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舟钓雪
宋辞晚转身回程,坐忘心经在她体内默默运转,无声无息,又经验飞涨。
她施展日月换形术,以此为遮挡,悄无声息地又给自己换了张脸。
这回换的是一张平凡的武者少年的脸,她选定了一个远道而来的车队,混在人群中毫无存在感地进了城。
进城以后,宋辞晚却不打算再回积善坊宋宅了。
她料想那座小院必然要遭受种种查探,因此索性便舍了那处。反正大白鹅在灵兽袋里待得好好的,那院子里也没什么值得她特意跑回去拿一躺的家当。
宋辞晚便在南城这边晃了一圈,后又寻了个僻静处,将自己的面貌变化成修仙者辛免的模样。
从此以后,凡人少女宋寻消失了,辛免将成为宋辞晚的主要形象!
她要开源进财,打造身份,想办法弥补自己如今的短板。
第227章 八方风雨,一隅安定
宋辞晚化身辛免,不紧不慢地在平澜城找起了房子。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边风平浪静,可幻冥城开放这十几日来造成的余波,却在整个苍灵郡都形成了动荡,并久久不能平息。
正月十五,城隍庙外殿的门槛都几乎要被前来上香求符的百姓给踏破了。
而城隍庙内殿,却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不速之客。
这些人有来自苍灵郡各大世家的,有来自各大门派的,也有来自朝廷悬灯司、巡城司的,还有来自钦天监定波楼的……
有些人级别不够,便由城隍爷下属的各级阴官接待。
而有些人,却走进了城隍爷居住的天幻殿中。
天幻殿最深处,那一片虚空漂浮的扭曲星云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大如谷仓的巨大红灯笼!
虚空中延伸出四道锁链,将那漂浮的红灯笼牢牢捆缚。
那灯笼似在挣扎,又似乎纹丝未动。
只有各种朦胧而又混乱的呢喃声,在灯笼的四面环绕传荡。
“阿呢卡无息无奴……”
“哈噶嘛呢乌鲁乌鲁……”
“西呜!西呜!”
尖锐的西呜声时高时低,有时又传出几道明显的人声。
“天黑黑啦,不下雨啦,娘打孩儿爹打娘……”
“呜呜呜,神仙、神仙救我!”
“都要死,谁也躲不掉,你们早晚都要死!”
“嘻嘻嘻,下地狱吧……来陪我呀……”
“呵呵,呵呵呵……”
……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乱、扭曲、纠缠、浮动,似远似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清晰时仿佛便响动在人耳边,模糊时又似在天边,它带着一种古怪的魔力,勾得人心烦意料,使人不自觉便想要倾听,然后随之痛苦,与之沉沦!
这样的声音寻常人连听都不能听,一听就要发疯,要死去。
便是有修为的人,定力强些,能听一时半刻,却难以倾听时时刻刻。
而此时,那漂浮的红灯笼下方,却正正端坐着一道身影。
这身影黑发长须,一袭锦绣官袍,足蹬云台履,手持玉如意,正是平澜城的城隍爷!
城隍爷端坐在红灯笼的下方,浑身上下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片树叶飘进了殿中,片刻后化作一道清癯的身影。
来人直接盘膝坐在了城隍爷对面,城隍爷睁开眼睛,呵呵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是叶灵官大驾光临!怎么?百鬼夜行时你不来,如今这东西被我老崔给收走了,你倒是来了。”
原来这位平澜城隍,他姓崔!
叶灵官被他阴阳怪气地顶了一句,也不生气,只道:“崔兄,叶某以为你应当知我。吾不能离开定波楼,不仅是因为那衡水老龙。崔兄,东临郡失守了,你可知?”
崔城隍皱眉道:“怎样失守,怎么个失守?”
叶灵官叹道:“那临渚山上,有一群雪妖,生得形貌昳丽,往常总被山下的百姓称作圣雪娘娘。一向来她们也听从东临郡官府管教,两边相处还算融洽。”“却不知怎么,打从前年,陛下将东临郡分封给三太子殿下做封地,这些雪妖与官府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此番年节交替,各地幻冥城尽皆开放,东临郡这边全力应对之际,那些雪妖却忽然下山袭城!”
