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25章

作者:孑与2

  要知道李义府此时已经是大唐的宰相,授任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广平县侯。

  为了查验一些刺客,也能在如此尊贵的人身上下刀子吗?

  李治见左春有些犹豫,就轻声问道:“你在担忧什么?”

  左春匍匐在地上道:“老奴在思量如何按照陛下的布置去做事。”

  李治淡漠的道:“你以前都不思量的。”

  左春长叹一声,匍匐在地上道:“请陛下怜惜。”

  李治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瞅着远方的邙山轻声道:“你老了,就留在宫中养老,给朕推荐一个人上来代替你。”

  左春很想推荐百骑司在长安,洛阳两地的都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站在紫薇殿另一边的宦官瑞春。

  李治朝瑞春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等这个中年宦官过来之后,李治就笑道:“你师傅推荐你当百骑司的大都督,你能升任吗?”

  瑞春皱眉看看左春跪在地上道:“愿以死以报陛下。”

  李治点点头,表示赞赏,而后就再一次回到巨熊睡觉的地方,将头靠在巨熊的脖子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瑞春站起身,来到左春身边,缓缓地抽出横刀道:“徒儿送师傅一程。”

  左春想要争辩两句,忽然想起被自己监视着自杀的汉王李元景,吴王李恪,巴陵公主,还有被自己亲自监视着烧成灰的王皇后和萧淑妃,以及长孙无忌临死前向皇帝发出的那些诅咒。

  最终还是伸长了脖子好方便自己的徒弟下刀。

  瑞春的武功很好,一刀下去就斩断了左春的脖子,不等人头落地,就用一只皮口袋兜住了脑袋,至于左春断裂的脖子上,已经被另一个宦官用厚厚的桑皮纸糊住,紫微殿外的金砖上,并没有流淌出多少血。

  巨熊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被李治一巴掌抽在鼻子上,巨熊立刻听话的躺好,还把自己柔软的肚皮亮出来,好让李治靠的更加舒服一些。

  李治明显已经睡着了,打着酣,虽然总有槐叶落在他的身上,却无人胆敢上前为他盖上一袭毯子。

  好在,巨熊的身体很热,肥胖的身体也能很好的为李治挡住秋日里微凉的风。

  李弘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才知晓左春死掉的消息,他只是微微楞了片刻,就继续等着太医为裴婉莹诊脉,这几日里裴婉莹的身体燥热,掌心,脚心潮热,入睡极为困难,似乎有了怀孕的迹象。

  太医的手从裴婉莹手腕上拿开,想了片刻才对李弘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只是脾胃不调,并非孕像。”

  李弘点点头道:“孤王知晓了。”

  送走了太医,李弘就对一脸失望的裴婉莹道:“也好,若是有了身孕,你就没办法去泰山了。”

  裴婉莹道:“我宁可这一次不去泰山。”

  李弘笑道:“多看看,多听听总是好的。”

  裴婉莹骄傲的道:“我宁愿等殿下去泰山封禅。”

  李弘笑着摆摆手道:“我不会去搞什么泰山封禅的,徒废无功的事情罢了。”

  说完话,李弘就把裴婉莹扶到床榻上,抚摸着她的脸道:“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看着李弘的背影,裴婉莹很想叫住,话在嘴边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丈夫人选,英俊,高大,温柔,权势滔天,除过不爱她之外,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许敬宗最近偶感风寒,把自己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谁都不见。

  李弘过来打开大门跟门窗,对卧倒在床榻上的许敬宗道:“保持敞亮,通风,多饮用热水,才是治疗风寒的最好办法。”

  许敬宗被小妾搀扶着坐起,咳嗽一声道:“谁说的?”

  李弘道:“孙神仙说的。”

  许敬宗笑道:“如此,咱就依法施为。最近老夫在静室调息,不知外边可有什么热闹事?”

