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女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
“那这是什么意思?”“谁赢了?”
齐乐云一拍手:“还用问吗?当然是楚昭赢了,先是打了,接着又骂了,最后什么事也没有。”
大家其实也明白,只是实在是不可置信,女孩子们议论纷纷“梁家大人大量,不跟她这个乡下人一般见识?”“不一般见识一开始就不会吵闹了,先吵闹,后又不说话的,要么是钱给到了,要么就是被威胁了。”
“我看楚家给不出什么钱。”
“那就是被威胁了。”
“楚昭竟然还能威胁到梁家。”
叽叽喳喳水榭里热闹一团,但议论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反而闹得头脑嗡嗡。
“好了好了。”一个女孩子招呼大家,“不要想了,咱们都注意点,慢慢看,总会知道的。”
“那咱们出去玩吧。”另一个女孩儿说,“总不能真怕那楚昭来打我们吧。”
那可就太丢人了,于是女孩儿纷纷应声,要坐车去城外踏春,一阵忙碌,车马仆从婢女仆妇乱乱,簇拥着在街上行驶,到了城门处少不得拥堵。
不用那些城门卫指挥,仆从们便去驱散城门口的其他人。
“让让,让让。”
看到这些仆从凶恶,再看穿着打扮华丽富贵,车马众多,民众们纷纷躲避,唯有到了一辆马车因为在后边,没注意一时没有让开。
“怎么堵着路!”女孩儿们的仆从呵斥,“快让开。”
说着上前抓着马匹,就要带到一边去。
这辆车宽大简朴,一个车夫,车边一个青衣负剑仆从,本安静不语,待看到马被牵住,那青衣仆从顿时冷脸。
“大胆!”他喝道,按住了背后长剑。
伴着他的喝声,车夫握紧了缰绳,原本被那个仆从牵住的马,发出一声嘶鸣,一摆头,将那仆从甩开了。
这边的仆从们一惊,顿时更怒“你们想干什么!”“小子,你这是要动兵器吗?”“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青衣仆从面无表情,手中剑就要出鞘。
车中忽的传来声音:“杜七。”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声音轻柔,但却很有力气,青衣仆从出鞘的剑砰的被按回去。
“让开路。”车中男声继续说。
伴着他的话,嘶鸣的马儿停下来,乖乖的拉着车向一旁走去,避让开城门。
被唤作杜七的青衣仆从冷冷看了这些仆从们一眼,没有再说话催马跟过去。
这些仆从们回过神,更加恼火“哪里来的乡下人!”“不懂规矩!”“要不要小爷教教你规矩。”
“好了,快点走吧。”马车里一个女孩儿不耐烦的呵斥,“耽搁什么呢。”
仆从们急急忙忙应声是,收回脾气,驱赶余下的民众,簇拥着女孩儿们的车马出了城。
城门的民众们司空见惯没有丝毫不满,继续重新排队入城。
青衣仆从和马车也重新回归队伍,旁边的民众看到这仆从面色犹自不满,忍不住笑着劝“别生气,如今权贵们出城都是这种风气。”
杜七面色沉沉:“城门又不是他们的,怎能如此张狂。”
民众哎呦一声,真是个乡下人。
“那你是没见过杨氏赵氏出城,赵家老太太出城进香,当官的见了都要下马下车回避。”他们说,“就你这适才堵着路,遇上赵家杨家的人,早就把你打翻在地了,你们没钱没势的,还想怎样?”
杜七腮帮子鼓了鼓,要说什么,最终没说,只冷笑一声。
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想当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了,民众们见怪不怪,暗自嘲笑,这世道谁还当好汉啊。
京城城门宽大,兵卫也不核查,乱乱哄哄很快就过去了。
刚过了城门,就见城内有一队人马急急而来,看到这人马,不用呵斥,街上的民众纷纷避让。
但那个穿过城门的青衣仆从马车依旧驶向前方,让适才一起走的民众很着急。
“这乡下憨货。”他们急说,“还真要去当好汉啊,那还不如挑先前那群人呢,现在撞上的可是东宫内侍!”
那可是京城最——第二,嗯,或者并列第二的权贵,三皇子的气势不比太子小多少,甚至更盛。
这个乡下人要遭殃了!
街边民众紧张得几乎停下呼吸,却见要相撞的两方人马,东宫内侍那边反而先停下来,为首的内侍面带笑意恭敬跳下马,急急地跑到马车前。
“三公子。”他欢喜地喊,“您可来了,太子妃殿下都问了几回了,您再不来,殿下就要出宫找人了。”
紧张的民众们听到了,呼吸都消失了。
三公子?
太子妃亲自接?
