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01章

作者:安化军

  那妇人也笑:“客官安心,这里是大宋境土,周边的人可以自由来住。只要不是让宋人做这事,衙门其实不管的。说给你听,过些日子,这里衙门有意在城外建处所在,公然设赌,各式玩乐都有。我们主人便是得了消息,早早过来。等到那里开起来,我们都是正经生意。”

  耶律不花听了,不由张大嘴巴。没想到杜中宵有如此气魄,连这种生意也做。赌场是销金窟,女色是安乐窝,这两种生意来钱最快,也不需要本钱。只是耶律不花自恃身份,从来没干过而已。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衙门凭什么只要不是宋人做这生意就不管?那岂不是说,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契丹人?这还得了,让耶律不花脸上如何挂得住?

  脸色一板,耶律不花道:“我是北地人,到了这里没有宋人做生意,有什么意思?”

  那妇人叹了口气:“宋人也不打紧,只是衙门规矩,不许有汉人。郎君知道,沿边的衙门,最忌汉人给蕃人为奴,更不要说做人子女。做这门生意,不为奴怎么做?”

  宋朝对于异族人,衙门执行法令有弹性,一般会要求地方官按蕃法和断。即使犯了朝廷律法,也会酌情考虑蕃人习俗,不一定按照朝廷法条。其实不只是对蕃人,一般的地方官,执行政务都要考虑地方习惯,即乡原体例。朝廷法令是死的,官员执行是有弹性的。边疆地区蕃汉冲突是很多社会矛盾的起因,有一些特殊的规定。蕃人大多还有奴隶制,为了照顾他们习惯,是严禁汉人给蕃人为奴的。如果真是被蕃人买过去的,还有官府出钱赎回的规定。这种生意,如果用汉人女子,直接就犯了律法。

  耶律不花越想越不舒服,契丹贵族都有数量不等的汉人奴隶,怎么到这里就反了过来?见那女子越凑越近,欲发反感,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大步去了。

  那妇人看着耶律不花的背影,叹了口气:“好个小郎君,怎么不解风情?”

  走回繁华的街道上,耶律不花找个摊子坐下,要了一碗酒,一盘肉,一个人喝闷酒。每个光鲜亮丽的繁华之地,必然有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这种地方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总是与光明伴生。耶律不花做了多年生意,不是没出过门的富贵子弟,对这个道理清楚得很。

  一碗酒喝完,刚才的闷气慢慢消散,心思活络起来。杜中宵自己见过,正榜进士出身,绝不是为了钱允许这种事情的人。那刚才的妇人说,要在城外建处赌场,甚至五毒俱全,是什么意思?

  看看街上的行人,耶律不花心里有些明白。如果不在城外建,城中这些阴暗角落必然存在,杜绝不了的,暗处不如明处,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捞钱,倒是个办法。只是这种生意,自己可不能放过了。

  其实杜中宵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知道城中还有这种地方存在?在城外建赌场,纯粹就是从外地商人那里捞钱。不然北方的商人来这里轻松赚钱,唐龙镇为谁辛苦为谁忙?至于不用汉人做,不过是那些做这门生意的人,怕引起麻烦提前做的防备罢了。

第123章 新家

  看着周边越来越荒凉,全是没有开垦的荒草和灌木丛,张君德心中有些惊慌。又走了一气,实在忍不住,问前边的杜中宵:“官人,我看前边过的河边不是有许多村落,还有不少荒地?我们在那里靠着村落开荒就好,何必要离得这么远?”

