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就像汉高祖刘邦鼎定天下之后,在酒宴上高歌《大风歌》是一个意思。
裴行检在魏州坐镇解除了魏州府兵的武装,现如今魏州风平浪静,皇帝派去的官员正在平安的接手魏州,重新分割土地的事情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凡是分到土地的人没有不说皇帝好话的。
薛仁贵在丢弃了皇帝这个大包袱之后,同样兵进博州,跟裴行检在魏州的做法如出一辙,解除了博州的武装,皇帝派出去的官员么也越发的老练,在博州虽然干着惊天动地一般的大事,民间却并不慌乱,不仅仅在分割大家族一事上进行的非常顺利,在剿灭豪族的事情上也没有出半点岔子。
虽然说互助组的事情做的比较滞后,跟李思带着一大群掌柜的进行的亲民事业比起来,朝堂上的官员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刚刚分到土地的穷人们打交道。
眼看着天气逐渐暖和了,李治就准备朝泰山出发,继续他的封禅大典。
这一次,皇帝准备直达兖州,到了兖州,也就到了曲阜,从曲阜渡过泗水泰山就在眼前了。
从濮阳到兖州,中间有两个大湖,一个是巨野泽,一个是东平湖,古梁山就在这两个大湖中间,皇帝想要去兖州,梁山是必经之路。
在大唐,只要有大泽,大湖,与大山,必定会有强梁盘踞其中。
对于这些人云初不在乎,军中的斥候就能把他们杀光,问题是,现在的强梁恐怕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强梁,有了数不清的豪族加入之后,强梁真的会变得非常的强大。
云初就搞不明白,自己当后军的时候,需要小心谨慎的为皇帝守好后路,等到皇帝来到他的军中,他本该是中军的,薛仁贵应该变成后军,裴行检必然是前军,负责清扫皇帝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没想到皇帝现在自信心爆棚的厉害,直接将云初所部拆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为前军,一部分为中军,一部分为后军。
他觉得自己依靠手中的八万人,就能大摇大摆地前往泰山封禅。
云初一连上了三道奏疏要求皇帝慎重,至少在濮阳多待一阵子,等魏州,博州的事情结束之后,再前往兖州不迟。
奏疏被皇帝留中不发。
云初又建议,大军应该走濮州,过范县,经过阳谷,东阿,进驻济州城,如此,就能与身在魏州的裴行检,身在博州的薛仁贵始终相互呼应,并且在抵达济州城之后,就可以与平阴,肥城,泰山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应该是所有前往泰山的最优的一条道路。
奏疏还是被皇帝给拒绝了,云初不知道皇帝要干啥,非要走强梁遍地的郓城,梁山,平陆一带再进兖州,如此一来,前往泰山的道路变远了不说,还因为要路过巨野泽跟东平湖道路变得更加难走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重新成为军中主帅的云初不得不率军出发,前往濮州。
三月的濮州春雨绵绵,云初披着雨披骑着马在大队亲军的护卫下艰难的向东进发,身上的甲胄吸收了不少的潮气变得沉重了很多,最要命的是弓弦,弩弦都受潮了,每隔四个时辰,就要更换一遍。
八万人在一条破烂的官道上艰难的前行,这种土路,被雨水浸泡之后,再被前方的辎重车碾压一遍,基本上就成了烂泥潭。
皇帝巨大的銮驾变成了长安出品的四轮马车,云初不敢让皇帝新的銮驾离开他的视线,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派遣军司马前往皇帝处问安。
烂泥地,人多,马多,车多,加上又是绵绵的春雨,大军从清晨出发,足足走了四个时辰,才堪堪走了四十里地,而这,云初已经非常的满意了。
比起昨日的二十里地比起来,今天算是顺利的。
李弘身披战甲,总想着走在最前方为他父皇的先锋,被云初严词拒绝,有温柔为先锋,李弘去了只会拖累温柔。
三军之中,前锋最累,云初押着中军好不容易走到了温柔的前锋营扎好的营寨,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从温柔口中得知,派出去的斥候回报说,再往前走,就是一百里的无人区,巨野泽就在右前方。
巨野泽是黄河泛滥之后的结果,这个大湖准确的来说也算不上是一座大湖,应该用沼泽地来形容它更加的合适。
如果在寒冬时节穿过这里还算好的,因为土地上冻之后,车马行走起来方便,现在土地早就消融了,还下着绵绵不绝的春雨,对于云初这支大军来说就是严重的考验了。
温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声道:“陛下这是奔着曲阜孔氏去的?”
云初摇摇头道:“难说,孔氏的家主孔志约就在军中,如果要对付孔氏,派遣一员偏将就足够了,没必要走这烂泥地受罪。”
温柔突然眼睛一亮,诡异的瞅着云初道:“你说,陛下是不是准备亲自经历一次战阵?”
