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1983 第86章

作者:隐为者

他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忽悠的,竟然干出这种虎事儿来,小娃子们都知道,冬天的时候,千万不能用舌头舔铁东西啊。

因为铁的导热性很快,舌头舔上去,瞬间就会被粘住,搞不好就粘下来一层皮,几天都吃不好饭。

刘青山赶紧过去帮他哈气,幸好铁钎子比较小,很快就热了,二牤子才算是把舌头给解救出来。

然后他就很豪迈地朝旁边一个小男娃伸出手:“俺舔完了,给俺一个大糖球!”

这是因为一颗糖球打赌了呗?

刘青山算是服了这帮野小子,啥赌都敢打。

正要继续往回走,就听身边的四虎子忽然叫起来:“哎呦,咋回事,俺这耳垂咋梆硬梆硬的呢?”

他自己不晓得厉害,还当成挺好玩的,旁边几个小娃娃,也伸手去摸,还有两个试图用手指来回拨弄着。

“别动!”

刘青山可吓出来一身冷汗,这耳朵冻硬之后,就变得很脆,使劲一碰,真能掉下来,搞不好就成一只耳啦。

刚才疯玩的时候,跑出一脑瓜子汗,四虎子就把棉帽子给甩了,可是像耳朵这样血液循环的末梢,却很容易冻的。

也许就在不经意之间,吱的一下就冻了,玩得正嗨的四虎子,根本就没啥感觉。

刘青山用手抓起一把雪,将四虎子拽过来,然后就开始用雪轻轻擦拭他的耳朵。

这个道理,就跟用凉水缓冻梨差不多,冻梨表面,就会慢慢结成一层冰,是里面的冷气散发出来的表现。

搓了两分钟,四虎子的耳垂又变得软乎了,然后再搓另外一个,最后都搓得红彤彤的,跟发烧似的。

把棉帽子给他扣到脑袋上,刘青山才长出一口气,嘴里叮嘱他以后玩的时候要注意,没娘的孩子,就是缺少人经管。

“青山哥,没啥事,就是有点麻痒痒的。”

四虎子嘴里还说呢,他是不晓得厉害,回家之后就得水肿脱皮,最后整个耳朵,非得剥一层皮不可。

刘青山直接把他领到自己家,然后去园子里薅了些去年秋天的茄子秧。

经历过霜雪的茄子秧熬水,拿来擦洗患处,可以治疗冻伤,这也是民间总结出来的土法子。

给四虎子擦洗完之后,剩下茄子秧水,就装到罐头瓶子里,叫他带回家继续用。

不以为然的四虎子还挺乐呵:“青山哥,这个罐头瓶,俺是不是不用还了,过年的时候,叫二哥帮着俺做个小灯笼。”

刘青山摸摸他的脑瓜,点头应了下来。

家里的老四老五已经洗完手和脸,林芝正拿着一盒蛤蜊油,叫她们往脸蛋儿上和手背上抹呢,要不然,小脸蛋儿变成麻土豆就难看啦。

在外面疯玩当然饿的快,苞米花都嚼腻了,幸好刘金凤早有准备,从炉子下面,掏出来几个早就埋好的土豆。

磕打一下土豆上的柴火灰,轻轻剥掉外皮,里面已经烤得金黄,掰开土豆,又面又起沙,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连刘青山都直咽口水。

这吃的不是烤土豆,而是浓浓的情怀啊!

当然了,要是用同样的方法来烤豆包,就更美了,要是再有点雪白的白糖蘸一下,那非得美出鼻涕泡不可。

刘青山正琢磨着呢,就听母亲林芝嘴里念叨着:“三凤儿,咱家明天淘米吧,你用爬犁拉到公社的米碾儿去粉了,回来发面蒸豆包。”

这算不算母子连心呢,刘青山赶紧满口答应。

估计是母亲看到孩子们回来都饿了,等蒸完豆包,饿了就可以啃两个。

同样高兴的还有老四和老五,这俩小丫头,越来越欢实了,手对手拍小巴掌:“蒸豆包喽。”

刘青山也不由嘿嘿笑了两声:“你们两个,可不就是一年级的小豆包。”

