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8章

作者:向北

  但这可能吗?

  那时候我太小了,记忆模糊的很。

  有人说记忆是扇大门,只要找到钥匙就能打开,可我的钥匙在哪儿?

  我摸出烟,自顾自点燃。

  一根烟抽完,才抬起头,“那把钥匙是开[硬砖]的?”

  [硬砖],指的是保险柜。

  猫爷苦笑起来,“要是[硬砖]就简单了!”

  “那是什么?”

  “[九龙锁]!”

  [九龙锁]?

  我吃了一惊,“真有这种锁?”

  他点了点头,“[九龙锁],九条龙首尾相扣,龙鳞竖立,龙角纠缠,比传说中的鲁班锁要复杂百倍,我们潜进去五次,都没打开!”

  “拿到钥匙打开这道[九龙锁],后面就是[硬砖],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硬砖]里是什么?”我又问。

  猫爷摇了摇头,“你知道的越少,岂不是越好?”

  “不行!”我摇头道。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老九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为什么非要找我?”

  老家伙笑了,一脸淫荡:“因为拿钥匙的是个女人,一个喜欢帅小伙儿的女人!”

  ——

  两天后,我应聘进了一家高端发廊。

  发廊叫巴黎前线,在长江路北,据说是雪城最贵的发廊,装修奢华。

  我从来没进过这样的发廊,因为我的头型极其简单,东北又叫马蛋子头,马路边和公园里就有活动摊位。

  五毛钱,剪的挺好!

  我的工作是小工,也就是洗头兼打杂。

  那晚猫爷告诉我,带钥匙的女人叫张思洋,都喊她洋姐,三十岁出头。

  他给了我几页纸,上面详详细细列出了张思洋一段时间的行程汇总,盘子踩的很细致,就是字迹潦草,错别字太多,看的人脑仁儿疼。

  她家在南岗区的闽江小区,这是九十年代初雪城相当不错的小区,距离我的修表店7.5公里,步行需要近两个小时。

  她不工作,每天早晨从中午开始,下午一点左右,会有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去接她,车里有四个保镖。

  她自己开着一辆橘黄色的宝马Z3。

  从下午到后半夜,她的行踪路线基本上是从洗浴或饭店开始、然后是发廊或美容院、约朋友逛街、饭店、歌厅、夜总会……最后吃宵夜,回家。

  其中美容院有时连着去,有时隔两三天去一次,发廊大约一周一次。

  我问这个女人是谁?

  猫爷没瞒我,估计知道也瞒不住。

  听完后,我有些后悔接这个活,没想到她是王金成的女人!

  王金成,绰号王老四,社会上都尊称四爷。

  据说此人身材高大,长相也颇为英俊。

  八十年代初,他跟着[道里双拐]郝瘸子贩鱼,没多久,郝瘸子嫌倒腾鱼不赚钱,用了些手段,摇身一变成了银都夜总会的总经理。

  王金成从小就有头脑,看出他大哥这么干不会长久,就没再跟着,老老实实接着卖鱼。

  1991年6月9日,郝瘸子和乔四被枪决,而那时的王金成不知道搭上了谁的关系,鱼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包工头子,开始承接建筑工程。

  两年前,他成立了金城建筑集团,生意越做越大。

  张思洋是他的女人,并不是老婆。

  江湖传言,说王金成就是靠着这个女人上位的!

  情况复杂,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绝对不只盗窃保险柜这么简单!

  可有家人消息的诱惑,这江湖又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否则就彻底[万了念]!

  我和猫爷做了个约定,事情我肯定办,但不得将我出手的消息散出去。

  尤其是金老九和师爷,让他们务必把事情烂在肚子里!

  猫爷答应的很痛快。

  事实上我很清楚,这种约定对他们屁用没有,但我需要一个未来可能翻脸的理由。

  我仔细分析了张思洋每天的行程,洗浴、发廊、饭店、逛街、歌厅、夜总会、回家……

  洗浴肯定不行!

