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汉唐风月1
连在大场镇亲自率军硬抗日军七昼夜的刘雨青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把他最后700精锐派过去,也不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就拿对付日军这种无畏重机枪的小豆丁装甲车来说,缺乏重火器的26师想炸毁一辆,往往需要牺牲一个步兵班甚至两个才能做到,而人家保安团的一个兵就办到了,哪怕是有地形上的优势。
这样的人,就是人才。
而且,一个已经因战功被晋升为中校的营长如此哀求他,这个面子必须给。
当然了,这个面子也是保安团靠战功自己挣出来的。
“阿强,领我的军令,去找个熟悉地形的保安团的弟兄带上,换身日军军服,潜出城外,去看看情况,如果能救,以一颗红色信号弹为号,我通知迫击炮营对你们进行火力支援。”刘雨青扭头喊过自己的警卫班长。“还有,如果可以,去仓城那边看看战况,如果战况紧急,以一颗绿色信号弹为号,我可以通知指挥部动用全军火炮支援。”
“是!”警戒哨外面传来士兵低沉领命的声音。
第291章 一人一阵地(双倍月票了,兄弟们投月票啊!)
“刘师长,你的好意我替保安团的弟兄们心领了,只是大战在即,为我保安团一人或是几人费如此大周章,还有可能招致日军炮火报复,又是何必?”王公屿瞪一眼眼里满是感激之色的庄师散,却是惯性的客套。
“至于说陷在那边的兄弟,只能怨他们命不好,等他日我王公屿战死,亲自在地下向他们赔个不是罢了。”
那是官场上的那一套,早已乱熟于心的王大专员不自觉的就玩出来了,哪怕他心里早已千肯万肯。
刘雨青瞥了一眼多少有些假惺惺的松江地方官,心头无端生出鄙夷,不过却也知道,这是当前官场生态。
坐到王公屿现在这个位置,放在古代也是五品官,算是地方上的大员了,干啥事儿都得瞻前顾后左思右想,远不像军队里来得直接。
只是,国难当前,军队成为抗日最重要的力量,但还真不能光靠军队,筹措粮饷,征兵等一系列事务还得依靠这帮地方官员,就比如现在的松江城,如果不是这位地方大员倾力相助,恐怕还真不能有现在这样强的防御体系。
很快,陆军中将释放心中的不爽,微微摇头:“王司令,你错了!”
迎着两人有些错愕的表情,刘雨青看着自己警卫班长狂奔而去的背影,道:“我力主要救的,不仅仅只是你王司令手下保安团的兵,我要救的,是所有敢和日本人战斗的袍泽,如果,在战场上因为考虑伤亡就可以随意丢弃自己的战友弟兄,那,以后谁还敢和你肩并肩的战斗?
就冲着保安团昨夜和今日清晨之战绩,那些还在和日寇厮杀的弟兄,我们必须救,并不惜一切。”
“谢谢你,刘师长。”一直以来表现都算是儒雅维持着风度的王公屿眼里闪着泪花,主动握住刘雨青的手摇了又摇,“有你刘师长这番话,我松江保安团这次没白拼命,日后43军所部但有所求,我松江保安团,不,是松江必鼎力相助。”
到此刻,这位混官场日久的老油条,第一次放下松江最高行政长官的矜持,说出真心话。
他这声谢谢,可不光是因为刘雨青要救他手下的兵,而是这位川军师长承认他保安团在这片战场的战绩。
没看连二流子保安营长庄师散这会儿都是眼泪哗哗的,对于这个曾投身于战斗的保安军来说,被正规军的中将师长认可,就是最大褒奖。
远比发放现大洋和晋升军衔更重要的褒奖。
有人说,军队是熔炉,但实际上,战场,才是最好的锻造厂。
只有经历过战场,才知道自己豁出命去守护阵地的意义,当袍泽不断离你远去,你所要做的,不过是顶替他,站上他的战位而已。
他死了,你活着,那就继续替他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在某个地方重逢。
庄师散,就是这样一个被战火淬炼出来的指挥官。
。。。。。。。。
还在围攻佛塔的日本人当然不知道,他们竟然被一名中国陆军中将给注意上了,并且,8门150迫击炮得到了西城指挥部的通知,已经将炮口瞄向此地。
两名炮兵观察员根据命令,已经在计算坐标,坐标中心,正是西林寺。
而相对于西林寺这种规模小的近乎不值一提的战场,仓城那边的战场才是真的进入了白热化。
国崎怔这次是真的要打算将自己的国崎支队化为一把铁锤砸烂仓城前线这颗中国人丢出来的铁钉。
动用自己国崎支队的16门山炮不算,还不顾脸面的向114师团求援,请求其动用12门105榴弹炮炮击仓城。
光是炮火准备,28门大大小小口径的火炮就向小小的仓城投掷了500余发炮弹。
等到步兵攻坚战开始,更是动用了4辆89坦克和3辆94装甲车,几乎是随国崎支队来江南的装甲车中队的一半力量。
也就是说,别看步兵才动用了一个半步兵大队,但无论是火炮还是装甲力量,国崎支队几乎是投入了所有能投入的。
这还不算。
最丧心病狂的是,国崎怔再度采用了100米距离近乎自杀式的步炮协同。
