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这白莲教看似等级森严,实则内部也和大明朝廷一样,并非铁板一块,起码来说,林聪儿这个圣女和那个长老,便不是一心。
“别人怕你这个圣女,我雷阳可不怕!”雷阳冷哼一声,“按教义所说,圣女虽是无生老母凡间之身,却也并不能我行我素!”
“本教自开创以来,所为的便是教化万民,那昏君宠信权阉,以致内政糜乱,民不聊生。”
“你知不知道,我谋划了多久,才有今日的成效?”
林聪儿嫣然一笑,许多教众都是看得心驰神往。
可下一刻,她却忽而起身,狠狠地将雷阳从长老的位子上踹了下去。
“雷阳!狗皇帝尚在西安,全城都是那阉狗的鹰犬,教中弟兄本就不该在此时大动干戈,你却总要迎头而上!”
“十余个弟兄撤退不及,被锦衣卫抓住,送到督办司的大狱饱受折磨,生不如死!这些都是因为你!”
雷阳怒极反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黄土:
“圣女,你莫要自欺欺人了吧!自山东香坛的徐长老起事兵败,你就怕了,你怕了那些朝廷鹰犬。”
“我教众子弟为推翻朱明,人人皆愿身死,而今朝廷已不得人心,年初王二起事便是最好的印证。”
“大争之世,白莲当兴,而你却畏首畏尾,皇帝在西安,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你,不仅让弟兄们白死,也使得这次良机白白错失!”
“林聪儿,你当得起这个圣女吗?”
林聪儿静静等他义愤填膺的说完,这才淡淡说道:
“因为你的愚蠢,十余个弟兄为大业献身,多年谋划,付诸东流。而你,你却还活着,在弥勒香坛之地大放厥词。”
说话之间,一名白莲教徒悄悄袭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猛然刺入雷阳身后。
忍受着剧烈的痛苦,雷阳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林聪儿,你要干什么?”
“我、我可是总坛指定的长老!就算你是圣女,你也不能……”
林聪儿从坐位上起身,走到雷阳身前,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随后,雷阳只感觉一双纤纤玉臂环绕住了自己的腰,张大了的唇齿相碰,不住发抖。
林聪儿将脸抵在他的肩上,于耳边轻轻吐息。
温热的处女之气,甚至让雷阳觉得鲜血横流的身后都变得酥麻起来,“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天下成为该有的样子。”
“或许我还要谢你,没有你那些酒囊饭袋的教徒,我还不能让这个天下,颇具权势的未来英国公,来到我的身边。”
雷阳听到这些时,才是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拼尽全力惨叫一声,希冀引起其余教众的注意。
林聪儿早有防备,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直到雷阳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睛逐渐失去光芒,才是忽然间松手。
“雷长老死了!”
话音落地,余的匍匐在地的教众们才是纷纷起身,一下乱成了一片。
林聪儿却是连演都懒得再演,径直来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远远的朱由校身边,一把拉起了他的手。
朱由校感受着手中的嫩滑,一时还是没舍得松开。
“看够了么?”
到了台下,林聪儿冷眸一瞥,淡淡问道。
白莲教内这番变故,朱由校始料未及,在一旁看了全程,心里只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不禁风的女人的手段深深惊叹。
既然此时还是英国公府小公爷的身份,自然要学得他那放浪形骸的本领,以保周全。
在朱由校看来,对方到现在还留着自己,并且让自己看了这样一出,必是有事要说,只要不露馅,自然性命无虞。
于是,朱由校手上稍稍用力,捏了几下,笑道:“看不够,如此风景,怎么能看得够?”
奇怪,若是寻常有人这样轻薄,林聪儿只怕早已出手,将这双手剁掉,而这次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权当是为了他未来统领都督府国公爷的身份吧,这样想着,林聪儿飞速抽回了手。
却不知道,她的脸颊不经意间浮上一片红云。
“这位,便是教中新的陕西分坛长老!”
林聪儿脸上回复了以往的冷俏寒霜,说完,一众白莲教的教众转向过来,大声说道:
“参见大长老!”
“参见大长老!!”
朱由校完全没料到她是这样的打算,一不小心混成了邪教的长老,这事儿可千万别传到后世去。
不然,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朱由校心里是翻江倒海,不动声色问道:“白莲教的长老,是谁都能做得的吗?”
林聪儿缓缓侧目,问道:“小公爷,您觉得我是什么人?是浪荡的青楼女子,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头。”
朱由校:“……”
这问题,朱由校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想怎么觉得是道送命题。
林聪儿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情,微微一笑:
“十二年前,我母亲为豪强奸污,投井而死,我父亲跑到县衙告官,呵……那狗官早已同豪强合污,又逼死我父。”
“那时,我才六岁,父母双亡,哭得撕心裂肺。我想着,天下间,或许没有再比我更凄惨的人了吧。”
“六岁的一个孩子,却生在了朝廷昏暗,官场糜烂、权贵横行,一个毫无法度可言的世道。”
“自六岁时起,我便对这个世道不再有任何的期望,委身于白莲,幸得上任教母看重,以我为圣女,托付教内之事。”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朱由校问道。
第八百六十八章 助你登天
“小公爷,你是有改变这个世道的能耐的。”林聪儿低下头,幽幽说道:“自狗皇帝来到西安,我教内弟兄死的死、伤的伤。”
“二十万精锐南下,朝廷似乎打定主要要剿灭白莲教,我是圣女,白莲教比之朝廷,到底如何,我心中清楚。”
说着,林聪儿脸上露出恶心的神色,看向地上雷阳的尸体。
“白莲教内,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小公爷,我要问问你,你觉得如果让这样的人登了大位,会比现在位子上那个皇帝要好吗。”
朱由校侧目一瞥,眼中出现些许的不屑,冷笑:“自然是不会。”
对自己继位八年来的功绩,朱由校总是当局者迷,看不见也摸不到,但扪心自问,好歹要比这种货色强了很多。
“所以,小公爷,我送你一大功。”林聪儿莞尔一笑,“既然白莲教没有拯救这个世道的机会,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留给能做到的人呢?”