云初摇头道:“陛下把自己的命看的很重。”
温柔摇头道:“陛下的銮驾比你先一步抵达营寨,我看到陛下身着一袭金甲,威风的紧,就是他身边的那头巨熊,满身都是泥巴,脏的快要不成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云骑尉的纷争
云初赶到皇帝营寨的时候,发现这里人声鼎沸的不像话。
皇帝高坐在一个由圆木钉成的粗糙的椅子上,圆木上的树皮都没有剥,在上面铺一张虎皮,立刻就成了皇帝的王座。
距离他十米不到的烂泥地里,正有两个泥巴人在哪里厮打的不可开交,围观的众将一个个在大声呐喊,就像游戏里的NPC一般,毫无存在感。
皇帝手里还拿着一张弓,看样子刚刚射完箭,云初朝四周瞅瞅,在左边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只箭垛,看的出来,皇帝朝这只人形箭垛上射了十几箭,不过,从羽箭的落点上看,换个人上去也不打紧,射不死的,如果穿上甲胄,甚至还能偷懒睡一觉。
泥地里摔跤的两个彪形大汉倒是赤裸着身体,全身上下就一条短裤,这还是云初改良了大唐男子的兜裆布之后才有的好模样。
要不然就一条白布勒屁股缝子里一定很难受,更不要说男人的屁股没几个长的好看的,白晃晃的暴露在人前辣眼睛。
云初见皇帝看摔跤的性质很高,就没有上前打扰,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待着。
可惜,明显失算了,以前当喽啰的时候自然能做到自然隐身,现在不一样了,像他这样的位高权重的人,他走到那里,那里自然会成为中心。
宫门局老黄第一个发现了云初,就主动凑过来道:“怎么不去陛下身边?”
云初瞅着那些军中年轻将领们欣慰的道:“让他们多凑凑,万一被陛下看上了,比他们在军中苦熬强。”
老黄感慨一声道:“是啊,是啊,老夫已经老了。”
云初看一眼老黄道:“要不然退下来算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跟着在烂泥地里爬,不划算啊。”
老黄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他在宫门局这个敏感的位置上熬到了五十岁,有玄武门常何给太宗开门的事情,老黄之前不敢有妻儿老小,五十岁之后却按照大唐勋贵的例子,娶了一个老婆,还有三个小妾,一口气在四年时间里生了两男一女。
孤身一人的时候老黄有多自在,现在就有多凄惨。
他老婆是高姓女,姓郑,因为丈夫死了,就嫁给了老黄,高姓女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努力的支持丈夫一路向高处爬,为此不遗余力。
这就导致当年宫门局重情重义千金不易的老黄,变成了一个为了保住宫门局局长位置,不惜向李义府等人送大礼的人,听说还忍耐了李义府对他的羞辱。
这样的老黄,就连云初这个老朋友都不敢轻易靠近,太医院的老何更是跑的远远的,都觉得这样的老黄太危险了,一旦他们家有需要,出卖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老黄是一个很极端的例子,没有普遍意义。
五十四岁的人,在大唐朝廷上其实也算是一个正当年的当官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当大官正好合适,只可惜,老黄早年出身军武,没什么学问,当不来大官,皇帝之所以看重他,让他当宫门局的局长,就是看重他的忠心耿耿,现在,忠心都成问题了,估计很快就会被皇帝给废黜掉。
“君侯,老夫若是去了万年县……”
云初瞅着老黄道:“你一个四品官要去万年县,除过我这个县令勉强可以屈就,我怕想不出别的适合你的职位。”
老黄尴尬的摆摆手道:“老夫也知晓这是妄想。”
云初皱眉道:“你跟老何在万年县都有不少的生意,难道说这些生意不足以养家吗?”
老黄摇摇头道:“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从不看重钱财。”
云初道:“是从陛下离开洛阳之后才不爱钱财的吧?”
老黄直率的点点头。
“值得吗?”云初犹豫一下还是问出来了。
老黄面露欢娱之色,停顿了一会道:“我亲眼看到我的长子出生,二十天后又看到了次子出生,六个月后看到我的闺女出生。
他们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老黄伸手比划一下,继续道:“刚开始的样子很丑,满月之后就肥肥胖胖的好看呢。”
“我婆娘抱着娃子喂奶的时候给我说,家里孩子多,一个爵位不够继承的,我要是能再弄一个恩荫爵位回来就好了。
我立刻就答应了,以前给太宗上马的时候我当过上马石,现在,为了我儿子,老子准备再豁出去一次,博陛下一笑。”
云初瞅瞅泥巴地里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人道:“陛下开出来了什么赏格?”
老黄警惕的瞅着云初道:“云骑尉。”
云初皱眉道:“军功十二转,两转为云骑尉,授七品官,不错了。”
老黄瞅着云初道:“你不下场,老夫……”
云初立刻道:“你放心,我绝不下场!”
老黄松一口气,朝云初抱抱拳头,就过去准备了。
老黄走了,太医院院丞老何就过来了,瞅着老黄的背影道:“不是来要求你举荐的?”
云初摇摇头道:“不是的,他只是恳求我莫要下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云骑尉。”
老何摇头道:“老黄生了娃之后,人就变得势利了,他不知道你的长子云瑾是正六品的骁骑尉吗?”