  听了这话,杜中宵知道这些人疑心自己猜忌他们,所以要安排得离营田务远远的。笑了笑,杜中宵转身对几人道:“你们这些是有手艺的人,要纺羊毛,当然要找合适的地方。只管跟着我走,到了地方自然明白。那里也有荒地,还有住户,不必担心。”

  众人将信将疑,随在杜中宵等人的身后,一路东行,慢慢丘陵开始多了起来,前方出现高山。

  等见到河水,杜中宵道:“快要到了,我们走得快一些。”

  沿着河逆流而上,走不多远,就见小河从山口出来的地方,建了一处水坝。水坝旁边,有些茅屋房舍,是一个小小村落,有三五户人家。

  杜中宵道:“到了,这是第一处安置你们的地方。”一边说着,杜中宵下了马,带着众人向前行去。

  到了村口,几个村民早早等在那里,一起行礼。

  到了一处空地,跟几个社首坐下,杜中宵道:“把羊毛织成呢绒,所费功夫远过麻布和丝绢,特别是最后漂洗,犹费人力。我们这里都是用水车,水激轮转,棰打呢绒。刚才来的地方过于平缓,难以设置水车。是以织造羊毛的村落,都在河流出山的地方。除了这里,沿着这一带山脚,还有十几个小村。你们的人便安置在这些村落里,有手艺的织造呢绒,种田的自去开田。趁着现在天气晴暖,衙门贷给你们种子农具,在附近开田。营田务那里有人手,衙门组织来给你们建造房子。”

  众人这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一起道谢。羊毛织造成匹,与丝绸和布匹不同,最后要漂洗,不然无法裁成衣服穿着。没有这一道工序,粗毛短褐,那就不值钱了,党项那里也是下层的人才穿。杜中宵要的商业化的产品,不是那种不值钱的东西,这道工序犹为重视。

  漂洗的工序最耗人工,是现在羊毛呢绒里人力成本最高的环节。不远处连水力锻锤都有了,建些小水坝,利用水力进行漂洗顺理成章。

  火山军这里除了黄河,再没有大的河流,但小河众多。都是从附近的山里出来,流到不远处的黄河里去。这些小河水流不稳定,汛期涨水,冬春季节很多都断流。要利用,只能建水坝蓄水。好在这些小水坝都是建在山口,没有争水的问题,还有些防洪抗旱的作用。

  杜中宵也想过水力织布,不过自己对纺织不熟,也没有精力仔细研究,只好先放着。现在大宋的人力资源充足,对纺织机械的需求并不迫切,最关键的是商业化。可惜的是没有纺织机械,不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只能一步一步来。

  带着几名社首到旁边的小水坝看了看,又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水力棰洗装置,杜中宵对他们道:“你们自己分配哪些人留在这村里,一起具结名录。不过,衙门的意思,最好是每村都有各社的人,免得以后有冲突。再者,分散开来,各村都有手艺人,捻纱织布也方便。”

  众社首心知肚明,衙门还是有防备,让他们打乱组织。好在杜中宵说得温和,要求也不过分,几个社首商议一下,便都同意了。

  现在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是隶属营田务的,专门在这里漂洗呢绒。不过现在产品不多,只有零星的毛毯送来,他们主要是耕种开出来的土地。

  看了周边地势,为防冲突,杜中宵让几位社首,把安置在这里的人放到对面,选处平地建村,中间一条河与现住这里的隔开。至于开垦哪些耕地,以后再安排。

  离了这处村子,一路向南,又经过了五处类似的地方,分别安置人户。中午到陈勤管理的牧场,在那里歇息用饭。牧场是一片丘陵高地,把这一带河谷分成南北两部分。

  陈勤从唐龙镇买了不少马匹,最近忙碌得很,打印造册,给马匹分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补充,火山军的驻军并不缺马,多余的马匹都养在这里。杜中宵正在选练乡兵,其中不少骑兵。这些人轮流到牧场来学马术,却不分给他们马,只是后备力量。

  备了饭菜,陈勤请杜中宵上座,与几位社首围着,一起敬酒。

  杜中宵饮了一杯酒道:“诸位千里而来,一切担待着些。这里土地广有,钱粮不缺,你们只要用心做活,以后衣食不愁。种子农具都由官府贷给你们,现在种些豆类,到了秋天种麦。等到来年收了麦子再还种子。农具的钱,依着营田务的规矩,一种是租,一种是买。租则还种子时交租钱,买就分五年,连本带息付清。至于有手艺的匠人,自有公吏过来,给你们安排活计。工具贷给你们,各自算工钱。”

  一个中年人问道:“官人,不知工钱如何算法?”

