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汉唐风月1
不过,该怕的死还是会怕,这位大排长说他不怕的时候,小腿可一直在抖,把自己全身也都藏在桥头用沙包堆好的工事里,就算日机的炸弹再近个两三百米,估计也对他没什么威胁。
两个中国步兵在工事里讨论怕不怕的问题,天空上的日本海航的飞行员们没有多交谈,但他们绝对怕。
不光是已经进入俯冲状态的三架日机在宽阔的河面上就抛下了炸弹,在其右后翼数百米外的护卫日机收到命令后,也立刻根据指挥官的命令执行。
悬挂在机腹下的炸弹纷纷抛下,大部分都落在河中,炸起漫天水花。
小林关一中尉那一刻的脸色都是绿的。
他的本意是命令正在俯冲轰炸的三架战机丢下炸弹,因为那好歹弹着点是在河岸上,指不定还能炸死几个中国人。
可你们三个傻缺是属于护卫性质,飞行高度还在800米以上,你们急个毛啊!是看着中国人伙食不求行,给他们炸点河鱼改善一下伙食的吗?
这就是失去指挥官后只能临时有人接管指挥的坏处,用词稍微不当,就容易产生误会。
但最主要的,或许还是因为远在北岸的两个防空阵地给日机编队造成的压力极大,就算明白小林光一的意思,那三架战机也主动进入误会模式。
毕竟那样跑得快一些。
从三架抛下炸弹的日机迅速拉升姿态就知道,他们甚至已经不打算当护卫机了,要先躲过身后的机炮追杀再说。
1号、2号、3号防空阵地合计7门高射炮和10挺高射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没有人敢轻忽。
更何况,现在大家伙儿都没炸弹了,失去对地面上最具威胁的武器之后,要想护卫,那只能进入更低空,拿着机头上装载着的两挺7.7毫米机枪,和中国人的防空阵地对射。
咋的,难道说只有我们有,你们仨没有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位于交叉火力射击中的6架日机是再恰当不过。
也从侧面反映出,小林关一这个临时指挥官对于整个战机编队的把控力,相对于已经变成一堆碎肉的竹内大熊,还差的远。
这一点,日本陆军可比更傲气的海军要强的多了。
不听令的,直接一枪毙了再说。
不过,迅速反应将战机恢复最强机动性的日本海航中尉没有时间去管他麾下的那些小心思。
他不光得活着,还必须得有战绩,否则,他这个临时指挥官也就这几十分钟的临时。
有了战绩,或许,回舰的时候,中队长这个宝座就会属于他了,那时候他再去收拾一帮不怎么听指挥的混蛋不迟。
所以,减轻负重的小林关一没有迅速拉升以躲避中国人倾尽全力射出的炮弹和子弹,反倒是一压机头,机翼偏转,战机灵活的转向并进入更低空,犹如一只发现目标的金雕,悍然朝着正在喷吐着火舌的1号阵地侧翼扑去。
两架僚机纵算千般不愿意,但限于军规,也只能跟着长机的战术动作照做。
迎着中国人的炮火前进。
那一刻,小林关一可算是把竹内大熊已经向中国军民展示过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演绎到了极致。
96舰战疯狂的加速,俯冲。
45度角的俯冲,向着1号防空阵地方向俯冲。
短短数百米直线距离,飞机就下降至200米低空。
绝对的超低空。
也就是这里没山,否则,日机就能一头撞山上玩自杀。
发动机剧烈的轰鸣声和俯冲时多普勒效应引发的尖啸声犹如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地面上所有的中国军民,都能从俯冲的日军战机疯狂的速度中感受到他们的坚定。
尤其是领头的那架日军战机,飞机灵活的做着机动躲避着地面防空阵地朝他喷射出的弹雨,机头上的两挺机载机枪更是在1000米外就开始还击。
肉眼可见的,两条弹鞭狠狠抽打在丘陵的密林间,枝叶横飞之下不知给防空阵地造成了怎样可怕的杀伤。
防空阵地上反击的机关炮和机枪的火力足够凶猛,但一个是高速移动目标,一个是完全固定,双方态势之优劣自然是一目了然。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时。
江南深秋的傍晚很美,天边晚霞漫天,宽阔而宁静的苏州河河面以及岸边的丘陵树林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在这美如画的风景中,三架机身上画着火红太阳的战机,发动机剧烈的轰鸣着由空中轰然而下,画出三道令人战栗的尾气,以及,六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弹鞭。
和数十公里外正在血战的松江城一样,这里,注定也是一个......
