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汉唐风月1
为了追杀那个击杀自己民众的凶手,两门迫击炮几乎打光了最后的炮弹,足足40发炮弹,就是为了区区两挺轻机枪和几个日军射手。
从战术选择上来说,这绝对是愚蠢的。超过30发机关炮炮弹和40枚迫击炮炮弹,最少也可以带走几十个日军的命,可向来理智的唐刀依旧这么做了。
在未来的西南丛林之战中,为了背回一具战友的遗体,中国士兵甚至都付出过一个步兵班尽数战死的代价。
中国民众能以命酬军,那,兵便以命相还又如何?
发了疯的中国炮兵最终帮自己的民众报了仇,疯狂的炮弹将躲在战壕里的两挺轻机枪和四个机枪手以及下令的日军中队长,全部炸死在战壕里。
这还罢了,只不过花费了大代价干掉了几个日军。
真正令日军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受了刺激脑袋已经不清晰的中国人最疯狂的举动是,当发现自己的手榴弹已经炸不到进入死角的他们的时候。
他们竟然开始丢十几颗手榴弹绑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弹,甚至还有两三个炸药包绑在一起的巨型炸药包。
甚至,在楼内,他们都敢这么用,仿佛他们不在这栋楼里一样。
这八嘎的是要死一起死的节奏啊!整个一楼的承重柱感觉都炸断了好几根,大楼也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
疯了,疯了,中国人都是疯子。
疯子最害怕遇到的是更疯的人。
日军终于潮水般的撤退了。
这一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那一刻,残阳如血!
日军大佐,在吐血!
第36步兵联队,大出血!不是因为生娃!
第164章 华夏的脊梁
胁板次郎当然得吐血。
整个第36步兵联队目前最完整的编制,是他的联队部直属步兵中队充当的督战队。
仓库守军恐怕也是对他们寄予厚望,竟然没对抵近到前沿300米的督战队射出一颗子弹。
而他们也不负众望,倒在他们枪口下的日军,少说也有一个步兵小队。
木村少雄多少也有点尴尬,他做为代表旅团长和师团前来督战,不无战术指导的意思。
可就在他的一些不成熟的建议下,第36步兵联队竟然打成了这样,硬生生的在他眼面前打成了一个步兵大队。
木村少雄微微有些后悔,如果他初到那会儿不那么装逼说那些中国人是什么真正的勇士,直接装作没听到,让胁板次郎下令一阵机枪突突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呢?
世上没有如果,其实日军一众郁闷的官佐们也知道,就算真的是击杀了白刃战残存的十几名中国军人,下午那场血战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别说中国军人疯了,就连那些中国老百姓都疯了。
当收到尹藤中二那边所上报的:中国人浮尸上百于河中,犹不可弃!
联队部里的日军佐官们只觉得一股子凉气由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好像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的中国人了。
不过,不管中国人是不是有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第36步兵联队已经打残了,看着已经脸色苍白有些呆滞的胁板次郎,木村少雄知道,自己这位同僚的未来已经注定了,此战过后,脱下军装退役回家是他最好的结局。
“次郎君,第36步兵联队勇士们的英勇我亲眼目睹,但由于敌军堡垒坚固,损失惨重,不如报请旅团部,调37联队前来继续攻击四行仓库。你和36步兵联队暂且先修整吧!”木村少雄沉思片刻,建议道。
做为前来督战的旅团参谋长,这样说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不,木村阁下,我36步兵联队明日清晨会继续攻击,如果明天日落之前,我联队还未攻克中国人的阵地,我将率36联队所有佐官拿起我们的指挥刀向天皇陛下谢罪。”胁板次郎却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驳回建议。
那双眼睛,就像是受伤的孤狼,决绝、凶狠,让人无比心寒。
你特么想死,别拉上大家伙儿一起啊!牧野俊听到这位的狠话,差点儿没给吓哭了。
根据这几天的战况分析,除非把中国人一点点消耗干净,否则别说明天,后天都不一定能攻克四行仓库。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有种晚上摸黑给这个傻缺货偷偷捅一刀的野望。
