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字手痛
墨家兼爱税,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啊,这么大一笔原始资本积累,不用那就太可惜了。
······
太虚幻境之中。
一张太虚幻面传回一道消息。
‘周铁衣至墨城,墨城天变色,明月朗照墨城,暗室生光,墨家巨子道统有变’。
骨祭祀得到这条消息,思考了良久,这条消息有喜有忧。
周铁衣至墨城,让墨家巨子道统有变,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给消息的人并没有明确的回答,但有一个结果是肯定的,那就是处在变化中的墨家巨子实力肯定有一定的损伤,这就像大夏皇帝修道,甚至莫天恒改易剑道一样,道统变化,改易,重建,都要经过相对的虚弱期,甚至是混乱期。
现在就要看墨家巨子道统变化的虚弱期和混乱期有多长了,墨家巨子愿不愿意偏移原本的轨道,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去触碰高高在上的圣人之境。
骨祭祀伸出白骨手掌,轻轻在虚空中点了点,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传给其他荒古九神祭司。
同时他也略微纠结,因为这消息短期对于要在太行山建立神庭的自己而言肯定是好事,甚至未必没有击杀墨家巨子的机会,但如果这个消息本身是个陷阱呢?
天变色肯定好验证,但如何验证墨家巨子确实已经开始冒着风险改道呢?
······
周铁衣下榻休息之后,墨家巨子在府中看向弟子墨俭,他犹豫再三,今天见到周铁衣,确实大有收获,超出想象的收获。
但在这收获之中,他感觉自己这位天下一品就像是小孩抱着金子过闹市,一方面想要从周铁衣这座金山中挖更多的金子,另外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在过街的时候被人抢,被人骗。
所以他反复思考,比以往少了很多决断。
“老师可是在犹豫兼爱税的事情?”
墨俭跟随墨家巨子这么久,自然知道老师在犹豫什么。
别看周铁衣的理论提的很好,但具体到改革之上,太多的利益需要平衡了。
而就像今天周铁衣指出来的一样,整个墨城,墨家的理想就是建立在兼爱税之上。
现在墨家要用兼爱税修铁路,要扩大再生产,要赚取利益,这个想法看上去很美好,那么今年该用兼爱税补贴的地方该怎么办?
那些贫济院的老人,那些墨院的儿童可是看着这笔钱的。
以前兼爱税本来就捉襟见肘了,如今还要拿出一笔钱,该砍哪座墨院,哪座贫济院的补贴?
而这个过程中,墨家巨子和墨俭两师徒能够接受周铁衣新的理念,那么墨家其他人呢?
所以墨家巨子才想要办一场墨论,让周铁衣先辩服其他墨家年轻一辈的人,这样他之后推动改革才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墨家巨子轻笑道,“知易行难,即使是我,也不免想要走捷径啊。”
墨俭拱手道,“老师,周侯提出的另外一种方法我觉得可行。”
“你是说和公输家,宁王府联合修建铁路的事情?”
若墨家单独修建铁路,付出的钱财巨大,但如果和宁王府,公输家合修,那么墨家巨子就有的是办法了,我们墨家不出钱,出人出力!
墨家的墨者在工程上的作用谁都无法忽视,而墨家巨子是可以命令墨者义务劳动的,虽然这条政令不常使用,但比动用兼爱税要好得多,到时候再小小补贴一点兼爱税的余额,按照周铁衣的说法,等铁路建造好,很快就可以产生盈利,做到原始积累。
这确实是好办法,但这个办法也有隐患。
墨家和公输家一起修铁路,怎么让墨家弟子和公输家弟子不要争斗,墨家和宁王府修铁路,是不是在向天京的政坛表示墨家已经开始和周家,宁王府联合,准备在地方上压制儒家?
