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218章

作者:国王陛下

  顿了顿,杨五逸又说:“而且,将这三千青旗军留在旧京城,也是有用处的……这黎奉仙蛰伏数十年,终于有机会展露狰狞,一时间怕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惜,他还是操之过急了,此人狡诈阴狠,算计极深,却碍于生性过于贪婪,往往不等计谋成型就仓促发动。所以他当年就不如我,如今被压抑数十年……更是不足为虑!对上这种人,还要点齐三千精兵,那也未免太好笑了!”

  ——

  “哈哈哈哈!”一阵热情真挚的笑声中,杨五逸于流岩城外的官路踏步前行,每一步都以缩地成寸的神通,跨越数百米的距离。而无论如何跨步,跨越多远,身形都始终稳定如山……如此,三两步间,杨五逸便将自己的诚挚笑脸,带到了一众出城迎候的星军将士面前。

  而在他站稳身形的时候,星军将士们的眼中,已多了些许复杂颜色。

  如杨五逸这般缩地行走,从效率上说并不算好,消耗气血真元,速度却未见得快,而且一旦遇到地形阻碍,稍有不慎还可能崴了脚。但正因为低效,它反而成了新恒上流社会炫耀修为的“官步”。

  唯有那些锦衣玉食,自幼就不缺修行资源的豪门子弟,才能将官步磨炼到如此自然流畅的程度。而这是绝大部分星军将士们,终其一生也难以实现的程度。

  来自东都的青旗军参谋总长,只用了数里的奔走,就给流岩城的众人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更让星军的主帅,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甚至礼节性的问候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妖风。

  “杨将军……恭候大驾了。”

  杨五逸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笑着回应道:“黎将军也太客气了,明明在桑郡公务繁忙,却还要专程来接待我……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么隆重。我特意将二哥强塞给我的兵马留在旧京城,就是不想要咱们这难得的昔日同窗会面,变得剑拔弩张。简单来说呢,放心吧,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黎奉仙听到此处,也不好再维持那阴冷的面容,便冷笑了几声……只是笑声未毕,就听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突兀地打断进来。

  “诶,主子您和黎奉仙是同窗?!你们上过学?”

  此言一出,就连杨五逸都有些绷不住神情,一边用力按住身后阿曼的脑袋,逼得她说不出话,一边赔笑道歉:“黎将军,万分抱歉,我这下人脑子有洞,说话颠三倒四,偏偏过去对我有大恩,不好辞退……”

  “行了,这种水准的断指死士,就算说话再怎么没有礼数,你也舍不得丢弃的。”黎奉仙一边冷眼审视着阿曼,一边说道,“你我同窗一场,就没必要说这些场面话了。”

  杨五逸哈哈大笑:“对的,从以前开始,我的心思就从来没能瞒住过你。这阿曼虽然脑子不行,但身手却是真的了得。同样的死士训练,一般人能够幸存下来就已经难能可贵,一个合格的断指死士,必须有着元婴级别的实战能力,而她的水平还要更高一档。这样的人,就算脑子笨了些,我也就姑且包容了。”

  说完,他更是主动摆了摆手:“好啦,咱们也别在城外面吹着风说话,接风宴设在何处了?我这一路走来可是有些饿了。据传流岩城有三美,如今美玉已成往昔回忆,美人嘛……我家中有未婚妻,实在不敢领教,但美食却让我神往已久。当年明理先生亲自撰文赞美此地的私房菜,那文章我可是反复看过很多次。可惜那时候太后一系和明理先生关系微妙,我这杨家嫡系若是不远千里跑来边郡小城,追随明理先生的脚步享用美食,怕是要被当场逐出杨家。但现在明理先生去世已久,我家也在朝中大权独揽,就没必要这么敏感了。”

  一边絮絮叨叨自说自话,杨五逸一边便要当先迈步入城。

  挡在他前面的星军将士,一时有些为难。但黎奉仙很快就摆了摆手,让数百名精锐士卒原地漂移,分开了一条通往城内的道路。

  而城内,也的确早就备好了接风宴。

  虽然军管时期,城内物资供应不畅,但在城主夏侯鹰的努力下,城中酒楼还是备了一桌极好的酒菜……当然,也只是以流岩城的标准来说。

  跟着主子进入包间的时候,阿曼就咋咋呼呼起来。

  “就这呀?桑郡人是不是没吃过什么好……呜呜呜!”