  杜中宵道:“也有两种算法。一种是按着东西多少,如织造的匹数之类,按件计钱。还有一种,是按着天数算钱。营田务的作坊,你们在里面做工,依天数领钱粮。”

  这里面不少的人在河西和西域的时候,干活是奴隶制。有的是官方的奴隶,有的是私人的奴隶,雇佣制很少见。杜中宵说的算钱方法,他们似懂非懂,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同意。

  喝了一会酒,杜中宵道:“用过了饭,有一位推官程官人来这里,下午他带着你们到别处去看。我衙门里还有事情,就此与诸位作别。以后有了事情,尽管到衙门找我。”

  张君德道:“多谢官人一路照看,小的们感激不尽。我们这些人在胡地待得时间长了,不知中原规矩,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官人见谅。”

  杜中宵摆手:“无妨,时间长了自然熟悉。这一带地广人稀,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们尽管安心住下来,好好打理生活。不管是种田还是做工,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一起拱手称是,谢过杜中宵。看见了地方,有了落脚之处,这些人心里彻底踏实下来。不少的心里,都在盘算怎么建房,怎么开地,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用罢了饭,杜中宵由陈勤陪着,看牧场这些日子买来的马匹。这里很多的马,其实是当牛用,数量多了许多,只是质量有些不堪。

  走了一遍,杜中宵对陈勤道:“我看唐龙镇那里也有人卖驴,你可酌情买些来。附近民户要用,就租出去,也收笔钱。最重要的,不要误了与马配种,养些骡子出来。”

  陈勤满口答应,一一记下。

  正在这时,程文礼快步走了过来,对杜中宵道:“知军,唐龙镇送来一书,说是契丹有一个耶律不花已到那里,让你回去有事相商。”

  杜中宵愣了下,想起来耶律不花正是年前与自己谈判的契丹人。也正是他,同意了把唐龙镇设成自由贸易之地。这个人的样子,好像对商业特别热衷。

第124章 密商

  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对耶律不花道:“郎君是契丹贵人,有事何不去衙门?我们在这里坐谈,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要说闲话。”

  耶律不花道:“到了衙门,被人看到才说闲话!此次我来,并不是西京道派来的,不好被人看见。”

  杜中宵奇道:“不是西京道派来,难道是为西南面招讨司的事?”

  耶律不花不耐烦地道:“此次不为公事,是为了唐龙镇的生意而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位身份特别的小郎君只怕是来要好处了。

  上了酒菜,两人对饮了一杯,耶律不花道:“我听人讲,知军在城里设了柜坊,可以用货物抵押卖债券,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此事是有的。郎君知道,商人买卖货物,从别处运到这里,一时卖不出去,难免被压了本钱。本钱不足,明明看着有些生意赚钱,却做不了,岂不可惜?债券便就是因此而来。”

  耶律不花手摸酒杯,看着杜中宵,似笑非笑地道:“知军,货物抵押,其间利息不少——”

  用货物抵押,让柜坊估价,必然会被低估。一旦新的货物运来,不能及时筹到钱,再次抵押,就会陷入借新债还旧债的循环中。发展到最后,商人就成替柜坊打工的了。耶律不花满脑子里都是生意经,这种门道一看就清楚。不过这种做法可以让商人用同样的本钱赚到更多的钱,两方得利而已。

  杜中宵看耶律不花的神情,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柜坊做这买卖,需要无数本钱,而且也担着风险。能做起来,全靠着唐龙镇衙门担保,其他人做不了这生意。”

  耶律不花面色不悦:“唐龙镇这个地方能建起来,也靠着我们北朝配合,不然哪来这么多商人?知军,好处不能全被你独吞,我们怎么也会落点汤汤水水。”

