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王陛下
而后,因为终归没能毕其功于一役,朝中对兵变持质疑态度者,也就越来越多。对此,太后自然要亲为宽慰,不断笼络、稳定住那些迟疑不定者。
但也有少数冥顽不灵的,抑或赌性过重,想要趁国师落魄之际赌他能翻盘的……这些人,就不是太后那般德高望重的好人能处理的了。而这时候,也就轮到大将军和他的青旗军出手。
这些时日,每当有青旗军的红信随飞剑而来,几乎必然意味着要有朝中高官显贵为之掉脑袋。
用杀人来强行镇压的局势,自然是不稳定的,从上到下,包括大将军本人,自然都晓得,每杀一人,脚下这高塔的根基也就会松动一分。而每过一天,需要杀的人,就会多出成百上千!
时间并不站在他们一边。但时至今日,杨九重已经用尽一切手段,所有属于大将军的资源都被他倾尽了乃至透支了,却仍不能找到那枚印星宝玉……局面,已经越发濒临绝境。
杨九重麾下大军,是靠着对大将军的绝对信任,才能维持眼下的冷酷高压。而杨九重本人,则只能靠着对太后的盲信……以及偶尔发作的怒火,来屏蔽一切可能动摇人心的杂念。
而此时,一封自东北部飞来的红信,自然而然就牵动了他心底的怒意。
“啧……”
不必展开信函,杨九重都能顺理成章地脑补出接下来可能看到的种种噩耗。
无外乎是某地主政官员不愿配合全境动员令,推诿塞责;抑或是对太后强力打压国师一党而心存不平;再或者,是某些地方父母官想要浑水摸鱼,趁乱打上太后党的旗帜为所欲为……
这几天,诸如此类的红信,他已经看过太多太多。
但是即便如此,再见红信,仍不免心头火起。而随着这位修为接近大乘的大将军怒火外溢,他身后的亲兵再次陷入水深火热,即便撑起全身的护具,他仍在顷刻间就印堂发黑,双目凸出,俨然就要血肉迸裂。
好在,一道清凉的风突然从天而降,吹熄了杨九重的怒意,也挽救了他身旁亲兵。
“二哥何必恼怒至此?”
一位身着短甲,批青色罩袍的年轻人,带来一声轻柔的问候。
而本来怒不可遏的杨九重,见到此人,怒火竟顷刻间便消散了八九分,脸上也洋溢出一丝笑容。
“六郎,你来了。”
来人正是杨九重的六弟,杨五逸。同时也是如今繁城青旗军的参谋总长。
此时此地,能让杨九重收敛火气的,除了太后本人,就只有这位从小跟着杨九重长大的杨家六郎杨五逸了。而他与二哥之间,也从不寒暄避讳。
“二哥,你若是再不收敛脾气,我可真没办法给你补足亲兵啦。”
杨九重哂笑了一声,摇摇头,目光瞥向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亲兵,目光呈现一丝严厉之色。
“连我的外溢怒火都承受不住,本也不配作我亲兵……真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知是谁保护谁。行了,下去吧,我自和兄弟说话,这里没你事了。”
亲兵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退下。
而待那亲兵走远,杨五逸才摇摇头:“正经亲兵,就算是被二哥你当场打杀,也不该擅离职守。不过现在也没法苛求那么多了,真正可堪一用的人才,都被咱们散去全境十八郡了。”
杨九重问道:“六郎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杨五逸笑道:“只怕和这封红信说的是同一件事。”
说着,他向旁边探出手,将那封唯有大将军本人方能开启的信函随手拆开,而后便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哈哈,果然如此,这封信是驻守桑郡郡城的星军云旗长发来的,警告说黎奉仙借口为朝廷搜捕要犯,随意调动星军两营上千精锐,前往边境一座名为流岩的小城,那小城一穷二白,怎么也不值得他调用两营精锐。他以为黎奉仙必是假借名目,暗中图谋不轨。而我刚刚才在朝中听那西北太察说到,桑郡郡守已经多日不曾按规矩镇守郡城了,虽然例报不曾有误,但以那拓跋田成的性子,哪来的胆子随便坏朝廷规矩?必是被黎奉仙胁迫……”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一口捆着红信的飞剑,飞行轨迹却有些摇摆不定,仿佛剑中灵力不足,已难为继。
杨九重目光一瞥,便纯以神识之力,将那口飞剑隔着数十里之遥,轻轻接引到面前。然后,便露出略带错愕的笑容。
杨六郎看到那剑那信,立时就从款式辨识出了其来路,不由哈哈大笑。
“又是星军来信,可真是巧啊,二哥你到底在黎奉仙身边安排了多少人?”