“延临城的护城大阵被打破了,三太子殿下在战斗中被赋雪妖女打成重伤,如今不知踪迹。延临城百姓死伤超过三成,延临城隍当场战死!”
话说到这里,崔城隍八风不动的神情终于猛地一变,他惊道:“你说什么?延临城隍战死了?”
叶灵官郑重道:“此等要事,叶某自不可能假传消息。崔兄啊,这山河镜你懒得管,但要说消息灵通,却还是得看山河镜。崔兄,妖性莫测,决然不可信任,如此你说,幻冥城开时,我可能离开定波楼?”
崔城隍面上却有几分悲凉道:“徐谡那人,我与他虽不算十分相熟,但当初同样镇守过四大关,我崔某与他也曾隔空神交,联手拒敌。昔年一别,一晃三百载,不料如今再得消息,竟是故人身陨!”
“战死殉城,这的确是徐谡会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崔城隍一叹。
他直视叶灵官道:“此等大事,朝廷有何应对?”
叶灵官道:“此乃今早天明前发生之事,这个时辰早朝都尚未结束。朝廷如何应对,如何决议,我又如何能知?”
崔城隍一时间便陷入沉默。
大周太大了,消息的传递只在高层间迅速,放到整个九州,有些时候却如隔山海,如隔天堑。
平澜城的早市,一片生机勃勃。
昨夜虽然死伤不少,但局部的伤痛显然不能影响到这整座城池的繁华。
宋辞晚似慢实快地在街上走着,又看到傀儡宗的颂音傀儡在街上一声声喊着:“天骄级同款洞府,只要一元珠起租咯……”
仿佛昨夜望江山不曾遭劫,望江洞府也都还好好的。
真有种难辨今朝的梦幻感。
宋辞晚没有搭理那些颂音傀儡,而是很快在距离沧澜阁相隔一个里坊的位置,找到了另一座名叫七音坊的里坊。
七音坊占地极大,比起以普通百姓居多的善人坊,七音坊这边居住的则大多是修士。
有武者,有修仙者,还有各种小家族,小帮会,总的来说,称得上是鱼龙混杂,色色俱全。
宋辞晚选择这里,主要也是看中七音坊人口复杂,信息流通大,这方便她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补全认知短板。
她走进七音坊的官牙,通过牙店在七音坊二胡巷租住到了一个小院。
小院比宋辞晚原先的家要稍大一些,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进门的门厅还有个倒座房。
那官牙的牙人还笑眯眯地问宋辞晚:“仙长,您要不要买丫头小厮?小的这里新来了一批好货,个个乖巧伶俐,要不领过来给您看看?”
宋辞晚摆手,对于人口买卖毫无兴趣。
但她突发奇想,便问:“我瞧着,这街上的傀儡众多,你们牙店可有那侍从傀儡可以出售?”
牙人转动着眼珠子道:“仙长,机灵些的傀儡倒不是没有,不过要寻傀儡宗弟子定制。仙长若是不弃,小的愿为仙长做个中人,帮您寻到可以定制的傀儡宗弟子。”
说着话,他冲着宋辞晚露出了一口笑得整齐的白牙。
第228章 全新生活,意料之外的际遇
宋辞晚最后还是婉拒了那个牙人的提议,但她打赏了牙人一瓶三颗的壮气丸做小费。
然后又在牙人热情的指点下,找到了一条售卖各种修炼物资的街道。
牙人收到打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更热情了。
宋辞晚将辛免的修为定在炼气初期,这个修为走出去,已经足够得到大部分人的友好与尊重。
她在牙人指点的那条三坡街转了一圈,卖出了五十颗扶元丹,换来五十颗元珠,又购买了一些常用的炼丹、制符、炼器材料。
其中还包含有一个低级的炼丹炉。
都是很基础的东西,量也不算大,加起来花了四十三颗元珠。这其中,花销的大头是那个炼丹炉,其价值二十五颗元珠。
此外,宋辞晚还在一个小摊上买到了一些妖兽血肉,主要是豚妖血肉,还有獐子妖,蛇妖。
通过交谈,宋辞晚得知,城中宰杀的豚妖基本上都是人工养殖,像獐子妖、蛇妖这种一般就需要上山打猎才能得到。
低等级的妖兽也没什么灵智,它们繁殖又快,城中修士日常所需的肉食,大部分便由这类妖兽提供。
卖肉的摊贩名叫谭老五,是个炼脏期的武者。
他主动对宋辞晚说:“前辈气质不俗,我这摊子上的东西,嘿,说起来不好意思,衬不上前辈您呐。前辈,要吃那真正的好东西,得去品缘居!品缘居中,莫说是低等妖兽肉了,便是龙鱼、妖蚺,都应有尽有呢……”
宋辞晚没有说话,只又听谭老五嘿嘿笑说:“前辈去了,报我谭老五的名字,能打九折!”
