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上) 第22章

作者:烽火戏诸

  高手过招便是如此,最怕对方根本不接招,空有一身好武艺,便无处落脚。

  老妪以往跟顾寡妇那个骚狐狸吵架,输归输,老妪每次事后觉得功力见长,下次吵架肯定能找回场子,哪像这个泥瓶巷的小浪蹄子,次次故意闷不吭声,但是每次少女离开时候的眼神,又透着股让老妪极其不舒服的意味,真是让老妪恨得牙痒痒,很想上前就抓她个满脸花,省得附近几条巷子的少年和青壮汉子,人人恨不得把魂都挂在那不要脸婢女的腰肢上。

  尤其是他那个孙子,虽然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个傻子,可最近就连她这个奶奶,也觉得这孩子真真正正是失心疯了,一天到晚都说些胡话,总说以后要把这个泥瓶巷的婢女,娶回家当媳妇,然后要把这老天一拳打出个窟窿来。

  见可恨至极的少女没反应,马婆婆就把主意打到贫寒少年身上,啧啧道:“没出息的贱泥胚,害死了爹娘也有脸活在世上,知道自己注定没本事娶媳妇,就舔着脸勾搭别人家的婢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干脆在一起好了,反正泥瓶巷就是住垃圾贱种的地儿,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说不得真能在泥瓶巷称王称霸呢。”

  陈平安想了想,弯腰刚要放下肩上的担子。

  婢女稚圭已经早早放下水桶,大步走向那个有恃无恐的老妪,少女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得马婆婆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晕晕乎乎,给旁边妇人们搀扶住才没跌倒。稚圭不等老妪回过神,又是上前一步,劈头盖脸就是一耳光摔下去,少女骂道:“老不死的东西,忍你很久了!”

  老妪晃了晃脑袋,气得七窍生烟,正要还手,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两位妇人的搀扶,太过尽心尽力,让她一时间无法挣脱开,结果惨遭第三次羞辱,那婢女丫鬟第三次出手,弯曲手指在老妪额头往死里一敲,“以后再敢骂人,就把你这个长舌妇的舌头拔出来,你骂一个字,我就用针刺你一次!”

  老妪吓得不轻,竟然忘了还嘴,更别提还手。

  少女转身快步离去,发现邻居少年已经帮她提着水桶,笑了笑,跟他一起返回泥瓶巷。

  不等陈平安说话,少女就把话说死了,“别谢我啊,我骂人跟你没关系。”

  陈平安无言以对。

  两手空空的少女,自己在那边嘀嘀咕咕,反正没想过要从草鞋少年手里拿回水桶。

  铁锁井轱辘车旁边,老妪坐在地上干嚎,“挨千刀的小贱婢,要遭天谴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劈个雷下来,砸死这个小浪蹄子啊……”

  少女脚步轻快,双手一下一下向天空撑起,很古怪的手势。

  好在陈平安跟她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并不觉得奇怪。

  两人经过早点铺子的时候,陈平安看到一个熟悉背影,她个子不高,身穿青色衣裳,正在买刚出炉的肉包子,热气腾腾,香味飘荡整条街。

  陈平安

  今天的清晨,不知何时已是云层低垂的景象,格外厚实,像一条富人家的大被褥,铺在那边晒太阳。

  轰隆隆,小镇头顶雷声大震。

  铁锁井那边的马婆婆麻溜站起身,匆匆忙忙跑回家去了,小水桶摇摇晃晃,一路洒出井水,估计到家后,不会剩下半桶水。

  约莫是老妪心知肚明,老天爷若是真开了眼,第一个雷劈下来,多半就要落在她头上。

  陈平安听到雷声后,抬起头望去,有些疑惑,不像是下雨的迹象。

  少女笑眯眯道:“我家少爷说他在书上看到过,传闻每逢初春,就会有天庭正神身披金甲,擂鼓于云霄,辞旧迎新,震慑万邪,以报新春。”

  陈平安点头道:“你家少爷读书确实多。”

  少女叹了口气,“我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懒散了些,再就是喜欢骂老天爷,我觉得这样不好。”

  陈平安没有背后说人是非的习惯,对此没有说什么。隔壁宋集薪有个坚持很多年的怪脾气,就是骂老天爷,跟马婆婆是一个路数,骂贼老天不开眼之类的。不过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讲究,风雪夜,雷雨天,天边挂满彩霞的时候,这是宋集薪的三不骂,说他是要趁着老天爷打盹的时候,骂他一骂,老天爷听不到,便不会生气,而他宋集薪也能解气舒坦,一举两得。

  见陈平安不搭话,稚圭就看似漫不经心说道:“你昨晚没回家,去刘羡阳那边啦?”

