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怜碧荷
“静如止水,动若山崩,一动一静,天人化生。”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横练宗师大金刚境已然如此,那么在蒙炙口中所提到的阴阳归一、混沌无相,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高度层次?”
他暗暗叹息,缓缓转头,看向正在疾奔而来的柳青缘。
目光幽深,穿透风雪,落在她的身上。
冰冷肃杀、邪异血腥、厚重磅礴……
刹那间数种不同的气息从他周身浮现,最终全部向内收敛,归于平淡。
就连绽放出种种异象的身体,都在同一时间重回平凡。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打破桎梏,神功大成!”
柳青缘就在数步外停住,眼睛熠熠生辉,表情欣悦激动。
她脸上依稀可见泪痕未干,也不知道是因为开心,还是之前留下的担忧紧张。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卫韬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向北。
他拱手抱拳,真心实意慢慢说道,“大梵生天感念本人心诚,特意两次降下灵意,助我天人交感,成就武道宗师。
此番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胸,必将涌泉相报,来日定然不辞辛劳,多送北荒上师入得梵天,好让你们高朋满座、欢聚一堂。”
轰隆!!!
陡然一声炸雷,似从遥远北方爆开。
刹那间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由北向南席卷蔓延。
柳青缘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口凉气,“属下一直以为自己胆大,结果和先生比起来,根本就不算得什么。”
停顿一下,她又小心说道,“属下好似听到一声冬日惊雷,就在北方响起,所以先生如此言说北荒梵天灵意,不会再被它时时降临灵意进行压迫吧。”
卫韬抬头看向夜空,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我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金刚横练、密教上师,绝对的大梵生天麾下精锐,在它眼里就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会没完没了地降下灵意进行压迫?”
“它所做的,也只是在上一次降临灵意时,于我周身环绕了些许恶念,能让其他北荒武者加以辨别而已,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
说到此处,他面上浮现淡淡笑容,“退一步去想,我很希望大梵生天能够经常降下灵意,如此就能更为方便地进行天人感应,加快宗师之上的修行进度,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漆黑夜幕下,晒金场一片寂静。
就连酒馆和赌坊都悄无声息。
卫韬和柳青缘站在集镇入口,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解。
上一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晒金场的晚上可是相当热闹。
哪怕是已经到了午夜,酒馆和赌坊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现在才刚刚入夜不久,竟然就如同变成了一座死城,确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是因为天气严寒,风雪交加的原因,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卫韬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却又随即将之否定。
毕竟在这里的人娱乐生活匮乏,又大都是些出苦力挣钱的汉子,那么越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越喜欢扎堆在酒馆赌坊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间,卫韬又想起白天在饭馆内的见闻。
不管是饭馆老板伙计,还是吃饭的食客,一个个都像是演员,在特定的环境下做着该做的事情,扮演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角色。
所以说,镇子的不正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导致。
天黑了,下班了,演员全部回家休息了。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血莲没有了,演出也就结束了。
那么,晒金场的变化和那座庄园有没有联系,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卫韬默默想着,很快来到白天曾短暂驻足的饭馆。
还未进门,就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从里面传出,若有似无萦绕鼻间。
晋入宗师境界后,他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要更加敏锐,哪怕是微不可查的细小变化,都如同水中映月,透彻通明。
卫韬不由得微微皱眉,轻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随着正门被打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饭馆内一片漆黑,但在外面白雪的映照下,还是清晰可见躺在地上的几道身影。
卫韬一一辨认过去,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白天在饭馆中的场景。
“老板伙计,几个客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
柳青缘仔细检查,许久后才直起身体,“这两具尸体上有被冰冻的痕迹,因此很有可能就是北荒宗师出手杀人。”
“尸体也会说话,足够告诉我们许多有用的信息。”
卫韬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北荒宗师或许也来到了饭馆,发现这些居民不太对劲,但他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一杀了之,根本没想着弄清楚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转身向外走去,“我们先找几个居民询问一下情况,然后再去房员外家里,看一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没有发现。”
说到此处,他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座镇子给我的感觉,怕是已经无人生还。”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柳青缘进入一间间屋子,又很快从里面出来,表情也变得愈发疑惑凝重。
“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整个集镇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卫韬站在已经废弃的房员外府邸门前,抬头注视着那块已经有些斑驳的门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数个呼吸后,他才收回目光,“有什么发现没有?”
