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湖轻舸
李婉儿站起身来,对着姜祁福了一礼,说道:“奴家有些不适,这便告辞了。”
再怎么惊艳,就算是一见钟情,此时听到这样的卦言,李婉儿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李小姐慢走。”
姜祁站起身,拱手还礼。
而李婉儿却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温家的家庙。
温小芩和赵雅赶忙跟了上去。
姜祁微微摇头,打乱了命盘。
李婉儿六神无主的走到了温家大宅之前,迎面却碰上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英武青年。
“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惊讶的问道。
“要你管?”
李婉儿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过去,然后上了马车。
青年挠挠头,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发的什么疯。
这时,青年看到了追上来的温小芩和赵雅,问道:“婉儿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要你管?”
赵雅也没什么心思说话,留下三个字之后,也回到了车上。
青年没奈何,看向温小芩。
“小芹菜,你要是敢说这三個字,我就真的生气了!”
青年抢先嚷嚷道。
温小芩没好气的瞪着他,问道:“陈麟,你来做甚?”
“我来找婉儿的。”
陈麟笑的爽朗,从怀里摸出一封帖子。
“我要去参军了,来跟婉儿道别。”
又是一年大雪天。
姜祁依旧站在家庙门口看着大雪飘扬。
给李婉儿批命格,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看着手腕上的赤蛇缓缓转动,姜祁眸子低垂。
“又一年。”
他喃喃自语。
“姜祁!”
温小芩跑了过来。
五年时间过去,小姑娘也已经变成了大姑娘,身上的捕快服,也换成了红衣的捕头服,只是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
因为老太太到了大限,生死或许只在下一刻。
“最近越发不太平了。”
温小芩照例坐在了家庙的门槛上。
“犯案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边境的流民。”
温小芩低声道:“这个世道要变了。”
姜祁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温小芩也似乎早就适应了姜祁的沉默,抬起头,轻声问道:“姜祁,祖母是不是已经药石无用了?”
姜祁轻轻点头,近几日来第八次重复道:“大限将至,是人之寿数,与病灾无关。”
“还有多久?”
温小芩问。
姜祁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叹息。
“小姐!小姐!”
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老夫人!老夫人她去了!”
“嗖!”
破风声中,温小芩仿佛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姜祁再次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家庙,默默的诵经。
老太太的葬礼很盛大,温不胜不计代价的给了老太太最大的哀荣。
甚至可以说逾矩。
但现在没人在乎这个。
这几年,整个世道都在变化。
五国联兵攻打姜祁如今所在的赵国,兵势之盛,一时无两。
赵国虽强,但抵御三国已经是极限,如今是五国,还包括大雪原上最善战最贪婪的蛮子。
一时间,步步败退,边境糜烂,难民无数。
风波镇也终于起了风波。
老太太的葬礼过后一年零八个月。
秋天来了。
还在带着孝的温小芩找到了姜祁。
“我要去参军。”
她说。
姜祁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别这么看我,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
温小芩坐在家庙门槛上,看着已经半黄的落叶,低声道:“如今,早就没了男女之别。”
战争依旧在继续着,赵国已经危如累卵,战线甚至马上就要推到昌平县。
要知道,这里之前可以说是赵国的腹地边缘了。
五国兵锋之下,赵国已经危如累卵。
名为亡国的阴霾,笼罩在头顶上。
赵国皇帝下了一条堪称疯狂的命令。
“征兵,全民征兵,殊死一搏。”
温小芩如此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军费,据说皇后现在都在学着做饭。”
“真的要去?”
姜祁轻声问。
“哈。”
温小芩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是犟种,十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
说罢,她站起身来,凝视着姜祁,笑道:“你最好给我祈福,别让我死在战场上。”
“好。”
姜祁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了!”
温小芩摆摆手,潇洒的离开。
第二年的春天,温小芩回来了。
她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据她说,是蛮族最强的斧手留给她的临终礼物。
那个蛮族的头颅,被她亲自放在了京观的最上面。
至少在昌平县所属的战线,赵国终于胜了一场。
温小芩如是说。
“还记得李婉儿吗?”
温小芩问姜祁。
“记得。”
姜祁点点头。
“她成亲啦。”
温小芩笑的有些苦涩。
“陈麟早在五年前就去了战场,三年前回来过一次,跟婉儿定了婚约。”
“可他死了,我带回了他的骨灰。”
“所有人都在劝婉儿另寻良人,就连陈家人都这么说。”
“但婉儿执意举行婚礼,她和陈麟的婚礼。”
温小芩说:“我佩服她。”
“这是很难的选择。”
姜祁也感叹道。
他当初算的没有错,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要走啦,去南方的战场。”
温小芩对着姜祁挥挥手,笑着说:“我会递书信回来。”
她依旧潇洒的离开了家。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原本并不笃信神佛的温不胜,来家庙的次数逐渐的增多。
每次来,都会带着书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旧的,他掐算着日子,跟姜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算算时间,小芹菜的信该到了才是。
温小芩在信上写的跟她的人一样,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把战场描述的很轻松,就好像那是一个游乐场,而不是双方投入总共将近百万人的血肉磨盘。
温小芩以为这样就能让家里的老父亲安心。
但她忘了,参军的不止她一个。
“这是我父亲的信。”
李婉儿穿着素服,她在为自己的夫君守孝。
她的父亲也随军出征了。
兵势一起,可不管你是不是前途无限的探花郎,大将军一纸军令,就将李县令征调为从军书簿。
在李县令的信里,战场是另外一副样子。
温不胜道了一声谢,拿过书信对比了起来。
李婉儿看向了姜祁。
这位庙祝依旧是一袭红衣,模样也依旧惊艳,但却成熟了许多。
她看着他,这位曾让她一见便差点动心的庙祝。
成婚之后每一次见姜祁,她都会想。
原来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自己的命天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