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邓弈看着这老官员笑了笑,点点头:“本官受先帝所托监国,此时此刻,的确是本官的朝堂,本官承先帝遗命,的确敢说是一言九鼎。”
就算在心里这样想,能直接说出来也真够骇人,这就是小人得志狂悖吗?老官员气的晕过去,邓弈也不客气连太医都不请,直接让禁卫把人拖出去——
没有人再有异议了。
谢燕芳也没有,甚至在邓弈说完话的时候,就呈上了自己替皇帝草拟的昭告天下书。
在这件事上,谢燕芳和邓弈是一致的。
“都是为了大夏。”邓弈含笑说。
谢燕芳点点头笑道:“为了陛下,哪怕凶险,也是好。”
虽然说得是同样的意思,但似乎又不一样。
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此时此刻大夏和陛下一样重要,至于将来如果有孰轻孰重的时候——
将来再说。
不过在另一件事上,两人的意见不一致。
楚昭。
邓弈要让楚昭回来。
“途中遇袭,就已经足矣证明,她被人盯上了。”他说,“如今边郡起了战事,途中风险更大。”
虽然在朝堂要把风险变成士气,但邓弈也不是不知道形势严峻,比民众们知道的还要严峻,最大的危险甚至不是来自边郡,是中山王。
“有楚岺在,西凉王不可能轻易能打过来,但是中山王就不一样了。”
“大夏接连遭遇变故,对西凉王来说是好时机,西凉王侵犯,对中山王来说,更是好时机。”
“我可不想下一个消息是西凉王抓着皇后站在京城外叫门。”
听到这里时,谢燕芳忍不住笑了。
邓弈没有笑,看着谢燕芳,神情沉沉:“如果真这样,我会建议皇后为大夏也为了皇后尊严,自尽。”
谢燕芳笑着点头:“好,如此很好,中山王的恶名也无可消除了。”不待邓弈再说话,又道,“遇袭是她亲身经历的,其中的生死凶险,她比我们更知道,所以,接下来何去何从,我想楚小姐自己有分寸。”
邓弈笑了笑:“她如果真有分寸,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要离开皇城,孝心可以理解,但她除了是为人子女,她还是一国之后,如果她不想当这个皇后,本官不介意换个人。”
说罢一甩袖子离开了。
看到邓弈走了,门外侍立的蔡伯走进来。
“太傅大人的脾气真够大的。”他低声说。
谢燕芳笑了笑:“没办法,身为太傅监国,要没有脾气,那就遭了。”
邓弈这脾气一多半是本性,另一半是伪装。
邓弈几个月前还是一个事事处处给人送礼献媚攀附的人。
先前还想看邓弈怎么坐稳位置,现在看来是靠脾气和狠戾。
他不需要再给任何人献媚了,那么就要其他人给他献媚送礼攀附。
“如今国朝动荡未平,太傅新宅子里,送礼日夜不停呢。”蔡伯似笑非笑说,“毫不避讳。”
“当个坏人,对无权无势小人出身的邓弈来说,是最好的好办法。”谢燕芳道,又微微一笑,“对我们阿羽来说,也是好事。”
蔡伯的眉眼立刻犀利,没错,邓弈在朝中这般一言堂,飞扬跋扈,霸权贪势,待皇帝亲政,第一个就要除去他,没有皇帝能容忍这样一个太傅存在。
而且除掉这样的太傅,满朝都会叫好,高呼陛下圣明。
“这个邓弈,既然口口声声为了大夏。”蔡伯冷笑说,“那就期待他以身为例警示后人吧。”
这些依旧是以后的事,谢燕芳不为它多费心神,因为将来太多变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下。
“袭击阿昭小姐的,应该是中山王的人。”谢燕芳轻叹一口气,伸手按了按眉头:“那看来西凉王突然发难,也少不了中山王的功劳啊。”
蔡伯的眉头紧皱。
“公子,把楚小姐叫回来吧。”他说,“她的确不是一个人。”
她身上还有龙威军,还有楚岺边郡大军。
如果她落在中山王手里,就意味着龙威军,楚岺都要落在中山王手里。
“邓弈说如果中山王挟持楚小姐叫门,他会杀了她,但我可不认为,楚岺会舍得杀了自己的女儿。”
不仅不会,而且甚至还可以为了女儿杀了——萧羽。
楚岺是个将死之人,而且能疯癫的皇帝相知相交又能断绝来往不尊不敬十几年,这种人也是个疯子。
谢燕芳放下手,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发对。
“我给她写封信吧。”他说。
他知道他这种人,很难被说服的。
他来试试,这个还没有彻底成为他这样的人的女孩儿,能不能被他掌控?
