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二者行礼之时,亦打量着陈渊,想到对方无声无息的到了背后,还能自山中便察觉到自己等人到来,不由越发警惕,亦惊讶于对方的隐匿与探查之能。
“是来拜访,还是来警告?”陈渊眯起眼睛,“两位只怕是不速之客。”他嘴里说着,心里则反复品味着“南天庭”这个名称。
此名他亦曾听过,知道确实是与紫霄宫、五魔殿、昆仑山等同个层次的大宗,当时听得天庭两个字,就觉得大概与神道有关联,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只是如此一来,这勾陈一界中,光是我知道的,就涉及到了三大宗门,怕是越来越热闹了。”
“界主说笑了。”对面,章之能摇摇头,意有所指,“若是吾等刚才一番对话,让界主生出了误会,那在下不妨将话说清楚、说透彻,省得界主因一时误判,生出错落,最后追悔莫及。”
他看似客气,但无论语调还是话意,都无半点友善之意:“想来界主已经知道了仙魔大会之事,那在下也不绕圈子,此事能成,与我天庭关系很大,但天庭所宴请的,是那些困于福德多年,却依旧能以大意志、大毅力克制住更高境界诱惑,维持着境界的苦修之人!如界主这般,已早早定下前路,与一方天道相合的,其实不适合前往……”
说着说着,章之能话锋一转:“在下听说界主修行至今也不过二百余年,可谓资质过人,如今新合一界,正该是沉心静气、感悟天道玄妙,争取早日证道清静的时候,何苦要来此奔波?不如……”此人还待再说,陈渊却忽然出言打断对方,他问:“这勾陈界是你家南天庭的?”
章之能一怔,摇头道:“勾陈并无其主,过去或许曾有,但经历一番劫难后……”
“那不就结了?这勾陈既不是你家所有,我来与不来,与你何干?”陈渊咧嘴一笑,“你等想在东边开大会,邀请其他人过去,那也是你们的事,我正好想去东边,难道还不能去了?”
“陈界主,你大概没听懂吾等的意思,”尺兼皱眉开口,“仙魔之会目的在于洞虚之境,你已合道一界,终生无望洞虚,与此事无关!不管其他哪方拉拢了你,但之后天庭立下约法,约束各方之后,便不能再有无关之人牵扯!此事是为了公平!”
祂说话之时,身上涌出一股绵厚的压迫感,镇住四方!
嗡嗡嗡——
四面八方,竟有神念与之相合回应,仿佛在这旗山周围藏着许多香火信众一般,连带着山中的灵脉、地下的地脉、天上的玄气,都隐隐与之回应。
层层叠叠之中,一张大网、大阵,隐约成型!
陈渊见状,不慌不忙,缓缓抬起手来,口中则道:“是以之前与你等同行的那几人为节点,凌空布下了神道之阵?说到底,还是没有脱离香火之局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章之能则依旧语气淡淡的道:“我天庭一直以来都是讲道理的,是守规矩的,是遵从约定与秩序的,不做恃强凌弱、不教而诛之事,但若是心平气和的与人讲理说明,却不能得到回应,那说不得,只能执行天庭律法,以维持一方秩序!不过,界主放心,你终是一方洞天之主,肩负着一界秩序,吾等不会伤你性命!”
“行事可真够霸道的!不过没关系,毕竟我这次过来,本也没存着什么好心!本意是来抓个向导,不过一个是抓,两个也是抓。”陈渊说着,手上印诀已成,“而且还能顺便让我试试手,看看刚参悟的法诀,到底威力如何。”
呼——
一阵风起,直吹上天!
莫名的,章之能眼皮子一跳,心中生出警兆!
“动手!”
轰!
说话的同时,他亦猛地抬手一指,眉心的符篆骤然放光,恢弘而又神圣的神道法相自体内升起,与四周的神道大阵相合,沟通虚空!
轰隆!
苍穹震颤,裂痕显现,隐约能见一片琼楼玉宇!
雄浑神力、神念、寄托之念,自其中洒落,朝着现世的两尊神祇缠绕,那源于星空众生的念头,赫然被提炼成了最为纯粹的空白之念,宛如白纸,可随心所欲的书就,塑造万千!
恢弘殿堂,万千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焰,笼罩天幕!
天幕之下,尺兼手持双斧,浑身金光闪耀,气势无双,一步一步,身上的神道法相越来越大,宛如金甲战神,步步震动乾坤,直往陈渊奔来!