  陈平安点头道:“家里有客人,不方便。”

  她冷不丁问道:“对了,齐先生是不是跟你见过面,还说了什么啊?”

  陈平安反问道:“为啥这么问?”

  她天真无邪笑道:“随便问问,因为今天我出门打水的时候,刚好碰到齐先生说是清晨散步,还问我你在不在家呢,我便如实回答了。”

  陈平安笑道:“之前无意间遇上了齐先生,先生就跟我说了几句家常话,大致意思是当年我应该和刘羡阳,一起去学塾读书的。我只能说家里穷,没法子的事情,要不然我也愿意读书。”

  稚圭疑惑道:“这样吗?”

  陈平安望向她的那双眼眸,笑问道:“要不然你以为?”

  她一笑置之。

  两人在街角分开,稚圭接过水桶去往泥瓶巷,陈平安返回刘羡阳家,在这之后,还要去城东门那边取家书信笺,一封一文钱,要是早早拥有这份生意,就凭陈平安跑遍方圆百里山头的脚力,估计媳妇本都已经攒够了。

  泥瓶巷口子上,稚圭看到自己少爷站在那边,打着哈欠。

  她快步走去,好奇道:“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宋集薪缓缓伸展身体,懒洋洋道:“待着也无聊。”

  她小声问道:“公子,新任督造官什么时候回小镇啊?那之后咱们是不是就能去京城啦?”

  宋集薪想了想,“也就一旬之内的事情吧。”

  稚圭犹犹豫豫,手里的小水桶也跟着晃晃荡荡。

  宋集薪笑问道:“咋了,有心事?”

  她怯生生道:“公子,那本地方县志能借给我瞅瞅不?就一两个晚上,我好认字,省得到了那啥京城,给人瞧不起,到时候连累公子给人看笑话。”

  宋集薪哑然失笑,略作思量后,“这有啥不好意思开口的,不过记得翻书之前,洗干净手,别在书页上沾上污垢,再就是小心蜡烛油滴上去,其它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一本‘到此为止’的破书而已。”

  稚圭灿烂笑道:“奴婢谢过公子!”

  宋集薪乐了,开怀大笑道:“来来来,公子帮你提水。”

  稚圭躲闪了一下,正色道:“公子!不是说好了君子远庖厨吗?这些杂事,公子哪里能沾碰,传出去的话,我可是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

  宋集薪气笑道:“规矩、道理、礼法这些东西,糊弄吓唬别人可以,公子我……”

  说到这里,这位生长于陋巷的读书种子,不再说下去了。

  她好奇道:“公子是什么?”

  宋集薪恢复玩世不恭的笑容,伸手指了指自己,“公子我啊,其实也就是个庄稼汉,把一块田地给一垄垄,一行行,划分出来,然后让人撒种,引水灌溉啊,我就坐等收成,年复一年,就这样!”

  她迷迷糊糊。

  宋集薪哈哈大笑。

  少年突然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稚圭啊,姓陈的是不是帮你提了一路的水桶?”

  婢女点点头,眼神无辜。

  少年语重心长道:“有一位圣贤曾经说过,愿意把陌生人的些许善意,视为珍稀的瑰宝,却把身边亲近人的全部付出,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其视而不见,这是不对的。”

  婢女更加懵懂疑惑,“啊?”

  少年揉了揉下巴,自言自语道:“竟然没有听出我的言下之意,让少爷我怎么接话才好?难道到了京城,要换一个更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漂亮水灵小丫鬟?”

  婢女忍不住笑出声,根本不把自家少爷的威胁放在心上,揭穿真相道:“少爷其实是想等我问,谁是这位大学问的圣贤吧?少爷,我知道啦,是你嘛!”

  宋集薪爽朗大笑,“知我者,稚圭也!”

  ————

  学塾书屋内,中年儒士正襟危坐,他眼前棋盘上的所有黑白棋子,皆在春雷声中,化作齑粉。

  小镇少年孩子们在小溪抓石板鱼,有一种法子,是手持铁锤重击溪中石块,就会有躲在石底的鱼被震晕,浮出水面。

  与书上所谓的敲山震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若是要警告一方圣人,莫要逆天行事,悖理大道。

  那么天地间与之身份匹配的重器,大概就只有威势浩荡的天雷了。

第32章 桃叶

  陈平安挑水回到刘羡阳家的院子,倒入灶房水缸里,然后跑到房门口喊道:“刘羡阳,我用一下你家的柴和油盐,要给宁姑娘炖鱼汤补补身体,可以吧?”

  美滋滋睡着回笼觉的刘羡阳被惊醒后,怒吼道:“姓陈的!你烦不烦,老子刚梦到稚圭对我笑了!快赔我一个稚圭!”

