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叮!”奇不必根本不敢硬接这一刀,折扇巧妙地在刀侧轻敲,试图带偏刀路,继而“唰”地折扇张开,去削赵长河的手腕。
不得不说,招式还是很精妙的。
然而效果却很不理想……这已经气衰了的一敲,仅仅偏斜了刀路一两寸,而那冲着手腕的一削,赵长河根本不理不睬,任由扇沿割破手腕,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那刀势不依不饶,落点已至奇不必肩头。
奇不必一招失势,此时再变招又如何来得及?他也算经验丰富,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了这一刀,只被削破了肩头。
他狼狈地从地上滚起,抬头看了一眼,更加魂飞魄散。
那饮了血的刀仿佛正在把血液往刀身吸收似的,原本只是血煞之气浮于表面造成的视觉像是血刀,此刻还真的像是刀身与血液相结合了一样。而赵长河手腕的血迹也不断向刀身流淌,那刀就像是一个饥渴了许久的魔头,骤然得到了给养一般,简直有种欢呼雀跃的错觉。
可那明明只是一把几十两银子的精钢刀而已,根本不是血神教的镇教至宝血神刀啊!
这是什么情况?
当然不过是错觉,只是他心志被夺产生的幻视。
血煞之戾,非一般人可以承受,无论敌我。
奇不必的幻视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刹,赵长河的第二刀已然追劈而至。
如果说刚才那招神佛俱散是一位魔神正在挥刀怒斩漫天神佛,威猛无俦摄心夺魄,那眼下这一刀只能感觉到一种血漫大地后的荒芜,天地之间的生灵不存、一切归寂,无论是敌还是我。
血煞刀法三绝技第二式,天地无我!
不进入这种狂暴无我状态根本用不出的一招!
奇不必仿佛陷入了幻象里,自己站在荒芜的原野,天是血色的,地上遍地横尸,血流遍野,汇成长河。他作为天地之中唯一残存的生灵,正在面对天道的抹杀,不应存在于此。
于是天降血月,执行神罚。
“锵!”兵器交击声惊醒了奇不必,此时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天降血月,依然是赵长河的钢刀,自己的折扇正本能地招架,却因为幻象丛生心志犹疑,这一招架软弱无力,连折扇都被劈飞了。
奇不必魂飞魄散地往后倒飞而退,他再也不想跟这种人打了,一丝一毫的战意都兴不起。
话说这赵长河轻功倒是一般,狂暴无智的状态下也不会索敌追踪,要跑还是很简单的,让其他头铁的来面对这疯子吧,本座去也!
正这么想着,后心忽地一阵剧痛。
奇不必愣愣地转过头来,本以为不算人的崔元央不知何时悄悄堵在身后,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脏兮兮的小白兔此时的目光坚定,还带了些许狠辣。
这哪里还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小姑娘……这短短的经历里,她其实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奇不必心里闪过这个认知,眼里有些悔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身后一身狂吼,一把钢刀已经剁在他脖子上。
头颅飞起,血如泉涌。
崔元央隔着喷溅的血液看着赵长河的眼睛,血液映照得赵长河的眼眸更加鲜红,那暴戾更浓了,多了几分嗜血的兴奋,嗬嗬的喘息声仿佛野兽。
自己会死在他手里么?
崔元央不知道。但她知道不能这么弃之而去,否则一旦别人找过来,失智不会跑只会乱砍的赵长河就真的死定了。
大家都是玄关三重,崔元央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只要点了他的穴就可以。
他连着乱出绝技,此时应该是强弩之末才对……有机会,一定要冷静。
她深深吸了口气,坚定地缓缓举剑,看着赵长河如兽的神情。
不知对视了多久,也许其实不过一瞬,赵长河血刀再起。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一道剑芒如流星追月,转瞬到了赵长河侧颈。
赵长河一刀直接转向,劈在了剑光上,继而一声闷哼,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抛跌老远。而袭击者也“咦”了一声,似也错估了赵长河这一刀居然还有如此力量,也在凌空飞退,消除反震之力。
重刀对细剑,狂暴状态的赵长河竟然力量完全不及,被这一剑强大的冲击力给冲飞还吐血!崔元央心中一跳,她从这一剑认出了来者是谁。
听雪楼刺客,至少银牌以上……从这一击来看,很可能达到玄关五重甚至更多!
这是眼下根本不可能对抗的敌手!
