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斤小鳄梨
“您就是海明威先生?真的?!哎呀,我出门怎么没带个本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最爱读您《永别了,武器》。”
二荤铺里,作为社牛的海明威很快和食客们打成一片。
翻译小王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居然这么能聊。
他从这些贩夫走卒的嘴里问出了这个国家的一面,从老师的口中知道国家的另一面。
一晚上,海明威喝了半斤酒。但是却没什么醉意,他的酒量是很好的。
不过他来到中国的消息也传开了。北京文化界的人都想要和他见面。但是他们晚了一步,因为海明威第二天睡醒就踏上了前往延安的旅途。
“张医生,张医生。我娃娃昨天晚上开始就喊肚子疼,你赶紧帮我娃娃看看是咋回事吧。”
延安下的一个小村庄里,村民二牛抱着自己七岁的儿子敲开了张金福的门。
现在天才蒙蒙亮,张金福披着衣服搂着稀松的眼睛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咋回事?”他脑袋还有些晕。
“娃娃疼了一晚上了,半夜开始疼。给喝了热水也不行,暖他肚子也疼。张医生你帮咱看看吧。”
“等等啊,我洗把脸,我现在脑子都是晕的。”张金福弄了点水擦了把脸,冰凉的冷水将他彻底唤醒。
“娃娃给我看看。”“在这呢,张医生。”
“娃,你张嘴。舌头吐出来我看看。你昨晚吃了什么?”“两个馍馍,一碗水。”
“凉的热的?”“凉的。”张医生一边问,一边为孩子检查。
最后张金福说道:“吃坏肚子了,应该是急性肠炎,我开点药。在这吃了,看看效果。”
“好好好,张医生。”张医生从自己的医药柜子里取出一板药圆子,从里面扣除一颗,然后用白纸包好。
再用一根短木棒仔细的敲碎成粉末。最后冲入一小杯水中。“娃娃,一口喝了。”
二牛的儿子拧着眉头一口气把药水喝了,喝完后整个脸都扭曲了:“呸呸呸,好苦啊!”
“良药苦口,你个娃娃懂个啥!”二牛想要抽儿子,但是看着儿子生病了,他又舍不得。
张医生的药下肚,二牛的儿子半个小时后就感觉好多了。
“爹,肚子不疼了嘿!”二牛千恩万谢道:“谢谢张医生,谢谢张医生。这药多少钱呀。”
“两分钱。”张金福道。
“好,好。”二牛从兜里掏出两分钱:“你们赤脚医生来了就好了。以前看病可贵了,我们这些农民哪里看得起啊。”
张金福叮嘱道:“回去不要喝冷水,别吃冷馍馍知道吗。这天这么凉,大人吃了都扛不住,别说小孩了。”
“知道了,知道了。”二牛带着孩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个时候张金福才有空整理自己早上的工作。
他是一名赤脚医生,在1950年六月份被召集起来进行培训的赤脚医生。
从前他就是延安根据地的一名后勤战士,老家就是延安这边的。战争结束了,他在接受赤脚医生培训后就选择回到老家来帮着治病救人了。
是的,张金福的赤脚医生培训时间很短,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罢了。掌握的医术也很有限,只能治疗一些小毛小病。
但是对广大的乡村农民来说,其实最可怕的就是小毛小病拖成大毛大病。
就像是刚刚二牛孩子的肠胃炎,要是不治,让他一直疼下去。那么很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这年代的人身体体质偏弱,很难依靠自身免疫系统彻底战胜疾病。
张金福是附近三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赤脚医生,附近三个村子加起来一千多号人基本靠他治病。
他住在半山的一个窑洞里,是村民帮着他一起挖的。有两个窑洞,里面一间窑洞是他住的地方。
外面一间窑洞是他给人治病的地方。洗漱穿戴整齐,张金福决定今天在三个村子里做巡回诊疗。
三个村里有几个老年人有慢性病,还有几个孩子得了流感到现在也没好。
他就怕村里人喜欢拖着不来自己这里看。
张金福穿上羊皮袄,扎上防尘土的头巾,背上箩筐,框子里装了一些药和检查的设备。
旭日初升的时候,他迎着金光出门。
阳光铺撒在黄土高原上泛起一阵朦胧而又梦幻的色彩。
海明威坐着吉普车举着照相机将着梦幻的色彩记录了下来。
“我们快到了吗?”海明威问着随行的翻译小王。
小王点点头:“应该快到了。地方上的同志说,就在那儿。”
顺着小王手指的方向,海明威见到半山坡上一人沐浴在金光中。
突然一声浑厚嘹亮穿破天际的信天游回荡在山间。【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哟一道道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一杆杆的那个红旗哟一杆杆枪……】
海明威举起相机,远远的拍着。一个身穿羊皮袄子,打扮的与当地农民没有区别的男人唱着苍劲有力的信天游,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在那一个瞬间,海明威在可惜。
“我应该带一个摄影机过来才对!”
“不不不,不用摄影机,我要用笔记录下来这一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平凡而伟大
张金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外国人打什么交道。
所以当海明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对着地方上的同志问道:“弄啥呢?”
