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道:“有什么办法?圣上命我到枢府,本来就是要做这些事情,怎么能够不用心?而且几年后对阵契丹,不是容易的事。现在用心,以后就可以轻松些。”
韩琦笑着摇了摇头:“太尉,你真地想在整军完成之后北上,恢复燕云?”
听了这话,杜中宵吃了一惊:“圣上对此事看重,朝中的官员不是应该都明白吗?”
韩琦道:“许多事情,嘴上可以说,却不一定要真地去做。朝中官员眼里,大多数人可不是这么看的。契丹立国已久,幅员广万里,兵马众多,可不是党项小国可比。讨伐契丹,官员眼里,只是圣上说一说罢了,又不一定真地去做。两三年后的事情,哪个说得准?”
杜中宵不由愣住,回想起刚才都堂里的情景,慢慢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是把皇帝的话记在心里,大军整训完成之后,便就兴兵北上。一切政事,都是按照这个节奏安排。但在其他官员,特别是中书门下的官员眼里,可未必如此。很显然文彦博就不认为,两三年后真地会北上。铁路修到保州没问题,本来就是要一条铁路通到边境,与契丹关系不好,便就开始修。但真按战时的需要,东边的也修起来,文彦博就没有兴趣。在他眼里,整军完成后跟契丹作战,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真地去做?
想明白了此节,杜中宵点了点头。是啊,灭掉党项就是了不起的功绩,还要去打契丹,现在的皇帝当自己是汉武帝吗?战端一开,可不是一两年内能结束的,何必呢。
一边的张方平道:“这几年虽然钱粮比以前多收了许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今年整军,加上两湖营田,花钱不少。许多事情,若不是不做不可,就先停了下来。这些日子,因为两湖营田,各地征集耕牛、农具、种子,诸如此类的事情着实不少。文相公处理这些事情,难免烦躁。”
杜中宵看看韩琦,又看看张方平,道:“两位以为,我做事情太急了?”
韩琦点头:“不错,有些急了。契丹刚刚平定了耶律重元,两三年内不会有异动,整军可以从容一些。六十万大军,用五六年能整训完就已了不起。太尉要用两三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急了啊。”
杜中宵道:“相公,话不是这样讲。不是我做事急,而是将领官员的惰性。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完成此事,时间一长就懈怠了。那个进候,不但是做得慢,还做不好。”
韩琦道:“怎么会呢?做事有条理,一步一步来就好。”
杜中宵摇了摇头:“真正要完成整军,就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完成。而且在完成之后,立即就进行大战,用战争来检验整军的成果。不然,此事是很难做好的。”
第158章 能战方能言和
听了这话,韩琦奇道:“太尉如何这么说?一军练成,分驻外地,再练一军,又有何不可?”
杜中宵道:“相公,一军练成,如果没有战事,只怕很快就会堕落下去。军中经验,没有在战争中见过,大多都会很快被忘掉。书本上学又如何?三令五申又如何?不打仗,那些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只有在战争中真正见过,真正经历过,才会真地学起来。”
张昇道:“也未必如此吧。依太尉所说,一支军队,不管练得如何,不上战场,岂不是就一直不能打?若是如此,又办军校,又教新兵,又有什么用处?”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一支军队没有上过战场,任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也是不能打的。如果没有战事,那就要模拟战事进行演练。练得越多,模拟越逼真,效果就会越好。但与实战相比,总是要差一些。我们现在整训,实际只是重编军队,没有机会演练——”
韩琦道:“怎么没有机会?编成新军,让他们到外演练就是。”
杜中宵摇了摇头:“新编成的各军,对于战事都不清楚。没有合适的敌人,又怎么练得出来?只有真正找过仗,上过战场,知道仗到底应该怎么打,才能够知道怎么演练。不打仗的时候,军人哪怕看着再勇武,真上了战场,什么样子可说不准。见了敌人一哄而散的有之,打不过敌人,对老百姓穷凶极恶的有之,都不稀奇。纪律写在那里,真能保证战场纪律的,又有几支军队?”
