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顿了顿,他正色道:“但在大洞天便不会有这等危险,这其实也是诸多仙人去往洞天传道的风险所在,若不能成功传道,便要沾染凡俗迷障,若不成功,还要削弱自身,如此一来,都会谨慎得很。相比之下,这新生界域,尤其是几个小界融合为一的,因彼此之间天道倾轧,争斗不休,各处红尘气运不曾混合唯一,这凡俗迷障反而不甚浓烈,因此是最为适合传道之处。”
顿了顿,他才压低声音道:“如此,陈王该知道此地的珍贵了,陈王只要答应饶我一命,我愿立下心誓,追随殿下,征战那处崭新界域!为陈王前驱!”
陈渊听着,不由想到,在洞虚界内,还有几个原本的云门供奉,同样愿意为自己奔走。他心道:“因与死仙对战、加上合道契机,匆忙离了洞虚。若能在这灵仙界凝聚法相、道月,便也能杀回洞虚,不说扬了那死仙,最起码能将些许繁琐之事收个尾巴,理清了因果后,才好真正与洞虚拜别,毕竟我与洞虚界的缘分,大概所剩不多了。”
一念至此,他复又看向姚琴,忽然道:“若不是个新生界域,你大概是不愿意去的,因为所谓的红尘凡俗迷障。但说到底,你又如何能肯定,我能离了灵仙界,去往那新生界域?你既对这些如此了解,大概也是知道,这灵仙界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他淡淡看着对方:“你不老实啊。”
姚琴讪讪一笑,正待开口。
突然,陈渊双目一片漆黑,屈指一弹,狰狞的青紫脸谱飞了过来,悬于姚琴面前。
姚琴一惊,从中感受到了浓郁的混乱、邪恶、堕落之力!
魔道之法!
心魔大咒!
他的脸色当即变了。
陈渊的声音悠悠传来——
“带上脸谱,立下誓言吧!”
当真是魔道邪派的作风啊,这陈王此番做派,让姚琴想起了他在未成仙时,与同道一同对抗那个称雄锦绣界、差点打碎界域隔膜的绝代魔君!
原来如此,陈王本是魔道人,但自从洞虚扭曲,成仙者又有几人正常?
“唉。”
叹了口气,感觉到镇压在身上的那股力量消散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坐起身子,将那脸谱戴在脸上。
“吾将奉于陈王,为其奔走,若要违誓,则跌落仙道,再为凡俗!”
脸谱贴面的瞬间,大咒如冰水般侵染身体,与誓言结合,那脸谱便化为无形。
这等心魔入侵之法,对于仙人而言并非难以阻挡,若不是自愿,也无法与誓言结合,关键就在于一个相互配合。
话说回来,终究只是心魔之誓,不是彻底支配,若是愿意损伤道行和位格,未必不能挣脱。但现在,陈渊需要的就是姚琴知无不言。
“可不是隐瞒,而是您没问,”感受到心神变化,姚琴苦笑一声,才道:“若旁人想要离去当然不容易,但您若离去,此界的苍天之道,怕是要欢呼礼送,又哪会阻止?”
“原来如此,你方才的投降之举,果然也只是诸多后手准备之一。”陈渊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已然把握住了其人的心思,“苍天要对付我,并非一定要镇压或者消灭,若是将我排斥出去,一样也算成功,你用一个消息,几句空口誓言,便能让我离开灵仙界,一样能得苍天青睐。不仅如此,还能借我之力,离开灵仙界,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好算计!好阳谋!”
被彻底看破了心思,姚琴也只能苦笑,他道:“什么都瞒不过陈王殿下您。”
“可惜,你从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陈渊摇摇头。
且不说他来灵仙界是为了避免与那扭曲合道,不到一定境界不会贸然离开,就说那被陈渊觊觎封禁黄天的苍天时光本源,便意味着他与苍天必然会对上,甚至要损伤对方的本源根基,又岂能是几句话能诓骗走的?