第一百零二章 蒸豆包

刘青山拉着一个小爬犁,出溜出溜的,出了夹皮沟。

这种小爬犁,其实叫小爬遛更合适,上面横竖交错地摞着四个面口袋,里面装的就是已经淘洗好的大黄米和小米子。

蒸豆包最好是用大黄米,吃起来口感好,更劲道。

同时里面还要掺杂一些苞米茬子或者小米子,要是都用大黄米的话,就太黏了,蒸出来不成形。

当然,这个比例也不固定,喜欢吃黏一点的,就少兑一些。

掺加的粮食也有讲究,兑小米子,口感更好,更加细腻;兑苞米茬子,色泽更加金黄好看些。

高文学也跟在小爬遛的后边,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绿大衣,头上扣着狗皮帽子,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农村汉子。

可是谁又知道,他这是准备出远门,要去沪市这样的大都市,受邀参加作家研讨会呢?

研讨会的时间是十二月中旬,所以高文学也该出发了。

“大姐夫,你这一身还是应该换换的,不说穿得西装革履,怎么也得弄一身毛料制服啊。”

刘青山回头瞧瞧,总觉得大姐夫穿得有点土气,这以貌取人可不管你啥时代。

高文学用手往上推了下近视镜,看到前面是个小坡,就弯腰帮着推爬犁,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

“三凤儿,俺本来就是个农民呀,就算以后成了作家,也是农民作家。”

他脚上的棉鞋,重重地踏在雪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片土地,这就是俺的根。”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刘青山也想通了,觉得农民作家这个标签其实也不错。

而且大姐夫知道扎根乡土,明确创作的方向,只要努力坚持下去,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低。

因为刘青山知道,无论是路遥还是莫言,他们走的都是这条道路,这是经过验证的,由此可见,大姐夫其实还是很有见识的。

两个人边走边聊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吆喝,只见二彪子也拉着一个小爬遛,嘴里喷着白气儿,呼哧呼哧地追上来。

他的爬遛上边,坐着一个土篮子,里面装着一把铁锹,肩膀上还扛着个小片镐。

这套装备,在冬季的农村很常见,几乎每个小男孩和半大小子,甚至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头儿,都经常用到。

它的用途只有一个:捡粪。

这两年,化肥才刚刚开始应用,所占的比重还非常小,家家户户,都还是以农家肥为主。

所以家里的闲人,一到冬天就会拉着小爬犁,出来捡粪。

要是能刨个大号的牛粪拍子,那都高兴坏了。

二彪子也加入队伍里:“一起去,正好我也去公社捡粪,咱们这边都被人给捡过了。”

十多里地,拉着小爬犁也不费劲,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两伙人先分散开。

刘青山先把面袋子送到粮食加工厂,当地人称为“米碾儿”,这时节淘米的人挺多,正好先留下爬遛在这排队,送大姐夫上车。

远远就瞧见高文学正从邮电局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子信封,瞧那样子,估计至少得有一两百封。

读者来信多了也愁人啊,回信都回不过来。

看到刘青山,高文学索性把信件一股脑交给他:“三凤儿,你就替俺回信吧。”

“姐夫,你这不是甩包袱吗?”

刘青山可不乐意干这活,一封两封的还觉得挺新鲜,多了能腻歪死人。

高文学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高山的笔名,你也占了一半,再说了,稿费都交给你这个掌柜的啦。”

正好大客车来了,他连忙挤上去,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姐夫,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刘青山招招手,目送着大客车缓缓离去,心情很是不错:大姐夫这算是踏上新的征程。

他则拎着一捆书信,嘴里哼哼着曲子,又溜达回米碾儿,就是这曲子有点不大应景,要是叫大姐夫听到,没准会训他: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等把黄米都粉完之后,再次跟二彪子汇合,小哥俩都满载而归。

二彪子去粮库那边转了一圈,就捡了满满一大土篮子,那里有不少卖粮的牛车马车呢。

他的挎兜里还哗啦呱啦的,刘青山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捡的马掌钉,估计是给弟弟玩的。

