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瑾瑜
彩衣女子低着头领命。
其他人则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奕不禁有些意外。
那长袍青年沉静如松石,温润如玉,看似是个温吞如水的性情,可当他处理事情时,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威严。
尤为难得的是,从长袍青年那番言辞中就能看出,此人很不简单!
“你们……为何要救我们!!”
猛地,场中响起一道凄厉愤怒的大叫。
是那瘫坐在血泊中的古林剑派女子。
她艰难地站起身,满脸血水,大声质问。
顿时,那些剑修皱眉,颇为惊诧,无法理解,明明他们救了人,怎么反被指责。
长袍青年神色平和道:“此话怎讲?”
就见那女子悲恸嘶叫道:“你们能救得了我们一时,能救我们一世?”
顿时,长袍青年也沉默了。
那女子神色惨淡,眼神空洞,“我古林剑派上下,都快死光了!!而我……生不如死!”
“都怪你们,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坏了这天下的规矩,为了那狗屁的天道碎片而大打出手,你们——”
说着,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一字一顿:“才是罪魁祸首!!”
说罢,她拔出长刀,捅入自己心口。
鲜血飞溅中,女子就此丧命。
古林剑派仅剩下的其他三人见此,都不禁跪在血泊中悲恸哭嚎。
“她竟说我们是罪魁祸首……要知道,是我们救了他们的性命啊!”
那些剑修中,许多人脸色阴沉。
长袍青年摆了摆手,“她说的虽然有失偏颇,倒也不错,在这黑暗乱世中,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说罢,他长声一叹,但眉梢间却浮现一抹坚定之色,“不过,等定道之战落幕后,这一切的苦难注定都会结束!”
众人默然。
他们其实很不理解长袍青年的一些为人处世。
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出手救那些非亲非故之辈。
若说是仁慈,也不是。
死在长袍青年手底下的顶尖人物,已不知有多少。
若说是同情,也谈不上。
长袍青年心境如铁,乃是他们宗门中性情最为淡漠冷峻的一个人。
可偏偏地,他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们仅仅只是路过此地,大可以选择不去救人。
但,长袍青年想都没想就去做了。
哪怕现在救了人之后被质问,他似乎也一点也不恼火,反倒似乎很理解。
“走吧。”
长袍青年转身要离开。
忽地,他眼眸微凝,霍然朝远处望去。
不知何时,远处有着一道峻拔身影走来。
那人一袭青袍,气息质朴如地上的一草一木,浑没有一丝修行者的特质。
若在寻常时候见到,必然当做是凡夫俗子,不会多留意一眼。
可现在,当这样一个人出现时,却容不得那长袍青年不留意。
“无须紧张,我只不过一介路人,之所以出现,是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奕笑着开口。
长袍青年双手抱拳,道:“但讲无妨。”
苏奕道:“若之前那些被你救的人,愿意拿出宝物报答,你要不要?”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那些剑修都不免奇怪,心道这还用问?看得上眼就要,看不上眼就不要。
长袍青年想了想道:“我救人,并非是为了报答,而是遵从本心。”
苏奕颔首道:“我明白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显得很莫名其妙,现身一见,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转身就要走?
那些剑修都一头雾水,不清楚这青袍男子为何要这么做。
“阁下请留步。”
长袍青年忽地道,“在这个问题上,阁下莫非另有高见?”
苏奕想了想,转过身道:“以前,我也和你一样,若是救人,向来不在意什么报答和感恩,全凭自己心意。”
长袍青年道:“现在呢?”
“现在……”
苏奕笑了笑,道,“我不会主动索要报答,但若是对方主动给的报答,我就要,哪怕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铜板,一桌热腾腾的饭菜,都行。”
说罢,他飘然而去。
长袍青年不禁怔在那。
半晌,他忽地道:“在下福禄剑山白玉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一次,他双手作揖,郑重朝远处苏奕的背影行了一礼。
这举止间的变化,让那些剑修都不禁吃惊。
在他们印象中,师兄就是面对宗门那些老古董级的长辈时,也极少如此郑重地行礼。
而现在,仅仅只是遇到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仅仅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之间,师兄的举止就发生改变,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此间路人,一介剑修,既萍水相逢,何须在意有无名号?”
远处,苏奕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那峻拔的身影大袖翩翩,衣袂猎猎,很快就消失不见。
“一介剑修么……原来和我们一样都是剑道路上的行人。”
自称白玉楼的长袍青年挺直脊梁,轻声自语,“若他的剑道,也和他的为人那般,可就太可怕了……”
众人都快糊涂了。
一个照面,三言两语之间,师兄他怎么就能对一个陌生人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简直匪夷所思!
“师兄,那人真的很厉害?”
彩衣女子禁不住问。
白玉楼颔首道:“一个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的剑修,哪怕我的本尊在此,怕也看不透他的深浅。”
说着,他微微侧头,似总结般,道:“其人如渊不可测,其心如晦不可察,着实厉害!”
全场寂静。
人们面面相觑。
不可理解。
第2584章 好人必须有好报
白玉楼。
福禄剑山传人。
但和其他传人不同,他乃是开派祖师座下大弟子!
原本按照他的辈分,足可接任第二代掌教的权柄,成为宗门第二代祖师。
可他对权柄和身份看得很淡,一直以传人身份自居。
最奇怪的是,他也不允许他人对他论资排辈,但凡宗门传人,皆可以和他同辈论交。
初开始,福禄剑山那些先贤们还以为白玉楼闹着玩呢。
可历尽漫长岁月过去,白玉楼一直乐于做一个安贫乐道的传人,谁敢敬他为长辈,他必冷言训斥,予以纠正。
于是到了如今,已再没人敢在辈分上做文章。
但不管如何,白玉楼毕竟是初代大师兄,在整个宗门上下,无论是谁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正因如此,之前见到白玉楼对苏奕郑重行礼,众人才会如此吃惊。
同样,在得知白玉楼对苏奕的评价如此高的时候,人们才都会感到无比困惑。
那样一个青袍男子,真有那么厉害?
“师兄,恕我等愚钝,那人他……究竟厉害在哪里?”
有人虚心请教。
白玉楼道:“倘若有人救了你们,你们会否想着去感激和报恩?”
“当然。”
众人回答的不假思索。
白玉楼道:“可若对方言称救人是遵从本心,顺手为之,拒绝你们的报答怎么办?”
“这……”
众人顿时犹豫。
“你们尽管说便是,无须顾忌。”白玉楼温声道。
“我必会铭记于心,想着他日有机会必要好好报答对方。”
彩衣女子道。
这个观点,得到不少人认可。
有人苦笑道:“若对方拒绝报恩,我……我心中怕是会过意不去,欠人情债的滋味可不好受。”
这番话,同样得到许多人回应。
修行路上,最讲一个缘法,也最忌惮心境被人情牵累。
白玉楼笑了笑,道:“那你们现在可明白,那人为何要接受报答了?”
众人一怔,旋即都恍然大悟。
有人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他并非贪图报答,而是让我们可以心安!不必为人情所累!”
“没想到啊,那人在人情世故上的做法竟如此细致入微。”
有人赞叹。
那彩衣女子低声道:“师兄,即便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看不出那人有多厉害。”
白玉楼道:“不,接受报恩,还有另一层意义,让好人必有好报,让行善必有回应。”
“若拒绝报恩,无法得到任何回馈,以后这天下间,谁还愿意行善?谁还愿意去救人?”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毕竟,在这修行路上,像我们这样出自本心去救人的,终究只是极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