这中间的利益斗争并不比动兼爱税小,但一个是向外斗争,一个是向内斗争。
墨俭看到老师又犹豫不决,开口道,“老师,两权其害取其轻,更何况此事须得做,这样才能够检验周侯那套理论是不是我们墨家寻找千年的,通往圣道的理论。”
“是啊,须得做,唯有用之者,方能观其中国家百姓之利。”
墨家巨子感叹了一句,而后越发肯定,“那就先与公输家,宁王合建铁路,从山铜府通往汤州府。”
说完,他走到书桌前,开始磨墨写字,第一份书信很快就写好,是写给宁王的,第二份书信他思考了良久,才开始动笔。
《论财货及兼爱税》。
这篇文章他写了一会儿又停笔,停了一会儿又动笔,等远处都已经泛起晨曦光辉,他才终于写好了这篇文章。
只不过写到最后,他还是将兼爱税三个字删了,就像周铁衣说的一样,时机未到,他们这些想要改的人也不能够让底下人思维混乱。
想要墨者从原本的兼爱税理念完全走出来,从节用理念走出来,必须要拿出实际的成果,这个过程是曲折的,需要反复考量,但需要一步步去进步。
最后墨家巨子落笔。
周铁衣,田父。
田父是他的姓名,而后墨家巨子又看了一遍文章,递给墨俭,“送去天京,墨渠不是在办属于我们墨家的报纸吗?让他将文章刊载上去,对了,墨城另开一份报纸,你来主办。”
墨俭恭敬地问道,“老师,新的报纸叫什么名字?”
墨家巨子另取一张纸,落笔道。
《人需报》。
第359章 让天下人都穿十二章
入了秋八月,即使没有神龙行云布雨,玉京山的气温也瞬间凉爽了下来。
此时正是山雨潇潇,一场秋雨一场寒。
淅沥沥的雨从天而降,报童们暗骂一声晦气,这种时候只能够到小说楼,赌场之类人群聚集的场所撞运气。
本来如赌场之流,以前是绝对不允许报童这些没有钱财收刮的小孩乱窜,但是经过一次上层无声的碰撞之后,赌场就完全对报童开放了。
因为现在报童身后站着的不仅是周铁衣,还有大夏的诸子百家。
几位百家的大人物们只是稍微咳嗽了一声,下面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今日虽然山雨潇潇,但是报童们卖报的热情不减,只因为今天墨家的《墨者报》是首刊,上面不仅有离京半月,天京百姓最敬爱的周侯的消息,同时墨家说了,今天报童们每卖出一份报纸,墨家额外补贴给报童一文钱。
这种冲销量的手段简单,但也中正平和,让人挑不出毛病。
司民府。
董行书起床洗漱之后,就开始处理政事,虽然很多政事在朝堂之上决定,但是要通过天京朝堂下发给各省道的官员,让地方官员和世家都按照天京的意思办,就需要他这位司民在中斡旋朝政了。
在处理朝政之前,董行书新培养的习惯就是在用早餐的时候看报。
司民府的大管事会事先将报纸熨烫一遍,确保报纸上油墨干爽之后,再呈给自家老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让报纸成本降低,报纸上用的油墨是越来越差,很多都带着刺鼻的煤烟味。
董行书看了一眼送过来的报纸,如今百家开始办报,除了周铁衣的《天京报》,儒家的《醒世报》,法家的《法治报》,还有太学院的《新学》,而且在周铁衣离开的这半个月里,其余诸家都已经在报纸上蓄势待发,很快整个天京的报纸行业就会空前的繁荣起来。
董行书看了一眼大管事递过来的几份报纸,多了一份新的报纸,他问道,“谁家今天出新报了?”
大管事答道,“回禀老爷,是墨家。”
董行书微微颔首,墨家一向是三家之下最顶尖的存在,他们能够快一步也正常。
他先拿起儒家的《醒世报》看了起来,当看完一篇篇怒斥周铁衣的文章,又看完一遍遍圣人大义的文章,唯有尾篇的小说故事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就知道《醒世报》办不过周铁衣的《天京报》,才想着让王明义办《新学》,而这半个月,即使周铁衣不在天京,《醒世报》和《天京报》的销售差额也越来越大,正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他这个司民都有些忍受不了上面的之乎者也,咬文嚼字,更何况普通百姓?