倒是眼前这人,千般算计,最后赔了自身,若不想被削去仙道位格,等自己抽取苍天本源时,他或许还要为此征战一番,别说好处,不被苍天所咒都算好的了。
这么一想,留着此人还真有大用,其他人陈渊还真不好意连累。
不过,直面苍天何等凶险,怕是九死一生,这人知道这么多事,可不能浪费了。
想到这,陈渊又问:“许多洞天,显然是有仙人蕴养,但其主为何会远离?”他自然想到了勾陈界的那位黄龙大尊。
以如今得到的情报拼凑起来,已然直指一个大难——
勾陈该是那黄龙大尊证道洞虚,或者是以福德仙提前蕴养洞天种子,跨界而成,但为何其人会远离,以至于最后为蕴灵仙所趁?
“这也有几种说法,却非我所能尽知,只是听说和洞虚境难以成就有关。”姚琴说着,语气很不确定,“有传闻说,那些仙人多数是去寻失落的洞虚之境了。”
又是难以成就洞虚?
这洞虚若是个境界,怎么还能失落?
陈渊见姚琴似乎真的不知,也不追问。
正好这时,伴随着风吹衣衫的声音,几道身影接连落下。
正是内景山中前去迎击的几人。
张燕落地后,将袖一甩,将蓑衣老者与寽仙子便先后跌落在地,两位仙人居然滚落两下,狼狈万分,自是被封闭了胸中五气、顶上三花,虽还是仙人之躯,却无法力神通。
“士可杀不可辱!”蓑衣老者迅速起身,整理了衣衫,眼有怒意。
与之相比,寽仙子则是小心起身,打量了一圈后,就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姚琴,怒道:“姚琴公子,你做的好事!连同道之人都算计!莫非早就投靠了这群苍天弃子?”
姚琴见之,却不慌不忙,笑道:“寽仙子说笑了,我也是求胜心切,所以利令智昏,如今与两位一般,也为人镇了修为,沦为囚徒,你却来与我计较,这是作甚?”
“你!”见对方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等言语,寽仙子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一道符篆印在嘴上,失了言语之能,于是越发焦急憋屈。
施法静默了三个来袭者,张燕就对陈渊道:“陈王,苍天既有动作,此地也就不再安全,不知你可有对策?可曾从黄天之法中领悟出什么?”
除却张燕之外,向道人、罗仙人,连同那女仙子都是一脸惊奇的看着陈渊,对他能这么快自黄天悟道中清醒过来感到意外。
待听得陈渊说“略有心得”后,他们冥冥交感,知道所言不虚,便更加惊讶。
向道人是个藏不住心思了,闻言惊道:“这前后才多久,就能自黄天之道中有所领悟?而且那黄天法,还有三清禁制……”
“说到这个。”陈渊顿时来了精神,“三清禁制、天宫封印、地府加持,其能却是惊人,我若要打破这三家封印,该自何处着手?”他感悟黄天,得光阴镜之助,虽见到了本源,却也推不开大门,便是因为那三家封印。
张燕就道:“三清道脉、天宫与地府,乃是灵仙界的三大道统,自远古时传承至今,与苍天共治天上、天下与地下,因此他们三家的封印,与整个灵仙界的气运、万灵之念相合,除非能力压苍天、法破苍穹,否则就只能手持三家信物,才能化解。”
接着,他不等陈渊再问,便道:“这三者信物虽然不少,但一般分属三处,除非是足以动荡灵仙界的大事,聚集三家高层共商,否则贯穿天地人三域,若要寻之,还有许多波折、关卡,甚是繁琐,值此苍天动荡之际,更是困难重重。”
他似是猜到了陈渊所想,言语中竟有规劝之意。
罗仙人终于按耐不住,指着姚琴三人,对陈渊道:“陈王,这三人的来历,你该是算出来了,都是下界成仙之人,被苍天引渡上界,为的就是对付你。我等自这两人口中得知,他们还有援军,该是还有其他仙人被牵引过来,灵仙界所涉诸界不下双九之数,若其中仙人都被聚集过来,吾等人数再多两倍也是无从抵挡!此刻,绝不可贸然行动,当从长计议!至于参悟天道神通,更非首选之时。”
向道人也叹了口气,说道:“今时不同以往,陈王你当年逆反天数,便困难重重,那仙秦强则强矣,终是困于王朝气运,但群仙所在,若是太上宫廷,有天宫群神。更不要说地府众冥,亦有许多匪夷所思之能,便是自成一道的黄天大道,面对各方算计,都无从抵挡,陈王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哦?”陈渊听闻,却是笑了起来:“甚好,甚好,真乃喜讯。”
张燕奇道:“喜从何来?”