  再次被强按下头,打断说话后,阿曼便只用眼神来表达鄙夷了。

  伺候在包间外的酒楼大厨,则露出无奈的表情。

  对于他们这些太平了几十年的边陲居民来说,生活在繁华琉璃网中之人的锦衣玉食,是几乎只能停留在想象中的物事。

  桌上的酒菜,便是他们能够努力达到的极限了,修为不足,见识不足,物资不足,历史积淀也远远不足,甚至才华和想象也很贫乏……当年明理先生赞誉美食的文章,曾经让一些厨师忘乎所以,直到他们前去了郡城,见识了尚不及繁城、旧京城的上等饮食,才意识到明理先生的赞誉,不过是成年人对孩童的夸奖,而那并不意味着孩童已经有了与成年人等同的资格。

  好在,这次到访的贵客,不同于他身边的下人,是个很懂得关照孩子的成年人。

  入座前他便对满桌酒菜露出夸张的惊艳表情,并说出了仿佛与当年明理先生相似的赞美之词——纵然只是客套,但还是极大抚慰了厨师的心灵。

  而其他人,则冷眼旁观着他的表演,等他开口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

  对此,杨五逸无疑是有些扫兴的,所以在简单吃了几口凉菜后,便叹息一声,说道。

  “黎将军,在我看来,你就像是这一桌的好酒好菜,若是安心停留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你将是毋庸置疑的珍馐美馔。然而当你走出小世界,去到更广阔的的天地时,你便会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更得不到预期中的成功。而你受限于出身,受限于性格,受限于太多内在外在的因素……恐怕永远也没法像大世界的成功者那般好。那么,该怎么办呢?当年,明理先生用一篇文章,成就了流岩城的三美之名。而黎将军,你现在缺少的,并不是更加珍稀的食材,更加高明的技法,而是一篇来自上流社会的文章。”

  顿了顿,杨五逸说道:“而我,愿意为将军写这样一篇文章。”

第496章 故技重施

  杨五逸一番高谈阔论后,便坦率地给出了自己的价码:来自上流社会的认可。

  虽然自诩上流社会,多少有些贻笑大方,但卫国公的嫡系后人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天经地义。

  杨五逸纵然没有大将军杨九重那般一言九鼎的权势和威严,但其实在朝堂上的口碑声誉却更胜一筹。他性情温和,为人处世也较为八面玲珑,很多时候都充当了暴躁易怒的兄长与其他人的缓冲带。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欠他人情的高官显贵数不胜数。

  因此,当杨五逸愿意为某人作保时,某人哪怕声名狼藉,仇家遍地,也依然能拿到一张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而这,曾经是黎奉仙求之不得的东西。

  也是如今的黎奉仙,不辞辛苦在流岩城做局,想要拿到的东西。

  然而,当杨五逸将这样的条件轻描淡写地摆上桌后,酒桌的氛围却变得无比凝重。围在圆桌旁的人们,各自表情凝结,张口结舌。就连黎奉仙,也只是阴沉地注视着他,丝毫没有显出心动的模样。

  杨五逸见状却不由一笑:“不必急于答复,慢慢考虑就好。我知道你生性多疑,哪怕在当年最是少年雄心的时候,也总喜欢把事情往坏了想,而且还是反复想。所以,我会在这里住上几天,仔细体味一下此地三美,而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把一切利弊都权衡尽了再来答复我……”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黎奉仙冷笑道:“我不必权衡那么久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锦绣文章,你也最好收回那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几十年的打压,还不足以让我沦为你们杨家的狗。”

  杨五逸闻言也回以笑容,却是真挚而无奈的微笑:“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可真是令人惋惜的误会。当然,我不否认过去几十年,二哥乃至大姐对你的打压,那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但今日不同往昔,无论你我,所处的环境都大不相同。大姐二哥的位置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稳。而你,地处边郡的星军主帅,也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所以我并不是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来向你施舍狗粮的,而是由衷地希望与你达成共识,继而开启合作。”

  顿了顿,杨五逸又说:“或许我的姿态,在你看来过于游刃有余了,但这毕竟关乎朝廷体面,而现在的朝廷,最需要的就是体面,所以我必须要拿捏姿态。这一点,还望黎将军见谅。当然,作为补偿,我能提供的也绝不仅仅是一篇文章……比如,将军你有没有好奇过,我二哥是如何突破到合体境界,又如何一步步靠近大乘至境的?他的天赋并不算绝佳,即便有卫国公府上的资源倾注,理论上也绝不可能跨越化神到合体的那一步,甚至能否到化神境界也在两说。修行一事,有时候就是这般残酷而绝对,这一点,你本人应该也深有体会。那么回到原先的问题,你认为我二哥又是如何打破常识的呢?”

