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冷峻男子扑了个空。
白衣公子面露惊奇。“跑了?不,有人出手救了他!这个三年子的运气可真不错,若在晚一息,他就走不了了!”
随即,他忽然笑道:“这风不简单,能不惊动你的阵法,把人带走,不是简单的神通,倒有几分仙道大神通的意思了,莫非……”他闭目感应,旋即睁开眼,“竟无踪迹!”
蓝衣冷峻男子就问:“公子,那现在要怎么办?”
“他运气不错,但也仅此而已。”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既然被我看上了,还在我主动邀请后拒绝,那此人的下场已然注定!等将父君交代的事办好,就去处理此人吧。”
“嗯?”
幽暗之中,陈渊凌空悬浮,游目四望之后,猛地伸手就朝一个方向抓了过去!
嗡嗡嗡——
星星点点的光辉凝聚成一个大手,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一团浊气,随即就要收紧!
“洞玄真人!手下留情啊!”
突然,一声尖锐的、有如婴儿一般的尖叫声,从那团浊气中传出,让陈渊的动作稍稍迟滞,但也只是一瞬,跟着就骤然收拢,化作牢笼,将那浊气困在其中。
随后,陈渊两手捏诀,层层仙灵之气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出,缠绕自身,化作屏障。
随后,他才道:“你又是哪个?”
方才他都决定了要动手,没想到被一阵疾风一吹,周遭斗转星移,竟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挪移到了此处!
这整个过程中,陈渊竟是未能提前察觉,而且因为速度太快,亦没来得及中途打断!
最关键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不曾察觉到灵力波动、法力变化等等痕迹,就好像空间自行变化,将自己挪移至此!
“便是神通术法,也不会这样毫无痕迹!若说有什么相似的话……”
陈渊忽然想到自勾陈所得的几件至宝大神通。
那些至宝施展出的仙境大神通固然惊天动地,但在施展之前却没有半点征兆,都是动念之间,顷刻释放,与当下这局面有几分相似。
“与仙道有关?那可得好生应对了!”
这般想着,陈渊的目光落到了那团浊气上,眼中光华流转,朝内窥见!
顿时,一股浓烈的情绪念头、纷杂思绪,便从里面迸射出来。
虽是浊气,但这些情绪却是昂扬、向上,充斥着不畏艰辛、勇攀高峰的尽头,更有几分“君子自强不息”的纯粹之念!
“您还是这般小心眼……小心谨慎!”
便在陈渊的疑惑中,那浊气翻滚着,向内一收,慢慢勾勒出一个人形。
待陈渊定睛看去,那星光牢笼中的浊气,已经化作了一名黑衣书生,面容俊秀,带着一股病弱之感,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此人一现身,周遭的黑暗便有涟漪跳跃,让陈渊察觉到许多地脉灵气汇聚相连的趋势。
“山君神祇?不过,你的样子……”
陈渊眉头一皱,叫出了一个名字:“严昙?”
那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道:“真人居然还记得我!不错,小生正是严昙。”
原来,此人是几百年前,陈渊路过此地时,一时兴起救下的个小书生。
这书生进京赶考,夜宿荒庙,为妖鬼之流所觊觎,若非陈渊出手,必死无疑,因此对陈渊很是感激,甚至有拜师求仙的念头,只是其人资质不佳,加上凡俗不断,更有红尘富贵牵扯,陈渊并未收下。
“你成了山神?”
“小生如今为这靖阴山的山神,能阅览山中过往,加上承袭了一点因果,因此知晓了真君的身份,”严昙叹了口气,“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此山本就是陈渊离了道城后,一路前行,遇到的第一条大山脉,并未刻意了解其名,没想到会遇到故人为山神,只是……
陈渊也不绕圈子,就道:“你这一身浊气,又掺杂许多鬼气,可不像寻常山君,如何能证明自己并非冒充?”