云初笑道:“他觉得我还有一个小儿子没着落呢。”
老何笑道:“你长子云瑾以后最差都是一个驸马都尉,老黄为何认定你会跟他在烂泥地里为一个云骑尉打一场呢?”
“他可能觉得我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老何笑着摇头。
就在云初跟老何闲聊的功夫,泥地里的一个家伙突然勒住了对手的脖子,双臂用力箍住对方的脖子用力甩出去,只见这个大汉雄壮的身体居然真的被甩出去了,那个家伙却不松开脖子,于是,被甩出去的大汉,在空中转了大半圈之后,就重重的砸在泥地里。
好在这个家伙在最后关头松开了手臂,这才没有把对方的脖颈彻底的拗断。
眼看着那个被砸在泥水中的壮汉,摇摇晃晃的起身,明明被人家摔的七荤八素的辨不清楚方向,依旧张开双臂在泥水里乱喊:“来啊,爷爷抗的住。”
另外那个刚刚把他甩出去的壮汉怒极而笑,踩着湿滑的泥水走过去将他拦腰抱住,双膀子一用力,再一次将这个死战不退的家伙一个倒栽葱摔倒在泥水里,这一次,这个家伙终于屁股朝天的不吭声了。
人,很快就被军卒们给拖下去了,满头满脸都是泥浆的胜利者张开双臂朝四周吼道:“还有谁?”
在他接连喊了两声,准备喊第三声确立自己胜利地位的时候,云初看到了公孙长槊。
这家伙来到皇帝座下单膝跪倒道:“请陛下允许末将出战。”
李治懒洋洋的看了公孙长槊一眼道:“取胜就好。”
公孙长槊似乎被皇帝的话鼓励的雄心万丈,一把扯掉身上的衣衫,露出满是黑色胸毛的胸膛,张开双臂就朝那个正在叫阵的家伙扑过去。
片刻功夫,泥水地里又多了一个难辨眉眼的泥人。
云初也看的津津有味的,主要是两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家伙,在泥水地里翻滚的时候,很像是两头猛兽在斗殴,场中不时还会爆发出一两声跟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在云初来之前,这里的比试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目前,已经到了中段,该是高手出场的时候,所以,战斗就越发的激烈了。
公孙长槊的武功确实不错,加上他的对手刚才已经打了三场,气力不济,在后脖颈落入公孙长槊的掌控之后,整个人竟然被公孙长槊抓起来了,并且高举过顶。
举起来之后,这家伙竟然没有将人放下,而是把人朝云初这边丢了过来。
早在公孙长槊四处寻找目标的时候,云初就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壮汉硕大的身体重重的砸在泥地上,仅仅是看他的腿不自然的扭曲着,就知道受伤不轻。
“云初,你莫要走!”
公孙长槊站在雨地里大声的咆哮。
云初回头看了公孙长槊一眼,转过身,就继续走了。
“云初,你这个懦夫,敢与我一战吗?”
云初闻言,走的更快了。
“云初,你怕了吗?”公孙长槊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得意。
“不用君侯出马,老夫就能击败你。”
云初听到了老黄的声音,显得更加的烦躁,准备骑马离开,却被人抓住了缰绳。
“英公,您觉得我应该上去应战?”
李绩摇头道:“知道你不屑一顾,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不过呢,越是不喜欢的场面,就越是要看清楚,看完才好。”
云初苦笑一声道:“听说您与公孙武达关系不错,就给他们家留一条生路吧。”
李绩摇头道:“公孙武达能把爵位传给这样的蠢货,就该有后继无人的觉悟才对。”
云初摇头道:“别给我招恨了,我现在就想过太平日子。”
不等云初话音落下,一道尖锐的风声就朝云初的后脑袭来,云初抽刀反身朝来袭的东西劈过去,等刀锋与来袭之物碰撞之后,云初才看清楚,来袭的居然是一块石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总体上的堕落
云初劈碎了一块石头,马上就有三块石头呈品字形飞过来,再次被云初一一劈碎之后,他就纵马准备离开。
战马才穿过几丛灌木,又有石头跟着钻进了灌木丛,灌木丛的另一边再次传来一阵刀劈石头的响动,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样子,云初是离开了。
原本坐在太子李弘身边昏昏欲睡的许敬宗,此刻却把那颗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随即对身边的亲卫道:“去查一下,我孙儿彦伯死的时候,这个公孙长槊是否在国子监。”
亲兵领命迅速离开,许敬宗却把目光死死的落在公孙长槊的身上,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只是他此时的目光,怨毒如蛇。
打跑了云初的公孙长槊得意至极,张开双臂想要享受一下众人的欢呼声,没想到场子外边的众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老黄笑呵呵的凑过来道:“君侯没时间,老朽来试试?”
公孙长槊瞅着头发花白的老黄道:“滚开,让云初来,我只要他。”
听闻公孙长槊如此的嚣张,李治侧过头问瑞春:“此人的武力高过云初?”
瑞春鄙夷的道:“蓝田侯过于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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