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界三道
随他话落,蒙着的黑袍,在行走中飘飞了出去,露出了真容。
“追了我一路,是要杀我吗?”云凤冷冷道。
“师伯有此觉悟,最好不过。”赵云一语平平淡淡。
“妹妹真教了一个好徒儿。”
“姬痕,师尊与你无冤无仇,你。”
“无冤无仇?”赵云一声冷笑,杀机更冰冷,“若非她,紫衣侯会去忘古城?我娘亲会被抓走?我父亲会被逼的自裁?”
一番话,听的柳如月一愣。
一番话,也听的云凤双目凸显。
“你你赵云?”
“你该是没想到,你给紫衣侯通风报信的那个夜晚,我,就在你的脚下,听的一清二楚。”赵云淡淡道,“我赵家遭难,我娘亲被抓,我父亲被逼自裁,你云凤也有份儿。”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云凤退了一步,已是语无伦次。
也不知是太震惊,还是赵云的威势太强,退的踉踉跄跄,满目难以置信,姬痕竟然就是赵云,她该震惊,震惊赵云魄力,紫衣侯满天下抓他,他竟敢混入天宗,连搜魂阵都避过了,她甚至怀疑,那夜强闯帝都刑塔、把芙蓉救走的也是赵云。
殷明未说谎。
是赵云骗了整个大夏。
“这怎么可能。”
柳如月神色怔怔,惊的无以复加。
姬痕竟就是赵云。
自修武道,这该是她听过的最震惊的消息。
难怪,难怪她在天宗第一眼瞧见姬痕时,好似在哪见过,难怪姬痕返老还童时,她看的颇感熟悉,难怪柳家丢了冰玉棺,她长久以来的疑惑,终是解开了,盗冰玉棺的人也找到了。
就是赵云。
那夜赵云就在她柳家。
懂了。
她一切都懂了。
正因懂了,她才难以接受。
她从未想过,再见赵云时竟是在这等境况下。
昔日,她是天之骄女,他是断脉废体。
今朝,她是天宗弟子,他是未来天宗掌教。
她所谓的高傲,在他面前,貌似一文不值,时隔仅一年,她怕是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了,现实,又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当年她有多高傲,如今便有多讽刺,她的笑要多自嘲有多自嘲。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云凤还在退,是恐惧的退,堂堂天宗长老,堂堂准天境,竟是退的连站都站不稳了,连手提的杀剑,都在不经意间脱落,何曾想到,曾经俯瞰的一只蝼蚁,竟强的让她都无力抗衡。
崩溃了!
她的心神崩溃了!
“血债血偿。”
赵云这声嘶吼,是发自灵魂的咆哮。
他压抑足一年的仇怨,皆在这一瞬爆发。
铮!
他这一剑摧枯拉朽,是普通状态下最巅峰的一剑。
云凤满目惊恐,瞳孔也紧缩,一瞬的清醒,也是一瞬的绝望。
这一剑,她挡不下。
这一剑,她也避不过。
这一剑,便是黄泉路上的孤魂鬼。
噗!
血光乍现,嫣红刺目。
然,被赵云一剑洞穿的,并非云凤,而是一个与云凤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白发胜雪,容颜憔悴,带着一抹慈柔的笑。
没错,是云烟。
今夜,她也在这片天地。
或者说,她是一路跟来的。
云凤未察觉。
赵云也未察觉。
忘情的一杯水,抹不掉她的记忆。
早在很久前,她便在云凤身上刻了印记,云家血脉特殊,自有一种天赋传承,一种类似移天换地的秘法,她与云凤换位,绝杀的一剑,她替姐姐挨了,纵她恨云凤,但毕竟是亲人。
第八百七十七章 求你,放过她
夜。
秋风凄离。
云烟倒在了赵云怀中,眸子暗淡不堪。
“原来,我的徒儿长这么帅。”
她的轻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赵云说。
至今,才知徒儿的真正身份,意外,同样也是她的震惊,是她太傻,还是他演的太真,自始至终,看的都是一个戏中人。
“你疯了?”