“即使如此,那就看明天战况了。”见胁板次郎都说得如此决绝了,木村少雄当然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他奉令前来只是督战,看胁板次郎等人有没有消极怠工,既然人家这么玩命,他的职责已然尽到,哪怕眼前这货已然失势,也没必要再去得罪人了。
而租界中,却是一片悲意。
由那位黑衣中年人主持并出资,经过家属同意,下河而死的九十三人和从河中打捞而起的524团一连三排二班的上等兵杨小波的遗体都安放在距离四行仓库不远的那家戏园子里。
并以此地,做为灵堂,接受各界吊唁。
为此,租界内几乎所有的棺材铺都闻风而动,纷纷送来了自己店里最好木头打制的棺材,几乎都不提收钱的事。
月长清的独子月逸满,或许是那位黑衣中年人顾忌自己的身份,在给哭得死去活来的母子足够的安家费后,由他亲自引荐给一位到淞沪独自打拼并大获成功的名为董竹君女士收为义子。
为士兵和义民们守灵的澹台明月,则代自己父亲江南有名的书画家收月逸满为弟子,而携麾下所有校官、尉官齐至灵堂的陆军中校则亲手将自己的配枪---勃朗宁手枪赠予这对母子予以纪念。
由军、文、商三者作保障,这名年幼即失去父亲的五岁幼童不仅只是衣食无忧,前途亦是光明一片。
而前来灵堂吊唁的租界名流们,也经过商议后,做出一个决定,由他们共同出资,成立一个慈善基金,该基金所筹款项将为在此次事件中所有死难者的父母子女未来之生活所用,若有多余的,将用于赈救租界难民生活之需。
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仓促间成立的基金会,在日后竟然发展壮大成为全球最大的基金会之一,所筹资金之用范围,已由难民发展到灾民,由租界一地发展到整个中国。
其后来的总裁月逸满,名闻全球,去过无数个国家,却终身未踏入日本一步。
有日本记者采访他,直言他数十年前的恩怨都不能放下,心胸狭隘无法成就更大事业,他却是淡淡一笑:“家母在世最常叮嘱,月家男儿可为平凡之人,却不可为异族之奴。而家父,他走的太急,我受他教诲不多,但家父临死于倭寇之枪口下之前,我却是记牢了他最后一句话:儿子,你快快长大!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记者微微摇头。
“因为,他希望他五岁的儿子快长到有步枪那么高,那样,就可以提上枪去杀敌了,你懂了吗?”已经年逾八旬的老人,浑浊的眼里突然爆出精光。
日本记者噤若寒蝉,仓皇而走。
七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在五岁幼童的心里,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国仇家恨,那能那么容易忘却?如果那般容易,金陵地下那数十万亡灵的冤屈找谁来诉?如果那般容易,华夏早已不是华夏。
华夏的宽厚,从来不会给予豺狼。
急了眼的中国人,一样会化身为兽的。
就像现在这样,唐刀和一百余战士,就是最凶猛的野兽,把一个可以抵挡一个步兵师进攻的步兵联队撕咬的遍体鳞伤,在黑夜中连舔舐自己伤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为了不使残存的中国守军脱逃,日军几乎调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沿着岸边点燃了篝火堆,动用了10座加了金属网保护的探照灯,将仓库四面包括苏州河河面照得亮如白昼。
仓库中根本不需要点灯,光线就是够够的,倒是让大家伙再不用摸黑了,就是睡觉有些受影响。
一直到天亮。
清晨六点,天刚刚放白,超过三百名日军步兵就被各级军官驱赶着,从各处向仓库匍匐前进。
依旧是老三样,各种炮各种机枪,一轮覆盖后,就轮到步兵,没有任何的新意。
只是这一次,仓库中的反应又有新变化。
日军步兵都到三十米距离了,除了仓库上空的一块已经用深蓝色碎布条替代的‘军旗’还在迎风飘扬,仓库内,一片死寂。
。。。。。。。。
第165章 持续的沉默
苏州河南岸,早已是人山人海。
聚集来的人群,比前几日还要多至少两倍。
实在是昨日那场租界民众冒死跳河打捞战死士兵遗骸最终因日军扫射致死近百人的事件震惊了整个租界。
原来,不光是那帮吃军饷的军汉们不怕死,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怕死了,这对于绝大部分焦虑着明天能吃什么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颠覆性的。
昨日夜间,去那家戏园子临时做成的灵堂吊唁的中国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想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覆盖着一件破了好几个洞深蓝色军服的棺木和另一具棺木在最前,后面数排黑沉沉的棺木密密麻麻,为其守灵的,尽是淞沪地区数得出名的大人物,甚至还有一个陆军少将。