  李弘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椅子坐了下来,对许敬宗道:“李义府一日六次遇险。”

  许敬宗想都不想道:“云初干的。”

  李弘皱眉道:“若是师傅干的,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在参加李义府的葬礼。

  别的不说,在刺杀这一道上,师傅有独步天下的本事。”

  许敬宗呵呵笑道:“本着谁收益,谁的嫌疑就最大的原则来看,云初他们的收益最大,所以,就一定是他们安排人干的。”

  李弘皱眉道:“我说过,李义府活得好好的。”

  许敬宗道:“老夫也说过,就是云初他们干的,毫无回旋的余地。

  还有,云初不杀李义府才说明他年纪轻轻的已经有几分老谋深算的模样了。

  太子莫要忘记,李义府仅仅是暂代长安留守之职位,按照时间来算,总体上有八个月到十个月的时间,只要拖过这段时间,他们就赢了,杀死李义府只会让你父皇,母后狂怒,对他好处不多,所以不杀才是真智慧。”

  李弘听了许敬宗的解说之后道:“如果换成是李敬玄如何?”

  许敬宗摇头道:“李敬玄的女婿如今就在长安任职,听说入职的仅仅是蕞尔小吏,可是,云初却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固定的差事,只是让他从头做起,这可不是一般的安排了,算得上是耳提面命一样的情谊了。

  我们知道,陛下自然也知道,所以,在应对云初的事情上,李敬玄不可靠。

  殿下,既然云初开了长安的官吏口子,东宫所属也应该有人去长安任职。”

  李弘果决的摇头道:“不用,长安所有人,都任由孤调遣。”

  许敬宗神色难明的瞅着李弘道:“这可不是殿下该说的话,信任,终究是有一个限度的。”

  李弘瞅着许敬宗叹口气道:“三刻之前,父皇杀了左春。”

  许敬宗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神色紧张的瞅着李弘道:“殿下,莫要说笑。”

  李弘道:“身首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陛下为何会杀左春?”

  “据说是父皇命左春派人去刺伤李义府,左春犹豫了一下,而后就被父皇斩首了。”

  许敬宗面色大变,对李弘道:“请殿下立刻斩断跟李义府的所有勾连。”

  李弘皱眉道:“李义府是母后的心腹,父皇一向对他优容有加。”

  许敬宗大声道;“安知不是忌惮有加?”

  李弘点点头道:“再有十天,师傅就会抵达洛阳,到时候孤会亲自询问。”

  许敬宗有些失落的道:“殿下,无论如何先斩断我们跟李义府做的那些交易再说,如果晚了,老臣担心,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这一次陛下连左春都杀了,可见,蕴藏在陛下胸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了。

  殿下是太子,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些利益,就引发陛下对太子的不满。”

  李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舍的对许敬宗道:“好,就如卿家所言,该舍弃的就舍弃掉算了,反正孤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重新布置。”

  许敬宗长吁一口气,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胸口道:“殿下,此次去泰山,殿下最好居住在云初统领的军营内,无事万万莫要离开。”

  李弘摊摊手道:“这又是为何?”

  许敬宗来到窗前,看着飘落的槐树叶子低声道:“说不准,老臣的心中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第九十三章 谁都别想痛快

  李义府从紫薇宫出来,才从宫道转到大路上,就看到一辆堆满干草料的牛车朝他的车队凶狠的撞过来,拉车的牛尾巴上冒着烟,同时,后面的干草也在一瞬间燃烧起来,被疯狂的牛拖拽着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球。

  李义府没有惊慌,他麾下的护卫们也很快想好了对策,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横在道路上,还一刀斩断了缰绳,让恐惧的挽马先跑。

  挽马才跑开,那头疯牛就拖拽着大火球撞在马车上,板车上被点燃的干草一下子就离开了板车,越过撞毁的马车跟倒地的疯牛,落在李义府马车前方十步远的地方。

  李义府掀开马车帘子淡然的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的马车,以及还在烈火中挣扎的疯牛,对守在身边的护卫首领道:“没有抓到贼人?”

  护卫首领看着四处乱窜着寻找可疑人洛阳不良人道:“郎君,看样子,不会有什么结果。”

  李义府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回皇城,以后就在官署歇息。”

  护卫首领道:“郎君,皇城之中,老奴就没有办法带着人手亲自保护您了,而且,那里的一应吃食,都不是老奴能挑三拣四的,出事的可能会更大。”

  李义府道:“皇城也不安稳吗?”

