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48章

作者:姬叉

  一匹通体雪白漂亮得如同独角兽一样的白马看见崔元央过来,极为热情地撒开蹄子迎了上来,崔元央也非常高兴地抱上马脖子:“黑牡丹我好想你!”

  赵长河:“?”

  你特么管这样的一匹白马叫黑牡丹!怎么不叫黑珍珠呢,一眼盯真多好啊!

  崔元央转头看他那样子,笑嘻嘻道:“赵大哥何故抽搐?”

  “你为啥给白马起这名字?”

  “就是为了看见别人这种表情呀,哈哈哈……”

  赵长河:“草。”

  崔元央正待说什么,后方忽然传来马蹄凌乱之声,有人大呼小叫:“小姐小心,这匹马野性未褪,我们尚在放养,小心冲撞了小姐!”

  崔元央好奇地转头看去,眼睛就亮了。

  一匹通体乌黑发亮的骏马正往这边疾驰而来,身上乌黑,四蹄却是雪白,就像踏在雪上一样,很是好看。身后追着几位骑手,正大呼小叫地挥舞着套马绳,试图捉住那匹马。

  崔元央拉拉赵长河:“诶诶,赵大哥,喜欢吗?”

  赵长河道:“我不会相马……单从这外观看,这是不是叫踏雪乌骓?”

  “踏雪乌骓,好名字。”王伯笑道:“此马尚未命名的。”

  “那它从此就叫踏雪乌骓!”崔元央拉着赵长河:“我带赵大哥驯马去!”

  “诶诶诶!驯什么马,我连骑都不会啊!”

  “很简单的!”崔元央腾身而起,一个极为利落的空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飞奔的骏马上。身后骑手们都轰然叫好:“好!小姐的身手越发好了!”

  说话间,那马已经掠过赵长河身边,崔元央附身伸手拉住赵长河,赵长河也就顺势一个翻身,坐到她背后。

  骏马脱缰,疾驰而去。身后骑手们面面相觑,自个儿追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不敢上前了。

  这男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小姐的腰,一起骑马……小姐还脸红红的,特别高兴。

  识相的还是别过去了,小姐驯马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个怎么驯?”赵长河极为蛋疼地抱着小姑娘的腰,他是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抱,但这次的马和之前不一样,左颠右簸,甩来甩去,要不是修炼到现在这份上了,两腿足够力气夹得住,一个不会骑马的人早都该被甩没了。

  本该负责驯马的崔元央此时也不会驯了,整个人软软的,好像完全没了力气,简直快要瘫到身后男人的怀里:“赵、赵大哥……你、你抱着我,我没力气……”

  赵长河:“?”

  “唏律律!”骏马前肢抬起,身躯后仰,就要将背上两个喂马粮的掀翻下去。

  赵长河起了性子,伸手冲着马头就是一拳:“别人带妹子骑马兜风,老子也带妹子骑马兜风,怎么就你不给面子!掀个屁掀,老实点!”

  崔元央:“……”

  骏马头都被锤晕了,四处乱跳。赵长河紧紧夹住马腹,直接把崔元央整个人包在怀里,双手伸上前去死死抓住马脖子。

  玄关四重早就不是一般威武雄壮的套马汉子可比的了……那马再怎么雄骏,又如何拗得过赵长河如今的力气?

  “还犟!”赵长河又是一拳:“再跳揍你丫的!”

  那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四处扑腾了小半刻,终于慢慢老实下来,变成带着两人在河边漫步徜徉。

  看似驯服了?

  赵长河喘着气,低头看着怀中小姑娘:“喂,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崔元央也抬头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赵大哥说自己不会骑马,原来天生就会驯马的……你看驯得多服帖。”

  赵长河:“……”

  你说的是马还是马?

  嗯,踏雪乌骓,说的是马,还是压着你的我?