  杜中宵微微一笑:“简单,这本就是我们合则两利的事情。郎君可以在胜州同样开一处柜坊,我们互相给方便,钱能通存通兑最好,好处不就到了你的手里。”

  唐龙镇的债券,主要针对的是北方货物,同样的,契丹可以在胜州针对宋朝货物同样这样做。甚至很多唐龙镇的办法,契丹都可以在胜州照抄,就看能不能做好了。

  耶律不花点了点头:“此事我自有计较,到时用到知军的时候,万莫推辞。”

  杜中宵拱手:“郎君只管开口,只要不犯我这里规矩,必鼎力相助!”

  耶律不花问了唐龙镇里柜坊的运作方式,虽然只知道个大概,已有些心痒难耐。杜中宵说得对,用钱赚钱才是高明手段,做什么生意,辛苦钱有什么好赚的?

  饮了几杯酒,双方大致摸清了对方底细,说话便热络起来。耶律不花道:“听说唐龙镇里有个八方会,是柜坊出面,里面全是做大生意的富贵员外。不知知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入会?”

  杜中宵笑道:“郎君,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坏规矩。规矩一旦坏了,便就无人信你,以生这些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就连我们官府的人,要入八方会,一样要按规矩来。三千贯不是什么大钱,郎君就在里面存了又如何?以后必然有生意在这里,这些钱都有用处。”

  耶律不花一拍桌子:“好,我便信知军的话,在里面存三千贯钱!还有,唐龙镇这里的货物,我最想买的是砂糖,知军可否行个方便?”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铺子里,砂糖堆成山,尽管去买。不瞒郎君说,运糖来的商人,因为零散卖起来太慢,已经抵押给柜坊,拿着钱去贩下一批了。以后唐龙镇这里,砂糖就有尽有!”

  因为手下的人抢先贩酒,耶律不花的本钱被压住,一时没法大规模贩运砂糖,一直担心。在北方这是稀缺货物,他生怕自己出手晚了,买不到货。听了杜中宵的话,才放下心来。

  心中高兴,耶律不花连饮了几杯酒。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多是炒的,油光可鉴,味道格外鲜美。尝了一口炒的肉片,啧啧连声:“这酒楼真是好厨子,肉不肥不腻,非烤非煎,鲜美可口,以前从未吃过。还有这鱼,外面焦脆,里面却又极嬾,还有甜味,可是里面加了糖么?”

  杜中宵道:“有一点,加糖提鲜,炒鱼炒菜都是极好的。”

  耶律不花连连点头:“此次回去胜州,也要建这样一处酒楼起来。那煮的烤的肉,虽然大块,日日吃也腻了。说起吃来,还是你们南朝的人吃得讲究。”

  杜中宵笑着点头,并不接话。这酒楼最关键的是炒菜,耶律不花要学,只怕不容易。现在契丹不但没有炒锅,也没有炒菜用的油,更没有人会这手艺。当然他有钱,舍得花钱雇厨子倒也不难。

  品尝了一会菜,耶律不花放下筷子,凑上前低声道:“知军,我听人说,你有意在城外建一处赌博场所?我听说南国禁赌,此事行得通么?”

  杜中宵道:“这里是蕃落之地,不能事事都按律法来。郎君,城里现在这么多富贵员外,平日里没点事情做,他们怎么闲得住?不在城外建个地方,他们就在城内惹出事情来。”

  想起前几天自己碰到的事情,耶律不花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大量富人聚在一起,为他们服务的吃喝玩乐是少不了的,不然他们天天闲着干什么?手里大把钱花不出去,心里还不跟猫抓一样。这种事情想禁都禁不了,官府不允许,他们就会弄个地下世界来。

  杜中宵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唐龙镇里已经有了小规模的地下赌场,以及各种娱乐业。张岊带着人马在这里,主要是守城,维持秩序,日常治安基本不管。城中的店铺以行会和保甲制度组织管理,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那些外来的人,就成了空白地带。

  见杜中宵直言不讳,耶律不花轻敲着桌子,道:“知军,柜坊的生意由你们独占,这门生意,无论如何不能少了我。不然,以后北边的生意可不好做。”

  杜中宵笑着点头:“本来就没有不让郎君插手。这种生意牵连太广,没有我们两家配合,将来有无穷麻烦。这样,郎君回胜州商量一下,你们有多少愿意、有必要参与此事,我们按股本认缴本钱。以后赚了钱,大家按本钱分,如何?”

