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第一人,头生双角,双眉入鬓,眼神锐利,一张脸更是棱角分明,处处硬朗,在被探查的瞬间,他眼中就闪过一点精芒,但旋即神色如常。
第二人,却是一名神色冷峻的少年,白发如雪,正站在泥塑雕像前面,闭目不语。
第三人,却是一身黑衣,背负长刀,但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已然入梦,但在被窥视的时候,眉毛微微跳动,似有察觉。
“龙宫世子熬弥、寒刀传人纪礼,以及这第三个人,该是潜藏之人精心培养的传人。此三人之命格,与阚如海相似,虽没有他这么大的名声,却也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了鼎元格局,只不过发迹的时间,要晚于那阚如海,积累不够。但大变局之时,一步快,步步快,真到了抉择时刻,只有积累足够的人,才能跃上龙门,脱胎换骨!那亦是整个鼎元的机缘之所在!能否……”
突然,那第二人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刀气凛然,竟是气冲虚空,直指此处!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棋盘上的画面再次破碎。
“如此窥视,亦会被几人发现,果然都不可小觑。”
嗡!
他这边念头落下,忽然神色猛然一变,一低头,竟见得棋盘剧烈震颤,落在上面的几颗棋子跳动着,竟要从棋盘上落下。
“定!”
此人抬手一按,压在棋盘上,镇住了异动后,眼中闪过阵阵异色,居然见到点点云雾落下,在那棋盘上自发的凝结成了一枚棋子!
随即,云雾扩散,涟漪显现,在棋盘上投影出一片景象——
赫然是长眠林中,有一人刚刚入梦,那林中的死气便猛然沸腾,草木中的生机亦随之涌动,最终皆聚于此人身上,化作一道黑白色的霞衣,生生将他从入梦中唤醒过来!
“好险!差点迷失其中!”
那人刚一醒来,正在清醒,忽然心有所感,眼神一动,居然直挺挺的看了过来!
“散!”
棋盘边上,白衣男子长袖扫过棋盘,将上面的棋子尽数拂落,亦将那景象驱散。
待得几息之后,他眉头紧锁,手指轻轻弹动,旋即闷哼一声,云雾遮盖的面庞上,显现出一点血色。
“张冢耳!”
捂着胸口,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与思索之色。“这人是何来历?我只是稍稍推算,便受到反噬!连推算阚如海的时候,都不曾这样!这个人,难道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如此说来,那阚如海,以及即将展露命格的虚言子,其实都只是一时应命之人,而非大变局的主角?不过,对比之下,除了那虚言子陈传外,其他几人在我窥其命格时皆有感应,这么来看,莫非真的高看、错判了虚言子?可以先将此人从名单上排除?还是再以他法试探?”
他正想着,忽然神色一变。
“好胆!身为王氏血裔,在此处居然还如此不知进退,着实令人意外。”
念头落下,此人伸手一抓!
嗖!
就有两道神念被生生摄取过来,落在云雾之中,得云雾聚集后,化作两名老者的神念投影。
一个仙风道骨,脸色红润,一个狼顾鹰视,神色阴郁。
他们现身后先是一惊,满脸的警惕之色,等见着那道为雾气笼罩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上来行礼。
这两名老者,都是尊山岛三大家出身。
尊山岛与西鲸岛、旗山岛、东源岛、那烂陀岛并称五大岛,三大家族乃是岛上一方势力,世代强人辈出。
这红润老者名为王煦,乃是尊山王家的家主;另一个则名为刘魁,为尊山刘家的家主。
王煦站定后,就拱手道:“兄……仙翁唤吾等来此,所为何事?”
白衣仙翁背对着二人,淡淡说着:“天命混沌,将有大变,我虽已脱离王家,但到底存着一点香火情,所以才会让你等领着族人弟子来此观宴,但他们若是那些不知轻重,碰了真正不可碰的人,惹来杀劫,可就本末倒置了。”
王煦、刘魁同时一怔,面露诧异之色。
但旋即就听仙翁道:“回去之后,好生约束族人!莫要因小失大!更不要在这等时候肆意妄为,以为能以我为靠山!若因这一点稀薄的血脉之故,牵扯到于我,乱了布局……”
他的声音越发冰冷、漠然:“到时,我就只能亲自出手,斩断这最后一点香火情!”
王煦、刘魁听得脸色苍白,连忙告罪。
只是,他们心里却也委屈,自己带来的诸多族人,按理说根本不够格参加仙府之宴,却突然被传唤过来,在过去几百年中,也不曾有如此先例。若真是牵扯如此重大,又为何要让他们领人来此?老老实实的待在尊山岛,岂不正好避祸?