朱由校一愣,“你是说,这个人是我?”
林聪儿没有回答,自顾自道:
“本来我听闻英国公府的张公子,是京中第一纨绔,好色、贪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不过今日一见,谣言也只是谣言而已。”
朱由校初听到这些,还是有些汗颜的。
张世泽确实初年是个纨绔子弟,好色也贪玩,但是近些年进入武学院以后,便改得差不多了。
这些名声,全是自己出来微服私访给他传出来的……
说着,林聪儿攥紧了拳头,“若我不是一介女流之辈,我有改变这个天下的心,我就一定能够做到。”
“可我终究是个女人,如今这个世道,女人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
朱由校在他说话间感受到地面在细微的颤动,估摸着是勇卫营的人应该快到了,也发现林聪儿并没想杀自己,于是面容上逐渐变得自信。
“你为什么就确定我能改变现在这个天下?就算我说的身份是真的,我不过也就是个国公而已。”
林聪儿呵呵一笑,自嘲道:
“我起初是因你未来国公的身份,后则是为你这个人。”
“我从你眼中见到了你胸中的壮志,假以时日,必不是池中之人,那昏君改革五军都督府,现在的都督府手握天下卫所大权,而如今叫我遇见了你,岂不正是天意?”
“小公爷可拿陕地白莲教取功,博得昏君信任,以待其后袭爵,执掌全国卫所,便可暗中培植心腹。”
“其后之事,我便不说,凭小公爷的能耐,自立为君,做个权臣,不外乎一念之间。”
朱由校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个圣女了。
这时,周围忽然间喧闹一片,乱声大作,铳炮齐鸣、响彻夜空,无数的勇卫营亲军攻山蜂拥而上。
白莲教的教众哪里识得这般阵仗,没过多久,便是被打得抱头鼠窜,扔了满地的尸体。
林聪儿也未曾料及此事,含恨道:
“来的是那昏君亲军,必是那雷长老擅自行事,惊动厂卫,小公爷可挟持住我,以此邀功!”
语落,林聪儿掀开红衣裙摆,将匕首腿间取下。
随后,朱由校便感受到,一具纤细的躯体于自己贴身滑过,待到再反应过来时,手中无故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匕,死死抵在林聪儿雪白的脖颈上。
恰如其时,山下的勇卫营将士成批攻入香坛,陈策远远便见到站在台上的两人,立即领人上前。
正要说些什么,朱由校大声说道:
“此人便是白莲教在陕地的圣女,已被小爷我拿住,你们快去山中搜集余党,莫要让他们跑了!”
陈策到嘴边的“陛下”生生被咽了回去,他自然明白这位皇爷是打着什么心思,随而问道:
“小公爷怎么跑到陕西来了?”
朱由校松了口气,说道:“到处玩玩,没想到这白莲教的圣女又蠢又笨,被小爷我抓住,我没事,快去搜山吧。”
陈策再次打量一下朱由校,的确未见什么伤势,这才转身极为配合的带着勇卫营大军渐渐散入山中。
“你走吧。”待火光远去,朱由校将手中匕首扔了,推开怀里的林聪儿,说道。
“你不拿我请功?”
朱由校本想亮明身份,一想以后估计也再无瓜葛,便又将这一想法埋在心中,笑道:
“以前我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自从来到这里,好像活成了另外一个人。”
“身份尊贵,翻手之间,掌万人的生杀予夺。”
“我曾枉杀无辜,也曾行事荒唐,多少年了,一直都被步步紧逼,没有过多少真正去思考的时间,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但是今天,我全都懂了。”
“我要让你,不,让这个天下的所有人看看,这个大明,今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走吧……”
林聪儿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的寒霜再也维系不住,在顷刻间化开,从没有过这样的放松。
她知道,今后白莲教与朝廷如何,这个天下,再与她一介女流,没有任何关系。
林聪儿深深看了一眼朱由校,转身便走。
伊人远去,飘香似留,朱由校再度换上了那副生人勿进、高高在上的面具,喃喃自语:
“林聪儿,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真正意义。”
……
“听说了吗,当今天子微服私访,失踪了!”
“什么失踪,我听说,是被白莲教的教徒给抓到三清山上去了!”
“三清山,那里不是道士们清净之所吗,为何会与白莲教染上关系了。”
“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勇卫营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去打三清观?”
林聪儿骑在马上,策马狂奔,漫无目的,耳边只能听得到猎猎的风声,一如现在自由的她。
刚刚来到西安城外一处十字路口的酒馆旁歇脚,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谈论。
林聪儿浑身猛地一颤,一掌拍在说话那几名百姓吃饭的饭桌上,冷冷道:“你们说的,被抓走的是谁?”
“姑娘还不知道,当今皇帝微服私访,在丁香阁丢了!”一名百姓起初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说道。
“官府消息把控得严,可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啊!欸姑娘,姑娘要去哪儿?”这百姓正笑着说话,转眼便见眼前女子翻身上马,向城内疾驰。
过了片刻,女子已然消失得无踪无迹。
“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