崔元央心里有些疲惫,真是没完没了……但同时也泛起了讽刺的感觉。
此前那些人虽然可能也有顺手想要赵长河赏金的,但她价格更高,是惹来河内黑道蜂拥而至的主因,赵长河完全是保护她才扯进这场争斗里。但眼下听雪楼的这位,才是自始至终冲着赵长河来的,这回反倒是她被赵长河拖入这一局里。
而此时的赵长河怕是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此时战力完好的是她崔元央。
崔元央没有多想,趁着刺客也在飞退,她也火速转身飞掠而回,抱住抛跌喷血的赵长河。
赵长河的煞气入脑已经被这一剑冲散了,眼眸再度恢复了清明,崔元央刚刚抱住他,便立刻虚弱地道:“往刚才奇不必过来的方向走。”
崔元央也不问为什么,二话不说地抱着他踏月而去。
刚刚想背他都觉得背不动,此刻把他公主抱,却还挺轻松的。
人的心态和意志,影响一至于此。
没飞掠几步,就看见了一匹马在月下徘徊,崔元央很快懂了赵长河的意思——奇不必这些人肯定是骑马来的,这三山五岳的汇聚而来不可能全靠腿啊!所以往他的方向走,大概率有马!
他真的太清醒了。
“刚才靠你划船,现在靠你骑马了,我踏马不会骑。”赵长河虚弱地靠在她怀里,有些没面子地在笑。
崔元央不知道赵长河为什么还有心情自我吐槽来着……总之她的马术还真比划船技术好多了,一个前跃直接坐在马背上,转身把赵长河放在自己身后坐好,“驾”的一声,策马狂奔。
身后衣袂声响,听雪楼刺客已经追在马后,越来越近。
路边杨柳,数人飘然立于树梢,默默地看着这场月下追逐。
有人低声问:“圣女,要出手吗?”
久违了的夏迟迟俏立月下,美目凄迷地看着赵长河慢慢摘下身上长弓的样子,一言不发。
他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闷头逃窜,居然还是在试图反抗。
从来如此刚毅勇烈,让人心动神驰。
但是你和这个小狐狸精,打算怎么死?
第67章 血染清河夜未央
有人在旁边说:“这里渡河之战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崔家耳内了,崔家不出意外多半是崔文璟亲至……算算这时间其实很短啊,渡河至今一共有两个时辰没?”
“从渡河起,消息到崔家,崔家来人接应,就这最危险的时间差,熬过去就过去了。我们看了感觉久,因为惊涛骇浪一重接一重,好像很多事儿,实际没多久的。”
“按眼下这么看,崔文璟必在路上,如果我们不出手,说不定真被他们接应上了……啧,这赵长河,确实了不……呃。”
说了一半神色有点怪怪的,猛地想起赵长河与圣女以前应该是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据说朱雀尊者带圣女回来的时候,圣女嘴唇还是破的,明显刚被男人啃过,还特别激情的那种。
了解更多些,还知道之前圣女压根就和那男人睡一屋,睡了一两月了,多半什么花样都玩过了。
虽然四象教功法没有不得破身这类限制,教中也有妖女勾搭男人的、还有内部婚姻,但有“情史”的女人也确实不合适做圣女,教派圣子圣女这种位置理论上都是全身心奉神的,不能别有他念。一旦行差踏错,你看前白虎圣女的教训不惨痛么……
所以夏迟迟的圣女考验比正常情况还严格许多,二十八宿大阵都摆出来了。
结果这位实在是天生圣女,不提了。反正到现在身兼两宗圣女,依然上下服膺。
大家也没发现她日常有什么想男人的迹象,都觉得圣女心中有数,谁轻谁重是分得清的。反正她过了年也才十七,年轻着呢,之前少女不懂事的一时情思很快就没了,没啥。
这几位四象教徒目睹赵长河一系列行事,是真的挺想夸这小伙子几句的,暗道也怪不得当初圣女会跟他睡觉,换了我也……呃,反正确实是好眼光。
但想想不能夸啊,这一夸夸得圣女春心荡漾旧情复燃了怎么办?这位怎么着也是下属教派的叛徒,杀了才对,夸什么夸呀。
旁人都看得出这位的想法,纷纷都笑,便有人接话道:“所以我们若要除去叛徒,也必须趁这个时候下手,迟则不及。要动手么?”
夏迟迟面无表情:“怎么?我们四象教什么时候成了血神教走狗了?巴巴的千里迢迢来帮他们除叛徒?”
“呃……”
“你我途经此地,是干什么来的?”
“去古剑湖,再启祭剑之仪,恰好路遇此事罢了。”
夏迟迟淡淡道:“所以我们就是来看戏的,为什么要掺和崔家内务和血神教内务,究竟与我们何干?”