但这些话,无论如何是不敢说的。
白衣仙翁则道:“回去之后,告诫族人,谨言慎行,这几个人,不要招惹。”
话音落下,二老心中就多了几个名字,他们正待要问,但话还未出口,云雾投影已是消散,两道神念只得退去。
待人一走,白衣仙翁继续看着棋盘沉思,但几息之后,他抬起头来。
远处,一团火光由远而至,转眼到了跟前。
待得火焰散去,显出了两道身影,一个红衣少女,一个白鹤童子。
仙翁就问:“鸢儿回来了?如何,可曾见得可堪造就之人?”
红衣少女神色漠然,冷冷道:“以你这等手段,对来人自然是了如指掌,哪里还要问我?我看得这几眼,根本窥不见什么玄妙。”
仙翁闻言,也不恼怒,转而看向白鹤童子:“你怎的提前回来了?”
白鹤童子一个激灵,赶紧上前道:“启禀老爷,非是小子偷懒,是那虚言子道长驱我回来,还托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仙翁目光略有变化,“他什么时候让你带话了?为何我不曾……”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他说了什么。”
“他说,”白鹤童子面露回忆之色,开口道:“君在棋盘外,我在棋盘里,内外不相连,岂能见真念?”
嗡!
此言一出,白鹤童子忽然浑身震颤!
他口中之话原本该是无形无影,但不知居然字字成符,泛光而闪,朝着一处聚集!
“人道圣言!?”白衣男子声有惊讶。
红衣女子则脸色一变,抬手便要捏住白鹤童子的脖子!
“晚了!”
一声轻笑响起,字符汇聚成光,显出一道神念投影来。
“盘中黑白自悠然,万里云烟入眼前。我欲登场寻胜处,白鸥飞上钓鱼船。”
陈渊身形既显,也不见外,就冲着那白衣男子拱手为礼。
“这位该是弄玄仙翁吧?初次相见,请了。”
第232章 说,都可以说
问候之后,陈渊迈步缓行,游目四望,从容自若,仿佛到了自家后花园。入目所见,皆是一片云雾,看不到尽头与边缘,还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弥漫在各处。
“此处当真是个好地方,云聚雾浓,灵气汹涌,但定然不是那座岛上的景,敢问仙翁,此在何处?”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动作,旁若无人的打探、巡视。
白衣仙翁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虚言子,陈传。”
云雾笼罩的脸上,如同水晶一般剔透的双目泛起点点光泽,然后眯了起来,心底却止不住惊讶,却还是答道:“此处却非云宥岛中。”
“神念投影?”红衣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身上火光大盛,跟着就要动手!
她虽对弄玄仙翁观感一般,却不能容忍自己的一个疏忽,让其他人潜入此地!
“鸢儿,住手。”白衣仙翁摇了摇头,出言阻止,“他既已察觉此处,便是将这道神念投影破坏,也已没了意义。”
“此言可见通透。”陈渊品评了一句,然后看向红衣少女,神念中竟有几分共鸣之念,意识深处有火光一闪即逝,当即明白,“火凤血脉?”
白衣仙翁平静说道:“鸢儿正是上古血脉的传人,但上次涅槃后肉身有瑕,还要转世平凡,走上一遭,才能炼去异类之气,将血脉彻底归于自身。”
“这种事,何必要说给他听?”红衣少女则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颤颤发抖的白鹤童子,又看向陈渊的投影,问道:“所谓的带句话,根本就是你的谋划,真正的内容不在话中,而在话外。”
“既在话外,也在话中。”
陈渊看着被云雾遮掩的身体,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云雾遮真身?有点问题。
尽管心有疑虑,但此地只是他的一道神念投影,并无肉身双目可以探查,便不在这方面深究,不如专注于来此的目的。
不过,不等陈渊再次开口,白衣仙翁先称赞道:“原来如此,阁下不是没发现我的窥视,而是在察觉后,按兵不动,处心积虑之下,为的就是以如此行事,来到我的面前?如此看来,你才配得上一个深藏不露的评价。”
这是真心话。
先前他还觉得,其他几人皆能察觉自己的窥探,甚至略作反抗,唯有陈渊不见动静,但现在来看,哪里是没有发现,分明是自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中!
“也不是处心积虑,算是心血来潮、随手为之吧,本来我是打算按部就班,配合你的什么外宴五关,但既然你这五个关卡这么有深意,处处要与人为棋、观而后动,那就只能跳出棋盘来见你了。”
说着,他貌似随意的一挥手,便将缠绕在神念投影周围的云雾斩断!
