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侯
孙道长看了眼窗户,笑了笑,“狗改不了吃屎,还是总想着艳女敲窗,非狐即鬼。”
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家伙,但凡遇到这等极有可能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勾当,都要嚷嚷一句,速速让开,都让我来。
很多上了年纪的修道之人,年少年老时,就是两个人。
那个龙师,却是难得的一般人,始终痴情,只是喜欢故作风流,好像就怕别人觉得他痴情。
而这个“别人”,其实只有一人,痴情人所痴情之人。
孙道长心中叹息一声,龙新浦这家伙,其实怪可怜的,便开口说道:“贫道来自隔壁蕲州的玄都观。”
春社闻言一愣,那个秋夜则将信将疑。
唯有那个吴懈,怒喝一声,与两位道友埋怨道:“愣着作甚,赶紧的,咱们一起给老神仙磕几个响头!”
晏琢呲牙咧嘴,只是听说了个玄都观,就这么夸张了。
孙道长摆摆手,“免了,你们又不是玄都观的道士,路上相逢的都是道友,你们平白无故随便给人磕头,成何体统。”
那个秋夜突然问道:“这位老道长,可曾听说玄都观祖庭内,在那磨头任职的洪坪洪仙长?听说前些年,高升去蕲州某国道观担任首座了。”
孙道长笑着摇头道:“谁?没听过,道观有点大,可能贫道都没见过这个出身磨头一脉的洪仙长。不过贫道回头可以找他聊两句,怎么就逛荡去了永州,又是怎么与道友你混熟了。”
一座道教宫观,有那三都五主八大执事十八头之分,这些家伙们下边又都各自管着一大帮道官。
何况是玄都观这种首屈一指的天下巨观,再加上那些祖庭之外的百多个大小道观,整个蕲州境内,属于玄都观一脉,光是有度牒的正式道官,就将近十万人。绝大多数的道官,可能这辈子都还没亲眼见过老观主一面。
何况就连玄都观的祖师堂议事,老观主也不是次次都参加的,大概十次议事,能有两三次到会,就算不错了。
秋夜脸色微变,笑道:“老道长莫要当真,是我胡诌瞎编的,哪有什么出身玄都观祖庭磨头一脉的洪仙长,玄都观道官,岂是我这种出身的练气士,可以高攀得起。”
晏琢有点担心这家伙的下场了。
青冥天下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是专门用来奉劝那些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不光是各州道官之间流传,就连在那各国市井坊间,都可算是妇孺皆知。
“上次那个说话说一半的人,已经在玄都观里边洒水扫地了。”
毕竟大玄都观的孙道长,道法高是高,小心眼得很呐。
谁与这位老观主故意卖关子,胆敢话说一半,一着不慎,就要得到一封邀请函去玄都观做客的,不去还不行。
至于所谓的“邀请函”,就是老观主一巴掌给你打晕,等到醒来,就已经在一间陌生屋内躺着了,脚边搁放着水桶抹布、扫帚簸箕之类的家伙什。
孙道长抚须笑道:“玄都观的道官,啥时候这么高不可攀了,贫道怎么不知道?贫道倒是觉得这位外放高升担任一观首座的洪仙长,若是果真与道友相熟,就很好嘛,贫道觉得将来当个观主,或是某个小国的护国真人之类的,都绰绰有余了。”
晏琢立即懂了,那位洪仙长,入了老观主的法眼了。
因为老观主说去见,就肯定会真的去见他。
孙道长从袖中取出三张玄都观秘制的符印,轻轻放在桌上,“与三位道友相谈甚欢,算是见面礼,都别嫌弃。”
春社与那秋夜对视一眼,都不敢去接过那枚剑气与道气相互萦绕的紫金色符印。
只有吴懈,胆子大,不怕死,畏畏缩缩,小心翼翼拿起那枚符印,打了个道门稽首,再与老道长致谢。
孙道长笑道:“桌上那本书,你算是白看了,今天还好,碰到了贫道,以后记得小心点,别再这么见财起意,小心着了道。”
春社突然问道:“敢问老道长,为何天下各脉符箓,符上都喜欢加盖一方真人法印?”