严昙似是早有准备,闻言就道:“当年真人离去时,小人曾问过您:我这一场遭遇,是否是您长生之途中的插曲,过个几百年便会彻底忘记。您当时笑而不语,留下一首诗,便飘然离去。”
不错,是我的作风,这事也确实是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记忆这东西,在超凡层面并不靠谱,有的是法子摄取,更何况刚才将自己摄来此处的手法……
“真人该是怀疑小生的身份,又疑惑小生如何能将您挪到此处?”严昙似对陈渊的性子十分了解,不等陈渊询问,就主动解释道:“小生因缘际会,承袭了山君之位,原来的那位山君一生精彩,经历诸多,曾入九幽,曾游诸界,得了一种仙境大神通,随着山神之位一并传承于我!小生就是靠着此法,才能从云门手中救下真人。”
“救下?”陈渊奇道:“你何以料定我不是对手?既能阅览山中过往,就该知晓我亦算是炼虚修士。”
“真人固然厉害,但云门深不可测!在您合道陨落之后的这些年中,云门现世,已让洞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严昙说话间,脸上竟露出惊恐与畏惧,“远的不说,便如吾等地祇,本是秉承天地之敕令,得香火之玄妙而立身,但自云门显现,竟将天下清气收去了十之七八,余下的也散于灵山大川,吾等地祇便只剩一身浊气,日渐衰退!”
陈渊惊奇道:“收缴天下清气?这是如何做到的?”
严昙摇摇头,随即一脸严肃的说道:“具体如何,小生也不知晓,毕竟是被困于此山,不过因离着望海宫近,见识过云门之人出手,所以很清楚他们的厉害,真人虽是陨后复苏,但依小生愚见,怕是这世间已无人能与云门抗衡!”
陈渊眯起眼睛,道:“这么厉害?那他们岂非已是洞虚至尊?”
严昙苦笑道:“除非有真仙降世,用仙家大道镇住云门,否则的话,他们便真的是当世无敌、人间至尊!”
第301章 无孔不入势滔天,有心摘得情似水
“当世无敌?”
陈渊挑了挑眉毛,话语中满是不信:“即便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老宗门也有分崩离析的时候,否则望海宫、琉璃岛这样的宗门又如何出现?他们再是标榜自己历史悠久,依旧难到万年,就会如他们的前身一样分裂,要么没落,要么换皮重生,这是客观局面决定的,不会因为哪位修士的修为高而改变。”
实际上,在接触了姜厨等人、真正行走了道城,更见识了晶玉满堂楼这样的人脉绝活,自然知道曾经的大宗望海宫,目前正稳步走在下坡路上,就差来两个加速者了。
宗门的衰落、组织的衰退,不会因为换上一两个强势、强横的领导者而改变,最多被延迟一段时间,但总体趋势是不会改变的,因为一个宗门发展壮大之后,内里的派系、利益纠葛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长生久视的炼虚修士,放弃更进一步潜修的机会,转而将全部心力放在改良、改革与梳理利益关系上,也无法真个理清,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人心可是经不起改变的。”
品味着这句话,严昙似有感悟,但很快祂摇头苦笑,道:“真人说的话是对的,亦是感悟之言,但那是对寻常宗门来说,可云门却不一样,这个宗门与其说是宗门,不如说是某种教派,或者说,一种超越了宗门之别的超然组织!”
陈渊心中一动,顺势问道:“此话怎讲?”
“远的地方不好说,因小生受困于地祇之位,只能知晓附近几国,连同东岸延边的情况,不过单就这几国的局面来看,几乎每一个宗门都多多少少受到云门的影响,甚至一些宗门,直接就被云门控制。”
“被控制?”
“是的。”严昙郑重点头,随即唏嘘着道:“我为地祇也有些年头,过去还未继承神位前,也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过宗门弟子,可以看得出来,哪怕是同出一脉的不同分支,本身还是存在着自己的利益,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能看得出在明争暗斗。不过现在不同了,如果是云门主导之事,那么那些宗门便好像着了魔一样,即使损坏自家利益,也会甘之如饴。”
“这么离奇?那要是按着你的说法,就不是云门在各家各派中有影响力,干脆是近乎掌控了各家宗门!要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陈渊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事,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说各大宗门为了云门的利益,会不惜损伤自家的,这里面也包括了洞玄宗?”