赵云低吼,眸中血丝遍布,发疯的往云烟体内灌输仙力,欲复苏她逐渐溃败的心脉,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注定是徒劳的。
绝杀一剑,他根本就没留余地。
是他小看了师傅,竟不受忘情水影响,竟能避过他感知,若早知云烟也在,他会毫不犹豫的出瞬身绝杀,不给换位机会。
“求你,放过她。”
云烟轻喃,紧紧抓着赵云的手。
赵云不语,眸子猩红一片,纵知无用,却还在灌输仙力,冤有头债有主,他恨云凤却不恨云烟,这个师傅对他还算不错。
“求你,放过她。”
云烟还在说,美眸暗淡,泪水淌满脸颊,从无哪一瞬如此刻这般憎恶自己,明知赵云深仇大恨,却偏偏这般求徒儿。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曾说过无数次的话,她如今却在完美演绎。
“求你,放过她。”
还是这一语,她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在等徒儿的答复,一命抵一命,用她的命,去抵赵渊的命。
赵云闭口不言,只仙力疯狂灌输。
然,任他如何调动仙力,也拦不住云烟极速湮灭的生机,溃灭的不止是她的生机,还有她的血脉,正如花一般枯萎凋零。
或者说,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吞噬了。
那是暗黑魔咒,死也不放过她的血统。
“求你。”
云烟的话,逐渐微弱了下去。
她那暗淡的眸,终是散了最后一丝光,那淌满泪的脸颊,轻轻歪在了徒儿的怀里,只那双染血的玉手,还死死抓着赵云,致死都在求徒儿,致死都在等他答复,可惜她没有等到。
“云烟。”
赵云的呼唤,沙哑不堪。
回应他的,则是一缕缕幽雾,他怀中的师傅,竟在消散,竟在一寸寸化作飞灰,映着月光,成一缕缕幽云,散于天地间,每一缕都好似缱绻着一抹慈柔的笑,在对徒儿和世间告别。
秋风轻拂,吹散了她的笑。
冥冥中似有一曲葬歌,为她送行。
赵云眸含泪光,体魄忍不住的颤,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让他忍不住低吼,染血的泪,似曾一道道烙印,镌刻在记忆中。
云凤神色怔怔。
或许直至此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妹妹恨她,同样爱她,她们血浓于水,可她这做姐姐的,却给妹妹造了一段段殇与痛。
轰!
其后的一声轰鸣,响彻山林。
是赵云一手,掐着云凤的脖子,将云凤摁在了岩壁之上,许是杀机太狠,乃至坚硬的岩壁,都被他摁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他双目血红,手掌却颤抖。
同样的容颜,看着云凤,便如看着云烟,师傅哀求的话,恍似还在他耳畔萦绕,求他放过云凤,求他给姐姐留一条活路。
终究,他还是放了手。
云烟临死的哀求,他终是给出了一个答复,他未杀云凤,只废了她的修为,强行抹去了她的记忆,算是还云烟一个因果。
他走向了柳如月。
许是他此刻的模样太吓人,吓的柳如月跌跌撞撞的后退,娇躯颤抖,脸颊也煞白,多少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赵云。
嗖!
赵云伸手,一掌将其镇压。
同样是忘情的水,他也给她灌了一杯。
“对对不起。”
记忆朦胧之际,柳如月说了这一句。
赵云不语,又如一只幽灵,渐行渐远,没有什么对不起,也没有什么对与错,若无那场偷梁换柱的婚礼,便无今日的他,她高傲骄纵也好,他不谙世事也罢,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叮铃铃!
赵云走了,如孤魂野鬼,浪荡在黑暗中。
他身上,时而响起清脆的叮铃声,那是一串翠色小铃铛,是云烟昔日亲自给他戴上的,若是遭遇了危机,便可摇响铃铛,师傅会第一时间过来,他在天宗曾经试过几次,的确好使。
此番再摇,再不见那人。
他不想云烟,可他却杀了她。
。
三日后,他才回天宗。
路遇的长老弟子见他时,都不由一愣,总觉今日的姬痕,有些怪异,像是遭了一场饥荒,消瘦了颇多,头发也略显凌乱,嘴边还有胡子茬,说不出的颓废,就连打招呼,也无回应。
赵云独自上了紫竹峰。
而后,紫竹峰上便多了一座墓碑。
紫竹峰再无云烟。
赵云坐在了老树下,倚着树干昏昏睡去。
世人以为他在闭关,未叨扰,自他沉睡,足半月不见他人影。
半月后,穆清寒自秘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