在青冥天下,符箓与符印,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传闻后者,可使佩戴者,上山入水百无禁忌,下可威慑伤生之徒,一切邪祟自行远之,上可达天听,通言于神人。
孙道长笑道:“道理很简单,道家诸脉符箓,喜欢讲究一个世间鬼神皆受役于印,而符箓则执掌于法官之手,真人仙君,如一衙官长,衙内法官如胥吏,因此真人非法官不能为符箓,法官若无真人之印加持,其符箓……用倒是也能用,否则别座天下的那些符箓,总不是骗人的假货吧,就是不够灵验,简单说来,就是威力不大,打人不疼。至于其它天下,为何亦有大符,除了龙虎山天师府一脉,独树一帜,像那符箓于玄门下,实则秘传一印,出自三山九侯先生,论起道法渊源之高深、久远,其实半点不比白玉京大掌教的青翠城、还有庞鼎的灵宝城差了,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
三人听得一惊一乍,浩然天下的龙虎山天师府,还有那位符箓于玄,当然是听说过的。
咱们今儿,是不是碰到了个比青零说话口气更大的了?
老道长你这么一口一个青翠城、灵宝城,尤其是对那老城主庞鼎直呼其名,真不怕挨雷劈吗?
孙道长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贫道一声,你们那位青零道友,到底在哪儿晃荡?”
吴懈说道:“青零前辈这会儿,可能在那座菰蒲湖那边,忙着钓鱼呢,听说那边的鲈鱼,滋味最好。”
孙道长点点头,道了一声谢,指了指桌上那本书籍,说道:“翻看这种书,不用太当真,可以看完就丢的。”
春社摇头说道:“孙道长,这是本好书。”
尤其是一些个篇幅极短的志怪故事,寥寥百余字,就写得饶有趣味。
孙道长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那是你们还没有看过真正的好书,以后等到看书看得多了,就知道如今之钟情,无非是错爱了,纯粹浪费光阴呢。”
吴懈小心翼翼提醒道:“老道长,说这话,悠着点。听说写这本书的……跟老道长一样,都出自玄都观呢。”
孙道长微笑道:“我们翻书人骂写书人几句,又怎么了,那是给面的事儿,别不知好歹。”
“最烦那写短篇的,喜欢炫技,华而不实。尤其是是写那长篇故事的,裹脚布不说,磨磨唧唧不爽利,落笔该痛快处,偏要笔锋一转,写那些有的没的去了,这叫游手好闲,说句难听的,就是拿搅屎棍当筷子,往好酒里兑水,骂人几句,都是轻巧了。”
“要是贫道看某本书看得不爽了,就直接去把那个写书人抓到玄都观,拿着一块板砖,每天就对着那个家伙,让那厮好好写,用心写,通宵达旦写。这种事情,贫道还真做过……几回,当然了,信不信由你们。”
古人有云,注得一部古书,薪火相传,可称万世宏功。著得一部新书,文以载道,便是千秋大业。
什么叫真正的好书。
翻书看到开怀处,读完只觉得口齿留香,或者想要喝几口酒。
揪心处,只觉得心头被扎钉子,合上书后,想要喘口气都难。
会心处,与书中某人,或是某句话,一见如故,它们仿佛在书山中,等候已久。
我等文字字等我。
菰蒲湖边上,一个在酒钱渡那边忙活半天,也没能招徕到顾客的男人,重新回到湖边,头顶簪花,继续持竿垂钓。
生意难做钱难挣,混口饭吃真难。
那个头顶簪花的汉子,瞧见了凭空出现的三人,立即站起身,笑容灿烂道:“孙观主,多年未见,瞧着还是这般身强体健、仙风道骨呐,不晓得如今是什么境界了,不如说出来听听,吓唬吓唬我?”
