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斤小鳄梨
彭老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抓下了军帽在手上拍了拍:“这事儿……你先整理资料和看看有没有能快速便宜又适合我们现在生产的药物吧。我先走了。”
彭德怀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也风风火火,都不给李锐说再见的时间。
其实不要说最近日本不太平,最近的北平城里也不太平。
因为美国和其盟友已经正式对朝鲜宣战,并且已经开始在前线为韩国提供炮火和空军支援。
所以某湖南怼人王又开始在各种报纸上开始公开批评美国及其盟友的行为是干涉他国内政。
基本上是蹬鼻子踩脸的指着美国骂了。
因为在南北统一这件事上中国和朝鲜何其相似。
现如今还有一个台湾没收复呢。美国佬今天干涉朝鲜,明天就会干涉台湾。
北平的茶馆里总是有少不得指点江山的茶友。
他们中不少人翻看着今天新报纸,头版头条就是毛主席用笔名写的一篇痛骂美国的文章。
第一百零四章 旧友
其实在互联网出现之前,全国各地的茶馆都是一群爱好吹水者的聚集地。
尤其是上了一些年纪,又念过几本书的中年男人,往往会在休息的时候在茶馆要上一壶茶和一两个点心。
接着就要和一群茶馆里的老朋友们开始侃大山了。
从神鬼志怪到乡野传说。甚至是谁偷了谁家的东西,谁去踹寡妇门这些事情都聊。
茶馆里几乎没有女客。
但是这里八卦满天飞的程度其实一点都不比村口巷尾妇人家聚集的地方聊得少。
不过在茶馆里聊的最多的,也是最容易引起全茶馆关注的始终是聊政治。
北平的各大茶馆里每天都有人喜欢拿着报纸念,念完后开始针砭时弊。
新中国这方面还是比较开放的,只要不宣传反动思想,爱聊什么聊什么。
最近茶馆里聊的最多的也就是几个话题。
一个是长篇有声剧《大侠黄飞鸿》,这年头大家娱乐生活匮乏,《大侠黄飞鸿》是取材后世电影和现如今民间流传故事所容和创作的一个剧目。
以《黄飞鸿》前三部左右骨架,再添加或删改部分。这个的故事很受欢迎,尤其是在广东香港一带,那里本来就有很多黄飞鸿黄麒英的传说。
然后茶馆里最近聊得最热门的政治话题则是逃不过南北朝的战事了。
中国明显是站在朝鲜这边的,所以报道的风向也是以支持朝鲜统一朝鲜半岛为主要基调。
有识字的人拿着报纸念着今天的头版头条。
“美国人干涉朝鲜内政,在海岸线上架起了大炮威慑朝鲜,阻止朝鲜半岛的统一。这是不得人心的。”
“韩国民众已经受帝国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反动派们压迫太久了。他们渴望获得美好和平的生活……”
茶馆里一众茶客们一边喝着茶,一边默默听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念着报纸。
老者叫做秦忠义,茶馆里都尊称他为秦二爷。年轻的时候秦二爷也是个风流人物,开办工厂。
早些年和地痞流氓和满清遗老遗少斗。
后来和日本鬼子斗。好不容易等到抗战胜利了,以为好日子来了。
结果国民政府一张白纸就把秦二爷的工厂没收了。
秦二爷最生气的不是工厂被没收了,没收了你们好好干啊!
我经营了四十年的工厂啊!
用以强国富民的工厂啊!你们不经营,反而反手就给我拆了当废铁卖了。
秦二爷为此真的是气到吐血。差一点点就一病不起了。
秦二爷开过布厂开过印染厂也开火柴厂,放在后世来看这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厂子。
但是这这个年代却是中国工业化的一块用得上的砖石。
不过好歹秦二爷活了下来,新中国解放北京了。秦二爷的厂子已经是荒废状态,但是北平市需要火柴。
于是北平市政府干脆把他这位有经验的火柴厂厂长又返聘回了火柴厂。
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者瞬间又焕发了第二春。
秦二爷念完报纸,茶馆里的客人们纷纷议论。“要我说啊,韩国政府忒不是个东西了。之前新华社的报道你们看了吗?韩国饿死多少人啊。就这样,那韩国政府官员就当没看见,还喝酒吃肉玩小姐。”有一名茶客不忿道。
“这朝鲜打韩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啊!要他妈美国人插手什么啊!”