“张金福同志,这位是世界知名的作家海明威。他是来采风的。”地方上的同志为张金福介绍到。
张金福虽然通过识字班认识了两千多个字。
可以说是摆脱了文盲的身份,还学了赤脚医生的手册。同时家里也有两本毛主席诗集。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听过海明威的大名。
他压根不知道海明威是谁。“哦,外国作家啊。”张金福双手抱胸的问道:“那你们找我干啥呢。”
“就是找你采风。海明威先生想要知道我们国家的赤脚医生政策,想要知道我们国家的农村医疗政策。”地方上的同志说道。
“哦,就是我带着他到处转悠,然后他写报告文学呗。”张金福还是有些文化的,读书看报没问题。
所以他也是知道纪实文学报告文学这种东西的。
“差不多是这样吧。海明威先生就跟着你到处走,你不用在意他的存在就好了。他要是问你什么,你回答他就行了。”
“行了,我知道了。不过你们这耽误挺多时间的,我们要赶紧走了。”张金福看起来今天有很多事情,很忙的样子。
对于张金福来说,来一个海明威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不认识海明威了,就算是认识了,张金福也是无感的。
一个外国的大文学家,无论如何对他这个延安周边乡村的赤脚医生没有任何意义。
海明威听着小王的翻译,他对这名赤脚医生感到非常有趣。
听着张金福赶着去给村民看病,海明威也让小王翻译道:“我们不要占用张医生太多的时间。我们赶快出发吧。”
初春的延安稍微有了点绿色,但大地的主色调依旧是黄土飘扬与一些尚未完全化开的白雪。
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着羊皮袄子来抵御严寒。
陕北农民的装扮有一种粗犷的美感,这是植根于黄土高原的一种美。
就像是张金福一边走路一边高唱的信天游一样。
奔放而热烈,粗犷而不拘小节。海明威没有打扰张金福,他只是默默的举起相机将张金福的一切给记录下来。
赤脚医生,海明威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医疗政策。
因为在海明威生活过的地方,不论是美国还是古巴,还是他非常喜欢的法国巴黎。
那里的医生都是坐在医院里,等待着病人上门。他从没有见过医生自己背着箩筐,然后走到乡间地头去寻找病人的。
尤其是当这名赤脚医生穿着羊皮袄子,头上扎着头巾,穿成中国陕北农民的模样。
看上去是那么的土气,但是他的箩筐里却背着青霉素、链霉素、土霉素,还有各种包装的药物。
有治疗感冒的,有治疗发烧的、胃病的等等。
这个小框子里背着几乎所有常见病需要的药物。
这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海明威看着张金福的穿着,觉得他生活在十九世纪。
可是看着他拿着的药物,和要治疗的疾病,却又觉得他生活在二十世纪。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在张金福抵达第一个巡查的村子时达到了巅峰。
陕北的很多农民都生活在窑洞里,很多窑洞都是开了几十年,显得很陈旧了。
而这个名为杨村村子里的村民则显得更为陈旧。
窑洞的洞门的木质结构都已经因为时间的关系呈现出一种黑黄色。
这里的村民大多数都穿着黑色的夹袄,这黑色不一定是衣服本来就是黑的,更大的原因是这里缺水,所以衣服洗得少。
再加上很多衣服只要没彻底坏掉,那就是爷爷传爸爸,爸爸传儿子。
所以很多人的衣服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黑色。
很多羊皮袄子的毛都被磨光了,原本白色的羊毛变成了灰黑色。如果不说,海明威甚至觉得这里的农民生活在十七世纪。
这里的人民穷的荡气回肠,穷的惊心动魄。
一点都不比海明威在古巴见到的最底层平民差。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里的这些农民虽然穷,但是人脸上的笑容却比古巴的那些底层贫民要多的多。
尤其是当他们看见张金福医生的时候,他们都会纷纷打招呼。
“张医生来了!”
“张医生,我家过年做的枣馒头,你来尝尝。”
“俺家做了糜子面的黄馍馍,加了红豆馅,可甜勒!”这些农民也对长得怪模怪样的海明威也显得很感兴趣,张金福不得不对他们解释海明威的来历。
得知是外国的作家,可能是来写新闻的(农民实在是无法理解什么是纪实文学),大家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就是有一位大娘跑过来用浓重的口音说道:“这位外国记者啊,你要写新闻,你要好好的夸夸张医生啊。他是好人啊!我孙子、我老伴都是他治好的呀,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海明威被这个突然跑来的大娘给弄的有些懵。
但是经过小王的翻译,他知道了对方在说什么。海明威有些哭笑不得,而张金福则有些无奈。
“孙大娘,你这腿脚不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你先回家,等会儿我去你家里看看你老伴和儿子。”
张金福好不容易把孙大娘劝走后。
开始他在村子里的工作。
首先就是去到几个之前去他那里看病的村民那儿进行后续的追访。
“张大爷,你的脚最近咋样?”
“好多了,好多了。年前被划破的地方现在都已经好了,也没生疮也没化脓。”
张金福检查着张大爷的腿,他的腿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但是看着并不深。
应该是干农活时意外伤到的。这种伤口不深,但是面积很大的创口在这个年代是很容易死人的。
倒不是因为伤口太大死人,而是发炎化脓和伤口感染。
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家的卫生条件并不怎么样。
所以很伤病员是很容易死于伤口感染的。
海明威在古巴没少见到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贫民。
尤其是这么大的伤口,如果没有及时用药的话,在古巴那种热带地区,伤员很快就会开始伤口化脓全身发热,最后死于伤口感染。
而在这里,张大爷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他看上去很健康,丝毫没有因为伤口的问题而感染。
张金福为他做了检查后,从自己的箩筐里拿出一盒药,从里面找出扣出几颗再用一张白纸包好。
“抗菌消炎的药还是要吃,你年纪大了伤口恢复的慢。这是五天的量,你先吃。吃完后我再来检查。要是没有问题就不要吃了。”
“好勒,好勒。张医生这要多少钱啊。”“你给一毛钱就好了。”“好勒。”
看完张大爷,张金福又去看了一名孩子,那个孩子在过年前就在得流感。
到现在还没好。张金福看完后皱着眉开了一些药,然后对孩子的父母说:“这药再吃两天,要是没有好转的话,孩子一定要送到乡里的卫生院看了。流感一直不好,可能会引发其他疾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