严昙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接着就道:“真人开创的洞玄宗,如今已是东岸,乃至东南有数的大宗,就算和望海宫比起来也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洞玄宗乃是新兴宗门,处于上升期。”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锁定在陈渊身上,关注着他的表情。
“我对宗门其实不怎么看重。”陈渊的神色很平静,“不过,宗门是人组成的,我对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还是有些挂碍的。宗门的变化,往往代表着人的变化,以那几个小子的性子,不该是会对一个站在头上的组织予取予求、唯命是从的才对。”
严昙的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紧接着就问道:“那您是打算回宗门?恕我直言,若是如此,您的行踪立刻就会暴露!那个来招揽您的公子,名为‘云罗怀’,乃是云门的少主之一,不仅行事霸道,而且睚眦必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是觉得,我回到自家宗门后,也会被出卖?”陈渊眯起眼睛。
“并非觉得,而是早有先例。”严昙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云门对各家宗门的影响,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云门的强大,也远非表面所见的那些,听说过去曾炼虚祖师因被云门挑衅,前往与之一战,最后反而被云门收服,成了一大护法。”
陈渊一怔,便忍不住问道:“还有这样的事?那位炼虚是谁?”
严昙就道:“那是一位女子,自号‘散花真人’据说是西域出身。”
“散花真人?西域?朱散花?”陈渊眉头一皱,“她会被人轻易收服?这有些不太对劲了。”
显然,那位炼虚乃是陈渊过去认识的人物。
“正因如此,小生才说那云门非同小可,不是真仙,根本无从镇住!”严昙顺势就又劝了起来,“真人不妨先在小生这里潜修,待外面的风声过去、那馁兰山的事件过去了,再离开也不迟。”
严昙所执掌的这条山脉,距离馁兰山并不远,甚至在几千年前,两者本是一体,所以知道馁兰山的事并不让陈渊奇怪。
但让陈渊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怎么?云门的人,也是为了馁兰山的八臂神魔而来?”
严昙回答道:“或许不是,但据小生所知,馁兰山魔君动摇之事,是最近这一片地方最显眼、也是影响较大之事了,除此之外,想不到云门还会因为什么事来此。”
不,还有一件事。
想到自己破开两界隔膜,跨界归来,又扫掉了一处大阵,陈渊忽然意识到,云门来此,或许和墨守界有关。
突然,他心中一动。
“那个墨守界中的神秘组织,似乎也表现出,与洞虚各界势力皆有联系的样子,莫非就是这个云门?”
一念至此,陈渊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但在这之前……
他一挥手,散去了星辰牢笼,让严昙从中出来,跟着就道:“先在这里潜修,倒也是不错。”
严昙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这位真人,就笑道:“小生这就去给您安排……”
“不用那么麻烦,我毕竟也不会待多久。”陈渊摆摆手,忽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我看你这一身神躯内,萦绕了不少情绪念头,里面正好有我所需之念,能否让我摄取一些?我自有交换之物……”
“哪里需要真人拿什么交换?”严昙面露喜色,“能帮到真人,便是小生的荣幸了!而且,不瞒真人说,自从天下清气几乎都被云门吸摄过去之后,清浊阴阳失衡,天下浊气日盛,吾等神灵地祇本就艰难,最后又慢慢与浊气相合,有如病痛入骨,日夜承受煎熬,连带着这香火之中的愿念,都慢慢无法净化、炼化,留着如同跗骨之蛆,如同流毒、鸡肋,若真人能将之摄去,本就是恩德,又哪里敢要什么交换?”
“还有这等事?”
陈渊面露惊奇,但随即就明白过来。
洞虚的神灵与那神藏中的不同,本就被修士宗门压制,与天道之间的结合也受诸多限制,关键是符篆制约太多,就算是承载香火,也要靠着地脉灵气来小心炼化,才能滋生神力。
如今清气被人摄取,地脉灵气亦随之失衡,留下来的浊气稍有不慎就会化作煞气,连修士都未必能镇得住,更何况是此世之神——
洞虚的神灵,大部分都是念头承载,不似神藏里的神灵那般还有血肉之身,自然更受清浊、香火的影响。
“原来如此,不过我要摄那情绪念头的本意,可不是为了救人,所以也当不得恩惠,还是要做交换。”陈渊倒也干脆,不等严昙再客套,就当先道:“便用一套精炼念头、纯粹心念的心诀作为交换,如何?”