  黎奉仙这次却没有绕开话题,而是认真做了回应。

  “仙赐之物。”

  杨五逸顿时哈哈笑道:“果然,这个问题换做其他人,恐怕想到了也不敢答,但你不同,仙家的体面和威严从来都没有存在于你的脑子里。所以遇到不可解的事,你第一反应就是去怀疑,是不是仙家在捣鬼。当年,你甚至为此无视了二哥的几次警告,执意要去竞争东都统领的位置,而后,便是借职务之便,去登台寻仙,求个公道了,对吧?说实话,后来大姐和二哥只把你踢到桑郡,以星军来困你压你,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换做是皇帝那样的庸人,多半直接就是一纸谕令要你人头落地了。”

  黎奉仙对此,只是冷哼一声,显然不会存有丝毫谢意。

  “总之,我的条件就是这样,当年帮二哥突破界限的仙赐之物,卫国公府上还有,虽然不多,但足够你突破瓶颈。而当你将化神境界呈现在世人面前时,你想要的,都可以到手。不知内情的人,会敬佩你的实力;熟知内情的人,则会惊讶于你竟能拿到仙赐之物,并将其理解为北境的妥协……我想,对于生性贪婪而睚眦必报的人而言,这种名利双收的结果,应该是足够优渥的条件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不必急于决定,权衡清楚后,再来答复我就好。这几日,我就留在……罢了,我就留在城外营中,乖乖待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吧,反正这城中的三美,我也已经领略过了。之后,就专心公事好了。”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专心公事的办法,却不是闭嘴吃饭,而是将目光从黎奉仙身上移开。

  移到了旁边的拓跋田成身上……这一下,直接就让这位郡守大人吓得失了魂。

  “将,将,将军……”

  “不必惊慌。”杨五逸失笑,“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没人会找你的麻烦。当初把你踢来桑郡,没人想到你能活这么久,还活的这么滋润。能让黎将军把你带上今日的酒桌,你这苟命的本事,倒是让很多人刮目相看呢。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像你这样擅长苟命的人能笑到最后,那些天才横溢之人,反而会因为过度的才华而早夭。所以,我还蛮看好你的。此间事了,你多半要被调回繁城,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保你去一个比书院和桑郡都更加舒服的去处。”

  之后,杨五逸又看向夏侯鹰:“你的事,其实我也早有耳闻,生于流岩,归于流岩,放下繁城的大好前途,跑回来作父母官……这其中固然有现实的无奈,但守护一方净土的心思还是值得佩服。何况,做了几十年的太平官,却依然能坐上今日黎奉仙将军的酒桌,显然你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本事……比如,你是如何结交到这位急公好义的豪侠的?”

  话题聊到最后,杨五逸才将目光转向这酒桌上,最显得格格不入的那個人。

  那人一身朴实无华的红衣,身姿挺拔英武,眉目间凝着一股令人不由心神凛然的煞意。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态气质,他都与同桌的其他人迥然而异。

  而方才,在其他人专注的说话、听话时,他却充耳不闻,只闷头打扫饭菜,不多时就将面前的几道菜肴扫荡殆尽……而在杨五逸点到他的名时,他也是置若罔闻,只抬了下筷子,牵出一条无形的真元之丝,便要将杨五逸面前的一盆蒸菜拉到面前。

  杨五逸微微笑着,伸手将那道真元之丝斩断,将蒸菜盆留在自己面前,同时语态温和而好奇地问道:“阁下是哪里人?与夏侯城主是如何结识的?可有……”

  话没说完,只见王洛放下筷子,向杨五逸投去淡漠的一瞥。

  下一刻,杨五逸的笑容凝结,话语也戛然而止。

  这是他走进这包间后,与饰演边郡豪侠的王洛的第一次目光接触,而这次轻描淡写的目光接触,却仿佛是一次威力巨大的碰撞,顷刻间就让他心神摇簇。

  杨五逸只感到自己仿佛被突然丢到了突破天穹的雪山顶上,极寒与罡风在同时包裹着他,削除着他。他引以为傲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寒风中支离破碎……在王洛眼中,根本没有什么青旗军的参谋总长,更没有整个新恒朝的军事序列中可以排到前二十的朝廷重臣。