血色黄昏。
第360章 目光交错(求订阅!求月票!)
小林关一几乎已经将俯冲的速度提至极限。
每秒钟超过130米的高速让机枪子弹似乎都追不上96舰战疯狂掠动的身影。
至少有2挺重机枪和两门机关炮对着小林关一在开火,却都没有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不断调整机身躲避着致命弹流的小林关一死死扣动着机枪扳机,两挺位于机头的7.7毫米航空机枪同样喷吐出令人胆寒的火舌。
在这一刻,这位日军战机编队的指挥官用行动诠释出日本海航的武勇,哪怕他是为了泄愤或是获得战果好晋升军职。
但至少,迎着机枪和高射炮疯狂突击的战斗方式是勇敢而无畏的。
只是,地面上的中国军人同样有不输于他的勇气,三架依旧俯冲并试图攻击阵地的日机成为重点打击目标,哪怕是能清晰看到日机机头喷出的数道令人生寒的火舌,但依旧有三门机关炮和三挺高射机枪、甚至还有五挺轻机枪射手就将机枪架在树杈上不断调整着枪口和其对射。
这种情况,就像是古代骑兵对决时,两名骑兵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各自平端起自己手中的长矛,哪怕明知道下一刻对手的长矛或许就会戳进自己的胸膛,但依然无人后退。
小林关一不能后退,从他开始俯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旦他选择机动躲避甚至是拉升离开,那不是丧失帝国海军荣誉的问题。
而是,失去自己的攻击力,中国人就会用他们的机关炮像对付死鬼上司一样将他送走。
既然选择了富贵险中求,那他就要用命为自己搏一个前程和未来。
而原本可以命令全军停止射击先避开日机凶猛狂攻的程铁首也没有选择后退,为引诱日机上钩,他的战友都已经选择坦然走向死亡,做为整个防御阵地上火力最强的指挥官,他有什么资格后退?
他这一次可以为自己后退找一个理由,那以后呢?
如果狂奔的日机掠过,冲着还躲在旷野中的难民们扫出致命子弹,不说担着巨大风险下令反击的雷雄会怎么看他,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亦或是,敌我皆亡,再无其他路可以选了。
三架日机扫出的弹道在地上形成数条清晰可辩的弹道,树叶和树干纷纷炸裂,泥土纷飞,向阵地上袭来。
距离高射炮阵地百米外的一名将捷克轻机枪架在树杈上对空射击的射手躲闪不及,直接被7.7毫米机枪子弹扫中,胸腹间瞬间被打出几个大洞,惨呼一声便颓然倒地,成为交战至今1号防空阵地上第一个牺牲的士兵。
既然选择战斗,牺牲,是避不可免。
子弹的洪流中,牺牲,还在延续。
铛铛”的几声闷响。
一门厄利孔高射炮前护钢板被日机机枪子弹扫中的同时,高射炮射手头一歪径直倒下,一颗被高射炮坚硬的炮身弹开的跳弹,以令人猝不及防方式穿入高射炮射手的颈部,动能虽已衰减的跳弹依旧威力十足,击穿人体脆弱的颈部并将颈椎骨炸成粉碎。
那名挂着军士军衔至少有5年军龄的老兵射手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倒地,战死当场。
一边的副射手没时间抹去眼中骤然闪现的泪花,冲上前接过已经颓然倒下班长手中的高射炮把手,“杀了你,杀了你!”一边疯狂的吼叫着一边冲越来越近的日机开炮。
不断抖动着翅膀不断调整着机身的96舰战运动轨迹灵巧和轻快,瞄准小林关一射击的高射炮至今都还没有击中他。
全金属的机身上虽然有几个弹孔,那都是马克沁重机枪靠着倾泻大量子弹留下的,但那,显然并不足以对一架这个时间段被称之为优秀的战机造成伤害。
四行营的官兵们因为战友的牺牲而疯狂,没有人在汹涌而来的弹流中躲避,他们唯一的战术动作就是稳定枪口炮口,对着敌人射击再射击。
所以,很快就轮到小林关一忧伤了。
他眼角的余光中,一架紧跟在他左后方不断朝中方阵地射击的96舰战突然改变状态,机头向下,以比最高时速还要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有中国人的树林里冲去的时候,小林关一就知道,他完了。
飞机没有冒起浓烟却失控,就意味着飞行员失去了对飞机的控制权。
是的,小林关一很有经验,日机的挡风玻璃早已被两枚机关炮炮弹爆炸的碎片击成粉碎。
高速飞溅的玻璃碎片甚至比炮弹碎片还要恐怖,机舱中坐着的日机飞行员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最大的一块玻璃碎片更是将其胸口直接贯穿,将他钉在飞行座椅上。