“我本有一招闲棋,落子于左道之仙,本欲擒来询问,但他眼下正好于群仙聚首,能省去许多繁琐,一蹴而就,岂不是一大喜事?”
“这……”
张燕一听,隐隐便知缘故,也是面露讶色!
第392章 集仙岂可只凭神,征讨哪能不召我
陈渊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抬步就要离去。
“陈王,如此时刻,可不能意气用事!”反倒是那一直与人无争的向道人急急上前,出言提醒道:“吾等虽是外界而来,但自来便知这灵仙界的水深,高人大能不知凡几,尤其是能赴天宫宴的,更没有什么易于之辈。”
说完,还冲着张燕使眼色,想让他也出来一劝。
但张燕在惊讶过后,眼中却是异彩连连,张口便道:“不愧是陈王,果然是想人所不敢想,能人所不能为!”
陈渊摇头道:“我也不是真个盲目,而是若此界真是受困于洞天循环,那无法挣脱的仙人,当是都能应对。”
他也有一番计较。
洞虚境既是难成,那被困于这时光循环、圆环之道中的仙人也好、天魔也罢,乃至神道、鬼道,便都是不曾蕴养出洞天的,亦是超不出福德仙的范畴。
反观陈渊,本身的境界,再加上其余种种,对付三两个福德仙,自问还不是问题。也就是他现在找不到蕴灵仙,不然先前那一场的恩怨,现在就能找回来!
对面,张燕见着陈渊神色,便道:“如此,吾等便恭候佳音了,只是有一点,还望陈王小心天宫与地府。”
“哦?这两家有何需要关注之处吗?”
“并无。”
这下,陈渊都不免露出意外之色,遂问:“若无需要关注之处,又如何小心?”
“天宫、地府之说流传许久,更有那各处的山君、河神归属于天宫神司,有那身死之人的冥魂入得冥土,偏偏无论天宫,亦或是地府,都难以窥见,不见踪迹。陈王觉得,如此是否要格外小心呢?”
“哦?但眼下分明就有天宫之宴……”陈渊当即来了精神,隐隐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天宫与地府明明在发挥作用,甚至有许多相关之人,但如道长这般的仙人想要寻找,都难以找到吗?”
他眯起眼睛:“天道假借天宫之名行事?那这个苍天之道,总觉得不太像是基于本能的天道,更似生灵了。”
他不由想神藏天道。
那天道之所以能早熟,与被天魔侵染也有关系,莫非这灵仙界如何强横的天道,也有同样的遭遇?
想到此处,陈渊不再耽搁,架起云来,便直往天上去。
“唉!”
向道人见状,不由叹息连连,甚至忍不住对张燕道:“张公,你该是听出陈王话中之意了,为何不出言阻止?”
张燕却反问道:“吾等凭什么阻止?况且,既是要逆反天道,哪里有不出手的道理?莫非日日坐在山中,就有成日了?况且,陈王既行,当有主张,他命格使然,有些事是挡不住的。”
向道人听着,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一直沉默的罗仙人这时直言不讳的道:“怕就怕,又要牵扯许多,连累各方,我看,此山是不能待了,只是吾等自外而来,若是入了尘世,乱了因果命数,又是一番麻烦。”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向道人抓着头发,满脸苦恼,“当今之世,又如何去寻个安宁之地?”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安宁之地既寻不得,何不投奔一位乱世之主?”
说话的人,赫然是被镇住了修为的姚琴,他见众人看了过来,不慌不忙的道:“我观陈王,有成事之态!”
“你懂什么?”罗仙人斥责起来,他与姚琴同出一界,乃是其前辈,“你来灵仙界时间不长,纵然知道一些界域秘辛,却不知此界之繁杂,旁的不说,就说那天宫就非寻常界域的神道可比!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此番群仙聚集,若是天宫挑头,陈王纵有命格护持,也要吃上一亏!我之所以先前不出声,就是希望能与他一个教训!”
姚琴没有反驳,只是感慨道:“罗公虽知灵仙,却不知陈王啊!”