  听了这话,耶律不花来了兴致,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知军是什么意思?听你的话,还不只是我一个人,还要其他的人也赚这个钱么?”

  “当然!郎君,赌的钱赚的容易,但赌债也最难追。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什么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来,欠了财债,逃去北地,我们怎么追债?这就要靠郎君,给相关的人分润好处,以后生意才做得安稳。”

  “有理,有理!”耶律不花连连点头。“那知军这里呢?也要有大人物参与才好。”

  杜中宵笑着摇头:“不必,我们这里的本钱,是河东路经略司出的。有人在这里欠了债,由经略司出面,哪个敢不给!”

  耶律不花愣了一下,没想到宋朝是官方出面。经略司的生意,还真没有人敢欠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衙门不坑你就不错了。但自己那里,却不能由招讨司出面。一是招讨司没这规矩,再一个赚了钱,到底算是谁的?总不能让招讨使一个人得好处。

  想了一会,耶律不花心中有了计较。此事自己回去跟耶律元佐商议就是,招讨使的将领,由他分配好处。无非是等到新官来了,交钱把这股本买走就是。

  契丹将领在边地镇守地方,有许多来钱的路子。除了俸禄,做生意倒是小事,还有平常的劫掠,抢来的奴隶牛羊,这些都是财富。换人的时候,有的把财物运回家去,有的就卖给下一任将领了。唐龙镇这里赌场出的本钱,无非照此办理。没有钱也没有关系,自己还要建柜坊呢,只管去借。

  像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这种身份的人,家族都有自己的头下军州,人口就靠劫掠来的奴隶补充。自澶州之盟后,契丹对外战争减少,没了奴隶,很多头下军州的人口不足,发展缓慢。与党项开战,是这些契丹贵族补充人口的机会,边境这里年年抄掠,都积攒了不少财富。

  人口都是名目张胆的私财,这里赌场的点股本算什么?耶律不花计议已定,心中盘算。胜州是契丹与党项交战的大后方,物资大多在那里聚集,也是到唐龙镇的始发地,最重要的是让主管那里的耶律元佐得好处。还有西南面招讨司几位主要官员,也是要打点的。算一算,开销竟然不小。

  这都是该花的钱,耶律不花不是个小气的人。将来有一天,如个不开眼的在这里输得狠了,要一次赌债,就把这钱给赚回来了。

第125章 党项商人

  站在城头,看着城外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杜中宵对身边的张岊道:“部署,那一边的赌场鱼龙混杂,千万约束属下,不可到那里去,以免惹上事端。管那里的吴都头,原是在晋州捕盗有功,特意调来这里的。这人久在江湖厮混,知道那些龌龊手段。这种人,做事能干,但为人信不过,部署千万看紧些。”

  张岊点头同意。他在军中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杜中宵建处赌场,也不意外。当年夏竦任陕西路经略使的时候,还在军中蓄妓呢。不过对于士卒来说,赌场太过凶险,要严厉约束不许他们到那里去。赌得狠了,欠下赌债就扰乱军心。

  叹了口气,杜中宵道:“唐龙镇这里,现在生意繁荣,每日过手的钱以万贯计。这些钱,全靠这个地方特殊,与草原和西域沟通有无。生意做起来,赌场那边的东西就难免有,避不开的。我已着令城中商会,尽量约束中原来的商人不去那里,有实在做死的也没有办法了。建那处赌场,并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迎合来的商人们,而是吸引北地的富贵员外。这一点谨记,不要毒害了自己人。”