见杜中宵说得认真,韩琦看看张昇、张方平两人,道:“依太尉的意思,不上战场,军队能不能打就是说不好的事情?我看河曲路诸军,做事甚有章法,党项实在不堪一击。”
杜中宵道:“那是因为,当时营田厢军练好之后,到了河曲路敌军不知,连获大胜。一场胜仗一场胜仗打下来,军队的心气起来,变得不一样了。当时初练好军队,如果就遇到强敌,不支的话,这支军队最后如何,可就不好说了。这就跟人一样,百炼成钢,可刚可柔,最后才能够稳定下来。”
听了这话,一时间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没有想到,杜中宵对军队是这样的看法。本来以为,整训只是按照河曲路的军制,把军队的人换了之后,重新编制而已。却没有想到,真正完成是要经过一场大战才可以。不经历战火,怎么编制,也只是书面上的而已。
看看天色,韩琦道:“左右今日无事,便上些酒菜来,我们边饮边谈。”
不多时,酒菜上来,韩琦举杯:“难得今日我们聚在一起且饮一杯。”
放下酒杯,韩琦对杜中宵道:“以前只见太尉在河曲路时,带着大军连战连胜,向无败绩,开拓出万里之地。却从来没问过,太尉觉得,什么样的军队,才算是真正强军?”
杜中宵想了想,道:“真正的强军,只靠军队是不行的,需要有天下的民心才可以。按理来说,军队应该是从百姓中出来,为朝廷做战的。以前的禁军,因为种种原因,许多世代当兵。这些人,跟百姓的关系淡了,并不能打恶仗。只有真正从百姓中出来,为了百姓,为了天下作战,才能成为真正强军。”
这个道理杜中宵是学过的,简单一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军队只有与人民连在一起,才能百折不挠,越战越强。不过这个年代,没有条件,这一点很难做到。不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不可能,对于百姓来说也不可能,不具备那样的客观条件。
以前的禁军,由于宋朝脱胎五代,篡周自立,刻意让军队与百姓保持距离。不要说从群中来,到群众中去,他们本就刻意与百姓保持着距离。这样的军队,时间一长,将领的能力不行,下面的士卒自然也就不行了。而且没有韧性,一旦失败,便就不可挽回。
杜中宵很清楚现在没有建立人民军队的条件,退而求其次,建立专业化的军队。让军队保持最基本的战斗力,后边就是凭强大国力,与敌人硬碰硬打仗了。
一支军队,是有自己的性格的。只是按照新的编制整训,不经过战火的洗礼,军队是不可能成长起来的。原来的性格不会消失,很快就会腐蚀新的军队。
听了杜中宵的话,张方平道:“禁军是国家爪牙,只要能打仗就好。百姓生活安逸,便是天下最大的乐事,怎么能靠他们打仗!普通百姓不识兵戈,才是朝廷之福。”
杜中宵点了点头:“参政说的没错,不闻兵戈,是百姓的福气。可没有强军,众敌环伺,这福气是可望不可求。能战方可言和,只有打得四邻无话说,才会有真正的和平。不能打,周边强敌岂能放过嘴边肥肉?便如前唐,国力盛时四夷来贺,国力一弱,遍地兵戈。”
这是矛盾论,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不是多么高深的理论,但也不是一般的官员能认识得到。张方平对此显然并不赞成,对他来说,军队就是军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百姓享受和平就好。
百姓不识兵戈是福气,不过这样的福气只能凭运气,看别人给不给你。只有自己是天下强军,四夷不敢动入侵的念头,那时才是真正的和平。
张昇点了点头:“太尉说得对,能战方能言和。若是不能打仗,再是忍让有什么用?当大唐安史之乱后,周边的吐蕃、回鹘、南诏,诸般种种,可没有善类。”
杜中宵道:“对,朝廷必须要认识到这一点。为什么有和平?因为自己兵强,周边敌人,来入侵讨不到便宜。一旦入侵对外敌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和平就很了。便如澶州之盟,如果不射杀萧挞凛,
让契丹人知道不能取胜,怎会有后来的兄弟之邦?”
