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742章

作者:孑与2

  何景雄喟叹一声,再看了一眼血肉战场,对云初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再对不过了。”

第八十二章 最恶心的人出现了

  大唐的盾甲兵是无敌的。

  放到那里都是无敌的。

  尤其是在投石机不能发射暴雨般的石块的时代里,大唐的盾甲兵即便是遇上重骑兵也有一战之力。

  再加上有掷弹兵在身后帮助,再多的敌军,在盾甲兵面前也无法集结成军。

  装备了小型钢弩的大唐骑兵在跟白蛮人骑兵还没有碰撞,白蛮人的骑兵就已经落马了一半还多,要知道大唐骑兵在运动过程中发射的弩箭,有破甲之力。

  然后,大唐骑兵就拨转马头避开了跟白蛮骑兵的碰撞,在他们的外围不断地用钢弩杀敌,等到白蛮骑兵的速度降下来了,他们就一拥而上。

  骑兵们的任务非常的明显,就是不放这里的白蛮人离开,就像之前白蛮骑兵执行的任务一样,负责诛杀想要逃亡森林的白蛮人。

  唐人步卒以波浪式样进行的,前浪力竭,后浪跟上,交替掩护攻击前进。

  皮逻阁已经逃进了弥渡城,即便是进城了,他依旧绝望的在城头摇晃着白色的旗帜,这是事前说好的,只要他摇晃白旗,唐军这边就会停止攻击。

  有第一个进弥渡城,就有更多的人想要进入弥渡城,尽管有些聪明人知道进入此时的弥渡城就是死路一条,终究,还是被大队大队的人马裹挟着进入了弥渡城。

  唐人的骑兵有了更加广阔的活动余地,他们不知疲倦的在长达十余里的战场上纵横,并且,已经截断白蛮人向苍山洱海撤退的道路。

  眼看着战场上的白蛮人逐渐变得稀疏,云初看一眼张东海,张东海立刻就带着一队兵马离开了战场。

  何景雄道:“他应该带上我的。”

  云初道:“他去作战,你去干啥?”

  何景雄道:“想去看看南诏数百年积存到底有多少。”

  云初点点头道:“等大军屯驻苍山洱海的时候,你应该能看到。”

  何景雄道:“那一定是大帅想让下官看的南诏府库。”

  云初对自己的亲兵头子殷二虎摆摆手道:“送何侍郎去苍山。”

  何景雄瞅着云初道:“下官就是说说。”

  云初道:“你若是改主意了,随时告诉本帅。”

  何景雄认真的道:“不会改变主意的。”

  战事还在继续,云初对于战事的结果已经没有啥期待感了,所以,就继续拿起那本《山海经》继续看。

  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是古人对世界山川地理的一种猜测,其中有一些真的跟真实的世界是有一些相似的。

  唯独,这本书中描述的各种神兽,却被分成两类,一种是人吃了之后大有裨益的,另一种就是吃了人之后对异兽大有裨益的。

  看来,中国人看到生物的第一个念头是能不能吃,这个想法,并非后世才有的,而是自古以来就明确存在。

  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圣人将衣放在第一位是不对的,虽然圣人认为知羞才算是人,这名明显是错误的,在很多时候,人们为了吃一口东西,不穿衣服也不打紧。

  衣食住行啊,人的基本生活需求,无论如何都要获得满足,在西南,吃为第一。

  就在云初的胡思乱想中,大唐军队已经把残余的白蛮人统统驱逐进了弥渡城。

  大唐军队围困住了弥渡城,甚至开始用白蛮人留在城外的车驾一类的东西堵塞城门。

  自古以来只有守城的堵塞城门,没见过攻城一方堵塞城门的。

  何景雄很想问云初,却看到云初拿着书本站起身,邀请他一起回到弥渡川口去休憩一下。

  “十日之后我们一起去苍山洱海看看那里绝美的风光。”

  何景雄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不过他还是将憋在心口的问题没有问出来。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像是天空中只有一片乌云,而这片打雷闪电还下雨的乌云,就悬在他的头顶,不断地,打雷闪电,不断地下雨,遭灾的却只有他一个。

  “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路过一片松林的时候,何景雄再也忍耐不住,冲着松林大喊大叫,可惜,松林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有一两波松涛声,依旧在彰显它的宏大表象。

  弥渡川中军大营,距离弥渡城不到三十里,跟那边不同,这里雄峰耸峙烟雾缭绕地方宛若仙境。

  云初自己就穿了一条短裤,站在一道不大的瀑布下,任由狂暴的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何景雄则老老实实的躺在一个浅浅的水潭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愣神。