众人不语,总觉得你不太像来看戏的,看着模样倒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救人。
但赵长河表现太好了,让圣女不需要暴露出这种真意?还是说看见他和一只小兔子这么好,圣女肚子里已经酸炸了?算了,不瞎猜。
旁边终于有个老者道:“欺负伤者,算得什么英雄?圣女那话也没错,我们为什么要帮血神教擦屁股,区区玄关三重的叛徒还要我们动手帮他们杀,他们几个脸?真他妈废物。”
众人均颔首。不提别的,单说趁一个玄关三重的敌人强弩之末去杀他,在场均为四象教青龙白虎二支的护法级人物、老者更是人榜高手,哪来那个脸啊?更不可能自己作为上级教派还跑去领下级的悬赏,那不搞笑么。
想到这里,众人都叹息道:“那便走了,否则崔文璟真到了这里,我们还有麻烦。”
这时候夏迟迟却忽然说话了:“叛徒也不是不能杀,到时候本座亲自让他选个死法。就这样吧,走。”
众人听得出这话里是真有咬牙切齿之意,老怀大慰,果然圣女还是拎得清的!
夏迟迟转头再看,那边马蹄声早已远去,空留满地卷起的尘沙,兀自盘旋。
谁也不知道圣女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小浪蹄子,装什么清纯可爱,还不是随随便便抱男人!”
“千里送元央,真是好英雄哈!赵大哥~Tui!你给我等着!”
……
不提四象教众人讨论,那边崔元央带着赵长河策马飞驰,听雪楼刺客越发接近。
赵长河身后眼看着,默默估算。
刺客的速度比马快……这一定是个玄关五重乃至六重的高手,到了这个层面上,战力好像开始比肩五绝了,至少轻功一项可以比肩了——赵长河记得一灯追上奔马还能得到襄阳城将士叫好来着,虽然眼下这匹马载了两个人,应该差不太多了。
也就是说被自己摁在墙上乱啃的夏迟迟居然是个五绝级的高手,而自己这个档次应该也是全真七子和梅超风水平的?这个认知让赵长河神色颇有些怪异,槽多无口。
他深深呼吸了两下,默默调动夏龙渊内功滋养调理着无力的身躯,慢慢取下了早前射完船帆就一直挎在身上没有动用的弓。
哪怕你是五绝,那也没刀枪不入啊!
他哪知道此时那位就在看他取弓的样子……
箭囊只有五六支箭……赵长河取了一支,忽地张弓搭箭,扭身飞射。
箭矢带着锐啸,破空而至。
那刺客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赵长河头都没回,忽然扭身飞射还能这么准!
他挥剑挑开这一箭,飞掠的步伐已受拖累,略阻了一下,那奔马又飞窜老远去了。
刺客心里都禁不住有些佩服,真不是谁都能在这连伤带疲弹尽粮绝的时候还能做到这么多……但这有用吗?你能有几支箭?
他再度追了上去,果然一到射程内就是一箭飞来,刺客早有准备地拨开,继续前追。
如此四五轮,魏县越发接近。
刺客心中也有些犹豫。
他也知道这里离崔家势力范围极近了,并且之前赵崔二人出现渡河,他们附近的人都收到了消息,难道魏县这边收不到?也就是说随时都有可能遇上人接应,继续追下去十分危险。
可是眼看就得手了,被这么虚弱无力的几箭给阻了?可笑不可笑,回家还睡得着不?
瞧此刻赵长河张弓的模样,手臂都在抖,弓都快拉不满弦了……
这样的情况转身回去?
刺客一咬牙,还是继续追了上去。
赵长河搭起最后一支箭,用力咬着牙关,颤抖着手臂慢慢瞄准。
一直疯狂策马疾驰一言不发的崔元央忽然大喊:“你还看!还看!再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绷!”最后一箭离弦而出。
几乎与弦响同时,一道剑芒如落九天,不知从多远的距离飞射而来,赵长河的箭矢都还没到,那道剑芒已经贯穿了刺客的眉心。
超越了音速的一剑。
天榜第九,崔家家主,崔元央的亲爹。
“紫气清河”崔文璟。
“吁!”崔元央勒马,气喘吁吁地坐在马上,定定地看着月色下的父亲。
她很想哭,却发现自己此刻的脸是僵的,几乎做不出任何表情。很想跳下马去抱着父亲,却觉得所有力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下马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终于结束了,这一条荆棘路。
崔文璟安静地看着脏兮兮不成人样但却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女儿,再看看女儿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他的男人……男人藏得再好也躲不过他的目光,那胸口露出的肚兜颜色简直太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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