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74章

作者:向北

  什么残棋、中奖、割包、偷盗、抢劫、诈骗、碰瓷、勒索、卖假票、卖猪仔、飞车党、强买强卖……等等等等,每天都在无数次地循环上演着。

  希望那俩二货平平安安的吧!

  此时急也没办法,有劲儿没地方使。

  下铺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话,让人烦躁。

  对面下铺坐着个短发女人,看模样三十七八岁,细长的丹凤眼,微厚的红唇,长相只能算普通,不过身材真是不错。

  如果单从后面看,一定以为是个妙龄少女。

  她过来的时候,我下铺的一个中年黑胖子,主动帮她往行李架上放的皮箱。

  很快,这两个人就熟络起来。

  黑胖子大约四十多岁,脸和手都黝黑,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不过看他衣着打扮,经济条件可是不错。

  尤其是手上,戴了两个大金戒指。

  一个戒面上是“发”字,另一个是“财”字。

  这才是财大气粗,和唐大脑袋的“财大器粗”是两回事儿!

  “大哥,嫂子肯定漂亮吧?”

  短发女人声音媚气,口音并不明显,隐约有些苏杭味道。

  “漂亮啥呢,窝怂货一天跟母熊样,光知道撅钩子干活,根本奏不知道打扮自己……”

  黑胖子明显想说普通话,可再努力,口音依旧明显。

  “大哥,一看你就身价不菲,做什么生意的?”

  听到这句话,我斜着眼往下瞥了瞥,主要看女人的手。

  她不是同行!

  一、那双手不对。

  二、如果是荣门中人,一般不会这么搭讪。

  想下手的话,只会暗中观察,肥羊越不注意自己越好。

  因为言多必失,对方还记住了自己的样子。

  也不是说不能搭讪。

  例如太原高潜他们那伙人,最喜欢帮旅客放行李。

  他们穿着打扮一向干净利落,看着就像公职人员或大老板。

  只不过放上去的行李,多数都会被他们割破,里面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

  窜几节车厢以后,他们会在下一站下车。

  先前还一再感谢他们的旅客,等取东西时发现行李被割,人早已无影无踪,乘警来也没办法,只能告诉你以后出门多加注意。

  “在村里弄了个瓦窑!”黑胖子说。

  我真想踹他一脚,出门在外,最忌讳如此聊天,很快就能让对方里里外外扒个干净!

  两个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越聊越热乎。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大一会儿,男人家几个孩子、男孩女孩、学习怎么样、去年买了辆捷达等等,全都被套了出来。

  “大妹子,你这是去哪?”黑胖子问。

  “出去散散心!”

  “咋咧?”

  女人叹了口气,眼圈就红了,“还不是我家那口子,大年三十不回家……”

  我对面中铺是空的,没卖出去。

  上铺两个人,一直坐在过道旁的折叠凳上。

  两个人都三十多岁,一个高个,一个矮个,普通话十分标准,听不出是哪里人。

  高个戴着副眼镜,看着文质彬彬。

  他站起来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矮个问他干啥,他说呱噪,我睡一会儿。

  他是在说下铺这一男一女。

  这俩人还在说着。

  黑胖子惊讶道:“这是弄啥咧,有人了?”

  女人掉起了眼泪,哽咽道:“是,初一晚上回家后,还动手打我,你看看……”

  说着话,她撸起了毛衣,露出了白皙的胳膊。

  我看的清清楚楚,上面果然有几条红道子。

  黑胖子肯定看不出来,可这明明是她刚刚自己用指甲划出来的!

第82章 岁的春天

  眼镜男在我头上说:“二位,能小声点儿吗?”

  看得出来,他是真不爱听这俩人聊天。

  我有些奇怪,这人看着挺斯文的,没想到脾气还挺暴躁。

  我以为那胖子会起身骂人,没想到自己想多了。

  两个人说话声果然小了。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竟然坐过去了,在我铺下面,看不到她表演了。

  她起身时,丹凤眼还朝上瞥了我一眼,轻轻咬了下厚实的红唇……

  我把《读者》盖在了脸上。

  江湖八大门中.