韩琦道:“我有些明白太尉的意思了。只是那般强军,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只怕是难。”
杜中宵点头:“不错,很多事情不是知道怎么做,就能做好的。只能够按着现实的条件,去做合适的事情。不能够天下人万众一心,那就只能从军队本身想办法。定好他们要做什么事情,做到需要哪些条件,选择合适的人即可。现在的禁军,打仗或许有人懂,但对于真正的战争,又有谁明白?不经过一场需要天下尽全力的战争,许多人对战争还是认识不清。两国交战,不只是前方一刀一枪,而是从朝政到日常细务,方方面面。做了万全准备,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张方平道:“去年灭了党项,并没有多费力。”
杜中宵道:“参政,与本朝相比,党项有多大的地盘?有多少人口?有多少钱粮?只要正常,用钱粮堆也能堆死党项,做不得数的。契丹与本朝比,才堪堪算势均力敌。败了契丹,才能说安全。”
于契丹来说,燕云十六州只是一部分,他的核心是辽东和大草原。河东和河北路以北,广阔的土地都是契丹领土。大草原的上所有部族,都是契丹的一部分。与女真人不同,这些草原部族,都相当忠诚于契丹,其实力不可小视。
第159章 新军北上
六月中旬,第一支整训完成的军队重编为定远军。以窦舜卿为都指挥使,刘永年为副都指挥使,宣德门前观军后,出京入河北,代替原真定府路禁军。真定府禁军回京,进行大规模整训。
宣德门城楼,赵祯立于前面,文武百官在后,肃容而立。
今天这支军队,是三十余万京城禁军,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选出来的。是上一次集训的底子,又经过了重新选拔,大量编入了这些年军校出来的学员,还有原来从河曲路调回京城的将领。严格说并不是这一次整训的成果,只具有象征意义。
太阳一下子蹦上了半空,霞光照满大地,京城的建筑抹上了金边。
整条御街,从宣德楼一直到南薰门,全部清空,作为今天观军的通道。第一批两万人,从南薰门入城,到宣德楼面圣之后,向西绕过皇城,而后一直向北,走新酸枣门出城。而后乘火车,一路去河北。今天既是检查最近整训的成果,也是向京城百姓展示新军的面貌。
御街两边挤满了人,百姓伸长脖子,看新军如何。以前禁军驻京城,每日里不知多少事情,经常招摇过市,惹出无穷事端。最近几个月,随着全军整训开始,市面上一下子平静了许多。百姓看到这种明显变化,对于新军有许多期待,都来看一看,整训完后是什么样子。
随着一声号角,南薰门外有低沉的鼓声传来。御街两边的百姓一下子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说着新的军队可能的样子。州桥下面的汴河里,各种船只驻立,上面站满了人群。
最先入城的中窦舜卿,与刘永年并排骑在马上,身后是卫队。他们走得整齐,缓缓而行。后面是一个指挥使,举着钢刀。旁边是一个鼓手,敲着鼓点。后面则是近千士卒,长枪扛在肩上,面容严肃。
过了州桥,见这支军队阵容严整,走路的步点整齐划一,百姓一阵欢呼。他们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军队能打,只见到仪仗不俗,便就欢呼不已。
过了州桥,一边是大相国寺,另一边是各种官署。街边挤满了人,像是节日观灯一样,对行进的队评点。衙门里的官吏也出来,挤在衙门口,看着军队兴致勃勃。
翰林学士欧阳修道:“自真宗皇帝京城阅禁军,已经几十年没有这种大阵仗了。”
赵概点了点头:“禁军胜了外敌,才能走过御街而无愧色。定远军自在河曲路编成,连立大功,未有败绩。今日让百姓看一看其军容,也是好事。”
