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1983 第11章

作者:隐为者

万一哪天银行黄了呢?

所以嘛,有了点存款,还是藏在家里比较保险。

大伙的理念都是如此,难怪银行比较冷清。

其实说冷清也不对,银行门口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竟然摆着一台录音机,里面哇啦哇啦的,正搞宣传呢。

刘青山侧耳听了听,是号召广大群众踊跃存款呢。

走近之后,发现桌子前面还竖着一个广告牌,上面画着一张漫画:中间是一只大母鸡,身上写着“储蓄”两个大字。

有几个人,正拿着钞票,从鸡嘴里走进去;从后面出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等等大件儿。

这银行也搞虚假宣传啊,看着闪闪发光的三大件儿,让人还真有点想储蓄的冲动呢。

刘青山领着爷爷进去,迎面是一排装着铁栅栏的窗口,只有寥寥几个顾客在那办理业务。

刘青山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年代的银行,瞅啥都新鲜。

根本不用排队,直接找了个空闲的窗口凑上去,往柜台里一瞧,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窗口里面坐着的是一位老师傅,戴着一顶这个时代常见的蓝帽子,胳膊上戴着套袖,旁边摆放着一些钱币和票据、印泥盒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老旧的算盘!

“小同志,存钱啊?”

戴着花镜的老师傅和气地问道。

刘青山这才收回目光,点点头,默默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三捆钞票。

在当下,超过五百块,就算大额储蓄了。

老师傅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这个半大小子,这年头,能一下子拿出来几千块的人,真不多呢。

看穿戴,是个乡下人,不过呢,长相挺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老师傅跟着慢声拉语地说着:“小同志,你是要存活期还是死期?”

死期,就是定期。

“活期。”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回道。

这笔钱还得陆陆续续花呢,当然不能存定期。

老师傅笑了笑:“小同志,要是不着急花呢,还是存定期的比较好。现在一年定期的,利率是11.5,你知道是多少吗?”

11.5,那不是一分多利嘛,这么高?

刘青山是真的震惊了。

也就是说,他这三千块要是存一年的话,光利息就是好几百,真够买台电视机的了。

不过还是先忍忍吧,这笔钱,除了给爷爷治病,给大姐置办嫁妆,改善家里的生活之外,还是他的创业基金,可不能躺在银行里吃利息。

刘青山先存了两千五百,存折用的是爷爷的名字。

一方面是尊重爷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青山还没有手戳。

手戳,就是个人的名章,有机玻璃制成,最前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没有身份证,手戳一戳,就代表了本人的身份。

像什么生产队分粮食啦,领返销粮啦,去邮电局和信用社办理业务啦,都需要摁手戳的。

要是邮局汇款没手戳的话,根本领不出来。

刘青山上大学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儿,最后逼得没招了,用橡皮临时刻了一个戳子,这才把钱取了出来。

存款办理妥当,存折给老爷子贴身放好后,爷俩这才放心地走出银行。

银行门口,再看到刚才那张“母鸡下电视”的漫画,刘青山不由得嘴角翘了翘:这广告还真不是忽悠人的啊。

第十三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爷俩离开银行,看看日头,都快晌午了。

刘青山四下打量一番,不由得说道:“爷,前边就是农业大学,王爷爷家好像就在附近。”

“那就先瞧瞧老王去,住旅店总有点不安心。”刘士奎提议道。

你说这无钱一身轻,睡马路边上都不担心,有钱了反倒不得安生。

走着走着,刘士奎忽然想起来:“青山,给你王爷爷买两瓶好酒,他喜欢整两口。”

