉丁配烧烤酱的粟米饭”……
这么一个个的加上去,十种百种千种乃至万种,只要足够多,那么,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就像织网,一根绳两根绳,自然很难网到鱼,可只要绳足够多,这张网就能够编织的越来越大,抓到鱼的可能性就会迅速增加,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增长幅度比“绳”的数量的增加幅度还要大上许多。
昆仑山一下子撬不动,那就分解成十次,还是不行就百次,千次,万次,亿次……
虽然这会很麻烦,即便方向明确,执行起来也千难万难,但只要有这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精神,或是白蚁吞噬万物的执着,终能获得巨大的回报。
当然,其他世界也不可能是傻子,现在没反应过来,当他们这边轰轰烈烈的搞起来,最多也就能有几百手的先手优势,祂们终究也会参与到这场竞赛之中,但对于这个新开辟出来的全新战场,姜不苦却没有丝毫畏惧,因为这个战场的争夺,最大限度的削弱了拳头大小对胜负结果的干扰。
更重要的是思维,智慧,眼光,格局……这些方面的较量,而处在四通八达“十字路口”的九州蓝星在这一点上却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索,偶尔嘴里还念念有词,旁边的梦魇却越听越惊讶,因为姜爷的思考根本就没有停留在她所考虑的层面,而是一直在仿佛窜天猴一般咻咻咻的往上飞窜,一直拔高,不断拔高,最后,她感觉姜爷考虑的问题和她最初构想的问题早已拉开了云泥般的差距,完全变成了两种不相干的事物。
“嗨,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意外的收获!”姜不苦既是诧异,又是惊喜的拍掌笑道。
第二局赌战已经在事实上结束,他现在想的是第三场,第四场……虽然以九州现在的底牌数量还足够支撑,但他却始终有种忧虑,那就是一直没有新底牌进账,现在手上的牌可都是以前的存货,有出没进吃老本,想想他就觉得很不踏实。
现在,这个意外入手的“第二战场”,绝对有资格作为一张底牌使用,而且大概率是可持续发挥作用,持续将敌人拖入泥潭、持续流血的技能,而不是一个王炸打出去的时候威力大,可也就炸那一下,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个仙天你想给起个什么名?”姜不苦道。
梦魇道:“就叫梦魇魔仙天。”
姜不苦摇头:“不妥不妥。”
梦魇脸色微变,姜不苦却继续道:
“你这仙天本质我已经尽知,我知道,那个‘仙’你是为了刻意迎合内景仙天的正治正确强行为之,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吧?既如此何必勉强,就叫梦魇魔天,你这也算是九州第三层世界的第一座魔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便在梦魇狂喜之中继续道:“现在我就把这机会给你,好好干,梦魇魔天的未来潜力我很清楚,比之斗武焱天只强不弱,放开手脚去干吧!”
待梦魇离开,姜不苦支着下巴继续考虑:“接下来,到底是唤三真神过来讨论一下信仰类仙天建设的迫切性呢还是让那家伙出面让魅妖开始把魅欲妖天搞起来呢?”
谁先谁后,各有利弊,魅妖那里没得说,因为她对“九州之主”的病态执着,执行力很强,再加上现在手上拽着姐妹会,这些年的巩固发展,雌威已经覆盖到了环九州诸域所有角落,有这么一个基本盘,魅欲妖天很快就能弄出个雏形来。
这是优势,劣势则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长都会比较慢。
三真神这边则相反,麻烦的是前期,三位真神如何磨合彼此定位,这可不是祂们达成一致私下签个协议就能够搞定的,因为某种角度来说,祂们仨只能算是三个规模庞大的信仰团体公选出来的总代表,这种磨合单是他们同意还不行,还得所有信民认可才行,但只要度过这一劫,拧成一股绳,诸神世界就是他们的米仓,只要小心点,能够偷很久了。
还不止如此,其他世界他们同样可以撒种传播,只不过这算是开荒,收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法与诸神世界相比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老者和一个蓝衣女郎迈步而来,自然是神龙老爷子和许久不见的蓝星姑娘。
蓝星姑娘看着歪座殿中一副清闲姿态的姜不苦,撇了撇嘴,“我在外面给你遮风挡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姜不苦心道,你的遮风挡雨就是一个屁股坐两个牌位,天天在牌桌上不下桌吧。
他也没回答她的调侃,诧异的看着她,“你这怎么有闲溜我这来了?”
蓝星姑娘再次撇嘴,道:“这局牌那几个家伙全部投牌认输了,甚至还专门让我来警告你,你这么玩就是作弊,要赢就赢,要输就输,你这么明显卡BUG的操作确实把祂们给气着了!”
继而又道:“再就是祂们说了,为了惩罚你的不守规矩,下一局押注在这一局的基础上再涨二十倍!”
这是现在的九州不堪承受之重,姜不苦却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要给我来个百倍涨幅呢。”
第三局至少也是奔着天仙级去的,其他且不说,单是本源小世界要够着这样的高度,哪怕个个“重修”,没有两百年时间也根本不可能。
现在掰着指头数,仙天数量一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彼时怕不是双手数都不够,再加上盘古大陆也将略具雏形,还有默默在背后出资出力的金主,无胜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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