看见了军队缓缓过来,一时间官员们议论纷纷,宣德门城楼有些散乱。
杜中宵站在赵祯的身后,看着过来的军队,一言不发。在他的心里,觉得这样的军队还是缺少了些气质。既不够整齐划一,也没有凛然杀气,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宋朝虽然对外多次战败,但从根本上说,是这时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国。军队一旦整理起来,补齐指挥机构,战胜周边强敌并不困难。这支军队,从杜中宵开始整军,便就没有败绩。而且,取得胜利总是很轻松,缺少锻炼。没有艰苦的战斗,培养起百折不挠的气质,就总觉得他们身上缺了点什么。
窦舜卿和刘永年到了宣德门下,一起下马,向城楼上叉手行礼。
赵祯答礼,命赐了酒下去。窦舜卿和刘永年一饮而尽,交还了酒碗,带着亲兵站在城楼对面。后边的士卒不停,到了城楼下,一起向上行礼。而后过城楼,绕过皇城,径向新酸枣门而去。
见整个过程有些简陋,一时间官员议论纷纷。往常阅兵,到了城楼下有许多礼仪,今天一切都省掉了。除了赐两杯酒,就是大队兵马过城楼。
一个兵阵过去,后边紧跟着的是十门炮。接着就是下一个军阵,连绵不绝。
看着城楼下肃容而立的窦舜卿和刘永年两人,知制诰贾黯道:“今日军队面圣,本该热闹非凡,今日却有些简陋了。而且北去将士,没有赏赐,只怕他们心中不愿。”
一边的赵滋道:“舍人,今日就是不发赏,而派大军去河北。将士们心无怨言,一有军令,便就大军出城,这才是最重要的。整训之后,禁军已经不是以前的禁军,不能老眼光看。”
几个官员听了一起点头。这才想起来,此次出京,并没有发开拔钱,只是一纸军令,全军便就立即北上。与以前相比,这才是不一样的地方。
太阳高升,两万人已经出城。窦舜卿上前,叉手道:“臣等奉军令,驻防河北。今日大军出城,必禀圣意,驻守地方,不敢懈怠!陛下,臣等就此出城了!”
城楼上的赵祯点头,看着窦舜卿和刘永年两人上马,押着大军,向酸枣门去了。
回过头来,赵祯道:“今日后苑设宴,城中凡待制上以上文武官员,俱都一起饮酒。”
见赵祯没有废话,众官员急忙一起谢恩。赵祯离去,随在后面下了城楼。
京城里的百姓议论纷纷,本来今天要看一场热门,谁知却这么冷清。一切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事情。有的人说是军队焕然一新,是好事。还有的人嫌不够热门,白等一场。
到了后苑,众官入席,赵祯道:“今日定远军编成,出城去河北路,众官看着如何?”
文彦博道:“看定远军军容整齐,一得军令,全军没有二话,立即出城。这才是打仗的样子,臣以为是朝廷之福。以前作战,俱是开拔前发拨钱,一旦战败,又没有惩罚,不如现在样子。”
杜中宵道:“军队就是打仗的。朝廷有钱他们要打仗,没钱也要打仗,这是军队的本分。今日定远军北上,军容整齐,而且士气,臣看着也充足。整训之后,就要这个样子。士卒可以为赚钱参军,这没有什么,人活在世上少不了吃喝拉撒,当然就要赚钱。但是军队不可以为了钱作战,是两回事。军中将士的俸禄赏赐,是朝廷所发,是念他们辛苦。而军队本身,却不可以为钱打仗。”
听了两人的话,一众官员心中大致明白了,今天观军的主要目的。以前的禁军开拔,可没有这么容易。先要发赏赐,士卒满意了一切都好,一个不满,就容易闹事。军令发下去,军中执行不执行,还是不一定的事。越到紧急时候,军队越是要价高,指挥起来实在是不容易。而新编的定远军,枢密院军令下到军中,立即全军出发,没有任何阻碍,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今日窦舜卿一军,得枢密院军令,立即整军北上。军队能够如此,才是朝廷之福。以后整训后的各军,俱都要如此!”