空手登门终归不大礼貌,刘青山也没法去正规的国营商店,现在手里有钱,但是没票儿。

眼下还是计划经济呢,买啥用啥票,买肉需要肉票,买粮用粮票,买烟需要烟票,买自行车这些大件儿需要工业券。

就连买一盒火柴,都得用火柴票。

好在这两年,已经稍微宽松了一些,有了少量个体私人经济,不用票儿,也可以买到一些东西,就是价格稍微高一些。

所以,当时才有平价和议价之说。

好不容易买了两瓶老白干,又回去拿了点山货,爷俩这才来到农业大学的校门口。

那位王教授回城之后,又被学校返聘,继续发挥余热。

找门卫打听一番,又绕到大学后边,农大的家属楼,按照门牌号,总算找到住在三楼的王教授。

这时候,还没有铁皮的防盗门,都是木头门。

敲了几下,吱呀一下,屋门被推开,面前出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副老花镜。

此人正是王教授,几年没见,看上去似乎比在村里还年轻了几岁似的。

王教授打量一下前面的刘青山,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系的学生,放暑假没回家?”

“老王!”

后面的爷爷听到声音,忍不住嚷嚷道。

刘青山连忙往旁边闪闪,对面的王教授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转为惊喜,大声说道:“老刘!”

两个加起来一百好几十岁的老人,紧紧抱在一起。

王教授眼睛里面闪着晶莹泪花,不停地拍打着刘士奎的后背:“老刘啊老刘,你能来太好啦,我在梦里,还经常回夹皮沟,也经常见到乡亲们呢。”

这绝对是真情流露,农民都朴实,当初王教授和老伴儿被下放的时候,没少受村里人接济。

虽然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但几个鸡蛋,一篮子青菜,暖人心呐。

患难之交最可贵!

一对老友亲热了片刻,这才分开,王教授望了望刘青山笑道:“你是小山子吧,哈哈,长大了,好好好!”

“王爷爷好!”刘青山也亲近地叫着,小的时候,可没少听这位王爷爷讲故事呢。

而且,学外语的事儿,还是借他的由头呢。

进到屋里,陈设简朴而庄重:两个人造革的单人沙发,中间是茶几,屋里还有个衣柜,一个五斗橱。

墙上有挂钟,还有一幅红梅图,枝干如虬,红梅怒放,刘青山瞧瞧题跋和印章,竟然是关山月的作品。

在沙发上坐了,王教授的老伴儿也扎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打招呼,脸上同样乐呵呵的。

叫了一声奶奶,刘青山就把带来的山货给送进厨房。

看到装垃圾的篓子里,有几个乳白色的鸡蛋壳,他不由得眼睛一亮。

王奶奶也跟着进了厨房:“你王爷爷啊,总跟我念叨着,想吃咱们夹皮沟的蘑菇和木耳呢。”

“奶奶,现在日子比前两年好过一些了,以后我年年都给您送。”

刘青山知道王奶奶是个慈祥和善的老太太,所以一点也不见外。

聊了一番村里和家里的情况,刘青山这才问:“王奶奶,你们吃的是洋鸡蛋啊,早知道从家里带点土鸡蛋给你们了。”

所谓的洋鸡蛋,就是那时候对养殖的蛋鸡所下的鸡蛋的叫法,以此跟农村的土鸡蛋区分。

王奶奶一边张罗着饭菜,一边说着:“是你王爷爷的学校,引进了一批蛋鸡,说是产蛋高,准备推广呢。”

嗯,刘青山心里有数了,乐乐呵呵地帮老太太摘菜。

客厅里,两位老人也正谈得热乎,得知夹皮沟去年也分田到户,大伙的干劲都被调动起来,王教授也挺高兴。

跟着,他又关心起刘士奎的眼睛,得知这次就是来治眼病的,就更高兴了。

“小山子这孩子,从小就孝顺。等下午呢,我就帮你联系医院。老伙计,咱们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你还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呢。”

这时候,刘青山从厨房走了出来,拿着热水瓶给两位老人续上水,顺便说道:“王爷爷,我昨天认识个朋友,说是介绍厂总医院那边。”