那不由得他们不信。
站在街角的一名身穿米黄色西装的中年人就属于这种人群中的一个,做为租界日不落帝国银行的一名中国职员,虽然战争爆发,但居住在租界的他有房有薪水,并不担忧家人的生活,对这场爆发于自己身边的战争,也远没有难民们那么揪心。
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灵堂时,一排排乌黑沉重的棺木,头戴着白孝的五岁幼童眼中一直未滴下泪水......都深深的震撼着他。
是什么?让一名丈夫和父亲,宁愿抛妻弃子也要主动赴死?那是他的职责吗?并不是。
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对于这场战争的选择,让无法寻找到答案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场战争。
他决定留在这里,亲眼看看是什么让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做出如此不理智的选择。
或许,这多出来的上万中国人,都有着和他一样的疑惑。
在这儿呆了大半个晚上的人们,和这名西装中年男一样,听了太多关于四行仓库守军怎么打鬼子的故事。
故事讲得热血澎湃,让西装中年男都多了几分期待。
但貌似,今天的战场形势有些和他所期待的不大一样。
日军都快进入最危险的四十米区域了,四行仓库依旧静悄悄的。
仿佛,疯狂的重机枪射击和掷弹筒的轰炸依旧叫不醒沉睡中的中国军人。
这太反常了,反常的令中国民众们都忍不住想跺脚。
别说他们了,至今一人未死甚至未伤的日军其实更懵逼。因为太过害怕,一不小心脚一滑自个儿把臀部送到同僚刺刀上弄了个窟窿的那个蠢货不在此列。
“八嘎!中国人有阴谋!”胁板次郎咬牙切齿的快把手里的望远镜给捏碎了。
“又有阴谋,那是不是先停止进攻?”牧野俊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自己上司给玩死了,他每天都这么说,就没有新鲜词,但关键是他还得找不同的方式来接上司的话,这特么才是最难的。
“在战场上,把屁股对准敌人,是更愚蠢的选择。”胁板次郎很有战术修养的回了一句下属。
‘那你说个球啊!继续强攻就是了。’牧野俊内心疯狂OS。
不这样说,你特娘的要是追问我一句‘中国人有啥阴谋?’我可咋整?老子能知道的话,还能跟你个蠢货坐在这儿?老子早就在四行仓库楼顶煮茶了好不好?没看内心疯狂吐槽的下属,胁板次郎努力把思绪投向战场。
日军的前锋已经越过战壕,即将抵达仓库楼下。
四行仓库还是寂静一片。
“咋回事儿呢?咋还不开枪干死那帮龟孙儿?”西装中年男有些急了。
“侬别急,这叫诱敌深入,马上好戏开锣。”西装中年男身边的黄包车夫却是笑道。
而后,一脸奇怪的看向包了自己黄包车一夜的大老板:“张先生,侬怎么说河南话呢?”
“河南话咋嘞!河南人也是中国人,这次淞沪战场上,俺河南来的兵可不少。指不定那些弟兄们都有不少俺河南人。”听到自己雇的黄包车夫有歧视自己家乡话的意思,西装中年男有些不爽了,一边说一边瞪眼。
“中,河南人肯定中,俺开始还以为张先生是本地人嘞!”黄包车夫咧着嘴直点头,一口河南话比西装中年男更地道。
“老乡!”西装中年男一愣。
“俺南阳的,恁哪儿的。”
“俺平顶山的。”
“隔的不远!”
“哈,咱不慌扯家常,老周你说说今儿是咋回事儿?”西装中年男忙问道。
“没啥好慌的,国军弟兄们对付这帮狗日的,有的是办法。”黄包车夫信心满满。“俺估计啊!就等他们成骨堆儿,然后丢炸药包,一死死一片,过瘾着嘞!”
现在,只要在这里观战了几天的,现成的实例教学,多少都有了点战术修养。黄包车夫能这么说,显然也是老看客了。
“有道理,就这样,炸死狗日的。”西装中年男的心放了几分,有些激动的挥舞手臂。
“果军弟兄们,可以丢炸药包了,炸死狗日的。”黄包车夫见老板都认可自己的意见,也有些激动。
“炸死个板板养的!”
“炸他驴日的!”
......
在这两位的带动下,身边的人们也开始以自己家乡的俚语高声呼喊起来。
而后,随着日军步兵抵达楼下的人越来越多,租界南岸的呼喊声越来越响。
在后世亲身去过足球联赛决赛现场的人们有过体验,超过万人爆发出来的声浪,几乎能将屋顶掀翻,身在其中的人根本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包括自己声嘶力竭的跟着一起呐喊的声音。
现在这种情形就是,山崩地裂的呼喊声真的是把已经扑到四行仓库楼下的日军吓得不轻。
不是每个日军都懂中国话,但不是这个日就是那个日,一听就不是好话,尤其是有懂的帮他们翻译出的那个‘炸’字,更是撩动了他们本就敏感而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