柳青缘思索着慢慢说道,“属下将全部尸体都检查了一遍,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仿佛他们都是在同一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死亡。
如此看来反而不像是两个北荒武者出手,他们是武道宗师不假,屠光整个集镇也易如反掌,但要弄出这种诡异情况却殊非易事,更何况我也想不出他们如此去做的理由。”
卫韬点点头,“若是和北荒宗师无关,再联系到晒金场居民的古怪,倒是有可能和庄园下方的密室暴露有些关系。
算了,弄不明白就暂且不去管它,我们将房府再探查一遍就直接离开。”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身朝着镇外看去,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黑暗深处。
沉默观察片刻,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又有人来了,可惜繁华已然落幕,他来晚了。”
在黑暗风雪掩护下,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集镇入口。
“等一下。”
其中一人毫无征兆停下脚步,面露疑惑神色,朝着前方看去。
“权砚师兄,怎么了?”
另一人迅速借助墙角隐藏身形,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刚刚有种被窥探注视的感觉。”
权砚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就在那座门楼最高大的宅院。”
“权师兄,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退出去藏好,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权砚将警惕性提到最高,慢慢朝着房家府宅靠近过去。
因为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心弦紧绷,随时准备着抽身撤离,抑或是暴起攻击。
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权砚足足用了二十息时间,才终于来到了房府门楼近前。
他四下观望许久,眉宇间浮现出疑惑神色。
“不管用什么感知探查手段,都再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刚才是我被玄感妄念影响,所以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一个念头在权砚心中闪过,再想到之前他对于桂书仿旧宅的情报收集掌握,心中忽然间就变得安定下来。
“此处和桂书仿的庄园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就算那里出现了异常情况,也很难影响到晒金场集镇,所以说我就是没事找事,自己吓唬自己。”
权砚心中一松,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他走进院子,在身后留下一行清晰脚印。
地面铺满白雪,再配上已经枯死的花草植木,充斥着残破败落的气息。
穿过整个前庭,权砚在第一排房屋的走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武者交手后留下的痕迹,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当年齐州剿灭妖教,珞水河畔一战堪称惨烈,桂书仿独自对抗朝廷教门众多高手,竟然还能将东禾先生,风洳太上等人打伤,每每思之都令人感到难以想象。
此后许多年,老师一直对此战讳莫如深,直到辞去巡礼司太常官职,觅地隐居后才偶有提及。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晒金场的房员外竟然和桂书仿有所关联,并且那几位竟然放着此人性命不取,就让他在庄园附近生活下来。”
“也就是后来老师归隐,四象殿东禾、玄武道风洳身死,才渐渐放松了对这里的监视,最终再也无人提起。”
权砚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
寒风搅动灰尘,混合着霉味灌入口鼻。
他闭住呼吸,在里面仔细搜寻,然后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不久后,权砚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低声自言自语道,“老师此次让我急匆匆赶来,说是感知到了花开的声音,不在晒金场内就在庄园之中。
他老人家或许真是老糊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没有条理,除了花开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线索,又让我如何才能找寻?”
“花开的声音吗?”
忽然,原本空寂无人的房前长廊之外,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
权砚猛地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侧耳静听。
隐于袖中的双手各自按住腰侧刀柄,拇指轻叩指向前方,已经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准备。
片刻后,那道温和男子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随着风雪飘荡过来,“本来我已经打算离开,却又看到了你们的到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近一点,再近一点……
权砚放空心灵,默默听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同时紧张推测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当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时,他毫无征兆陡然暴起。
霎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权砚精气神意凝为一体,全身力量汇于一处,而后尽数倾注到了出鞘的双刀上面。
此时此刻,漆黑夜幕下仿佛亮起两轮新月。
两柄弯刀矫若游龙,翩如惊鸿,仿佛有了灵性和生命,在风雪中交相辉映,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源头而去。
权砚人随刀动,斩入黯夜风雪。
仿佛灵魂都在颤栗,融入璀璨刀芒之中。
此时此刻,权砚心中莫名有些唏嘘感叹,或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玄妙的一刀了。
哪怕前方矗立着一座大山,他都要将之一斩两断。
忽然噹的一声轻鸣。
光芒敛去,新月坠空。
如若游龙的弯刀毫无征兆由极动转为极静,孤悬于半空之中。
权砚瞳孔骤然收缩,内里映照出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
他凝聚了全部精气神意的一刀,竟然被那人随随便便就挥手挡住。
下一刻,那人五指张开,似是漫不经心般抓了过来。
权砚心脏猛地一跳,双刀迫开风雪,层层盛开,如同两蓬烟花在黑暗夜幕下悄然绽放。
叮叮叮叮叮……
在权砚无比惊讶的眼神内,只看到那人仅仅是随便一揽一收,便精准将所有刀芒尽数湮灭于无形之中。
咔嚓!
如玉细腻的手指捏住了刀锋,就像是定住了蛇之七寸,无论怎样都无法动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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