他又拿起了《新学》,看到《新学》的古文运动,看到了各个学子对于古文新的钻研和认知,他不免眼前一亮。
称赞道,“虽言古,但喻今。”
而且张三办这个报纸还有一个小窍门,那就是错开早报,改为晚报,最开始大家觉得这只是小伎俩,但通过司民府的统计,正是这个小伎俩,能够让《新学》在一骑绝尘的《天京报》面前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现在唯一一点疑惑,董行书看了看《新学》,又翻看了《天京报》,特别是‘天京事’和‘商业’两个专栏。
对比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两个需要弥补的差距在哪。
小说,美妓,珍宝,终究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新学》和《天京报》真正的差距在对百姓生活的关注和指导上。
通过《天京报》,百姓们可以得知哪里有新的店铺开张折扣,哪里的工厂招工,哪里的饭店便宜,能够连通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而这一点《新学》做不到,《新学》只能够局限于在太学院这一块,无法从‘治经’到‘治世’,一如太学院学生一样。
董行书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管事,“听说《天京报》专门培养了一种名叫‘记者’的人,用来收集天京的风闻。”
大管事躬身道,“是,而且听说天后有意按照周铁衣上次所献之策,让阴兵巡视天京,而诛神司督查院已经开始想要让阴兵也充当‘记者’了。”
董行书笑谈了一声,“他见缝插针,他的徒弟也见缝插针,真是分毫不差啊。”
随后他眉头紧锁,这不行,儒家也得有自己的‘记者’,他想了想,对大管事吩咐道,“送我的帖子去小说家,让小说家的人来一趟。”
“是。”
大管事躬身应答。
随后董行书又看向《法治报》。
最近几期《法治报》看似风平浪静,但也是暗潮涌动,除了商议确立‘奢侈税’之外,《法治报》已经几期开始吹风以白话文阐释《大夏天宪》了。
而这个事情,法家内部的争论也很凶。
大家都知道,梅俊苍,周铁衣这对师徒之所以分道扬镳,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法家能够给梅俊苍什么道呢?
自然是重立《大夏天宪》的道,只有这个无法拒绝的利益,才能够让梅俊苍彻底脱离周铁衣。
而梅俊苍的能力所有人都看到了,无论是他现在掌握的权力,还是作为制约周铁衣的手段,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连大夏圣上都开始在梅俊苍身上下注,法家自然也不能够落后。
但‘阐释’《大夏天宪》是一件通天大事,对法家学问的传播从理论上来说是有利,因为这段时间白话文和文言文的斗争已经通过《天京报》,《醒世报》的区别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只要不是有人使出逆天的手段,就算周铁衣以后永远不在天京,《醒世报》也不可能追上《天京报》。
这就说明百姓们确实更能够接受白话文,而非文言文。
不过对学说有利,不一定对学法的人有利。
法条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权力自然要大过掌握在多数人手中。
因此法家内部各大派系也在争斗不休,暂时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
这也是周铁衣当初对梅俊苍说的。
只有《大夏天宪》用白话文阐释,才标志着白话文运动有了根本性的胜利,这之前都会受到强烈的反扑。
看完了《法治报》,董行书拿起最后一份报纸《墨者报》看了起来。
不过当看到开头,他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论财货》,周铁衣,田父。
整篇文章以白话文写就,但中间夹杂了大量的文言文,显得半文半白,类似于小说,戏曲。
但正是这样,让董行书明白,这篇文章确实是周铁衣和墨家巨子两个人商讨的结论,不是一个人商讨的结论。
而这篇文章的立论也确实对得起两人的名号。
从‘天下财货,是否有定数’这个问题出发,确定了‘财货的核心讨论应该放在人类社会,而不是空泛的宇宙万物’,而后又提出了‘财货的生产,分配,再生产’的体系,最终衍生出了‘财货从生产到分配的过程,应该满足不断解放发展生产力,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精神需求’这个结论。
整篇文章细细读完,董行书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以前处理政事,很多问题都能够得到新的解决思路。
但顺着这解决思路……
董行书又看了一遍。
“人之所欲如沟壑极渊,望之不见其底,天下之人莫不视之为大害,吾独视之为大善,有人心之沟壑极渊,方能觉察宇宙之无穷,否则如蝼蚁般逡巡于田地,佝偻于三餐,又何意于天生我灵。”
这句话肯定是周铁衣说的。
他在心里面肯定道。
承认人心如沟壑极渊,不仅不是去纠正这个‘错误’,反而要用财货去填这个‘错误’。
董行书脸色露出愠怒,自语道,“错上加错!”
儒家也有一学派,承认‘性恶论’,也就是儒家古圣荀子,不过对于荀子,儒家自己都讳莫忌深,不仅因为荀子教出了两位法家的祖师爷,同时也因为如果以‘性恶论’为核心,儒家很多道理都无法解释得通。
而周铁衣这个理论还在荀子的性恶论之上!
荀子只是认为人性有恶,可以以道德将其教好,这就已经让儒家觉得‘罪大恶极’了。
而周铁衣肯定人性之恶的同时,不仅不以此为丑,反而以此为美,认为应该不断满足人性不断增长的欲望,这如何可能?!
“老爷,老爷!”
董行书看了这篇报纸很久,以至于完全忘我,等他稍微平息了心中的情绪,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不仅面前的饭菜彻底凉了,大管事也来去了一圈,“老爷,唐尚书,张祭酒,王侍郎,赵京卫……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