炮火几乎是擦着日军步兵的头发稍在仓城阵地上炸响。
曾经高达五米的仓城城墙都被整体削低了半米,豁口更不是曾经的一处两处三四处,而是犹如一道已经溃堤的大坝,千疮百孔,舍命狂攻宁愿被自己炮火卷上天的日军步兵似乎只要一个大踏步,就可以攻入城内。
而且日军,是从仓城三面狂攻。
但,被炮火一轮又一轮光顾过几乎不可能有人存活的中方阵地上,依旧不断有子弹射出。
日军成片成片的倒伏在城墙之前,或许也有为数不多的日军通过豁口进入城墙内,但很快,在他们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城墙内设置的由轻机枪和冲锋枪组成的倒三角伏击阵就将只有轻武器的日军击杀在豁口周围。
他们根本没办法向他们想象的一样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再向纵深突进,最终将城内的中国守军进行分割,从而一一歼灭。
日本人最典型的陆军战术,中央吸引两翼包抄突破,还有派出小股兵力截断敌军后路并伺机击杀敌军重要人物,其实就是未来中国军队最擅长的运动分割包围战术的原始版。
但就算是这种原始版运动战术,已经足够厉害,尤其是其还拥有可怕的炮火支援的时候。
虽然仓城一线城墙还在中方守军手中,但已是摇摇欲坠。
中日双方就像在泥潭中较量的两个摔跤手,双方都已经是鼻青脸肿精疲力竭,只是双方都还在竭力坚持,就看谁先泄掉那口气,那谁就将被对手按死在淤泥中毙命。
在日军如此凶残的战法下,唐刀脑海里闪出的各种战法都失效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未来十几年后爆发于北方冰原上的一场战斗。
那名范姓团长,带着一个轻装步兵团一日狂奔100多里在光秃秃的山岭上阻击武装到牙齿的几个师的米国牛仔。
他们可没有仓城这样的工事,面对的火炮和坦克更甚于现在,他们怎么守住阵地的?
米国牛仔和现在的日本人一样,顶着自己的炮火向上冲,警戒哨不起作用了,那就用轮流战。
什么叫轮流站?就是一个排上一线,这个排打光了,那就换一个排再上。
说白了,这叫轮流去死。
唐刀被迫也用上了这个无比残酷的战法。
因为,在这种双方都必须要死战的战场,所谓的战术,只有一种,看谁敢死的更多一些。
一个步兵排30多人,几乎没用到10分钟,就被全部打光。
能被担架抬下来还有口气的,就是最大的幸运儿。
年轻的副班长钱大柱这次没有哭。
因为,他没时间哭。
属于他所在的步兵排的阵地上,枪声一直没断过。
他一直在奔跑,一直在射击。
每个战位上,都摆着一杆枪,有机枪,有步枪,有驳壳枪,手榴弹也都被旋开盖子,方便他拉弦再投出去。
日军凶猛的炮火阻断了前来替换他们的步兵1排足足五分钟,就连头缠着绷带亲自带队上一线的营长刘震山都已经做好了全员上刺刀把肯定已经进入城墙工事的日军赶回去的准备。
然而,当他们冲入阵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士兵们不由呆了。
一名士兵在战壕里奔跑着,不断扑向战位,开枪,然后,继续奔跑,在日军掷弹筒的榴弹飞来之前。
这,就是一线阵地枪声从未停止的原因。
而日军,竟然被这一人,死死压制在阵地前30米。
战壕里,则处处是遗尸,或许是因为被炮击过的缘故,没有红色,只有黑色。
那是血,是军服。
感应到援军终于冲上来的年轻副班长在百忙中回过一次头,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脸上,只有眼白是白的。
看到援军上来,年轻副班长努力裂了咧嘴。
他想笑,却更像是要哭。
年轻的上等兵没哭,他的营长却是先流泪了。
这是,全排皆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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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野草
当发现中国守军再度像春风吹过后的野草一样重新冒出头后,连续攻击三轮受挫后的日军步兵终于退却了。
战场陷入短暂的宁静。
钱大柱死活不下火线。
按他的说法,这是他全排弟兄拿命守住的阵地,他一个人回去干什么?孤单单地一个人坐在避弹洞里发呆吗?让他呆在阵地上,好歹让他觉得弟兄们都还在。
刘震山一时也难以说服他,看着他孤独靠在战壕里大口抽烟的身影,也不想用军令来让这名孤单的士兵撤出阵地。
阵地前最少倒伏了100名日军,显示日军在那个时间段不是说没拼命,没人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撑过那五分钟的,但他就是撑住了。