杨九重被兄弟取笑,也不着恼,反而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安排多少人?”
杨五逸正色道:“比二哥多一倍吧。”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笑声过后,杨五逸叹息道:“那黎奉仙,虽然修行天赋不算绝佳,但那狠辣而坚韧的性情,却真是令人难忘。以区区元婴的境界,坐镇星军大阵,常人怕是第一天就要陷入癫狂,他居然一直忍到现在。”
杨九重则说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疯了。当初他妄图染指东都禁军统领之职,明面上是与我的心腹爱将争权夺利,实则是为了暗中登牵星台以面仙君。这般胆大包天的想法,他甚至都不怎么屑于隐藏。我其实本打算寻个由头,将其彻底斩除以绝后患,还是大姐要我惜其才,留其命,再以精明百通的明理先生主政桑郡,以软硬兼施之术搓其锐气狂性,又以漫漫冷遇消磨其志……最终必能收复一口趁手的凶刃。”
杨五逸失笑道:“可惜二哥消磨了他几十年,仍未能彻底将其收复,大姐这怕是在安排百年大计。”
杨九重却说:“若真能收复黎奉仙,便是耗上百年也是值得。他有元婴修为,辅以天庭赐予的仙丹,至少能再为我所用两百年。何况过去这几十年消磨下来,他早就无复当年锐气了。还记得七年前被朝廷派去桑郡的那个书院学究吗?”
杨五逸点头道:“当然,那时候我还在家中和七郎八郎念叨二哥你,说你怎么染上了肉包子打狗的恶趣味。将那文弱学究派去黎奉仙身边,怕是要不了三五日,朝廷就要收到郡守暴毙的消息。不过看起来那老学究倒是深谙保命之道啊。”
杨九重笑了一声:“哈,连自己在书院中的位置都保不住,被人排挤出去而不自知的酸儒,懂什么保命之道?他能活下来纯粹是黎奉仙手软了。他被明理先生在桑郡压了几十年,若还是原先的他,必要杀人报复,以泻心头之怒。而杀一个毫无根底的拓跋田成,只要手尾处理的漂亮些,朝廷甚至都不会太过追究他。可他却终归是怕了,怕拓跋田成死后,再来一个明理先生,所以硬是留下一個拓跋田成不杀。而朝廷虽然不可能再有明理,但只要他怕,他就不再是当年的黎奉仙了。”
杨五逸闻言,慢慢点头:“的确如此……如今朝中兵变,正处于六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朝堂暗流汹涌各郡更是风云变幻,而他手握星军,却只敢调动两营精锐,跑去边境小城不知在做些什么……”
说到后面,杨五逸却微微皱起眉头。
“不知做些什么……他此时调动上千人,去流岩城,能做什么呢?总不成是为了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吧?”
说着,杨五逸伸手拆开红信,一目阅尽正文,而后便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信纸交给杨九重,叹息道:“这也……太扫兴了。”
按照信中所说,黎奉仙如今已率两营精兵,将流岩城严格管控起来。而管控的理由,却是因为先前两名被派去流岩城征收钱粮的校尉,和当地民夫起了冲突,被打成重伤。
虽然折损的那两名校尉,平素就堪称品行不端,更不是黎奉仙的心腹……但终归也是星军校尉,莫名折损在边境小城,自然会惊动主力。
按照信中那位蛰伏在黎奉仙身边营中的耳目的说法,流岩城主夏侯鹰,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位武力凶悍的北境游侠,寻常士卒很难与之抗衡,而黎奉仙一时激怒,便干脆调集千人大军,既要杀人,更要立威,以确保星军在桑郡的根绝后患。
将此信与先前的消息对照一番,可以说一切情节都变得合情合理。只是这份情理推导下来,却不免得出让人扫兴的结论:黎奉仙,已经完全失了锐气,成了一个只盯眼前,只敢欺凌弱小的庸碌之人。
当然,这份庸碌正是杨家人亲手打压所致,但真相揭晓时,仍不免令人扫兴。
“那么,二哥,要如何处置此事?稍微敲打一下?还是严惩?”