  等云初从瀑布下出来,也躺在水潭里的时候,何景雄道:“某家真的有那么一刻认为大帅的心肠就是铁石做的。”

  水潭里有很多几乎透明的小鱼,在阳光下快速的游来游去,不过,最后这些小鱼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云初跟何景雄的双脚上,片刻功夫,四只脚的周围都是无知的小鱼,且正在用嘴轻轻的啮咬两人的脚丫子。

  “你脚上的鱼比我脚上的多。”何景雄幽幽的道。

  云初道:“那是因为我脚上的饵料比你脚上的多。”

  “如果换成长牙的鱼咬你的脚,你就没这么自在了吧?”何景雄妄图用鱼说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

  云初享受着小鱼撕咬脚皮带来的酥痒感,小声道:“长牙的鱼指的是谁,皇后,还是太子?”

  何景雄道:“其实,谁真正执掌大权,对我们这些臣子来说都差别不大,就算太子是大帅一手培育出来的也别无二致。

  我大唐至今已经传了三代,三代皆为雄主,如若太子接手,我大唐将会出现接连四代都是雄主的状况,雄主,雄主,有了雄主我辈臣子就只能是任人驾驭的牛马,任人宰割的猪羊。

  所以,某家认为,太子并非是大唐之主的最好人选。”

  云初面不改色的道:“皇后?皇后掌权之后,本帅能领着全家去儋州钓鱼,或者去北海牧羊,可能都是最好的下场了。”

  何景雄道:“牝鸡司晨断然不可取,我们以为的最好君主是雍王贤,雍王以前或许还有一些书生意气,现在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果,雍王贤能够登基,我等就能重整相权,以大帅之才,之能,必然为吾辈宰相的第一人选。”

  云初道:“我当宰相自然是够格的,但是呢,你们把雍王贤推出来当靶子,未免过于无耻了,说吧,你们真正看重的人是皇子显,还是皇子旦?”

  何景雄道:“皇子显,他天性懦弱。”

  云初叹口气道:“你还没有说,上面有一个懦弱的皇帝,我们这群新的世家,就有了坐大的机会,你们的建议挺好的,这么说下去,我很快就会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资格了。

  不过,何景雄啊,你想过没有,百姓怎么办?”

  何景雄道:“天下在世家中流转不休,与天下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想了片刻道:“你这一次来西南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游说我的?”

  何景雄道:“想要来说服你的人很多,真正有胆量来的只有某家一个。”

  云初笑道:“我若说,我对皇权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句话你信吗?”

  何景雄道:“就是因为相信,我才来,若是大帅有这个心,我是万万不敢来的,大帅,皇权必须受到钳制,必须受到削弱,否则我等永无宁日。”

  “人品!”云初笑吟吟地看着何景雄,笑得很是灿烂,但是,何景雄看到云初的笑容之后,一股寒意却油然而生。

  “人品?什么人品?”

  “我能确定太子李弘的人品是过关的,断然不会干出戕害大唐百姓的事情,百姓在他的治下,至少会得到基本公正的律法,基本平等的税赋,基本的安全保障,基本上能吃饱。

  我不能确定你们的人品,我甚至非常怀疑你们的人品,准备削弱皇帝之后,就开始食人自肥。

  而那些被你们吃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孱弱无力的百姓。

  何景雄说真的,本帅本是山涧猛虎,不喜食麋鹿猪羊,只喜欢吃豺狼虎豹,你如今邀请我一起去吃孱弱的如同麋鹿猪羊一样的百姓,某家羞与尔等为伍。”

  说罢,就单手按住何景雄的脑袋凶狠的按进水里。

  何景雄的身体在水潭中剧烈的挣扎,惊散了正在啃咬脚丫子的游鱼,甚至将水潭里的沙子也翻搅上来,原本清亮亮的潭水,顿时一片浑浊。

  云初手上稍微用一下力,就把何景雄的脑袋按进沙子里,何景雄挣扎的更加用力了,双手死死的抓着云初钢铁一般坚硬的胳膊,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云初的掌握。

  何景雄初来的时候,云初还以为这家伙是皇帝的人,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他这个剑南道行军大总管的。

  后来发现不是,皇帝现在对他这个人来说已经摆烂了,只求他云初不会在他死之前搞事情就好。

  云初又觉得这个家伙好像是皇后的人,这一次过来是为了说服他投靠皇后的,转眼一想,也不对,皇后对他估计早就死心了,不会来干这种蠢事的。

  现在他知晓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单纯的朝臣,一个想要从皇帝那里拿到更大权力的传统世家朝臣。

  就是那种最喜欢把年幼无知的小孩送上皇位的那种朝臣!