彻底的将人和飞机结合为一体。
那也是飞行员最梦寐以求的境界,没想到在这一刻竟然达到了。
只不过,那是无比痛楚的体验,不管是对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不用看飞机上的编号,小林关一就知道,那是他在飞行中队最好的朋友。
那个和他一起就读军校,一起入选帝国海航的同县老乡,那个喜欢拿出妻子在故乡求得一千个女人绣的千人针在他面前炫耀,那个无论是训练还是战斗,都习惯性的卫护在他的左侧的年轻人。
后来小林关一才知道,原来,他的习惯是看向自己右侧,对于来自右侧的危险感知最为敏锐,而他的朋友,因为他这个习惯,决定成为他最薄弱位置的盾牌。
现在,那个人战死了,因为他有些自私的想法,战死了。
那个一直裹在他胸前的千人针终究还是没能保护着他武运长久。
他将陨落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尸骨无存。
“轰!”的一声剧烈爆炸声响起,树林中腾起一股冲天而起的烟火。
“中国人,你们都该死。”日本海航中尉疯狂的嚎叫着,扣动着航空机枪扳机,顶着中国人疯狂的弹流,更疯狂的向1号防空阵地俯冲着,射击着。
原本双方就相隔不过1000米,经过五六秒钟的俯冲,小林关一和1号防空阵地仅仅相距不过200米。
这样的距离,对于高速狂奔的战机来说,或许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
交战双方如果视力好点的话,甚至都可以在交错而过的那个时间点,看清对方的脸。
只是,越是临近,就意味着对手的轻重机枪威力越大,一旦对同一个目标以集火式射击,死亡的几率将大大提高。
另一架日机终于顶不住这个巨大压力,拼命打方向舵,高速转向右翼逃离。
独留已经亮了刺刀进行‘板载冲锋’的小林关一和他座下的战机。
“懦夫!”小林关一的两个字刚刚吐出口。
阵地上亮起一团近乎于璀璨的弹花。
那是装上了长枪管的MG34,足足100发的弹带接入在这挺可怕的高射速机枪上。
亲自担纲射手的是程铁首,在6架日机开始要俯冲轰炸时,程铁首就放弃了自己最熟悉的苏罗通双联装机关炮。
机关炮威力虽然大,但射速实在太慢,高速移动的日机完全可以通过调整机身避开弹道。
反倒是MG34这种高射速机枪,靠着无与伦比的高射速,能对其进行致命一击,只要他们敢进入400米以下低空。
程铁首足够忍耐,哪怕日机已经进入到可以清晰可见的200米低空,哪怕是他们火力凶猛,将阵地上扫的狼藉一片,他都没有开枪。
直到,日机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双方的距离。
程铁首终于扣动扳机。
‘噗!噗!噗!’连续撕裂麻布的恐怖声音响起一直持续到日机高速从1号阵地右上方掠过。
小林关一侧头向下望,几乎能看清璀璨弹花后那张写满坚定的中国军人的脸庞。
就如同,程铁首也几乎能看清他的面孔一样。
0.1秒的时间,互相对射的中国中尉和日本中尉四目相对。
而后,随着96舰战的高速掠走,目光交错而过。
“由美,对不起了!”日本中尉有些艰难的低头,看着满是鲜血的胸膛,喃喃自语。
不过,令日本海航中尉有些不甘的是,心里念的是美丽妻子,但占据他脑海的,却全是那个因为血液上涌,脸色黑里透着红的中国军人。
他是如何击杀自己的?他用的什么机枪?
但再如何不甘,心脏都被击碎,该走的还是要走。
黑暗袭来,头颅缓缓垂下!
96舰战一直向前狂飙了近两千米,才狠狠撞在旷野中。
MG34瞬间喷射出的金属弹流没能摧毁96舰战,却用三发子弹击穿机身将飞行员的生命带走。
来袭的日本海航战机编队,连续两任指挥官皆丧命于同一挺机枪之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种奇妙的命运。
第361章 格局小了(求订阅!求月票!)
做为尖兵,牛二一直躲在距离大桥2000米外的一处山丘坡顶。
和他搭档的,是一名川军老兵。
这样的尖兵组合在大桥防御阵地四周,雷雄一共派出去五组,其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提早一步侦测到可能来袭的日军步兵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