回到家,刘青山拿了个黑色的大陶盆,把黄米面发上了。

和面是最累人的活儿,必须刘青山上阵,他攥着俩大拳头,在盆子里使劲怼。

即便他这段时间身体素质提升不少,一波搓揉下来,也累得满头大汗。

最后两个黑陶盆都快装满了,并排摆在炕头,上面用被子盖上,至少也得发上一宿。

发面很关键,这一晚上,林芝起来查看好几次,要是发大劲儿了,面子会发酸,那蒸出来的豆包就很难吃。

其他人也没闲着,大锅里早就烀上饭豆子,烀熟之后,用杵子捣碎,然后抟成一个个小圆豆馅。

就连老四老五都跟着抟豆馅,还不时往嘴里塞一个。

等到第二天开始包的时候,奶奶也过来帮忙,还来了几位婶子大娘,以及其她大姑娘小媳妇的,一起跟着忙活。

刘青山一瞧这画面,立刻就来劲了,又把照相机取出来,咔嚓咔嚓给照了几张,并且许诺等洗出来之后,一人给发一张。

这下帮忙的人都乐坏了,这年头想弄一张照片可不是容易的事。

包好的豆包,一个挨一个的码到锅里,必须都挤着点,不然就全都趴了。

正因为如此,当车里人太多的时候,人们就喜欢用“装豆包”来形容,就来源于此。

豆包不爱熟,所以要多蒸些时间,最少也得四五十分钟吧。

为了防止锅盖不严实漏气,锅盖上边还要苫上一条大麻袋,捂得严严实实的。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正好第一锅豆包也熟了,掀开锅盖,嚯,好家伙,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的,瞧着煞是喜人。

大伙就围着锅台起豆包,通常都是两个连在一起,为了防止烫手,还得不时蘸点凉水。

“吃豆包,吃豆包。”

小老四饿了,跟山杏都拿着饭碗,在锅边嚷嚷,碗里还铺着一碗底儿雪白的白糖。

“烫着呢,先晾一会,还有啊,不许用筷子敲饭碗!”

大姐刘金凤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叮嘱道。

老四歪着头想想:“那我也蘸着凉水吃,就不烫了。”

这时候,奶奶接过话茬:“彩凤,那就更不行啦,会把肚子烫坏的。”

接着奶奶就开始讲古:“说有一年刚开春,一户人家正蒸豆包呢,就听外面有人嘭嘭嘭敲门,从门缝一瞧,你猜怎么着?”

“是谁来串门啊?”

老四还天真地问呢。

“原来是一只黑乎乎的大熊瞎子!”

“啊?”

老四吓得差点把饭碗扔地上,然后就听奶奶继续讲:“把这家人都吓坏了,就把豆包外面蘸了凉水,往外扔。”

“黑瞎子刚冬眠出来,正饿着呢,就往肚子里吞豆包,豆包外面凉丝丝的,可是里面却还是烫的,最后把黑瞎子给烫得嗷嗷叫,活活给烫死啦。”

没等奶奶讲完了,小老四就把饭碗往菜板子上一放:“不吃了,我再也不吃豆包啦!”

大伙都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笑,奶奶都笑出眼泪来:“吃吧吃吧,这会儿已经凉了,正好吃呢。”

老四这才美滋滋地吃起豆包,山杏也夹了两个,蘸了蘸白糖,送到刘青山嘴里。

甜丝丝,软糯糯,里面豆馅也香,母亲蒸豆包的手艺还真是绝了!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算是把豆包都蒸完,都拿到外面冻上,然后装到面袋子里,往缸里一放,吃的时候,拿到屋里再蒸一下,非常方便。

小娃子们要是饿了,也可以啃冻豆包,在外面边玩边啃,豆包冻得杠杠硬,啃上去就是两排小牙印。

第二天,刘青山就扛着半面袋子豆包上山了,临走的时候还跟母亲打招呼,说要在山上住几天,这也是师父吩咐的。

反正家里这段时间也没啥大事,顶多就是给大棚浇浇水,这个活儿也不累人。

等到了木刻楞那边,先跟着师父练了一趟拳,然后才站桩。

哑巴爷爷在屋里做饭,炖了点酸菜汤,上边热了一帘子豆包。

等刘青山晨练完毕,进屋吃饭,正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也出锅。

爷俩在小饭桌前开吃,那只小熊也饿了,吭吭唧唧地在地上转磨磨,还不时扯着小嗓子嚎两声。

刘青山用筷子撅了帘子上的豆包,准备夹给师父,结果没留神,手背挨到端帘子的铁丝上,烫得他一激灵,筷子一甩,两个豆包就飞到地上。

小黑在地上踅摸着,正愁没有招呢,哎呦喂,天上掉下个粘豆包,嘴巴一张,豆包直接落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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