第160章 实战第一
杜中宵看着赵祯,身躯肥胖,面色威严,说话凌厉,与自己初回京的时候大不一样。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此事。慢慢想明白,随着灭了党项,前段时间对契丹战事占了上风,这个皇帝已经变了。
赵祯幼年登基,刘太后执政,一直到二十多岁,刘太后故去,才真正执掌政权。这个过程中,赵祯一直与刘太后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而刘太后故去,得知自己的生母是李宸妃,一时冲动,也曾想过夷灭刘太后一族。最后还是收手,对于刘太后的家人,非常照顾。此次北去的定远军副都指挥使刘永年,便就是刘太后家的人,自小一直受赵祯喜爱。
从赵祯的经历来看,这是个非常能忍,做事有度的人。对于国家、朝廷、官员,有自己的看法。为了赢得人心,会刻意规范自己的行为。赵祯见大臣,一直遵循冬天不生火、夏天不打扇的规矩。因为臣子见皇帝的时候,冬天没有火盆,夏天不会有扇,皇帝这么做,意思是与大臣一起感同身受。
元昊叛宋,对赵祯是非常大的刺激。开始的时候,调集大军,意欲攻破党项。结果天不遂人愿,连番战败,举国上下束手无策,让赵祯非常失望。庆历年间,调范仲淹入京,行庆历新政,很显然那时候还想着有一番作为。但庆历新政除了在教育和官员任免上有所作为,其他的方面让赵祯失望,便快便就偃旗息鼓了。从庆历新政后,赵祯便就死心,不再有大的改革。
嘉祐元年,赵祯病重,很长时间神志不清,经常说胡话。多亏文彦博等大臣,维持朝政,一直等到半年后赵祯重新清醒过来。所以现在朝中,文彦博地位很重,非他人可比。
赵祯病好,正是杜中宵攻下了西域后。紧接着,狄青和韩琦带大军灭了党项,又在契丹灭耶律重元时取了朔州、德州等地,宋朝占了上风。这一系列事件刺激,赵祯又慢慢有了少年时的志气。特别是杜中宵主持的军改,赵祯一直参与,对于军队的事务,了解得比以前更深。现在赵祯眼里,重新整训禁军好似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按部就班,应该不难。
赵祯这个人,不是意志坚定的雄才大略式人物,也不是能办好具体事务的人,一旦有困难,往往就会退缩。如果他估计事情办为成,那就得过且过,维行而已。朝中的事务,如果官员做不好,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的长处,是能约束自己,能够用好官员。当然前提是,有官员让他用。
随着军事的上连续胜利,特别是这次整训,第一支军队编成,给了赵祯极大的信心。从杜中宵回京来的一年,赵祯也学了许多军事知识,现在对于整训禁军,信心非常足。与此相伴,赵祯的身体也好了很多,精神健硕。相应地,对于朝中事务过问得多。
上了酒来,赵祯举杯道:“今日第一支整训完的军队北上,换回河北禁军。此是天大的好事,用两三年时间,禁军全部整训一遍不是难事。且饮一杯,今日我们君臣说些闲话。”
众臣饮了酒,一起谢恩。
那边赵祯和几个翰林学士说些诗词文章,杜中宵与赵滋、杨文广等将领一起,说着闲话。
喝了几杯酒,杜中宵对赵滋道:“此次窦舜卿北上,你觉得,现在的定远军如何?”