白衣仙翁神色微变。
陈渊则笑道:“看你模样就知道是个精于推算的,心眼子肯定很多,我一向不喜欢和你们这等人打交道,便不绕圈子了,省的一不小心入了瓮,我只问你……”
顿了顿,他的语气郑重了几分:“夺灵旗何在?”
单刀直入。
此言一出。
周遭忽然一阵安静。
夺灵旗?
红衣女少眯起眼睛,她也听说过此物,知道是九件承载着仙家大神通的至宝之一,但在四百年前应是失落了。
“道友说笑了。”白衣仙翁摇了摇头,改了称呼,“上古夺灵旗是承载至宝大神通的容器之一,四百年前就已失落。”
“真的失落了?”陈渊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回去了,此番来这仙府之宴,为的就是此物。”
“且慢。”白衣仙翁忽然话锋一转,“道友是听何人说的,夺灵旗在我手中?若是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开诚布公,都可以说,不过……”陈渊却反问道:“你既然精于推算,难道算不出来?”
白衣仙翁却道:“道友命格牵扯甚多,我除了能算出道友是旗山宗出身之外,再也算不得其他。”他的语气逐渐诚恳,“如今鼎元小界正是剧变之时,蛇龙混杂,各方插手,真假难辨,还望道友小心。”
“你既然推出了旗山遗脉之事,那又如何猜不出是什么人让我来寻古旗?”陈渊咧嘴一笑,“告知我旗帜在你手中那人,自称仙人,号扶余子,你可知道此人?”
“扶余子?仙人?”
那双云雾中的眸子剧烈变化,他掐指一算,随即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却兀自道:“旗山三代祖师!?”
白衣仙翁眼神连变。
真是旗山宗的祖师?
见着对方反应,陈渊心中暗自思量。
那仙翁顿了顿,继续道:“多谢道友告知。三日后,我将亲临仙宴。这仙府之宴,自来便是众修完愿之机,道友既有所求,只待宴席之日,吾等对弈于宴上,可让你知晓夺灵旗何在。”
“给我画饼?对弈就免了,我棋力不佳。”陈渊哈哈一笑,长袖一扫,“也罢,便等你三日,三日后若不能如愿,就莫怪我乱了你这的规矩。”
五行齐聚,至宝傍身,神通有成,三尸困仙。
如今的陈渊,已有了面对鼎元至高几人的底牌、底气和底蕴!
说话间,他这道神念投影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道清风,落在那棋盘上,凝结为一枚斑斓棋子。“什么都想算计,什么都想尽知,什么都想得到,往往什么都无法抓住。”
白衣仙翁看着那枚棋子,沉吟不语。
“就这样让人走了?”红衣少女却忽然出声,“此人既是触及此处,便有乱了你算计的可能,岂不是你最为反感、痛恨之事?”
白衣仙翁却道:“看不透他。”
“听说他是炼神巅峰,你为星君,有什么看不透的?”红衣少女不以为然,“历代仙府之宴,都是邀请的年轻一辈,他们之所以对此趋之若鹜,是为了仙灵之气、仙府之宝去打破瓶颈,但一个炼神巅峰的修士,除了得纳星入命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提升?那夺灵旗,你真愿意给他?”
“变局来时,留着至宝又有何用?”白衣仙翁摇了摇头,“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修为,更要涉及到命格、气运与格局,此人亦是从大迁徙时代留存至今的人物,又疑似得了天命,更牵扯了仙人……”
“仙人?他真的牵扯到了真仙?还是大迁徙时代前的人物?”红衣少女诧异道:“这么一个人,为何能四百年默默无闻?我还不曾听过他的名姓。”
“他半年前才击破了一位星君化身,但此事又可曾流传?”白衣仙翁反问了一句,“但凡知道此事的,三缄其口,以免惹祸上身,半年前尚且如何,何况涉及到大宗遗脉?更何况,北域与南域相隔甚远,南屿之人对北域之事可是知之不详,最起码尊山岛上的人,知晓的不多,自然你就不会怎么听闻。”
“这是你的真心话?”红衣少女微微蹙眉,“以你的性子,会任凭一人在自己的布局中横冲直撞?”
“我不许棋子乱局,却可与堪为棋手之人以敬重。但前提是,此人得能表现出,可为棋手的器量!”
白衣仙翁说着,伸出一个手指,按在那枚斑斓棋子上。
呼——
那棋子一震,并未碎裂,而是分化五行,在棋盘上演化出一片微缩天地,这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