宋辞晚顿时失笑道:“多谢谭兄弟,待我哪日有空去了品缘居,必然报你名字。”
谭老五当下多给她搭了一根豚妖骨头,欢喜道:“前辈果真品位不凡,往后常来啊!”
真有意思,炼脏期武者,放到宿阳,都能在诛魔卫谋个不错的差事了,可是在平澜城,却一身市井气,且还怡然自得。
宋辞晚将各种东西都收进纳物符中,而后在街上摊贩们艳羡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租住在二胡巷的小家。
还别说,她低调惯了,偶尔当一当底层修士的前辈,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很难说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好像她又从寂静清冷的状态中获得了另一种自洽。
宋辞晚回到小院后,先用清尘符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后又施展炽炎术,贴着整座院子烧了一遍。
真正做到了只烧空气而不损家具,技巧之高妙,控制之精微,只能说,不愧是出神入化的炽炎术。
扫也扫完了,烧也烧完了,宋辞晚还不罢休。
她又卖了一颗元寿珠,在天地秤中重新获得了十枚祖龙铸钱。
取出三枚铸钱,宋辞晚以自家小宅院为目标,占卜了六次。
最后,占卜到小院右侧的井边似有异样。
宋辞晚当即调动神明,在刹那间促使了识海中神明睁眼!
神明的目光在瞬间穿透重重物质阻隔,不但将整个院子都扫了一遍,还在瞬间扫到了深埋井下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石。
穿过那些碎石,神明目光继续向下透射,又过了约有五六丈的距离,噗一下,神明目光忽地一陷,像是穿过了一层特殊的隔膜——宋辞晚感应到,那像是一种天然的屏蔽。
是什么?
宋辞晚体内真气在飞速消耗,她连忙服下一颗赤阳丹。然后,宋辞晚就看到了那个深埋在地下的东西。
那是一团冰蓝色的烟雾,被埋在深深的泥土中,乍看像是雾球,又像是一团流动的冰水,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极致寒意。
宋辞晚只是多看了一眼,识海中的神明竟然就生出了仿佛是要被冻结般的刺痛感。
她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识海中神明闭上双眼,一股刺痛由上而下,激得宋辞晚立刻给自己施展了一个甘霖咒。
但这似乎用处不大,甘霖细细密密落在宋辞晚身上,她却冻得浑身一个哆嗦!
要知道,她现在拥有无常之体,体质之强,就是极地寒冰来了,也不见得能冻伤她。
这井边泥土里深埋着的也不知是什么宝物,只是隔空探看,竟然就有这般威能。
宋辞晚又退了两步,当下便趺坐在檐下台阶上,运转坐忘心经,深度驱散体内寒意。
随着寒意褪去,宋辞晚脑中的刺痛也才渐渐消退。
她站起身,目光看向院子角落的那口井,一时惊疑不定。
不得不说,际遇这个东西是真的太过于莫测了,她只是随随便便租个房子,居然就在院子里发现了这么个东西。
宋辞晚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走在路上发现了宝藏的小孩。宝藏上面布满了尖刺,又烫手又尴尬。
但是,遇宝不取,那与暴殄天物又有何区别?
她得想个法子,做好防护,然后行动。
宋辞晚倒也不急,她打扫好了院子,再将房屋略作布置,接着就开伙暖居。
没有人陪她一起,大白鹅也还在灵兽袋中,似乎是在进阶沉睡,宋辞晚也不寂寞。
她拿出自己的玄铁炒锅,做了一个酥炸豚妖大排,煮了个灵米饭——是的,三坡街有灵米饭卖,价格小贵,十两黄金才能买一斤灵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