孙道长冷笑一声,抬起一只脚,“七境。”
男人看了眼老观主抬起的那只脚,以及另外那只脚,心中幽幽叹息一声,还真十四境了。
第960章 炭火
青萍剑宗的山水邸报,放在云蒸山那边,暂时由种秋负责。
以后的镜花水月,被崔东山放在了绸缪山,而不是风景最好的祖山,或是距离渡口最近的云蒸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仙都山是剑修炼剑处,云蒸山武夫学拳地,两者都很纯粹。
崔东山笑道:“种夫子,你是账房先生,不如翻翻账簿,好让我先生在内的上宗老祖们,心里有个数。”
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宗门庆典,不比一般金丹修士的开峰仪式,前来道贺的,往往都是财大气粗的宗字头门派,往往出手阔绰,贺礼分量不轻。
临近宗门的山下王朝国家,加上藩属门派仙府,各路山水神灵,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几乎都会咬咬牙,给出一份不跌份的礼物。这也是宝瓶洲那边,娄山黄粱派与云霞山当邻居的为难处,实在是观礼次数多了,只出不进,等于是经常主动送钱给云霞山,形若藩属山头,既憋屈,颜面无光,又伤财库的家底。
一些个仙家门派,尤其不地道,还会专门安排让人“唱名”,直接报上贺礼内容,几颗神仙钱,给了什么天材地宝、奇珍异宝,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在观礼庆典上边公开,说得一清二楚,比如……皑皑洲趴地峰,由于火龙真人收徒本事极高,就经常举办庆典,传闻每次庆典结束,德高望重的火龙真人经常亲自送客下山,老真人神色和蔼,都要询问对方一句,最近家里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种秋笑着点头,从袖中摸出一本账簿册子,“此次青萍剑宗举办宗门庆典,从发出第一封邀请函起,时至今日,最近这段时间里边,密雪峰贵客如云,不算皑皑洲刘-氏父子、玄密王朝的郁先生,他们三人是今天临时登山观礼,密雪峰并未安排住处,其余三十二位贵客,迎来送往的开销,加上今天祖师堂的茶水、瓜子,总计七百二十两六钱银子。”
黄庭还好,当年太平山各类典礼,她都是看客,就跟先前陶剑仙的说法差不多,只需要她坐着打瞌睡。
但是福缘深厚的黄庭,修行路上,她再不用计较神仙钱,还是知道“七百二十两银子”,到底是怎么个概念。
叶芸芸却是蒲山云草堂的一把手,这位黄衣芸再喜欢将庶务丢给檀溶、薛怀他们全权打理,不具体经手,都还是要她过目、点头批准的,故而叶芸芸极其清楚一座仙府门派举办典礼的开销,为客人们安排下榻之地,光是日常待客的仙家酒酿、茶水,农家修士精心培植的瓜果,每天就是一大笔钱,再就是举办一场场镜花水月,消耗的宗门灵气,是需要用砸钱硬生生砸出来的山水画面,再加上一些观礼修士,总不能到了蒲山,就把他们丢到一个灵气稀薄的“无法之地”吧,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修行,这就又需要云草堂预先揉碎一大堆的雪花钱,在各处仙家宅邸、螺蛳壳道场,事先“浇灌”灵气,营造出一座座益于修行的山水形胜之地,按照山上的说法,地仙修士的一个呼吸都是神仙钱,确实不是开玩笑的,当真都是钱,此外还要准备一些庆典结束、客人们能够带下山的回礼,都需要山上账房财库,早早去地方王朝或是别家仙府采购一些极具特色的雅致礼物……一场观礼,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的开销,加在一起,动辄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神仙钱,一旦真要讲究宗门颜面,扣去贺礼收入,甚至都会有入不敷出的可能。
结果青萍剑宗倒好,就花了七百多两银子,一颗雪花钱都不到!
陈平安绷着脸,还有那六钱银子,种夫子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韦文龙感慨不已,同样是账房先生,学到了学到了,种夫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不愧是旧藕花福地的南苑国国师出身,精打细算,韦文龙自叹不如,下次落魄山再有开峰典礼,务必更上一层楼。
种秋翻过第一页账簿,接下来就是这场庆典的贺礼收入了。
大泉王朝这边,礼部尚书李锡龄要比老将军姚镇和府尹姚仙之,后到密雪峰,除了随身携带的八十颗谷雨钱,大泉皇帝姚近之还主动与青萍剑宗承诺一事,未来大泉王朝在国境和藩属国内,每发现一位剑修胚子,就都会立即送往仙都山修行练剑,炼剑一事所需钱财,都由大泉户部负责给钱,如果仙都山这边愿意将剑修收取为诸峰亲传弟子,当然是最好,如果觉得不合适,就让他们打道回府,返回大泉,但是大泉皇帝陛下提出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这拨仙都山出身的剑修,将来修道有成,必须下山担任大泉王朝的皇室供奉,或是边军的随军修士,期限是最少一甲子光阴。
作为大泉皇帝的亲弟弟,如今还担任蜃景城府尹的姚仙之,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知晓此事。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自己会在青萍峰祖师堂有条椅子了,除了与陈先生的私人友谊之外,将来这些大泉王朝出身的剑修,陆陆续续进入青萍剑宗,那么自己就是他们的靠山了?