  暗八门分为:[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这娘们,明显就是其中的[燕]。

  [燕]又称[颜],指美色,取自《古诗十九首》之十二《东城高且长》里“颜如玉”一说。

  [燕门]中人,专以美色做局行骗!

  在古代,行骗者多为年轻貌美的女性,多数是一个人。

  有的也会请帮手,有扮成姊妹行骗的,还有扮成母女行骗的。

  那时有“成奸不为骗”的说法,一旦被骗对象与行骗的女性发生了关系,那整个行为就不再是骗,一般官府都不会立案。

  到了近现代,[燕]不单指美女,也指美男子。

  女骗男、男骗女、男骗男、女骗女,花样繁多,就是不骗小动物……

  只要色心起,就会上当,有人甚至被骗的倾家荡产!

  不过,这种事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下面这个黑胖子,上当受骗也不值得可怜。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下铺两个人去吃饭了,终于肃静下来。

  上面的眼镜男翻了个身,骂了句晦气!

  一直坐过道旁看书的矮个笑道:“你呀,总这么愤世嫉俗,人家干什么,关咱们什么事儿?”

  我犹豫着去不去吃饭,懒得动,也不饿。

  上铺的眼镜男爬了下来,坐在矮个男对面,两个人小声聊了起来。

  这两个人是合伙做生意的,应该在西安投资了什么,因为不是跑江湖的,我就不再听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黑胖子和短发女人回来了。

  让人吃惊的是,两个人竟然拉上了手。

  眼镜男摘下了眼镜,拿出一块布用力擦着。

  说实话。

  此时此景,就连我这个人间浪子,都看不下眼了!

  这搞破鞋的速度,太快了吧?

  看来俗话说的真对,女追男,隔层纱!

  两个人又窝在了下铺嘀嘀咕咕,女人还时不时娇笑几声。

  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饿醒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我爬下了铺,那对狗男女都没穿鞋,紧紧靠在一起,这模样像极了初恋的情侣。

  黑胖子的手在女人衣服里,见我下来有点儿小尴尬。

  怪不得没听到两个人说话,原来在摸咂儿。

  女人盯了我一眼,目光轻挑中还带着一丝审视。

  我懒得搭理他们,这黑胖子有俩糟钱儿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人家问他媳妇好不好看,他还把自己老婆好顿埋汰!

  这种人,骗的裤子都穿不上才好!

  活他妈该!

  穿好鞋,我去餐车吃了个盒饭。

  和唐大脑袋的手艺相比,是真难吃!

  我发现自从认识了那货,自己的口味越来越刁了。

  往回走,去了趟卫生间,又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点了根烟。

  这趟车我不会出手,原因很简单:

  一是现在不缺钱;

  二是没那个心情!

  不再往前走的原因,是因为前面车厢里有人在乞讨。

  那节车厢两头都堵上了,我这边是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那边是个拄着单拐的老人。

  先前我刚要往里走,没腿那位一手一块红砖,吧地板砸的“嘭嘭”响。

  这哪儿是什么要饭,简直就是明抢!

  在江湖八大门第二种分类里,乞丐属于内八门的[要门],下四门最后一个。

  [要门],讲究的是落魄之道!

  一个人如果时运不济时,该如何渡厄?

  有人说“要门”的祖师爷是朱元璋,个人觉得不过是在往脸上贴金而已。

  还有一说是柳下拓,其究竟已不可考。

  [要门]包罗万象,打莲花落要饭的、吃大户打秋风的、装作僧尼化缘骗人的、甚至下蒙汗药的,都算[要门]中人。

  车厢里这二位,是我最讨厌的一种。

  哪怕你把砖头换成吉他,哪怕你唱的死难听,我都会扔下几块钱!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1990年的4月2号,我离开西安去广州,坐的就是这趟车。

  也是因为得罪了两个[关帝厅人马],被抓了进去。

  所谓[关帝厅人马],就是广州城的丐帮。

  那次,他们害我足足在看守所蹲了11个月零3天!

  车厢里那位还在砸着红砖,车窗外一片漆黑,列车仿佛是只冲破黑暗与时光的钢铁怪兽……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18岁那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