章之能则手捏印诀,长发飞腾,其神道法相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与虚空中的那片楼宇相合!
“我等也是知道厉害的,能得到一界权柄,能镇压魔门女君!但我天庭,得星空敕封之权柄,既在此处立下道庭之根,便有如天宫降临,根本无从逃脱,除非能一口气……”
陈渊却根本不去听他说了什么,眼神瞬间凌厉,手上剑诀一指!
“天倾!”
轰隆隆——
以旗山为中央,方圆千里之中,忽然灵气沸腾,苍穹流转,云气消散!
紧接着一股浩大之气自九天落下,整个天空与之相合,竟是顺势倾斜,朝着两尊神祇倒下!
霎时间,那笼罩一方的天幕被天砸碎,已然成型的大阵被天破开!
裂痕之中,琼楼纷乱!
大地之上,两神震惊!
“这是……天道之力?怎么回事?此人不是尘缘界的洞天之主吗?怎么能调动这勾陈的天道之力?而且这勾陈的天道……”
“你既然都知道我与此界有渊源,却不曾仔细观看么?”
陈渊再次打断了二人之言,他一掌按下,与那倾天相合,化作千里之掌,直接朝着两人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
那尺兼怒吼着,举起双斧,身上金甲膨胀,化作巨人,但转眼就被按碎了神道法相!
“知晓我的战绩、知道我一点生平,甚至还知道我与魔门之战的结果,却还是觉得手到擒来,仗着能沟通天宫,便无所顾忌,来此无证执法?当真是傲慢啊!天庭的小神!”
轰隆!
大地震颤,两尊神祇的法相与神躯,尽数都被镇在倾天一掌之下!
陈渊背负双手,缓缓落下。
呼呼呼呼——
狂风黄沙,断脉飞绿,朝着远方辐射出去!
千里之外,山峰之巅,伺机观战的老者瞪大了眼睛,满是异色。
“掌乾坤之道,宣天地之气!好好好!不管是不是邪气转世,只是这一手,便得了我宣气之精要、宣气之精髓!若非那玄镜子提醒,老朽亲来洞察,几要错过此良才美玉!”
第438章 心存鬼祟衍醉梦,掌下天道尚迷离
哗啦——
随着陈渊缓缓收回手臂,那倾天之力亦化作一道道清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处深坑。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洁白的手掌中央竟已炸裂开来,鲜血将欲滴落,每一滴血液中,都蕴含着浓郁的灵气,但意念一动,鲜血归于玄身,伤口亦迅速弥合,一息之后便只剩下淡淡血痕。
“果然,以血肉之躯直接驾驭天道之力,哪怕是不完整、孱弱的天道之力,依旧有些勉强。这还是我的玄身本就强韧至极,单看肉身就有福德巅峰的层次,结果都承受不住,可见这股力量,本来就不该是福德之境能掌握的……”
一念至此,陈渊眯起眼睛,口中低语:“洞虚……洞虚……果然境界不到,强行驾驭,其实隐患众多,只是不知,那些跨过洞虚,成就清静的,是否能随心所欲的驾驭其力。”
念头落下的同时,他周身一阵神光闪烁,无数如同枷锁一样的神道之力、神道香火之念,在全身上下浮现,化作繁杂的纹路,将他瞬间封禁起来!
不过,由于没了主持之人,这些神道之力已然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所以在陈渊振臂鼓气之间,就被震碎,化作无形。
但陈渊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抬起头,看着那道天空上的漆黑裂痕,凝神戒备。
等那道裂痕彻底消弭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那深坑的底部。
章之能、尺兼这两尊神灵正在其中,为两枚巨大的结晶所笼罩,被封镇其中,气息奄奄,陷入了昏迷,就好像躺在两具水晶棺材里面。
“这两个看起来只是福德之境的神祇,但若真让祂们将那琼楼玉宇召唤过来,局面可就不同了!那琼楼并非是他们的神通,而是存在于某处的天宫,以香火神念为引,遥遥降临!这便是他们的底牌,也是他们出手的底气!”
陈渊在与两神动手之前,特意提及了过去战绩,其实就是在试探二人,毕竟连那五魔殿的女魔君都知道设计陷阱,何况两尊神灵?
“先前我便知道,若是他界的清静仙降临一界,那界域承载不住,就会有崩塌之兆,方才那琼楼玉宇的天宫自虚空到来,便令苍穹裂开,四方嗡鸣,已然接近清静之仙降临的景象!若真个让对方施展出来,纵然我有天道法相作为底牌,怕是也要经历一番缠斗、苦战,更要露出许多后手与底牌!甚至将天道法相彻底暴露出来,为他人所警惕、察觉,最终被人针对!”