杨九重沉吟了一番,摇摇头道:“先放一放吧,看看他后续还有什么动作。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黎奉仙竟能意气沦丧至此。”
杨五逸也赞同道:“的确,也可能只是在佯装庸碌,几十年消磨或许只是让他变得更加狡诈隐忍……那就先静观其变,暂时放置一会儿。说来,二哥,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口飞剑自远方而来。
这一次,剑上捆着的却是一封绿色的信。
于是杨五逸也暂时收住话头,先拱手道贺:“恭喜二哥,今日总算有桩好事了。”
杨九重却一时仍紧皱眉头,低声道:“老祖宗的剑。”
“老祖宗?”杨五逸讶然,随后便是惊喜,“那岂不是说宝玉下落已有了眉目?!”
但惊喜之后,便也随着杨九重一道皱眉。
“不对,以老祖的性子,若真的找到了宝玉,绝无道理只以飞剑传书,必是亲持宝玉归来。这信……”
杨九重叹道:“所以,还是当红信来看吧。”
不过,当两人真的展开叔公的信函后,却不由感到加倍的微妙。
第493章 咬钩
新恒大将军杨九重口中的老祖宗,名为杨天元,是在百年前就已屹立于两亿人之巅的大乘真君。他一生传奇无数,迄今寿元已近七百载,比新恒朝的历史还要悠久,几乎是亲眼见证了整个新恒朝的成长。
不过,一位七百岁的修行人,即便修为已臻化境,却终归无法突破寿元大限。在天庭之门紧闭,凡人无法飞升的情况下,他的生命力自是不可避免地江河日下。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北境卫国公的洞天福地中闭关潜修,以大乘至境的修为去抵抗时光磨损。
这样一位北境人的老祖宗,除非是家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否则绝不会轻易出手。然而当太后与大将军策划兵变时,还是主动找到他,希望他能为全局兜底。
杨天元没有推辞。
繁城周边是大内总管的地盘,因此朝廷兵变当日,杨天元只在北境远望,并没有出手。然而当杨九重等人功亏一篑,被国师张进澄逃入东都牵星台,天坛供奉的宝玉也被【游客】偷走后,杨天元便赫然走出了洞天。
因为就在太后和杨九重动员全境,大肆于国内搜捕的时候,杨天元便意识到,游客很可能早就逃出国境之外了。
对于大部分新恒人来说,跨越国境都堪称是不可思议之事。离开了天庭赐予的琉璃网,便是充斥邪祟孽物,骇人到难以言喻的无尽荒原,而在荒原东方更有天庭之敌,自号仙盟的茧中人。
新恒六百年历史,再加上前面数个朝代,累计千年的历史上,几乎没有人能在脱离琉璃网庇佑的情况下,在荒原长期生存。
哪怕强如大乘真君也不例外。
事实上,任何一个生于新恒,沐浴在无暇琉璃光下之人,都会在心中生出“不要跨越国境”的念头这种念头如同根深蒂固的烙印,越是年岁增长、沐浴琉璃恩宠,念头就越是不可动摇。
以至于大部分生于繁华区域的人,单单是想象自己走出国境之外,都会恐慌心悸,难以自已。这种情况下,若是那神秘莫测的国师心腹游客,真有本事逃往荒原避难,那还真的恰好戳中了新恒人的盲点。
而这个时候,有把握亲赴荒原,将游客抓回来的也唯有杨天元这样,生于无暇琉璃光之前的大乘真君了。
杨天元一去就是二十天,整整二十天,只偶尔发回一封载着白信的纯白小剑,算是报個平安但游客的线索却始终没有找到。
找不到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扬天元并没有十分的把握,那游客一定去了荒原,也或许对方只是在国师的遗计帮助下藏在了国内某个角落,前去荒原不过是他的刻意误导。
再比如即便游客真的身在荒原,但那终归是一片危机四伏、且全然陌生又无比广袤的地方。即便对大乘真君来说,在茫茫荒原寻找一个几乎没留下可靠线索的游客,也如大海捞针。
所以过去二十天来,杨天元一封又一封宣告无功的白信,也是让后方的杨九重等人习以为常了。