苍穹深处,云朵处处。
那云雾缭绕之间,有许多宫殿起伏变化。
一道青光自下方飞来,穿过层层云雾,落入了最大的那座宫殿之内。
宫殿之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更是空旷、肃穆,美轮美奂。
一条碧玉长廊横贯此殿,殿堂两边稀稀疏疏的立着二十多道身影,每一道的身上都神光涌动、气势宏大。
神道权柄所特有的威严气息,萦绕在这二十多尊天神身上。
祂们一个个身着铠甲,将全身各处尽数遮蔽,没有一点血肉透露出来,就连脑袋都被头盔包裹,头盔的缝隙之中一片黑暗。
青光一转,化作一名女子,赫然就是之前与华周同行的青姑。
她现身之后,冲着沿途的二十多尊神灵拱手为礼,接着一路前行,直达宫殿最深处。
此处有高台长阶,最上方乃是两张座椅,其造型考究、大气,散发着华贵气息,一张为九条金龙缠绕,勾勒出龙椅轮廓,一张则聚集着凰鸟、朱雀、青鸾、玄鸟等诸多灵禽之形,聚成座椅。
可惜两张椅子上面却满是尘土,布满了岁月痕迹,仿佛许久不曾有人在其上坐过。
与之相对的,是椅子后面悬挂着的两幅画,干净通透,散发蒙蒙光辉。
其中一幅乃是空白,不见任何镜像,另外一幅画上却是一名威严男子,头戴十二旒,穿冕服,坐于云床之上,神色肃穆,双目流转之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周身更有阴阳山川之景相随,仿佛镇压着天地万物!君临云端!乃是一方帝王!
“阴司五道将军青姑,见过天帝!”
到了那长阶之前,青姑便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而见得青姑到来,那画中帝王顷刻间又多了几分生气,竟而笑道:“原来是青姑,你命中注定,将来转世,当为朕之女,又何须多礼?”说罢,手上一挥,就有座椅凭空形成。
青姑却不落座,而是正色道:“即便是命定之事,如今却无其实,青姑不敢陛前放肆。况且,此番过来,乃是秉持了冥君之令,来与陛下商讨应对当前局面的。”
“你的来意,朕已知悉。”画中帝王点点头,“朕与冥府帝君一样,游于长河,自是知道当下之乱,源于何处,也知此乃一时契机,却非吾等能轻易触及。苍天既怒,谕令传达,朕亦无从违逆,已于桃源山上遍请群仙,以商……”
祂顿了顿,声音刻意加重了几分:“除陈之事!所以,你此番过来,朕不会阻拦,直往桃源山去吧。”
青姑微微低头,只是称是,并未有其他言语。
但随即却听那画中天帝道:“朕听地祇反馈,你曾与那位陈王同行,先后见过其人几次,对此人有什么印象?”青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陈王确实如历史传闻中所言那般,行事随心所欲,手段如羚羊挂角,吾等根本拿捏不住他的心思。而且,陈王之神通,也是匪夷所思,怕是连寻常真仙,也比他不过。”
说着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语带疑惑的问道:“陛下游览长河,理应对此人更加熟悉才是。”
“此人当初逆反苍天血脉,斩断祖龙王朝,命格化作拂乱之数,虽是身死,却也跳出了五行之外,不在三域之中。如今这天道轮回之时,显现在仙秦末年的那个人,不过是一时投影,并无灵性,就算是再看一百遍,也窥不见真正的陈王之姿。”
画中帝王说完这些,摇摇头,接着就道:“事不宜迟,且去桃源山吧。那群仙人或者不知星空万象之机要,或者没有见到长河循环的开端,还有些满心追求逍遥自在、不问其他,这次遇到陈王复苏,乱局再显,若无天宫、地府在旁监督,拖得时间久了,还不知那群仙人会做出何等离经叛道之举。”
话落,祂忽然扬声道:“显圣真君。”
两边的诸神中,就有一人走出,身上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来到陛前,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在。”
“青姑的修为道行还是不够,你与她同行,做个照应吧。”说罢,祂挥一挥衣袖,就有一枚泛着星光的令牌自虚空中凝聚,落了下来,直印在那显圣真君的头盔上!
顿时,四周便有震荡,道道涟漪从虚空长河中涌出,朝着显圣真君的这句铠甲汇聚,最终融入其中。
咔嚓!
一道裂痕在铠甲表面浮现,跟着就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