“嘿,你这话说的。我问你是新中国好还是民国好?”一名上了年纪的茶客接话茬道。
年轻点的茶客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新中国好。我拉黄包车的现在都没人敲诈了。原来穿马靴的坐车从来不给钱,你瞧瞧现在,谁坐车不给钱?”
“这茶馆也没碰到流氓警察来要账了吧。就说秦二爷,原来那么老大个厂,民国那帮子混蛋说没收就没收了,说卖就卖了。要不是新中国成立了,秦二爷能被返聘回火柴厂工作?”
“民国就是一帮王八蛋。”年轻的茶客愤愤的骂着。
秦二爷也忍不住道:“对,民国就是一帮王八蛋。可是就这帮王八蛋,不也是美国人在后面帮着嘛?”
年轻茶客一愣,然后骂骂咧咧的说道:“这美国咋专门喜欢帮王八蛋呢?”
“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他们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有人忍不住说道。
可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切,你们去过美国吗?你们就知道美国好不好?”
众人把目光转向传来这个声音的方向。
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长衫,梳着油头的男子拿着茶碗一边小口咭茶一边不屑的说着。
“你们知道美国的楼有多高?你们知道美国路上的汽车有多少吗?”
“你们知不知道,美国随便那家小饭馆都有得卖肉吃的。人家吃完才给钱,人家修下水道的下班了都能吃汉堡可乐好吧。你们懂什么美国。”
“人家是世界第一强国好吧。你看这报纸上这个叫杨先生的小编写的这狗屁文章,天天就知道骂美国人。要是把美国人惹得不高兴了那怎么办?”
油头男子放下茶馆狠狠说道:“到时候美国人把航空母舰往天津湾外面一靠,铺天盖地的轰炸机飞过来炸,北平都能给炸没咯!”
油头男子的话惹得秦二爷十分不满:“赵东,你在美国学了几天印染,回来开口就是美国这个,闭口就是美国哪个。美国人是你亲爹啊?现在是新中国了,美国的飞机敢飞过来,我相信我们解放军一定就把他打下来。”
“对!秦二爷说得对!”“没错,打下来!”名叫赵东的男子听着茶馆里一众茶客支持秦二爷,他冷笑一声,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你们懂美国有多强吗?就知道在这瞎胡吹。美国的飞机,中国能打下来吗?!有这个本事吗?!”
“赵东,你该不是解放北平后把你在印染厂里的管事的职位给撸掉了,你不服。所以故意在这唱衰啊。”
“对啊,我想起赵东你当初可是解放军敲锣打鼓请去印染厂的,怎么干不到三个月就灰溜溜的出来了。
你不是在美国压根没学到什么技术吧。民国那会儿你是怎么一直在印染厂里混的啊?”
一众茶客忍不住开始对赵东开始调侃。
这一下就戳到了赵东的肺管子了。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自己确实在美国没有好好念书,就顾着玩来着。
学的技术也不怎么扎实。这些年自己的技术也没怎么更新过,说起来早就落伍了。
在民国政府自己办的印染厂里靠着上级的关系混着吃一份工资问题不大。
解放军进城后本来挂着高级工程师级别的赵东,他们也是非常重视的。
新中国需要各种人才,印染行业是重要的民生项目。
所以赵东是被解放军以优厚的待遇请去的。
结果去了不到三个月就原形毕露了。屁都不会,他的那些过时技术就连上海印染厂里没念过书的老师傅都会,根本用不着他。
印染厂的领导又不好意思明着开口辞掉他,毕竟当初是自己请过来的。
于是找赵东商量,让他先去车间从技术员干起,一边干一边学技术。厂里认为赵东懂英文,只要愿意,那学起来也快。
所以厂里还是重视赵东的。
反正高级工程师这个位置可以给他留着,但是他要自己先去学。
或者不想下车间的话可以去当个办事员,顺便翻译印染的书籍。总之要他从领导的岗位下来。
只有赵东自己受不得这样,认为自己下车间进一线?