而就在人们以为,这位难得出手的大乘真君,最终多半要空手而归时,他却发了一封绿信回来。
这封绿信总结了二十天来的全部过程:杨天元当日以静州虚月的月相大衍术,于亿万虚空中抓到了那条油滑的游鱼偶尔浮出水面的一道涟漪,并沿着踪迹来到新恒国境之外。最初,他的确咬到了对方的尾巴。游客显然没料到自己躲入荒原居然也能被人跟住,更没料到追踪自己的人竟是大乘真君杨天元,一时间多少有些荒乱,因此更是破绽百出。
然而当杨天元抓住破绽,以雷霆之势扑击而去时,却居然扑了个空。那游客在千钧一发之际,抛出一团异样的血肉,以此引来了左近荒原的主宰——血乌。
面对一个修为实力甚至更在自己之上的荒原异兽,杨天元并没有和对方硬碰硬的决心,不得不暂避锋芒,眼睁睁看着那游客手持一盏清澈的琉璃灯,堂而皇之地躲入血乌体内……待血乌散去,游客又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一次,杨天元即便仰望静州的虚月,也推衍不出对方的所在了。一时间只能用起笨办法,在血乌肆虐过的土地上,尝试拼凑线索,完成追踪。
大乘真君的手段终归是不凡的,即便现场一切有形无形的生机灵机都被血乌吸食得支离破碎,杨天元依然隐约咬住了对方的尾巴,令这场追击战不至于就此中断。
但另一边,有了提防的游客,也变得更加狡猾。而他踏入荒原就仿佛回归主场,一草一木皆可为其所用。每当杨天元终于靠着各种线索追近身前的时候,游客只要抛出一块特殊的血肉,就能招来附近的强大异兽,为自己争取时间。
尽管这血祭之术明显代价沉重,但靠着一次次的血迹,以及诸般异乎寻常的主场优势,游客始终能将修为远胜自己的大乘真君甩在身后。以至于二十天来,杨天元无论如何施展一身神通,却甚至都没能再看到游客本人,两人之间,最近的一次,也间隔了大半日的路程。
这期间那一封封白信,每一封其实都承载着杨天元的深深无奈。
他应后人之邀,自洞天中破关而出,运使大乘真君神通,本应是煌煌天威,碾压之势,最终却和人在荒原形成一追一逃的漫长拉锯。堂堂大乘真君,仿佛被人拖入泥潭,满身污泥地打起消耗战。
所幸,这场消耗战,并不需要太过急躁,时间站在杨天元这一边。
尽管在七百岁高龄时结束闭关,踏足荒原。几乎每一步都是在燃烧所剩无几的寿元,但杨天元很清楚,自己还烧得起,为了新恒国祚,为了明州两亿众生,他也必须烧得起。
而那游客貌似从容,但每一次割肉血祭,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损伤,他绝不可能比扬天元坚持更久!
终于,到了四天前,不知是对方忙中出错,还是多次血祭后终于变得过于虚弱,同时杨天元也多少适应了荒原的险恶……终于,在凤湖西岸,杨天元确凿地抓住了一丝对方未及扫清的足迹,而后一路紧追,来到了湖心。
然后,在凤湖湖心处,他彻底失去了游客的踪迹。仿佛对方就在此处遁入虚空,不复存在。上一刻,线索还鲜明地摆在眼前,下一刻便戛然而止,不知所踪。
再之后,任凭杨天元用尽手段,甚至不惜进一步燃烧寿元去观望虚月,得到的结论依然令人困惑,乃至尴尬。
结论简单明了:那名游客来到凤湖湖心后,便哪里也没有去。但杨天元无论如何以五感、以神识探查四周,结论都是那名游客并不在此处。
截然相反的两个结论,让杨天元陷入了很长一段的迷惑,直到他亲眼目睹了凤湖水中,一尾畸变的游鱼,被体型更大的鱼一口吞下,才豁然惊醒。
原来结论是这样简单:那名游客,已经死在凤湖了。
所以自然是哪里也没有去,但也并不存在于此。
这个结果,可以说合情合理:无论那游客对荒原有多熟悉,荒原也终归是个极端危险的地方,即便是天庭仙官都很少愿意在荒原久留,遑论凡人?游客虽然能一定程度驱使荒兽,却每次都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而凤湖更是周边数百里范围内,荒兽最为活跃,灵机最为紊乱的地方。他带着一身创伤和疲惫躲到凤湖,本就是在生死的边缘游走,那么一招不慎死于此地,又有什么奇怪呢?