要知道,陈渊这几次出手,其实并未催动出天道法相真正的威力,往往只是舒展一二手臂,就拿捏了对手,否则全力施为,对此方天地自然也有影响。
“是了,先前对付那女魔君,我直接动用天道法相,速战速决,没有让那女魔头有施展本领、神通的机会,若是对那女魔君的真实修为、手段、底牌、外援不了解的人看来,便觉得此女未免太过狂傲、不知进退,如今也是一般情况。”
“我这几日感应勾陈天道,虽说此道稚嫩,但毕竟起源于一个完整的大洞天,不是造化神藏那样先天不足,伟力甚大,即便只是掌握了千里之地,却也能提前感应这两人到来,并且以天道之力,瞬间镇压二人!”
“若不是瞬间镇压,就要陷入苦战,那便有了变数啊!”
正因如此,在那顷天一掌落下的时候,章之能震惊的不是陈渊的道行、神通,而是震惊于他能驾驭和掌握这一方的天道!
他实是败于天道!
末了,他沉默片刻,自语道:“这大概就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吧,因为在那灾祸扩大前,源头便被掐了。”
一念至此,陈渊将手一挥,长袖甩动间,便将被封禁在水晶棺材中的两神摄起。
“这两尊神灵能沟通虚空神念,如今靠着天道之力封禁,让祂们与外界断绝,无法得到补充,因此越发虚弱,正好为我向导。可既然仙魔之会是二人背后的南天庭组织的,那我这一番作为,无疑是得罪了这个大势力,前往大会后难保不受刁难,可这一趟终究是要去的,只有搞清楚洞虚之境的情况,知晓其他人的进度,才好定策,毕竟……”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芒。
“我亦是要与他们争夺这洞虚之境的契机的!”
这般想着,陈渊目光一扫,视线在遥远几处停顿片刻后,便从容离去。
“哦?居然被他发现了?厉害!厉害啊!”
七百里外,古道边上的酒肆之中,一身漆黑大氅、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面露惊奇之色。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随即,他大笑起来:“本以为这陈世集念合一方天道,便是命数归于寻常,日后也要泯然众人,没想到此人合了一界天道不说,来了这勾陈,竟还有合道之相!若他真能再成勾陈之主,那便是不行洞虚之道,依旧是一方风云人物,依旧有可能是一时主角!”
对面,一個身着红衣的娇小身影,闻言就道:“夜魔公子,竟然这般看重那陈世集?不过,这人确实非同一般,章之能是天庭巡星,有五品之秩,其神纹能沟通一方星宿之宫,借力过往清静之神,过去甚至曾以弱胜强、越级与清静仙人争斗,还能保住性命,不伤根本,结果这次一个照面就着了道,还被人当场封禁,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黑衣夜魔公子看了她一笑,笑道:“窦君女有所不知,这个陈世集,当年就诛杀了那蠢魔太子,使我得以出头,方有今日之造化,他实是我的恩人,此番是听闻你等五魔门要设计于他,恰巧我亦在勾陈,所以才会过来一望,看能否出手抹了当年的因果,没想到根本没这个机会!”
那一身红衣的窦君女顺势就道:“夜魔公子真是有情有义,正合我圣门宗旨,不知何日入我圣门?”
夜魔公子闻言,表情古怪,随即摇头道:“此事不急,不如留待洞虚之事之后再说,我若不死,才有其他。”
窦君女并不纠缠,转而道:“如此也好,到时候再说,不过公子虽不入门中,但到底是魔道中人,此番洞虚之争还是要小心的,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旁的不说,就说那圣门的死对头紫霄宫,便在此界有诸多布置。他们自来都是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据我所知,前后就有几匹人抵达此界,处处皆有安排不说,前几日我还在星空中遇到了一伙人,似与紫霄宫有关……”
“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被那窦君女在嘴上念叨的紫霄宫门人,古柯、鎏金傥等人,正在那半截旗山的脚下,望着倾天一掌留下的深坑,感受着正缓缓散去的天道气息,面面相觑。
他们自那一日见得陈渊出手镇魔,被震慑了心神后,便不曾远离。
本来存着他想,打算借势拉拢陈渊的古柯,更仿佛猛然惊醒一般,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将那主导权交予了鎏金傥,并打算跟着这位师侄,亲自拜访陈渊,为此准备了几日,又搜集了不少情报、资料。等他们察觉到陈渊正在搜集仙魔之会的情报,便觉得找到了突破口,正打算以此为理由上门拜访,拉近两边的关系,弥补那一日被发现后的裂痕,却没想到,正好见得了陈渊只手倾天的一幕!