“哦,那更好啦,厂子那边的医疗水平,比市里还高呢。”王教授听了更加欢喜。

话题很快又转到刘青山身上,在回答了一番王教授的询问之后,刘青山问道:“王爷爷,刚才奶奶说你们学校新引进了蛋鸡,俺家也正想尝试养鸡行业,要是养好了,就在夹皮沟推广。”

王教授乐呵呵地打量一下这个少年,想不到一个村里的孩子,竟然挺有见识。

要知道,这年头的农民,大多数都没有这种意识,在他们的观念里,就是种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养个十只八只的小鸡,换点油盐钱。

这种好事,必须支持啊,王教授一点都没犹豫,便点头应允:“等你和爷爷回去的时候,带一批鸡雏,再捉两只种鸡给你们。”

还有种鸡,那就真相当于抱着下金蛋的鸡啦。

喜出望外的刘青山,跟着问道:“王爷爷,你们学校有没有介绍塑料大棚的书籍,俺还想搞这个。”

人不大,野心不小,这也是好事,必须支持,王教授再次点头答应。

“还有,王爷爷,咱们夹皮沟洼地多,种了庄稼,收成也差,俺琢磨着,能不能把旱田改成水田,种植水稻试试,可是,也缺少技术支持啊。”

刘青山还真是不客气,问题一个连着一个。

王教授也越听越是惊讶,最后指着刘青山笑道:“好你个小山子,你这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是来我这里抄家啊!”

说归说,笑归笑,正事该办还得办。

王教授也不拿刘青山当半大小子了,叫他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然后开口说道:“小山子,你这些想法都挺好,主席当年就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青山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王爷爷,咱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了,城里的变化很大,农村的发展也必须跟上才行。”

“主业副业必须一起搞,尤其是副业,要是搞好了,大家伙的日子也就越过越红火。”

“哈哈,你小子,不会是想当夹皮沟的村支书吧,这理论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王教授听了不由得大乐。

跟着,他羡慕地望了刘士奎一眼:“老刘啊,你们家后继有人喽。”

爷爷当然也乐得胡子直翘,当老人的,最高兴的就是后代有出息,不过嘴上还得谦虚:“小山子今年初中刚毕业,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呢。”

王教授则毫不犹豫地说道:“瞧这小子的机灵劲,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连忙顺杆子往上爬:“还不是王爷爷当年教的好,给俺打好地基。”

一听这话,刘士奎也来劲了:“可不是咋地,老王啊,要不是你当年教小山子说英语,这小子哪会说外国话,这不,今天早上,还救了一位外宾呢。”

跟着,他大差不差地把事情讲述一遍,听得王教授也连连咋舌,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划魂儿。

我当年教过这孩子英语嘛,记得好像就教汉语拼音来着?

嗯,估计是年头多给忘了,这人一上了年纪,记忆力就开始减退。

王教授自己脑补了下,看着刘青山的眼神便更加亲近:好歹也算半个学生嘛。

刘青山心里也挺高兴的:这回算是彻底圆回来喽。

只听王教授又接着说:“养鸡和大棚都没问题,至于你说的水稻种植,我们学校还没有开展这个课题。”

“因为水稻的生长周期比较长,所以在东北这种寒地,种植水稻要面临很多难题。”

王教授凝神思索一阵,跟着补充道:“不过呢,这几年,水稻的旱育稀植技术,搞的挺好。尤其是黑省那边的老徐,徐一戎,是这方面的专家。”

“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去请教徐老。”

徐一戎!

听到这个名字,刘青山不由得肃然起敬。正所谓:南隆平,北一戎。

徐老是寒地水稻的专家,却声名不显,正如人们所说的:在一百个吃大米饭的人里,可能有九十九个不知道徐一戎是谁;但一百个种水稻的,肯定会有九十九个认识徐一戎!

对于这样的老专家,刘青山是真心敬畏,因为,他确实吃人家搞出来的大米啦。

“好了好了,等会再聊,先吃饭吧。”王奶奶从厨房出来,嘴里张罗着。

刘青山连忙支起靠边站,帮着从厨房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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