该不会是——
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现在视线里,他眉清目秀,面如皎月,穿着玄色锦衣。
“让殿下惦记了,因为游山玩水耽搁了路程,是燕芳的错。”
第八章 公子
东阳谢氏,太子妃的堂弟,谢三公子。
跟杨氏赵氏煊赫威风招摇不同,京城很少提到谢氏如何,不过这位太子妃的堂弟有盛名。
才学出众,相貌俊美,更重要的是,品行端正。
谢氏在东阳是大族,自然也难免有骄横的行径,谢三公子的父亲是族长,他很小便替父亲管事,对于仗势欺人的族中子弟从来不手软。
因为有他的约束,谢氏在东阳威望更重,不仅没有仗势太子妃,反而给太子妃更添美名。
和内侍说了几句话,谢三公子就放下车帘,内侍们施礼告退先行一步,待他们离开了,谢三公子的车才慢慢行驶。
城门前的民众恢复了呼吸,神情震惊又感叹。
“原来是谢家的公子。”民众喃喃,想到先前的事,抚掌啊呀一声,“那适才真的能做好汉,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些嚣张的仆从。”
那些仆从嚣张,谢公子的仆从也有资格嚣张。
历来能真正做好汉的,还是要有底气撑着才行。
旁边的人摇头:“那可不是谢三公子的作为,他谦逊温和,才不会做这种事。”
也是,如果真有心嚣张,就不会一车一仆进京了,看看适才那群人,不过是几个小姐们出城玩,就摆出那般阵仗。
民众们看向前方,谢三公子的车马汇入热闹的街市无声无息不见了。
谢三公子的车马没有去东宫,虽然是堂弟,也是臣子,不能随意出入东宫。
谢氏在京城的宅院也在偏僻的地方,宅门很不起眼,只有两个老仆相迎,车马驶进去,院内已经站着七八个年轻人,看到谢三公子下车,纷纷涌上去,有喊三哥的,有喊三弟,有喊叔叔等等不一。
一个身材胖滚滚,穿着锦衣,撑着衣服上花纹都崩开的男人,挤开其他人,站在谢三公子身边:“三叔,你说你不早点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
谢三公子伸手在他额头上划了一下,看了看手指上的脂粉,说:“这是京城的装扮吗?阿宵,你学的可真快。”
胖侄子谢宵讪讪,用衣袖在脸上用力的擦,嘀咕一声“怎么没洗干净,这些小蹄子废物。”
谢三公子没有再追究,手指在他肩头擦了擦,缓步向前。
“三叔,三叔。”谢宵跟上来,“太子妃问了好几次,你什么时候去见?”
“三哥。”另有人问,“梁寺卿也写了信要见你,被我们截下了。”
其他人也拿出名帖,想要见谢三公子的有这家有那家繁多。
谢三公子脚步不停,也不接名帖:“谁让你们告诉别人,我要进京了?”
谢宵嘿嘿笑:“三叔,这可不是我们告诉别人的,你一出东阳,消息就传开了,大家都盯着呢,我们在京城可是很低调的,几乎不出门,不应酬。”
谢三公子已经走到了内院,比起大门的简单窄小,内院豁然开朗,房屋连片,更有亭台楼阁坐落其中,春日里绿荫红花,其间美婢成群。
谢三公子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们。
年轻人们对他嘿嘿笑。
谢三公子也没说什么,视线扫过他们手里捧着的名帖,没有停留。
“燕来呢?”他问,“让他来见我。”
说罢迈进室内。
“三叔。”谢宵抬脚要跟上,“太子妃那里什么时候——”
其他人也举着名帖要跟上,但杜七站了过去,抱着长剑堵住门口:“公子要歇息了。”
谢宵等人立刻止步,并不敢再上前,探头向室内看,最终只能高喊一声“三叔你好好休息啊。”
诸人不情不愿的向外走,看着手里的名帖。
“三公子怎么回事。”一人嘀咕,“这么多要紧的人不见,先要见燕来。”
“就是。”另一人满脸不悦,这不悦当然不是对三公子,而是对阿九,“那混小子都不主动来见三哥。”
另一个人看谢宵,打趣:“你快去请你九叔。”
谢宵脸上的肉都跳起来:“他算个屁!要不是三哥心善,这杂种——”
旁边有人咳了一声:“好了,毕竟他也喊三哥一声哥,杂种杂种的,把三哥也骂了。”
谢宵咬着牙将话又咽回去,狠狠一甩袖子:“我去找他,问问他,吃了教训,知道好歹了没。”
……
……
京营外的风再没有了寒意,也不像路途和边郡那样割的脸疼。
但交接完差事的张谷等人依旧围巾裹着头脸,直到走出军营,才嗷嗷叫着解下来扬起扔在空中。
“阿九。”张谷回头看还裹着头脸的阿九,“这是咱们的规矩。”
咱们的规矩啊,阿九最讨厌听到规矩两字,但此时此刻没有丝毫的反感,笑着伸手解下来,一扔,高高的飞扬在空中。
“我先去看我娘。”
“我给我媳妇买的这件毛裘她一定喜欢。”
驿兵们纷纷诉说着回家的期盼,一向聒噪的阿九沉默不语。
“阿九。”一个驿兵喊,“你待会儿去干什么?”
阿九还没说话,另一个驿兵挤眉弄眼说:“楚小姐早就到京城了,阿九不去探望一下吗?”
原本安静的阿九顿时凤眼飞扬:“我看她个鬼,我认识她是谁!”
驿兵们都哈哈笑起来。
张谷也跟着笑,又说:“对,咱们不认识什么楚小姐,只认识阿福。”
阿福已经化为乌有,楚小姐不是他们可以打趣说笑议论的。
驿兵们也都明白不再拿这个开玩笑。
阿九哼了声:“说又怎么样,她自己做出的事,别人还说不得?”
张谷瞪他一眼:“你这脾气一点长进都没有,今天跟我回家去,让我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这是善意,知道他无家可回,特意带他回家,阿九也明白,刚要说什么,军营里有兵卫高声喊“阿九,阿九,朱校尉找你。”
这是驿兵营的首领,日常他们这些小兵很少能见,听到唤阿九,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同情。
朱校尉对阿九态度很恭敬,一开始的时候还吓了大家一跳,但每次找阿九都没有好事。
这是阿九家里亲戚安排的,朱校尉再恭敬也没办法。
这刚回来就又叫去,不知道又是什么折腾人的差事。
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难道只是不听话?
阿九神情平静,跳下马就走,张谷拉住他胳膊,叮嘱:“你低个头,认个错,不要再犟了,受这些罪图什么!”
阿九笑了笑,也不应声,摆摆手长腿阔步摇摇晃晃而去。
第九章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