……
……
相比于朝堂的紧张,民众的愤慨,兵将的士气如虹,谢燕来显得悠闲多了。
朝事不用他去理论,兵事他也不过问,坐在皇帝的寝宫里,看着对面的小孩子。
小孩子再没有先前的亲密举动,小脸木木的看着他。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谢燕来倒是比以前自在,手臂撑在桌子上,凤眼挑起。
萧羽看着他:“你说。”
没有再称呼舅舅,也没有称呼谢大人,就像面对陌生人。
谢燕来浑不在意,看着孩童,凤眼微扬:“你利用我好几次了,这次该你让我利用一下了。”
第四十五章 领命
安抚了民众,朝堂气氛没有丝毫的缓解,越来越紧张,官员们忙碌不堪。
谢燕芳几乎住在了皇城里,抽空才能回去一趟。
“你回来了。”谢七爷说,“燕来都回来了,我想着你也该回来。”
谢燕来也是不常回来,但又不是不回来,每次回来都要跟家里子弟们拌嘴吵闹,谢七爷气的头疼,又不能将他绑起来打,只能让其他子弟避着点。
“他现在正得宠,国朝也需要安稳,咱们自己家不能先闹起来。”谢七爷咬牙说,“再忍忍,等明年,决不让他得意。”
因为其他人避开了,谢燕来回来找不到事端摆威风,扔下一句无趣,不怎么回来,天天在外边纵马乱跑呼朋唤友耍威风。
不过战事起的消息传来后,谢燕来收敛了,不管认真还是做样子也忙了起来。
谢燕芳虽然也在皇城,但大多数公务也不跟谢燕来无关,所以两人几乎也不见面。
“他回来了?”他说,“正好,我跟他说几句话。”
谢宵在一旁插话:“三叔你终于肯跟他说话了,真该说说他了,简直不像样子,我们谢氏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这样下去,我们比赵氏还不堪。”
谢燕芳笑:“说什么呢,他哪能丢尽我们的脸,他一人又不是谢氏,谢氏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还有你们呢,丢了脸,你们挣回来。”
谢宵小眼忍不住笑成一条缝,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都是三叔你脾气太好了,他都不怕。”
“我以前是脾气好。”谢燕芳点点头,“不过现在入朝为官了,脾气就不能太好了。”
谢宵还要说什么,被谢七爷赶走:“少拿这点事来烦他,好容易回来歇息一下。”
谢宵缩头一溜烟跑了,反正状已经告了。
谢七爷心里骂了声蠢货,就算三公子不回来,家里再小的事有他不知道的吗?
“不过。”谢七爷看谢燕芳,“回来后又急匆匆走了,还说这段日子不回来了。”
说罢皱眉。
“他又要折腾什么?”
谢燕芳停下脚步:“这段日子不回来?”
国事再忙,他谢燕芳不是照样回家吗?
谢燕来哪里忙的不能回家?或者说,谢燕来因为什么忙的不能回家?他谢燕芳竟然不知道?
“公子!”
杜七从外边疾奔而来。
“谢燕来离开京城了。”
谢燕芳和谢七爷一愣,离开京城?
谢燕来离开京城干什么?跑了吗?谢七爷冒出这个念头,又很快甩开,又不是当年十岁的孩子,那时候谢燕来从谢家跑了,结果无处可去,差点被野狗咬死,拖着一身伤又回来了。
现在顶着一身谢家带来的荣华富贵,跑哪里去?
谢七爷胡思乱想中,谢燕芳已经收起了惊讶,问:“带了多少兵马?”
杜七站定缓口气:“暂时只知道从京营带走了两队。”
谢燕芳定定一刻,又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向内走。
谢七爷和杜七都愣了下,同时唤“燕芳。”“公子。”做什么去?
谢燕芳回头道:“回家来,当然是去歇息啊。”
这是自然,谢七爷和杜七也都知道,但现在——
“谢燕来他做什么去了?”谢七爷急问,又满脸恼火,“竟然说都不说一声,他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燕芳笑道:“他现在不止是谢家子,还是天子之臣,既然他不跟家里说一声,自然是为天子做事了,当然不需要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七爷愣了下,要说什么,谢燕芳摆摆手制止。
“别急,我歇息一下,再去见陛下。”他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紧张。”
说罢向内施施然而行。
天子之臣又如何,天子最终也是谢家子。
……
……
谢燕芳在家洗漱更衣小憩后再来到皇城。
邓弈已经来到皇帝寝宫了,谢燕来掌管龙威军守卫京城皇城,但大夏的兵权还是握在邓弈手里,谢燕来调动兵马离开京城,当然瞒不过他。
皇帝还在上课,邓弈没有打扰,再这里等候。
谢燕芳一进来,就接到邓弈刀子般的视线。
“先前朝官们还质问我这是谁家朝堂。”邓弈冷声说,“朝堂是谁家的又有何用,出了朝堂你们谢氏说了算。”
谢燕芳笑着施礼:“太傅息怒,谢氏不敢。”
邓弈道:“做都做了,还说什么不敢?”
他们都姓谢,谢燕来做的事,自然也是谢燕芳承担,难道朝中还会把他们兄弟区分开?
谢燕芳也没有自辩,说他也不知道谢燕来做这件事。
“如果做错了。”他只整容道,“谢燕芳自当受罚。”
什么叫一家人,这就叫一家人。
邓弈哦了声,道:“好,那就请交出龙威军令吧。”
对于楚昭将龙威军交给谢燕来,邓弈一直不赞同,但这个女孩儿对他恭敬亲近,但并不真事事都听他的。
她有自己的主意。
不过现在是谢燕来自己犯错给了把柄,就只能怪她选错了人,不能怪他夺权。
这其实——谢燕芳睫毛微垂,再抬起眼:“太傅大人,出了这种事,的确需要换个更合适的人来接管,但,龙威军是楚将军的,人选还是请楚将军定夺。”
然后定夺给他吗?邓弈看着眼前的年轻公子,道:“龙威军是楚将军掌管,但龙威军是陛下的,也是大夏的,楚将军如今要迎战西凉,事关大夏生死,后方之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谢燕芳依旧不急不恼,只含笑道:“军中作战,后方安稳亦是关键。”
两人针锋相对,门外传来脚步声,伴着齐公公拉长的声调“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