陈平安以心声笑着打趣道:“你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青萍剑宗与大泉王朝是盟友,祖师堂里边怎么都会有张座椅留给你们的,换个人坐,一样是坐,所以你要是觉得麻烦,脸皮薄,担心自己无法胜任这个位置,我可以帮忙跟崔东山商量一下,等过几年,再让你们皇帝陛下举荐别人。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你就大大方方坐着,反正我只是落魄山的山主,又不是青萍剑宗的宗主,以后遇到了争执,你该怎么吵就怎么吵,不用怵崔宗主,我至少可以保证一件事,你以后在这里,不管跟谁,吵得再凶,都不用担心翻脸,将来琐碎事肯定不会少,可后顾之忧是没有的。”
姚仙之聚音成线,调侃道:“陈先生,换了人,来坐我的位置,他们哪敢闹,坐这儿,肯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据理力争与谁吵架了,估摸着偶尔代替我们大泉来这边参加议事,注定就是坐这儿当木头人,还不是崔宗主说啥就是啥,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再说了,我跟裴姑娘也熟悉,就像陈先生说的,关起门来吵得再凶,开了门,也还是自家人。”
姚仙之瞥了眼祖师堂唯一一幅挂像。
谁敢在这儿闹?
宗主崔东山,是一位仙人,要知道那场大战之前,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渊,也就是仙人境。
何况如今的首席供奉米裕,还是一位仙人境剑修,更是剑气长城的那个米拦腰。
再者陈先生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他是上宗祖师,还是崔宗主的先生,再加上陈先生与大泉的香火情,很多时候不用陈先生开口,就是一种对大泉王朝的无形偏袒。
种秋继续说道:“蒲山檀掌律,这次登山道贺,送出了两张地契,是两处距离蒲山较远、距离仙都山最近的飞地,按照最保守的估价,至少价值五六百颗谷雨钱,完全可以作为金丹修士的开峰道场,至于能否开辟为两座较小的仙家渡口,暂时还需更进一步的细致考察。”
叶芸芸笑道:“檀溶事先找我商量过此事,按照我个人的意思,其实是拿出一张地契就可以了,但是檀溶跟薛怀都觉得不妥,用了个好事成双的理由,我当时还想说点什么,檀溶就又开始摆出一副‘山主你再废话半句,老子就辞去掌律’的架势要挟我,没辙,由他去,反正蒲山挣钱一事,从来都靠他们,他们不心疼,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贾晟感叹道:“贫道之前还不敢妄言什么,担心是自己是井底之蛙,见识不广,听到叶山主这番诚挚之言,终于可以万分确定一事,蒲山的风气,与我们落魄山和青萍剑宗,天然亲近,故而咱们双方结盟,真就是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如果“好话”止步于此,也就不是那个马上去某座私人书院开课授业的贾老神仙了。
“贫道不会说话,要开口说话了,也是直来直往,顶不会察言观色的,先前对蒲山云草堂,了解不多,只觉得是叶山主一人,是那顶梁柱,独自挑起了所有重担,现在才知道,原来蒲山这边,多有担当人,不缺豪杰,胡说几句肺腑之言,多有冒犯,还希望叶山主恕罪个。”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
好像贾老神仙但凡开口,都有一种独有的气势。
叶芸芸只得抱拳笑道:“过奖。”
种秋翻过一页,笑道:“玉圭宗那边,贺礼是八百颗谷雨钱。”
陈平安忍不住问道:“多少?”
