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舟钓雪
最先提起灵界秘境的那位皮甲武者,他壮阔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起来,颈侧那一缕细微的血线原本将他胆气削减大半,可是这一刻,冲天的怒火涌上灵台,皮甲武者再也按捺不住自身的情绪。
他抬手猛地一拍,砰!
他身侧那一张足有三寸厚的铁木茶桌,就这样被他一掌拍了个稀碎。
哗啦啦,铁木茶桌碎裂一地。
皮甲武者随即转身踏步,一个瞬间冲至宋辞晚身前。
他的修为是先天一转,这等修为在宋辞晚眼中不算什么,但实际上,先天武者在民间,在普通大众眼里,却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皮甲武者冲锋时,众人纷纷奔逃散开,其中还有不少先天以下的普通百姓在惊慌叫喊。
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形成一场独特的伴奏。
茶馆中有众多茶桌挡路,皮甲武者一路冲来,所有挡路的茶桌要么被踢开,要么碎裂满地,一股灼热的气血之力仿佛狼烟般在他身上直冲而出,四周观者见此,无不心跳加速,深感压迫。
大家的尖叫声更激烈了。
“啊啊!”
“救命!”
“快躲,快躲开!”
更多的人欲汹涌投向天地秤。
【人欲,先天一转武者之愤怒、忌惮、恼恨,五斤二两,可抵卖。】
【人欲,先天一转武者之愤恨、羞恼、疯狂,四斤三两,可抵卖。】
纷纷飞来的众多人欲中,又有两团格外显眼。
虽只是先天一转,然而气逾五斤,有其殊异,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皮甲武者冲到了黑衣少年面前,那黑衣少年却依旧是平静地坐在桌前,只见其面庞清冷如雪,神情微淡冷峭。
茶馆中,有人正畅快脱口:“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必是吓傻了。”
而冲到了宋辞晚面前的皮甲武者蓄势已成,他怒吼一声:“竖子,如此狂妄无边,吃你爷爷我一拳!”
轰!
他身上的气血如同火焰一般滚滚聚集,笼罩在他那一只沙钵般阔大的拳头之上,在拳头顶端,翻滚着竟是形成了一颗狰狞的虎头。先天一转武者,凝聚气血,竟已是达到气血拟形的境界。
可以想见这位先天一转虽然只是一转,但其修为必定已经达到一转巅峰,接近二转。
围观众人无不纷纷屏息鼓气,亦有人欢欣鼓舞道:“好啊,武老大真不愧是咱们三道街的扛把子,揍趴这小子,看他还如何嚣张!”
拳头临身了,黑衣少年仍然坐在原地没动。
劲风吹起了少年脸侧一缕发丝,茶馆中的围观者们甚至都已经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好!”
“太好了!”
“打!”
“狠狠打!”
……
下一刻,那一只气势汹汹的虎头拳,却是被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
那根手指甚至都没有实质性地接触到武老大的虎头拳,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只见那黑衣少年轻描淡写地抬手虚虚一点。
然后,什么气血狼烟,什么虎头拟形,通通都成了纸糊一般,在这轻松写意的虚空一指之下,偃旗息鼓。
所有气势,都如泡沫般幻灭。
噗!
武老大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
他张着口,只说了一个“你”字,高大精壮的身躯又是忽地一晃。
然后他就啪一下坐倒在地,整个人的气息急剧萎靡了下来。
喧闹的茶馆一时间落针可闻,所有叫嚷声纷纷停止,只见黑衣少年收回手指,目光轻扫,淡淡道:“做不到的事情说出来,那的确是叫狂妄。而做得到的……那叫事实,叫告知。”
少年垂目看向坐在地上的武老大,又问了句:“如何?灵界秘境,你还要去吗?”
武老大面色惨白,又是气愤又是不服,他甚至深感委屈。
因而哪怕是被武力屈服,他也实在是按捺不住满腔的不甘,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你究竟是谁?为何不许我去灵界秘境?”
宋辞晚不答,只将目光扫视其余人等,又问了句:“你们呢?也一定要去灵界秘境吗?”
其余武者有些目光闪躲,有些低下头颅,也有人慌忙回答:“不去,我们不……”
话音未落,茶馆外的大街上忽地传来一阵纷纷扬扬的嘈杂声。
有人高声喊:“是这里!就是这里!方才便是从此间传出一击,洞穿了我们武馆的门庭!”
“还有我们布庄!”
“我们客栈也被穿了!”
“我家铺子也是……”
更有人骂骂咧咧:“他娘的,哪里来的混球,敢在城中如此肆意行事,不要命了?”
亦有人喊叫:“快,快,大家都让让,巡城司的大人们过来了!”
哗!
茶馆中原本挤挨在各处的人们纷纷动身,一并聚集到里侧的墙角边,将大门前道路完全让开。
一队整齐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快速奔行而至。
第437章 谁又会与一捧劫灰计较呢?
巡城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明大街的茶馆外传出一声爆喝:“何方狂徒在此闹事?还不快些出来,束手就擒,公堂之上尚有一线生机,否则押入天牢,关尔十万八千载!”
嚯!
十万八千载!
茶馆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好大的威风,十万八千载?阁下可真敢想呐!说大话时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也无所谓是吗?反正十万八千载以后,阁下也只剩一抔黄土……”
那声音又带着笑:“不,或许连黄土都没有了呢!因而即便是说了大话也无妨了,毕竟谁又会与一捧劫灰计较呢?”