赵滋道:“原来的定远军,我回京的时候,就全部拆散了。现在的军队,是后边重编,虽然也有旧人,但大多数是新召入。实话说,在我眼里,一时之间难以与旧军相比。”
杨文广道:“你原来的旧军,自我们救唐龙镇,几乎是无战不与,立了无数军功,新编的如何能够相比?不过,我与窦舜卿谈起,现在的将士,训练严格,而且军中将领齐全,指挥极是通畅,也不是原来的禁军可以相比。他们这支军队,算是禁军整训完成之后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禁军,难够整训成这个样子,就算合格了。能够两个多月整训完毕,是因为本来就整训过一次。虽然那次整训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但士卒大都严格训练,很多人是适合在新军中的。再加上这几年军校培养的人才,基层将领不缺。”
赵滋道:“几个月的时间,也可以看出来,禁军整训就只能如此。按着河曲路大军的要求,是合实际的。没有几场大战,军队终究无法练成。”
“是啊,军队是打仗的,不打仗终究是空中楼阁。”杜中宵点了点头。“禁军整训,换到沿边驻防之后,其实还有一段太平日子。如果将帅不注意,要想保证战斗力,也并不容易。”
说完,杜中宵举杯,与两人饮了一杯酒。
军队的战斗力,制度和装配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在实战中锻炼。不经过实战,军队的战斗力就是空中楼阁,纸面上再好,也不能落到实处。杜中宵讲的,全军整训完毕之后,要立即与契丹进行大战,便就是这个原因。只有经过一场大战,整训过程中的想法才会落到实处。
想起前世,不知道有多少国家的改革等国之大计,用那些理论高手操盘,大多效果不好。理论并不是真理,不是天然正确的,只是对正确经验的总结。只有结合实践,理论随着深入,才能够获得成功。不与实践相结合的理论,只能做为教材,而不能指导实践。
这么多年,重新整训编练过的禁军,战斗力都比不上当年杜中宵在随州练的营田厢军。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并没有理论,而是从实践中总结理论。后续的禁军,要经过大量的实践才能达到当年的效果。这样的效果,只能经过长时期的战争,才能够获得了。
后苑饮宴比较随便,有愿意围在皇帝身边的,也有喜欢独处的,还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自饮自乐。宫中礼仪这时失去效力,饮酒过程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每次不喝倒几个人,不会结束。
杜中宵不习惯这种场合,也与赵祯身边的官员说不到一起,便与几位相熟的人一起喝酒。反正此时不会说什么政务,完全就是饮酒玩乐。
几个人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最近整训中遇到的事情,倒也其乐融融。整训最难的,是原来禁军中的基层将领。他们大多就只有当兵这一项本事,除役之后生活无着,又有人不愿到两湖去营田,事情非常复杂。虽然说用教与练淘汰不符合的人员,实际执行起来,哪里有那么清清楚楚?
第161章 两输户
朱幽提着一块肉,拽开大步,向南走去。现在已经太阳高升,附近的草市要散了,趁着不太热,早早赶回家去,还能做些农活。走了百余步,一扭头,突然发现路边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手拉着手,四目对视,如胶似漆。
朱幽看了,心中暗笑。谁没有少年时候,少女会情郎,便就是这般。正要向前去,突然觉得那男的侧脸有些面熟。仔细看,原来此人认得,不是大哥家的二郎吗?
想了一会,朱幽挪步到了路边,寻棵大树躲起来。二郎已经十八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个心上人是好事。两人互相喜欢,后面省了许多事,不能打扰他们。
靠在树干上,朱幽不时探头看看二人。见二人一直站在那里,好像粘住了一般,就是分不开,只好无奈地看着天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又没有几句话说,一见了面就舍不得分开。
此时六月下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不多时太阳升起来,火辣辣的,着实有些不好受。朱幽正要寻处阴凉地方,躲一躲暑气,却看见那边两人分开了。
那少女一步三回头,向北去了。直到看不见影子了,二郎还站在树下,痴痴望着。
朱幽回到路上,悄悄到了二郎跟前,突然道:“二郎,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二郎被吓了一跳,扭头看是三叔,忙道:“没有什么。今日这里草市,我来玩耍。走得累了,在这里歇一歇,并不等人。”
朱幽心里暗笑,也不说破,道:“太阳升起来,天气热了,我们快回家去。”
这里是雄州,水泽众多,地广人稀,一路上没有人户。走了五六里路,前边出现一个村落,有七八户人家,周边大树环绕。两只土狗站在村口,看着两人,气势十足。
朱幽道:“天气热了,你到我家里歇一歇,等千后凉快了再走。我今天买了肉,陪我饮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