严昙一愣,继而大喜,拱手就拜:“多谢真人,若有此诀,日后可免香火反噬之灾厄!”陈渊笑了笑,不再多说,伸手一抓,层层叠叠的星光蔓延过去,就渗入了严昙的体内。
面对那蕴含着恐怖伟力的星光,严昙既不躲闪,亦不抵抗,显然是对陈渊信任至极,转眼就有一团黑漆漆、如烂泥般的流质就被抓了出来,被摄到了陈渊面前。
直到此刻,陈渊才算是信了面前这个人,确实是当年的赶考书生,毕竟愿意这般毫无保留的让自己介入神念,已见其心,更何况在这过程中,还有许多心念片段泄露出来。
挥手打出一道霞光,将那精纯念头的法诀传给严昙,陈渊跟着就两手虚握,将那团漆黑流质笼在其中,凌空盘坐之间,周身五光显现,凝聚出一点斑斓真火,将那流质灼烧!
黑流蒸发,就有一股昂扬奋发的念头从中渗透出来,纯粹而浓烈!
不过,这本该是人间正道的情绪念头,却因清浊失衡,变得有几分偏激、极端,细细参悟、探究,竟有几分认为天下之事,只要支持以恒、奋发不休,便都可成就的意思!
“过刚易折、过犹不及,这般极端的奋发之念,一旦遇到挫折,也会迅速转变为相反的情绪,难怪严昙会说,香火之念已如流毒!”
对于神灵来说的毒物,于陈渊的玄身而言却无多大影响,那里面的念头被他抽丝剥茧一样的抽取出来,把无用之念剔除,只留下最为浓烈的昂扬之意,慢慢精纯念头。
这将是他七转玄身所能用到的第二种情绪之念!
但毕竟是从香火之念中抽取出来的,速度比不得那老人的悔恨不甘之念,好在陈渊也不着急,有意循序渐进。
“我在望海城中待着的时间虽短,闹出的事情不小,还引得了云门注意,正好消失一阵子,静观其变。”
“还是没找到?”
如陈渊所料那般,白衣公子云罗怀说的好听,但并未放弃追查他的踪迹,但一连七日,都未见踪影,终究还是暂时停了下来。
“他该是知道了云门之威,逃之夭夭了。”
云罗怀也不着恼,笑着道:“不过,只要人还在洞虚,终究是逃不出去的。天下虽大,但我云门要寻的人,不管是一年、五年、十年,还是几十年,终究逃不了!越往后面,他越是难逃!”
说着说着,他踏上华丽飞舟。
“先去两界通道吧,得把父君交代的事弄清楚。”
他们二人是走了,但云门寻人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云门要找三年子?为了何事,可弄清楚了?没搞清楚?那就赶紧去弄清楚!”
张中悠看着线报,眉头紧锁,吩咐下去,很快就得了准确消息,脸色也为之而变。
“云门招揽三年子,被他拒绝了!?此人……此人莫非不知道云门虚实?真是闭关闭得什么都不知道,那姜厨等人,也没有告知于他吗?入了云门,并非受到限制,一样可谓其他宗门的长老、客卿啊!但你拒绝云门少主,那就是不给云门面子。那这件事,就难办了!”
一念至此,张中悠面色阴沉的来回踱步,满面愁容。
最后,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这些炼虚修士,终究是自视太高了。可惜了,难得的机会啊,可惜……”
很快,张家停止搜索的消息,就传到了于家耳中。
“张家这一番谋划,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于汾得知后哈哈大笑,继而恶狠狠的道:“还有那个三年子!当着我的面擒拿红灯,还毁了我的心血,让晶玉满堂楼差不多崩毁!却也因此得意忘形,连云门都敢违逆!怕是不久之后,便能见得他被擒于面前了!”
这时,满脸虬须的男子从外面走来,皱眉道:“他就算是被擒拿,也还是炼虚修士!身份、地位、底蕴不是你能议论的。你也莫要背后议论,省得日后他归于云门,身处高位,你因言获罪,悔之已晚!”
于汾一怔,面有不忿,却也只能点头称是。
城中,那日见得陈渊神威之人,倒是还未知道云门之事,如那洞玄宗的几人,依旧还在寻找陈渊的踪迹,顺带着就将他生擒红灯真人之事,给传了出去。
几日之后,消息就传入了馁兰山。
陆秉礼等人得知此事后大为惊讶。
“炼虚老祖!?居然是个炼虚老祖!难怪无惧红灯!还真是一位贵人!”陆秉礼面有悔意,但旋即摇了摇头,“但即便如此,当日所为,亦无错漏,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这等不曾闻名的炼虚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