这一段话虽是讥诮,却又说得有趣,一时间竟惹得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了零散的笑声。
笑声轰然四散,奔行在巡城司众兵丁最前方的一名银甲武官当即怒目圆睁,他气沉丹田,陡然怒吼:“竖子!”
怒吼声中,此人抡起了手中一杆长枪。
这长枪乃是实打实的极品法器,一被此人举起,四周立时狂风大作。
围观人群的笑声立刻便都止住了,还有些人悄悄地往人群后方躲,更有一大部分房屋受到损坏的苦主激动叫好。
“好!”
“大人出手了,恶贼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在人群的种种声音伴奏中,那一杆长枪宛如惊雷怒电,携带着长长的风尾,呼啸着穿破了空间的距离,射入了茶馆之中。
进入茶馆后,那长枪便仿佛是长了眼睛般,又在疾速中倏然调转方向,猛地往右方一个侧转——
毕竟闹事的黑衣少年并未坐在茶馆大门的正后方,而是坐在茶馆门脸的右侧边角位置。
这个位置,长枪进入茶馆以后如果不转向的话,是不可能攻击得到的。
而眼下这长枪隔着门扉,在远距离的情况下,转向仍然如此丝滑,可见此时出现的这位银甲武官着实不是弱者。
果然,能够进入巡城司,成为一方将官的,总有些真本事傍身。
与此同时,宋辞晚身边天地秤浮现,又收到一团气:【人欲,先天二转武者之愤怒、激昂、冷静,一斤七两,可抵卖。】
很显然,这团气便是来自于巡城司的那位银甲武官。
宋辞晚心念电转,见到天地秤解说中的激昂与冷静,当下不由得又轻轻笑出了声。
来人如此愤怒,却又能在愤怒与激昂中带着冷静,可见有些时候,有些人的愤怒你还真别信。
看在旁人眼中,便只见到黑衣少年坐在茶馆角落里,面对着忽然怒射而至的那一杆长枪,他不躲不闪,却居然轻笑出了声。
这等狂妄,这等场景,与先前武老大一拳击来时所发生的一切竟有种奇异的相似。
只不过武老大的一拳,被黑衣少年一根手指轻易反制了,而银甲武官的这一枪,这少年还能轻易化解吗?
此番过程说来话长,实则一切发生都只在瞬息之间,人们眼睛都不敢眨,只是紧紧盯住角落里的黑衣少年。
长枪轰鸣,震破了茶馆的窗棂,似怒龙般来到了黑衣少年身前,直射其面门!
茶馆中的人们瞪着眼睛,捂着耳朵。
长街上的人群则或是踮着脚尖,或是伸长脖子,奋力将视线透过破烂的茶馆窗口,看向窗口后的一切。
便在这一刻,黑衣少年一如先前那般,又一次伸出了手。
只不过,上次这少年只伸出了一根手指,而这一次,被伸出来的却是两根手指。两根修长的手指,像是夹筷子一样,这般轻轻一夹。
夹住了!
就是这样两根看起来十分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一根怒射而来的极品法器长枪。
长枪来时,似惊雷怒电,天暗风狂,茶馆窗棂碎裂成片,簌簌而落。
长枪被收时,却如海晏河清,风平浪静。
那两根手指夹住的,不像是一杆要杀人的极品法器长枪,而简直就像是一件小孩儿的玩具般!
长枪被宋辞晚夹在了手中,她两根手指又是轻轻一转,当下竟是将这长枪夹在手指间转了个枪花。
外间,就在长枪被夺的同一时刻,正紧随在长枪后方,大步向着茶馆奔行的银甲武官,忽然便止住了脚步。
他正正好站在了茶馆的门口,一脚踏在那茶馆门槛上。
然而他却再有没有踏进茶馆的力气了,因为就在长枪被夺的同时,他自身气脉倏然一滞。
法器被夺,其原主人必然要受到极大损伤。
银甲武官面色一白,继而眼睛瞪大,再然后他僵在原地,口唇一张。
噗噗噗!
几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又不只是口中在流血,还有他的双目、双耳、鼻孔等处,也都在流血!
所谓七孔流血,便如此刻。
银甲武将摇晃身躯,他身后的巡城司兵丁们一拥冲上,扶人的扶人,叫喊的叫喊。
围观百姓几乎都没有了声音,唯有银甲武将勉力摆手,一边吐血一边艰难道:“传讯,放金色讯光符,快!”
外头长街上,一名副将模样的巡城司校尉扯下了腰间一枚竹符,飞速将其点燃。
砰!
符光瞬间飞上天空,竹符爆炸声响彻全城,金色的符光将这座小城的半片天空都给照亮了!
这便是讯光符,乃是朝廷紧急传讯的一种。
一旦金色讯光符被点亮,便表明城中出现了化神级以上的巨大危机。
巡城司的银甲武者自身便是先天二转后期的武者,在一座县级的小城中,这等修为其实已经足够称之为顶端人物。
眼下这茶馆中的少年在他法器射来时,却能轻而易举地徒手将他法器夺走,其实力之强,至少应该是化神以上。
至于更高,银甲武者却是根本就不敢揣测了。
而茶馆中的宋辞晚,一个枪花转完,她单手持枪,站起了身。
嚯!
一片吸气声响起。
茶馆中的看客们立刻纷纷贴墙,恨不得自己此刻变成纸片,嵌进身后的墙体里。
门口,扶着银甲武官的几名巡城司兵丁立时做出要带着上司一起闪避的动作,银甲武官制止了下属的闪躲,勉力抬起一只手掌,吐气开声道:“你……究竟是何人?在城中如此闹事,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