  崔元央左右看看,骏马奔驰这么一会,周遭已经无人,河畔清风吹拂,河浪声声,极目远眺,依稀可见船帆之影。

  当时渡河的杀机,化作了如今的春风意暖;策马逃命的危局,化作了如今的漫步徜徉。

  崔元央看着看着,美眸渐渐迷离,有些情动地窝在他怀里轻轻地说着:“赵大哥,你要走了……能不能……亲我一下?”

  赵长河没有客气,也没有过分。

  他低下头,轻轻在小兔子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道:“本来就应当先盖个章……等我。”

第83章 湖畔风起

  赵长河的悠闲日子过了三天。

  晚上挑灯夜读,沉迷历史学习。白天就去学马术,累了就抱着小白兔在河畔杨柳之下,躲着远远的骑手们,偷偷在树后亲亲。

  踏雪乌骓和黑牡丹就在树边徘徊,看着那对儿……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激起什么火花,自己偷偷去配种。总之树下男女自己意乱情迷,没空理会自己的马在干啥。

  小白兔原先还很不满自己的爱马要配种,但只要那是赵大哥的马,好像就没事了……

  本来就是要配的嘛,从人到马。

  踏雪乌骓现在也很老实,乱跳会挨揍,老实点有小母马陪,是匹马也知道怎么做。

  何况这位主人真的很厉害,区区三天,他已经从一个根本不会骑马的新手,进化到可以玩镫里藏身这类高难度动作了,就像在马上讨了几年生活的汉子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新人。

  崔元央也发现了,只要是运动类的东西,赵大哥都学得特别快,与之相对的是,每次去书房里看书的时候,赵大哥就两眼迷离,昏昏欲睡。

  说去看纪元历史,说起来就兴致勃勃,坐那儿就两眼发昏,三天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记进去了几个字。

  嗯,像极了以前央央被逼着背内功心法的时候,真是夫妻相。

  他说得没错,他这样的人,还是别提什么朝堂了,天生就该在江湖上鲜衣怒马、风云叱咤。

  可是央央越来越不舍。

  其实前天大夏龙雀已经处理完毕,赵长河那时候就可以走了。学马术加上学历史是很好的理由,让他又留了两天。而读书是永远读不完的,学马术是有标准的,学会的那一天,就意味着随时可以走了……

  崔元央甚至都觉得,赵长河的亲亲都没有前两天那么投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当然是错觉,赵长河现在都没好意思亲小姑娘的小嘴儿,亲个脸有什么投入不投入的……他对央央从来都是疼爱远超欲望,也不知道将来再见会不会改变。

  “赵大哥……”风吹杨柳,小姑娘靠在情郎肩窝里画圈圈,眉目迷离地嘟囔。

  “嗯?”赵长河伸手去逗她的下巴:“怎么啦?”

  “明天清明,我们全家都要祭祖,之前二叔他们那事,也要祭告祖先,在灵前问斩。”

  “嗯,这两天没见到你父亲,想必这事后续很麻烦的吧,你二叔势力那么大,处理起来千头万绪。当晚还有闲工夫和我聊天,也是不容易。”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需要云淡风轻。”崔元央低声道:“以前我就觉得,爹活得很累的,天榜第九,天下名门,谁不仰望,但我觉得还不如赵大哥一刀一身行走江湖,潇洒自在。”

  “所以小傻子才会羡慕那种江湖风雨,然后被山匪骗了呀。”

  “哼哼……”崔元央没去说好在我遇上的是赵大哥这种话,这两天大家的肉麻话说得够多了。她想说的是,正因如此,央央并不想做个拖油瓶,拖着赵大哥迈不开步伐,顾虑重重的变成第二个崔文璟。

  某种意义上,让江湖上以为赵长河被崔家赶走了,是件好事来着,他依旧无牵无挂,大步前行。

  但小丫头终究也没这么说出来,她说明天大家都要祭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不想面对送别,哭哭啼啼,满腔别离愁绪可能一个月都消退不去;赵长河多半也不喜欢腻腻歪歪纠缠不休,趁着他们祭祖的时候走人是最理想的。