“天庭的巡星神祇,还能沟通一方天宫!竟落得个这般下场!比之那魔道妖女也没好到哪里去!”古柯的表情越发严肃,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鎏金傥同样是满心的震惊,但却没有多少意外,反而道:“陈道友的本事便是如此,时间越长,展现出来的越多,只不过他起步晚、原本的名望不高,才未被各方察觉、重视。如今,他的目光也落到了仙魔大会上,想来再过不久,便要名扬各方了!到了那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古柯却是心知肚明,于是叹了一口气,主动道:“是我误了时机,如果之前没存着那般算计,按着师侄的想法提前招揽,提醒他魔门陷阱,或许已得其善,甚至已然约定入我紫霄!现在既已错失,等他名声大噪,便更难如愿了!”
“即便如此,也得上门说清。”鎏金傥亦是遗憾,但很快振奋精神,“至少要与陈道友交善,留个善缘。正好,他想知仙魔大会之事,我等正好告之。”
这般想着,这一行人压下心中震惊,再往旗山宗门行去。
殊不知,这一幕却落到了几只漆黑如墨的飞禽眼中。
“果然,这等根骨资质的美玉,哪怕是落在泥坑之中,亦早就为人所觊觎。”
山巅之上,那宣气宗的罄老手持木杖,抚须沉思:“但这他们所言不假,待到仙魔大会后,此子名扬于世,万事皆变,难免受万千浊气侵蚀,或难辨真谛,若因此错失了良机,不愿与宣气相携,那于他也好,于我宣气一宗也罢,皆是莫大遗憾。更何况人心多变,大宗亦有不同人,有人如这古柯、鎏金傥一般,想着与此子交善,却也有人如那玄镜子一样,背后谋划。”
想了想,这老翁忽然有了主意:“那玄镜子之父与宣气宗之间有着因果牵扯,此番他来求助,就是拿着因果来问询,碍于约则,老夫实不好明着阻碍那玄镜子的手段,却可旁敲侧击的点醒,更可在关键时刻从旁协助,待那玄镜子动手之后,约则不存后,不正好出手,既保此子,又消因果?”
想到此处,罄老抚须而笑。
“如今,就等着那玄镜子出手,也不知他谋划到了何等地步。”
“连南天庭的巡星使者都不是一合之将?本以为促成此事后,陈氏多多少少要陷入苦战,让我见得他一点底牌,未料只有震惊,其余依旧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
此时此刻,被罄老记挂着的玄镜子,正盘坐于华贵的飞舟之内,看着面前的黑背铜镜,静气沉思。
“他到底藏着什么底牌,拿着清静之宝的女魔君不是一合之将,这也就罢了,连掌握了一方天宫,能短时间爆发出清静仙层次力量的巡星使者,都还来得及展开神降之阵,就被一个照面封禁!?”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逐渐皱起。
“虽然此人有秘法能藏匿命格,令人无从推算,可只看这两次的表现,已然能够证明,这陈氏藏着的底牌,十有八九是清静之力!或许是得自尘缘天道,所以能借力勾陈天道?又或者与妖尊有关?”
末了,他摇摇头。
“无论是哪一种,都已不重要,关键是陈氏能发挥出多大伟力,是猛然爆发,还是能持续施展?从他两次动手的情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如此一来,只要此人还在勾陈地界,他自身固然是没有争夺洞虚契机的资格了,但是谁,只要能得他相助,无疑就能占据莫大优势!哪怕现在循着渠道,将消息传讯给南天庭,也未必有用,毕竟各方清静皆有约定,不好下场,不然的话,一家下场,尽数下场,洞虚之争就要无疾而终。”
想到此处,玄镜子忽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暂时不与他为敌,让他来相助于我,助我踏足洞虚之境,成就星空主角之位格!毕竟……”
咔嚓——
飞舟之外,忽有阵阵声响传来。
玄镜子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飞舟的门前,抬手一推。
“若能证明其人就是那洞虚中的一宗之祖,那我手中可是掌握着足以制约与号令他的棋子!”
哗啦!
船门洞开!
呼呼呼——
万里高空之上,罡风至疾,吹得玄镜子衣袍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