  这话杜中宵多次向张岊提过,张岊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什么富人多了就要有赌场这些,那中原的大城市怎么没赌场?还是因为这个地方特殊,为了吸引北边的人。要吸引北边的富人来,唐龙镇这里的消费就要穷奢极欲,让这里成为周围的销金窟。

  中原商人到这里,大多都是有组织的,而且很多是被派到这里做生意的。商业发展,不能只靠商人钻营,真正有用的是发达的物流,和方便的金钱往来。唐龙镇有柜坊,中原商人不必带大量现金。货物从唐龙镇起运,到火山军有固定的车队,现在一直延伸到府州。商人完全可以派人来,在这里买了货物,自己住在火山军和府州收货即可。以后有了实力,这条货运线会延伸到并州,一直到洛阳、开封。

  唐龙镇这里的消费业,是为北边来的商人准备的。给中原商人的,则是便利的经商环境,发达便捷的金融和物流体系。取其利而防其害,不然杜中宵做的这些,朝中必然有意见。

  对于官府来说,赌场才能赚多少钱?大规模的商业才是根本。

  看了看城内,已经比前些日子冷清了许多,就连饮食业也有很多搬到了城外。人就是这样喜欢凑热闹,越是嘈杂的地方,越是吸引他们。

  站了一会,杜中宵又道:“部署,明日我便就回火山军,处置政务。以后我和部署,两人在这里轮换,以一月为期,如何?”

  张岊道:“便依知军。说实话,我在这里待了半年,着实有些腻了。还有这种地方,军兵不能够久待。从明日开始,要一都一都轮换。不然,我防得再严,也难保部下不出乱子。”

  杜中宵笑着点头:“好,便是这样。还有,这里军纪比内地更严,不能让士卒没有好处,不然哪个还愿意来?以后来这里守城的,每月给五百文赏钱,也不夸待了他们。”

  “如此最好!这里地处蕃地,城中又有无数诱惑,自当赏罚分明。衙门拿出几百贯钱来,可以省却许多是非,是好事。管军,有时不必在意这些小钱!”

  听了张岊的话,杜中宵苦笑着摇头:“部署,一个月几百贯,可不是小钱。若是没有唐龙镇,甚至没有柜坊,这钱火山军是拿不出来的。”

  张岊也笑。一个月几百贯,半年前他也不敢想。

  城外的一处酒馆里,冯原和几个蕃商坐在棚子下,吹着夜风,分外凉爽。

  一个蕃商重重把碗放在桌子上,口中道:“好酒!好肉!来,快快满上!”

  冯原给客人倒上酒,口中道:“哥哥,这里酒肉尽有,慢用。”

  那客人拿起桌上的一大串烤的羊肉,撕下一块吃了,嚼着道:“这肉分外香,里面又嫩,我们那里便就烤不出来。唐龙镇这里,真是处好地方。”

  冯原道:“哥哥,这肉串烤时抹了油,又加了安息茴香,价钱不菲,自然好吃。”

  陪着几位客人吃了几串肉,又喝了两碗酒,冯原道:“几位哥哥,唐龙镇这里如何?”

  几个人一起点头:“好,好,我们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如此繁华之地。说也奇怪,前几年我们来过唐龙镇,那时并没有如此热闹。”

  冯原道:“来守顺你们都熟识,没什么见识,当然建不出如此繁华之地。”

  几个人一起笑,一个道:“来守顺那厮,若是见到自己地方变成这样,肠子都要悔青!”

  说了几句闲话,冯原认真地道:“几位哥哥,只要你们以后有羊毛卖给我,赚了大钱,唐龙镇这里想来就来。此地繁花,玩上些日子,才不枉此生。”

  先前那个说话的拍了拍冯原的肩膀:“员外安心。羊毛这种东西,我们那里所在多有,只要你肯下本钱,多少都能买来。向南横山数百里之地,到处都是放羊的。”

  冯原小心地道:“只怕贩运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