  这种人最可恶了,他们选皇帝从来不选能干的,只选好掌控的。

  以前,云初想死了都想不明白武媚为何能当上皇帝,现在他知道了,这群王八蛋才是武媚能称帝的最大依仗。

第八十三章 淹死一只老鼠

  云初将昏迷过去的何景雄头朝下放在小溪下游的一块石头上控水。

  何景雄喝了很多水,还有泥沙,甚至还有几条小鱼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不过小鱼的生命力很强,惊慌地摆摆尾巴就游走了。

  云初继续躺在水潭里,神色如旧的享受溪水带来的清凉意。

  浑浊的潭水早就恢复了清澈,只是云初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平复了。

  他知道官场上的人都很恶心,也知道不是每一个官员都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他以前觉得这些人在捞钱,为非作歹之余,至少是希望大唐可以永远繁荣昌盛下去,好让他们的好日子永远都能继续。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它们就像是一艘木船上寄居的老鼠,不管这艘船是不是正行驶在惊涛骇浪之间,它们只想扩大自己的巢穴,所以不断地啃咬木船,哪怕这艘木船早就千疮百孔了,它们依旧不肯住嘴。

  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木船如果散架了,云初就不相信那些老鼠可以活着逃出生天。

  直到现在,云初都想不通它们这种极端自私且只顾眼前利益的做法的立意在何处?

  云初在诵读史书的时候,对于黄巢这个人观感很差,觉得是他终结了大唐。

  现在看来不是,黄巢这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这些老鼠们的报应。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六军门外倚僵尸,七架营中填饿殍……”

  “内库烧成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云初背诵不下韦庄的这首《秦妇吟》,不是他不想背诵,也不是他的记性不好,而是身为老秦人,他几次想要背诵,几次又放下,心中恨意填满胸臆,不能自已。

  想到此处,见何景雄已经醒过来了,就把他再抓过来死死的按进水里。

  整整一下午,云初没干别的事情,就在不停的把何景雄往水里面按,等他喝饱水再把水控出来,再继续喝。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何景雄对再一次过来的云初已经没啥感觉了,眼神中满是求速死,可惜云初不看他的眼睛,再一次将他按进水里,这一次何景雄喝不进去多少水了,平静的水面上就冒了几个泡。

  云初的手抓着何景雄的脖颈,直到探查不到他的脉搏之后,又等了一会,这才把何景雄的身体拉起来,随手丢给守在岸边的殷二虎道:“何侍郎溺水了,快快找军医医治,要不然他就要死了。”

  殷二虎亲眼看着君侯折磨了这个侍郎一下午,原以为这人要死,现在听君侯这样说,就扛着何侍郎飞快地去找军医去了。

  弥渡城那边火光冲天……

  背对着火光的云初的脸黑乎乎的,旁人看不清大帅的脸色,只是觉得大帅此时就像是一头暴躁的老虎,随时随地都要择人而噬。

  “启禀大帅,弥渡城已经被焚之一炬。”

  云初瞅一眼战战兢兢的李元策道:“很好,大火过后,拆除弥渡城。”

  李元策连忙道:“喏。”

  “启禀大帅,祥云川已经清理完毕……”

  “启禀大帅,巍山洞已破,正在清理中……”

  “启禀大帅,云平磨些蛮已破,正在清理中……”

  “启禀大帅,副帅前锋已经抵达洱海,正在向苍山蛮攻击前进……”

  云初听着探马流星一声声的禀报,每听一次禀报,就提笔从册簿上勾掉一行字,此时的云初,在李元策眼中宛若地狱判官。

  弥渡城中不下五万人,就被他焚之一炬了……

  祥云川乃是白蛮聚集之地,就被他平了,所谓的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给一个高度,然后再由府兵们按照这个高度挥刀……

  苍山蛮——盛逻皮的老家……估计更是大军重点照顾的地方,说不得高度还要降低一些,再挥刀平之……

  “启禀大帅,吏部侍郎何景雄溺水,如今正在抢救中。”殷二虎急匆匆的赶来禀报。

  正在册簿上涂抹的云初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为何会溺水?”

  “启禀大帅,何侍郎见不得战场惨状,就去了中军大营附近的水潭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