这不是羞辱自己嘛?于是赵东自己撂挑子不干了。这种事赵东自然不会对其他人说。
他更不会承认自己的技术不行。
所以在茶馆里只能看见他涨红了脸辩解道:“你们知道英国绿的几种染法?!”
“你们知道丝印机有多少滚筒?!”“你们懂锅炉要加热到多少度?!”“哎呀,气死我了!”
赵东又在哪儿讲着什么拉伸标准、浸染时间等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茶客们大抵是听不懂的。
但是这不妨碍大家都有着快活的气氛。
赵东狠狠道:“你们一个个的,真以为解放军就天下无敌了?现在美国介入朝鲜战争了!美国人是帮老蒋的,要是老蒋要反攻大陆,美国人也帮忙,你看解放军挡不挡得住!”
赵东这话刚说,茶馆老板就急忙上前想要拦他。
但是紧赶慢赶也没赶上,赵东还是说完了这段话,茶馆老板一拍大腿:“赵爷诶!您这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呢?”
赵东说完也是心理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坏事了。
这话不能说,虽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能大庭广众下这么说出来啊!
“这……”
“您快走吧,快走吧!小店求您以后别来了!”掌柜半是请半是赶的把赵东拖到了门外,赵东走之前还硬气的一挥手道:
“你这破茶馆,我还不屑的来呢。哼!老子去更高级的茶楼去喝茶去。”
赵东走了。
但是他人走了,可是话留在这了。他一个劲的吹美国,又喝过洋墨水,他说的话要说大家一点都不信,那是假的。
所以众人纷纷把目光望向了茶馆二楼的一个常客。
一个大家尊称为张爷的人。张爷是个大人物,民国时期就是大人物了。
新中国也是大人物,据说开国大典的时候登上天安门城楼了,就站在毛主席旁边呢。
所以秦二爷拱手对二楼的张爷道:“张爷,您是有文学有见识的。就刚刚赵东那些疯话,您怎么看?”
这位文人气很重的张爷听闻后却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来茶馆嘛,我第一是为了喝茶,第二是听听这儿的画眉叫。这什么国家大事莫要在这谈的,呵呵。”
张爷轻描淡写的把话题给转移了。
张爷全名张东荪,是茶馆的老顾客了。
他喜欢这家茶馆的绿茶和老板养的一对画眉。
所以得空就会在二楼听画眉叫顺便喝喝茶。
他表面上看起一副淡定的表情,可是内心里其实早已惴惴不安。
如果说刚刚的赵东仅仅只是亲美精美的话,张东荪就是一个正经的恐美派了。
张东荪在民国时期是如何一个大人物且不论,他在民国做了多少事也不提。
但是在新中国张东荪可是全国委员会委员。
确实是一个高层人物了。
他对美国的害怕表现出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他人不知道新华社上那个笔名为杨先生的人是谁,但是张东荪怎么会不知道?
他放下报纸,看着头版头条痛批美国的文章。他心里就一阵紧过一阵,就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给攥住了一样。
当下茶也没心思喝了,画眉也没心思听了。拿起东西就往家里走。
不想才刚走到街口便被一个带着礼帽的人拦住。
张东荪左右走都被他拦住。“让开。”张东荪不悦,他脾气正恼呢。
“张先生不要急着走嘛,我们聊一聊。”礼帽男笑着。
“你谁啊?”“我是司徒雷登的旧友。”礼帽男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