  陈平安摇了摇头,记起一事,歉意道:“刚才还真在铁锁井那边遇上稚圭了,不过被马婆婆打岔,忘了帮你捎句话。等会儿我去给宁姑娘送鱼汤的时候,保证帮你把话带到。”

  刘羡阳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穿上衣服,跑到正房大堂外的门槛坐着,看着灶房里忙碌的消瘦身影,嘿嘿笑道:“等下我跟你一起送鱼汤去,对了,今天稚圭是不是穿那件大红色的石榴裙?还是浅绿色那条?唉,回头等我再攒两百文钱,就能买到那只百余碾龙银粉盒了,我知道她看中它很久了,就是舍不得买。都怪宋集薪那个臭穷酸,实在小气,自己穿得挺像是福禄街的阿猫阿狗,可怜稚圭一年到头也没几件新衣裳,换成我是她家少爷,保准让她看中啥就买啥,比福禄街的千金小姐还富贵,做那万金大小姐!”

  陈平安没理睬刘羡阳的痴人做梦,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刘羡阳偏偏就喜欢稚圭,当然不是看不起她作为宋集薪婢女的出身,也不是觉得稚圭长得不好看,只不过总觉得她和刘羡阳,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姻缘的。

  陈平安好奇问道:“你怎么也喊她稚圭,不喊王朱了?”

  刘羡阳咧嘴笑道:“晓得原来你也不知道‘稚圭’两个字怎么写之后,我就无所谓了。”

  陈平安无奈道:“你跟我比有啥用,跟宋集薪比啊,稚圭又不是我的丫鬟。”

  刘羡阳嗤笑道:“那个家伙也不是样样比你好的,比如他这辈子喊过谁‘爹’‘娘’不?没有吧,这不就不如你陈平安啦?也难怪顾粲他娘、还有马婆婆那些婆姨娘们嘴巴毒,宋集薪那家伙,本来就算不得什么清清白白的人家,不然为啥不光明正大住在那座督造官衙署,反而要去你们泥瓶巷过苦日子?这家伙竟敢还喜欢狗眼看人低,所以活该给人泼脏水,骂野种。”

  陈平安站起身走到灶房门口,“刘羡阳,虽然我和宋集薪根本算不上朋友,但是你这么说人家……”

  刘羡阳急忙举起双手,坚决不让陈平安继续絮叨下去,狡猾道:“我不说了,行了吧?陈平安你这认死理的烂脾气,随谁呢?我爷爷可说过,你爹娘都很好说话的,尤其是你娘亲,说话细声细气的,还喜欢笑,那脾气好得真是没话说,我爷爷还说早年马婆婆,几乎骂遍了附近巷弄的人,唯独见着你娘亲,非但不挑刺,还会有些笑脸呢。”

  陈平安笑得合不拢嘴。

  刘羡阳挥手赶人,“赶紧给你家小媳妇炖汤去。”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当着宁姑娘的面说?”

  刘羡阳笑道:“你傻我又不傻。”

  不久之后陈平安捧出一只小陶罐,两人锁好屋门院门,一起走向泥瓶巷。到了陈平安院门口,看到他在那儿傻乎乎敲门,刘羡阳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把家门钥匙全留给了黑衣少女,刘羡阳觉得这家伙是真无药可救了。

  黑衣少女在家的时候并不戴帷帽,开门的时候露出一张清清爽爽的容颜,刘羡阳心底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女,高大少年甚至都不知道原因理由,要说性子冷淡,隔壁稚圭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羡阳一样有胆子死皮赖脸,若说黑衣少女悬佩刀剑的缘故,也不对,刘羡阳对上福禄街的膏粱子弟,哪怕几次围追堵截,像一条丧家犬逃窜,但少年内心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怵过。

  可他就是有点怕名叫宁姚的外乡小娘。

  黑衣少女坐在桌旁打开罐子后,闻着香味,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眼眸,点头柔声道:“谢了。”

  陈平安的观察细致入微,知道这应该就是冷漠少女心情很好的意思了。

  陈平安先帮她煮了一锅粥,让她自己注意火候,然后对刘羡阳说道:“你自己等着稚圭出门?我得去送信。”

  刘羡阳正坐在门槛上,竖起耳朵聆听那边的动静,唯恐被他听出一点神仙打架的声响,心情正糟糕的高大少年不耐烦道:“你忙你的!”