  我倒是想进去瞅瞅,但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敢肯定了。

  美容院也不好,技术门槛高不说,一般也很少招聘男人。

  思来想去,只有发廊最合适,因为剩余地点都有一个问题,钥匙摘下来容易,再放回去就难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后半夜潜进她的家里。

  猫爷却摇了头。

  他说师爷进去过,可这个女人睡觉的时候,钥匙并不戴在脖子上,家里找遍了都找不到。

  我怀疑他这话有水分,却没点破。

  左也不行,右也不是,于是我成了巴黎前线的洗头小工。

第11章 巴黎前线

  干上这行以后,我才发现规矩还挺多,甚至还有技术等级的划分。

  什么助理、技师、总监、首席等等,每个档次价格也不一样,据说都是从南方学回来的。

  店长姓杨,有个洋名叫皮特。

  皮特杨是位长发飘飘的男子,可我总觉得他不适合留长发,看着太像刘欢。

  他人不错,也很健谈。

  这店不是他的,老板挺神秘,员工都说没见过。

  巴黎前线走的是高端路线,并不忙,尤其是周一周二,甚至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每天收拾完卫生以后,大伙常坐一起吹牛逼。

  皮特说理发行业有祖师,叫罗祖,还煞有介事地说明朝《永乐大典》中,就收录了一篇《净发须知》……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了个热闹。

  日子过的很快,一周时间,就和大伙混熟了。

  我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能静下心来,就像当年在广州学修表一样。

  1991年春天,我从广州看守所出来后,觉得自己必须得学个谋生的正经手艺,于是踏踏实实学了一年修表。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离开了广州,师父和师娘都舍不得我。

  可我必须得走,我想雪城了。

  两口子送我去的火车站,他们是好人。

  来到巴黎前线,我洗头的手法都是和他们学的,可没几天之后,一个个都抢着当顾客,让我练习。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的手法,我洗起来就这么舒服。

  这天又是周一,下午没什么客人,音响里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赤色风暴》,皮特喊我过去给大伙传授一下经验。

  技师周梅梅是个妩媚的小少妇,这几天明里暗里总挑逗我。

  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涂着指甲油,也跟着起哄:“对呀,说说呗,昨天你把我弄的可舒服了……”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我初哥一样涨红着脸。

  小唐眯着小眼睛跟着淫笑,“张哥,你就说说呗,我也想让梅梅姐舒服……”

  我来应聘的时候,用的是假身份证,姓张,叫张广喜。

  我瞥了他一眼,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工,竟然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可有点儿不知深浅。

  这小子比我早来三天,长的白白胖胖,身高多说170公分,可体重至少得200斤,上下一边粗,倒地上不知道扶哪头儿。

  这都不算什么,稀奇的是他那个脑袋,又大又圆!

  感觉这脑袋至少要占一半体重,就像煤气罐上面顶了个大西瓜!

  他那张嘴基本不闲着,每天嘻嘻哈哈是个话痨,搞笑又特别会来事儿。

  听他这么说,大伙又是一阵爆笑。

  周梅梅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她是副总监,可以和小工开玩笑,但小工不能没有眉眼高低,也跟着胡说八道。

  “说说,别藏着掖着的!”皮特鼓起掌来。

  “其实挺简单的,”我羞羞答答,传授起经验来,“首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先把自己的手暖和起来。”

  “放水的时候,头段热水一定要用自己的手接,然后再给客人试水,我们手是热的,洗起来客人就会觉得舒服。”

  “另外,建议大伙看看头部穴位图……”

  我还没说完,就见落地窗外过来两辆车,一辆黑色凯迪拉克,一辆橘黄色的宝马Z3。

  来了!

  “店长,来客人了!”我连忙说。

  大伙都往外看,皮特蹦了起来,“是洋姐,小的们,接客了!”

  香气钻进了鼻子,是周梅梅。

  她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细眉轻挑:“这女人贼有钱,你不上?”

  不等我说话,小唐的大脑袋凑了过来,“梅梅姐,你看我行不?”

  “你行个粑粑!”周梅梅脸冷了下来,“滚犊子,没规矩!”

  他也不生气,嬉皮笑脸。

  张思洋进来了,白色貂皮大衣雍容华贵。

  不得不说,这女人气场不小。

  猫爷说她三十出头,本人真不像,看着最多二十七八岁,长发微卷,鹅蛋脸圆润。

  她的眉眼算不上精巧,但组合在一起挺舒服。

  这个女人并没有风尘气,和自己一开始猜想的不太一样。

  店里11个人,齐刷刷喊了声洋姐好,训练有素。

  她没吭声,那张俏脸有些冷,骨子里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人有些不舒服。

  皮特帮她脱掉了貂皮大衣,里面是件宽松的白色羊绒衫。

  我看到了她修长脖子上有根红线。

  她不瘦,可又说不上胖。

  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多一分则腴,少一分则瘦,用在她身上很合适。

  黑色皮裤紧裹着浑圆的大腿,高腰皮靴后跟至少得9厘米,让她看着和小唐差不多高,我怀疑她怎么开车。

  她的御用技师是皮特,别看人家脑袋大脖子粗,可手艺是真好,回头客很多。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