  于是她提供了时间,大家心照不宣。

  央央向来最有分寸。

  ……

  四月五日,清明。

  夜里有些微雨,清晨初歇,此时雾霭沉沉,天色昏暗,还有晓月斜挂天边,若隐若现。

  客舍中的赵长河轻抚手中被涂抹得像把古锈破刀的大夏龙雀:“中二刀,别急哈,哥带你出去杀人。”

  刀声嗡嗡,似有不满,也有喜悦。

  赵长河慢慢将它挂在背上,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身长八尺有余的昂藏大汉,身后背着四尺长的阔刀,长长的刀柄从肩头斜透出来,大老远看着就是一股迫人的气势,赵长河越看这刀越满意,能被自己帅醒。

  身上的文士锦袍换成了武士劲装,不再朱紫,灰褐低调,一个破旧的酒葫芦斜挂腰间,配着脸上这两天刻意未刮的胡茬,玩世不恭的桀骜草莽气再现镜中。

  “铛!”远处山丘响起钟声,那是崔家祭祖发起全员召集。

  赵长河转头远眺,雾霭之中,山色难明。

  但他知道有一个小丫头,走在山道上,一步一回头地看着这边的客舍方向。

  他定定地看了一阵子,整好了行囊,大步出门,跨上了踏雪乌骓。

  骏马长嘶,清晨雾霭之中,马蹄声踏出了清河郡寂静的街,直奔郡外长河。

  山丘之上,崔元央刚刚走到顶端,似有所觉,转头远望。

  薄雾渐去,依然望不见人影,却依稀能见河边柳岸,晓风残月。

  从来读书不求甚解的小丫头,忽然心中就浮起了上个纪元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那是跨越了纪元都能留存的名句,只因再读便知,自己已在词里。

  “爹。”她忽然拉着前方崔文璟的衣角:“祭祖之后,央央自请禁闭,请爹教我清河紫气。”

  崔文璟老怀大慰,捋须道:“很好。”

  崔元央再度看向郡外长河,低声自语:“一定要等我……三年后,别忘了央央。”

  ……

  东南千里,古剑湖。

  湖畔有竹林,林中有草庐,庐边有墓。

  韩无病静静盘坐在墓边,长剑横放碑前,打开一壶温酒慢慢地浇在剑上,时而自己喝一口,仿佛与剑对饮,又仿佛某种祭奠。

  不知过了多久,薄雾之中,竹林风动。

  葫芦酒尽。

  韩无病将空葫芦端端正正地放在墓碑前,提起了被酒浇透的长剑。

  “韩无病,我就知道你会来。”

  四周人影幢幢,不知何时已在重围。

  韩无病头也不回,依然看墓:“我也知道你们会来。”

  “那你还来送死?拜祭把自己的命拜没了,又是何必。”

  “因为我觉得拜祭少了点东西,有酒不够。”

  “嗯?少了你的赏金吗?哈哈……哈哈哈……”

  “有酒无血,少了仇人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呛!”龙吟声起,剑气光寒,竹林雾霭都被这凌厉杀机吹散不见。

  赵长河策马半途,忽然勒马,抬头望天。

  “四月,清明。韩无病墓前悟剑,玄关五重。一炷香内,尽斩剑庐仇敌三十二人,血祭挚友。其中同级敌手一人,其下者无一合之敌,杀气贯于九霄。”

  “潜龙榜变动。”

  “潜龙六十六,韩无病。”

  “己之无病,敌之无命。”

  赵长河看了半晌,忽地一笑:“这几个月,编书的奸商们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听人说以前乱世书变动没这么频繁的,这是不是风云将至、英雄辈出的标志?”

  他摸了摸马头,笑道:“乌骓,有没有觉得迫不及待?”

  踏雪乌骓:“……”

  我就是匹马,你在说啥……

  “走。”赵长河策马长驱,飞驰而去:“对手在前面等我呢,怎能落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