  陈平安离开院子,即将跑到泥瓶巷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视线昏暗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穿一袭雪白袍子的高大男子,他一手负后,一手搭在腹部的白玉腰带上,放眼远望。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挡住狭窄巷弄的去路了,男人微微一笑,主动侧身给陈平安让路。

  陈平安一肚子疑惑,加快步子离开泥瓶巷,回望一眼,男人已经缓缓走入泥瓶巷。

  先前哪怕是惊鸿一瞥,陈平安也看到一尘不染的雪白袍子上,胸前后背两处,皆绣有疏淡的金丝,隐隐约约,构成两幅图案,好像有活物游走于山雾云海之中,很是奇妙。陈平安不再深思,只当是苻南华那般的外乡人,又要来泥瓶巷寻找机缘了。那天在和齐先生一起走过老槐树底之后,草鞋少年倒是已经不太担心,总觉得只要有齐先生在小镇,退一万步说,哪怕真出了事情,好歹也能求到一个公道。

  陈平安小跑路过杏花巷的时候,看到昨夜遇到的青衣少女,还在那边一家馄饨铺子坐着,一手一根筷子,竖立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整张略带稚气肥嫩的圆乎乎脸庞,神采奕奕,她满眼都是那边热锅里煮着的馄饨,根本没注意到五六步外的陈平安。

  对青衣少女而言,美食当前,天塌下也要吃完再跑路!

  陈平安由衷佩服这位陌生的姑娘,也不打搅她,笑着继续跑向小镇东边。

  某些人和事,哪怕是路边的风景,可是只要看一眼,依然会让人觉得很美好。

  陈平安来到东边栅栏门的时候,那邋遢汉子站在树墩子上,踮起脚跟向东边眺望,好像在等待重要的人物。

  陈平安以前在老槐树那边听老人闲聊,说起现任督造官大人第一次进入小镇的时候,就有很大的排场阵仗,四姓十族的祖祠老辈们几乎倾巢出动,在城东门这边“接驾”,只不过大太阳底下等了几个时辰,最后一名官署管事火急火燎跑到东门,说督造官大人在衙署后院午睡刚醒,让众人直接去衙署会晤便是,给那帮富贵老爷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据说事后进了衙署大门后,没谁敢放一个屁,一个比一个笑得像人家的乖孙子。

  陈平安一直感到奇怪,那些个老人怎么说得自己亲眼见到似的,每次说起福禄街、桃叶巷的小道消息,比真的还真,例如说起卢家二姨奶奶跟护院教头成了相好,给人撞破房门的时候,连二姨奶奶慌乱之下,如何收拾衣裳遮挡丰硕胸脯的一大串细节,也说得半点不差,说故事的人,简直就像是那护院教头本人。

  刘羡阳每次都听得咽口水,宋集薪偶尔也去,不会带着稚圭,笑得很比刘羡阳含蓄些,但跟着众人一起偷偷起哄的时候,格外卖力,比早晚两次读圣贤书还要大声。

  陈平安蹲在树墩子旁边,耐心等着小镇看门人。

  汉子骂了句娘,跳下树墩子,瞥见草鞋少年后,也不说话,去黄泥茅屋拿了一摞信过来,六封家书,只给了五颗一文的铜钱。

  陈平安大略翻过了书信地址,也没说什么,因为有两封信是福禄街的隔壁邻居,陈平安也不愿意占这便宜,当然如果汉子破天荒发善心,起先就给六文钱,陈平安也绝不把钱往外推。

  陈平安想好送信的顺序后,随口问道:“等人?”

  汉子瞥了眼东边的宽敞大道,气咻咻道:“等大爷!”

  陈平安不想留下来当出气筒,赶紧跑路。

  汉子气笑道:“呦呵,还是个有点眼力劲儿的。”

  汉子看了眼天色,滚滚雷声早已没有,原本像是要几乎压到屋檐的低垂云层,已经渐渐散去。

  汉子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叹息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

  六封信,福禄街那边的卢李赵宋四大姓,各有一封,还有两封在桃叶巷,其中一封很凑巧,还是先前那位和蔼老人的家书,更巧的是开门收信的人,还是老人,看到是陈平安后,老人认出了草鞋少年,就玩笑道:“孩子,真的不进来喝口水?”

  陈平安腼腆一笑,摇摇头。

  老人没有觉得意外,只是从袖子摸出一把铜钱,递给陈平安,笑呵呵解释道:“今天家里有好事,这点喜钱,见者有份,图个吉利而已,不多,就十几文钱,所以你就放心拿着吧。”

  陈平安这才接过铜钱,笑道:“谢谢魏爷爷!”

  老人点点头,突然说道:“孩子,最近啊,没事的时候,可以经常去槐树底下坐坐,见到地上有槐叶、槐枝啊什么的,就拿回家去放着,能够防蚁虫蜈蚣的,多好,还不用你花钱。”

  陈平安在台阶下,向老人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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