之后,杨天元再次以静州虚月为凭依,施大衍之术,去算游客的生死。而月相给出的结果,也基本上印证了他的猜测。游客的确已是死了,这场追逐战,已经到此为止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又出现了一个难题:杨天元追逐游客,并不是为了游客本人,而是为了他手中的印星宝玉。
那宝玉是平日里供奉在繁城天坛的国之重宝,布有层层机关禁制,以及许多追踪的术法。只是游客在盗走宝玉时,以秘术将宝玉强行隐藏了行迹——不然的话对方只要追踪宝玉,就能自然定位到他。
但是这种隐匿之术并非万能的。通常来说,唯有以自身为容器,佐以特殊的体质,才有可能屏蔽掉繁城的追踪。然而如今游客已死,这种屏蔽早该失效……那么为何宝玉的去向,仍不能被追踪到?
可能性无非两种,其一、游客被凤湖周边出没的异兽吞噬后,宝玉也随之进了异兽的肚子。而那异兽恰恰体质特殊,能够完美屏蔽繁城的追踪……此事虽然听来有些牵强,但地处凤湖,谁也不敢断言这幽深的湖水中究竟酝酿出过怎样的孽物,更何况凤湖的湖水本身也有极大的屏蔽功效。
所以接下来杨天元要做的,就是在这凤湖以及周边区域掘地三尺,将那私吞宝玉的异兽找出来开膛破肚。而只要对方不是原始洪荒时代的祖传异兽,那么即便刻意躲藏遮掩,在这片虚月映照之地,以他大乘至境的修为,也早晚能将其挖出来……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时间。
其二、游客在死前已将宝玉摧毁……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对张进澄而言,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借助外部力量,以印星宝玉打开牵星台,然后从十万大军的包围中脱困而出,再之后联合内外力量,步步翻盘。但若是实在做不到,那么将宝玉就地摧毁,也好过令其落入太后之手。
只要没有宝玉,那么任凭太后一党调集多少万大军,多少大乘,也都休想打开仙人所筑的高台……更休想将新恒投诚的事情告知天庭。
凡间之声,上达天听的渠道一共就只有三个。国师本人开口、东都牵星台作法……以及最后一道隐藏在印星宝玉中的秘法。如今张进澄将自己封在牵星台中,几乎就等于把所有上达天听的路都给封死了。太后一党无论对天庭多么忠心耿耿,也都换不来天庭的片刻注视。
而没有天庭的力量,就不可能打破如今的僵局。而僵局若是继续持续下去……时间显然并不站在太后一方,至少,并不一定站在太后一方。而不一定三个字,无疑便是国师的机会。
所以,当游客判断自己实在难以逃脱,更遑论将宝玉带回东都救出国师的时候……将宝玉就地摧毁,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策。
“哎呀,所以老祖宗这绿信,果然只能当红信来看啊。”
看完信后,杨五逸不由发出无奈的叹息。
杨九重却说道:“至少杀了国师最为得力的心腹爱将,这已经值得一封绿信了。有那人在,我们始终都要面对出现最坏局面的风险。那人当初能在万军之中潜入天坛盗取宝玉,只怕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资源,这十万大军所组成的封印之阵,也要被他洞穿。”
杨五逸有些难以置信,却不在这等细枝末节上与兄长分辨,只是问道:“所以,现在咱们要怎么办?等老祖宗在凤湖挖宝归来,请他顺路来一趟东都,与总管尝试联手破开牵星台禁制?”
杨九重说道:“老祖宗应该不会回来了,他这次出山长达二十天,消耗甚巨,无论最终结局如何,都必须尽快回归北境洞天闭关调息。而且,从凤湖到繁城、东都,也谈不上顺路,实在没理由叫他老人家专程绕路。”
说到此处,杨九重忽而顿住,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隐约的灵光闪烁,却一时捕捉不及。
杨五逸却清楚地捕捉到了,目光在瞬间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