  而只有一个胆敢妨碍他吃饭的,不知死活的小腻虫。

  好在,在这股寒意彻底渗入神识深处之前,一道炫丽的身影已挡到了两人之间。

  阿曼一手提起杨五逸的衣领,将自家主子毫不客气地甩到身后,同时足尖紧绷,双手握爪,上身前探如欲扑击。而清秀的五官顷刻间已变得狰狞可怖,口中则向王洛发出了凶恶的咆哮声。

  “汪,汪汪,汪汪汪!!”这突兀的变化,让王洛都不由微微讶异,随后便在阿曼那仿佛随时可能冲过来和他同归于尽的决绝目光中,笑了一笑。笑容中,一切寒意都归于无形,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

  而此时,酒桌上的其他人,才刚刚反应过来。

  黎奉仙眉头紧锁,目光中流露出玩味和残忍,仿佛在酝酿什么歹毒主意。郡守拓跋田成两股战战俨然就要控制不住体液流失。而夏侯鹰则轻轻出了口气,似如释重负。

  阿曼却对这变化视若无睹,仍在咆哮不止:“汪汪汪汪汪汪……”

  直到杨五逸满怀无奈地伸手摸了她的头。

  “我说啊,我之前的确有交代你,当主子遇险时,要像忠犬一样冲锋在前,但那不是要你真的当狗啊……行了别叫了,丢死人了!”

  阿曼这才收敛了满脸狰狞,然后用很是委屈的语气小声说道。

  “事儿真多,自己话说不明白还要埋怨手下人,渣男!”

  “……”杨五逸的眉目微微抽搐,嘴唇更是翕动几次,欲语还休。最终他还是只当自己没听到阿曼的蠢话,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衣领,重新走回到酒桌旁。

  对于刚刚发生的冲突,他只付以一笑:“看来今天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要惹人不快,所以就先到此为止吧,我还是依照先前所说,去城外营地暂住几日。而黎将军和其他几位,则大可慢慢权衡,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他便向酒桌上的众人拱手告辞,阿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时不时回头向王洛投去凶恶的目光,又龇牙咧嘴……

  不久后,杨五逸和阿曼这主从二人,就在酒楼外几名星军校尉的护送下离开了流岩城,并在临时营地中的一顶军帐里安住下来。

  而这两人走后,酒楼包间中的空气却反而更加凝重了。

  凝重的源头在黎奉仙,这位星军老将毫不遮掩自己脸上的表情,而这个表情,几乎让拓跋田成真的当场吓尿出来。

  而能够打破这个僵局的,自然是王洛。他笑了一声:“行了,别吓唬人了有话就直说吧。”

  黎奉仙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收敛了面上戾气,而后向王洛一拱手,问道:“不知刚刚上使与杨五逸接触下来,有什么感觉?”

  王洛说道:“自矜自负,游刃有余。他丢下三千精兵,只带了一条笨狗,就敢来单刀赴会,仿佛是在对你说:废物,我就知道你不敢动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王洛的语气声调,都已颇为接近杨五逸,而就是这简单的模仿,却让黎奉仙几乎有些拿捏不住姿态。

  “所以,你跟他有旧怨?而且是他明显占了便宜的那种?”

  黎奉仙沉默了下,说道:“上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当年我在繁城失势,表面上是我野心过甚,得罪了杨九重。但其实幕后操盘之人一直是他,他将我踢出繁城,甚至不需要本尊出面,只是简单的因势利导,就能让当年我费劲千辛万苦争取到的盟友纷纷倒戈。最可笑的是,当我被发配桑郡,任星军主帅时,甚至还要感谢他的‘知遇之恩’!”

  说到此处,黎奉仙冷冷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在笑自己当年的凄惨滑稽。

  “而现在,他显然是打算故技重施了。”

  王洛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要杀吗?”

  这一问,却让夏侯鹰吓了一跳。

  哪怕明知自己并不够资格加入两人的对话,他还是匆忙开口道:“等等,为什么就突然变成要杀人了?刚刚的谈话,有哪里不妥当吗?虽然杨将军的态度可能是居高临下了些,但他的条件还是很实在的呀。咱们在城外布局,为的不就是那些条件吗?”