“谷雨钱,八百颗。”
种秋说道:“除此之外,云窟福地那边,少主姜蘅口头承诺一事,不过没有纸面契约,他们福地那边,会在五百年内,将黄鹤矶和砚山两处的收益,全部交给我们青萍剑宗,作为姜氏福地自家一姓的贺礼,跟玉圭宗没有关系。按照姜少主的说法,这是父亲下山游历之前,就已经在姜氏祠堂那边通过了这项决议,无人有任何异议。”
小陌有几分自惭形秽,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落魄山周首席,委实是大气。
老真人梁爽,指玄峰袁灵殿,太徽剑宗刘景龙,金甲洲大剑仙徐獬,都是几颗谷雨钱不等,其实这才是山上观礼的常理。
其中铁树山,仙人果然,极为客气,拿出了两件私人珍藏的法宝作为贺礼,一件是替铁树山给的,一件是他的个人道贺。
崔东山嘿嘿笑道:“可惜我们那位魏海量不在山上,不然刘宗主难称酒量无敌。”
裴钱不说话。
魏海量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她心里最有数。
藕花福地画卷四人,裴钱最亲近的,除了朱敛,就是那个“自称酒量极好,然后一杯就倒”的魏羡了。
这还是因为后来到了落魄山,裴钱与老厨子相处久了的缘故,真要说一开始的关系,当年黑炭小姑娘还是跟魏羡最好。
而且当年离开藕花福地,共同游历桐叶洲,也数魏羡带着裴钱出门闲逛次数最多,不敢说次次满载而归,毕竟那会儿魏羡也穷,兜里没几个钱,但是保证小姑娘吃得小肚子滚圆,一路打饱嗝。
所以如今看待魏羡收取的嫡传弟子,小姑娘柴芜,裴钱也是不一样的心态,其实柴芜现在喝的仙家酒水,都是裴钱自掏腰包。
然后就是裘渎,因为老妪先是观礼客人,继而成为祖师堂供奉的,所以先前她偷偷摸摸走了一趟旧龙宫遗址,结果在新任东海水君王朱的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取出了一小部分龙宫旧藏宝物,除了三件压箱底的心仪物件,会被这旧龙宫教习嬷嬷,拿来作为醋醋将来的嫁妆,其余全部拿了出来,裘渎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件。
崔东山先前帮忙掌眼过后,估价六百颗谷雨钱。
同时由此可见,昔年一座大渎龙宫的家底之丰厚,财力之可观。
青同先前也主动找到崔东山,连同一件咫尺物,多是孤本藏书和一些秘宝,如果撇开几件山上重宝不谈,约莫相当于镇妖楼旧藏的一成家当。
所以按照崔东山的说法,种秋此刻直接报了个数字,青同道友的贺礼,是一千两百颗谷雨钱。
崔东山突然说道:“先生,庾谨那边,自称愿意拿出五成家底,当作贺礼。”
这还是钟魁先前帮忙从中斡旋的缘故,等于是帮着胖子姑苏登门“讨债”来了,不然崔东山和小陌,一个只会坚决不承认有过这档子事,一个只说根本没出过海。
陈平安微笑道:“你才是下宗宗主,这种下宗事务,问我做什么。如果真要我说点什么,五成实在太多,三成、四成就足够了。”
崔东山说道:“明白!”
最后便是刘聚宝和郁泮水这两位“土财主”了,半点不让人失望,称得上是出手不凡,一给就是一条名为“桐荫”的大型渡船,虽说算是皑皑洲刘氏和玄密王朝的共同贺礼,“桐荫”渡船也非风鸢这种造价高昂、堪称天价的跨洲渡船,但是品秩不低于落魄山的那条翻墨龙舟,故而航线可以囊括桐叶洲半洲山河之地,而且载货量,还要胜出当年作为观赏楼船的龙舟一筹,对于青萍剑宗而言,这等于是打瞌睡便有人递来枕头的好事,毕竟如今的浩然天下,品秩高的渡船,实在是太紧俏了,有钱都买不到,只要有这类渡船,就拥有了一只财源滚滚的聚宝盆。
崔东山看了眼裴钱,小心翼翼说道:“除了这艘‘桐荫’渡船,刘聚宝和郁泮水,都希望大师姐能够担任皑皑洲刘氏与玄密王朝的记名客卿,大师姐愿意当供奉更好,只要大师姐点头,双方分别愿意一口气给出六百颗谷雨钱和四百颗谷雨钱,如果是那供奉,谷雨钱数量就直接翻一番,而且他们双方承诺,只是挂名为‘记名’客卿或是供奉,以后不用大师姐参加任何家族祠堂、或是玄密王朝的京城议事,大师姐至多是每百年之内,在皑皑洲或是玄密王朝那边,露个面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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