幸好,经过仔细搜索甄别,士兵们从战壕里的遗体中找出两个还有微弱呼吸的,那应该是掩体中炮后被生生震晕,脸色苍白如纸,乍一看上去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
但绝对还能抢救,有一个正是钱大柱步兵班里最年轻的那个通信员。
听说排里还有人活着,梗着脖子不走的钱大柱也不再坚持己见,趁着日军没再进攻的间隙,和几个士兵用担架将两名还在昏迷中的伤员抬回避弹洞。
至于说那些遗体,战况紧急,只能是暂且顾不上了,先堆在战壕的一侧,等战斗结束后再说。
不光是中国人这边痛彻心扉,做为攻方的日本人那边更痛。
仓城城墙下和豁口中,不算轻重伤员,日军光是尸体就遗留超过300具。
这对于500米外两名脸色铁青的日军少佐来说,也是从未经历过的艰苦之战。
恐怕做为始作俑者的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不过40分钟的攻击行动,一个半步兵大队,战损就接近百分之四十。
用这个速度消耗下去,再来一个小时,他们两人麾下的步兵大队就可以宣布撤销建制了。
“崎尾君,中国人究竟在那里面囤积了多少兵力?为什么杀之不尽?我们该怎么办?”一名日军少佐向身边的同僚询问。
他总算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倒霉蛋的两个半步兵中队是怎么在先前的一场攻击中被消耗殆尽的了,真不是什么战术不对,也不是帝国士兵不够勇敢。
而是,中国人就像该死的野草,明明被酷寒给弄死弄绝了,谁知道春风一至,他们又冒出头来。
“我们能怎么办?支队长阁下已经下令,他不需要伤亡数字,只需要结果。”另一名身材消瘦的日军少佐满脸苦涩。“所以,哪怕是将你我二人麾下步兵尽数玉碎,也必须完成支队长阁下的军令,向支队长请求更多的炮火支援吧!下一轮,我将亲自率领我余部进行万岁冲锋。”
“崎尾君,你.......”日军少佐大惊。
万岁冲锋,是除非全军死绝,否则绝不能停止攻击脚步的冲锋,攻击力度是强了是厉害了,但这也是个双刃剑,一旦对手气势没有被击溃,等待这位日军少佐和他麾下最后200步兵的,就是全军皆墨。
“街区失利,这里的第一轮攻击也失利,我还有得选吗?”崎尾少佐的眼神绝望而平静。
日本陆军少佐哑口无言。
正如他那位同僚所说,没得选,再一再二不再三,生性高傲的少将支队长可以容忍两次失败,绝不会允许第三次。
与其被丢出指挥刀勒令他向天皇陛下剖腹谢罪,不如英勇的战死在战场上。
两个日军步兵大队长,已经被无比坚强的仓城逼至绝境。
躲在阵地上提着狙击枪看着远方的唐刀此时也显得有些狼狈,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胳膊上和胸前也缠着绷带,军服则更是已经被炮弹炸出的火星灼的数处焦黑。
只是,对于这名亲临一线战场的最高指挥官,哪怕他再如何狼狈,士兵们看他的眼神,都是近乎崇敬的尊敬。
不是因为他枪法如神,短短数十分钟的战斗,死在他枪下的日军,绝不下一个步兵小队,他几乎承包了所有对阵地最有威胁的日军步兵的打击。
远在300米外的重机枪手,日军最少更换了20人,躲在掩体后的日军掷弹筒手,只要胆敢露出头颅观察,死于非命的不下10人,日军最喜欢悬挂太阳旗的军曹,早在第二轮冲锋的时候,就已经主动卸下旗帜。
因为,死的太多了,唐刀几乎没有给主动暴露目标的日军军曹任何生存的机会。
也不是他无比可怕的战斗直觉,总能在危险来临前提前预判,躲开同样注意上他的日军掷弹筒手和轻重机枪的攻击。
而是,做为做出轮换上阵地选择的最高指挥官,他是唯一没有参与轮换的军人,一直坚守在一线阵地上。
所有来这个阵地的步兵排,永远都可以看到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在。
战术,是一个指挥官对于战场最好的把控,而唐刀,只用了一种战术,死战,老子和你们一起。
这可能也是仓城全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到现在依旧还能牢牢守住一线阵地的主因。
而当日后郭中将听到来自仓城残军这样描绘他们的指挥官后,想起谢近元告诉他的,营连级规模作战的指挥能力,唐刀已是极强,不由叹息摇头:“谢中民,真的是太谦虚了,这那里是极强,而应该是像他的单兵能力一样,无人能出其左右才对啊!”
只是,崇敬归崇敬,但没人敢靠近唐刀三米范围内。
遥遥看着远方的唐刀的眼神看似平静,只是其中跳跃着的火焰比即将喷发的熔岩更加灼人,就连想过来给他汇报各连战损的彭冲都选择暂时等在一边,不想打扰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