  黎奉仙闻言,露出明显厌恶的表情。而后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王洛。

  王洛则说:“对,这就是你家宰相,所以如何调教他,让他能再机灵一点,是你的责任。”

  黎奉仙叹了口气,反问了夏侯鹰一个问题。

  “杨五逸刚刚给过任何条件吗?”

第497章 不要谈

  黎奉仙的问题,让夏侯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显然,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但即便是明知道自己犯了蠢,但是夏侯鹰复盘下来,仍没发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所幸他这人从不讲求什么虚荣脸面,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坦率求教。

  于是,他向王洛、黎奉仙各自拱手后,便说道:“在我看来,杨五逸将军主要向黎将军承诺了两点,其一是为黎将军作保,让他能重归繁城。其二则是以卫国公府上的仙赐之物,助黎将军突破元婴到化神的瓶颈。”

  顿了顿夏侯鹰又说道:“此外,他甚至不惜拉拢郡守大人和我。他向郡守直接许以前程,而我……他大概知道,我的志向并不在富贵前程,所以,事后能当我不存在让流岩城回归往日的平静,就已经很好了。”

  而夏侯鹰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突兀的嗤笑。

  却是来自拓跋田成,那个一度被吓得腿软的郡守,赫然笑话起了夏侯鹰的天真解读。

  夏侯鹰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因为他虽然看不懂杨五逸的话术,却不难理解拓跋田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毕竟拓跋田成是真的哪怕当了狗也不失进取的野心。而刚刚杨五逸的条件,无疑激发了他的上进热情。

  那么,自己自然也没有理由妨碍对方积极进取。正好也可以听听对方的解读。

  拓跋田成嗤笑之后,见黎奉仙不予阻止,顿时备受鼓舞,大声说道:“夏侯城主,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如今你上了这张酒桌,就断没有回头路可走,无论杨五逸嘴上如何说,他事后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置身事外?政治斗争一旦加入进去,就是不死不休,想要急流勇退,那就等于将斩首的签子主动插到了脖子后面!”

  夏侯鹰闻言,心中顿时有所恍悟,但也有所不甘,不由争辩道:“但是刚刚……”

  拓跋田成说道:“刚刚杨五逸有承诺过你任何事吗?他只是口头表达了对你安心守土几十年的佩服,可有明确说过要让你在流岩城再任几十年的城大王?相反,他最后一句话,是在质问你:你一个太平城主,从哪里结识了能格杀星军校尉的豪侠!?像你这样的人,谁还敢留你继续在流岩城经营?”

  夏侯鹰想要辩驳,却终是哑口无言:诚然他本人心知自己从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但是当他被卷入到如今这场席卷明州的风波后,野心的有无已经根本无关紧要了。

  就连杨五逸都认定他是個在边郡苦心钻营邪门歪道之人,他又怎么可能取信于其他人?

  此时,就听拓跋田成又说:“何况,对于任何一个踏足官场的人来说,企图偏居一隅都是可笑的。如果真的有一天,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到了你面前,那一定是陷阱无疑!嘿嘿,当初书院把我推荐来桑郡时,那么多德高望重之人,纷纷告诉我桑郡的美好安逸,许诺给我大好前程。结果呢?他们不过是想……呃……”

  说到这里,拓跋田成才惊觉自己一时有些说过头了,顿时冷汗渗出,不敢再多言语。

  黎奉仙则冷笑着补充道:“呵呵,他们不过是想给边郡那不安分的疯狗丢一块狗粮,试探他是否养成了吃饲料的习性罢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这些年我可有因为你实话实说惩罚过你?”

  拓跋田成自是不敢说有……或者说,他现在完全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

  夏侯鹰则问道:“所以,黎将军是觉得,他先前许诺的文章、仙赐之物等等,也都是假的?但是若我们与他定下明确的白纸黑字的契约,是否……”

  黎奉仙皱了下眉头,似乎是不满于对方的过分鲁钝。

  “夏侯鹰,动脑子想想,他那些条件是真是假有什么所谓?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演这出戏的?一个将死的王朝的荣华富贵吗?就算杨九重从今以后都管我叫爹又如何?若不能将牵星台打开,救出国师,而后立下定荒基石,我们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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