  护卫首领道:“目前为止,谋刺郎君的人的身份很杂,有舞姬,有厨娘,有不良人,有商贾,还有吐谷浑人,再有一个皇城杂役也不奇怪。”

  李义府瞅着不再跳弹的疯牛,点点头道:“我们应该尽早离开洛阳,去长安。”

  护卫首领叹息一声道:“以目前的局面来看,身在军营之内可能好一些,就怕……”

  李义府苦笑道:“云初在军中的名声一向很好,河洛府兵最大的梦想就是被调去长安参上,所以,军中也不是那么安稳。”

  护卫首领道:“郎君既然知晓是云初在害您,就没有向陛下禀奏清楚吗?”

  李义府叹息一声道:“禀奏了,陛下不相信,或者说,陛下不愿意相信,九郎,我们有大麻烦了。”

  护卫首领不解的道:“郎君身居宰相高位,圣眷深厚,皇后更是对郎君信任有加,这些年以来,单凡郎君所奏,就没有不准允的,为何现在会说这些丧气话?”

  李义府笑着摇摇头道:“你不懂,既然你也觉得皇城并非一处安全所在,我们就继续回府吧。”

  眼看着不良人们将燃烧的草堆挪开,李义府的马车就在护卫们的包围中继续向前,只有李义府在经过那头被烧的黑乎乎的疯牛的时候,莫名的有些伤感。

  一个黑衣壮汉穿过平安坊,在开明坊的一座小小的竹器铺子停下脚步,打量一番之后,就进了店铺。

  竹器店的掌柜笑着迎上来道:“客官但有所需,小店无有不备。”

  黑衣壮汉从怀里摸出一枚花钱递给掌柜的道:“事情做了,没有成功,按照之前的约定,结账吧!”

  竹器店掌柜的接过那一枚上面有楼阁模样的花钱疑惑的道:“这是为何?”

  黑衣壮汉见掌柜的似乎是一头雾水,就沉声道:“你不认识这个东西?”

  掌柜断然摇头道:“客人应该知道,现如今呢,私铸花钱如今卖不上价钱,再说了,小店是竹器店,银钱之物也收,只是给不上价钱。”

  黑衣壮汉见竹器店掌柜的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就一把夺过花钱,转身就离开了竹器店。

  才出门,就看到靠在竹器店门楣边上售卖草鞋的汉子正冲着他笑呢。

  黑衣壮汉犹豫一下,就把花钱放在掌心,来到卖草鞋的汉子面前摊开手。

  卖草鞋的取走花钱,笑吟吟地道:“火牛破敌之法,算是这两天中最有想法的刺杀,只可惜被前车挡住了,否则贼人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事有不谐,终究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牛,牛车,草料,算你八贯钱,所冒的风险算你七贯钱,共计十五贯如何?”

  黑衣壮汉瞅着对面破烂的草鞋摊子,他不明白,这人如何拿得出十五贯钱。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卖草鞋的汉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金钱,放在黑衣壮汉的掌心道:“一枚金钱一贯钱,而且是十足十的一千钱。”

  黑衣壮汉拿着金钱四面张望。

  卖草鞋的汉子道:“别看了,你大理寺的同伴,已经中了老子的分瓣梅花计,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黑衣壮汉后背微微拱起,才准备从腰间抽刀,就见卖草鞋的朝他摆摆手道:“这是青衣楼的生意,只要你按照约定做了,就能收到钱,至于你是不是官府中人这不重要,我们只看结果。

  兄弟,看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吧?”

  黑衣壮汉警惕的道:“你待如何?”

  卖草鞋的呵呵笑道:“别害怕,我只是看你衣衫破旧,鞋子也磨损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家境应该不好,怎么样,大理寺的差事给的俸禄不足以养你那个八口之家吧?”

  黑衣壮汉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卖草鞋的汉子却攀住他的臂膀将那一枚花钱重新放在他手里道:“第一笔生意算是成了,下次再论。”

  黑衣壮汉很想扑上去捉住这个卖草鞋的,终究还是一动没动,眼睁睁地看着他收拾好了摊子,挑着担子离开了开明坊。

  等洛阳大理寺的人找到黑衣壮汉的时候,黑衣壮汉朝为首的捕头摇摇头。

  捕头道:“他们不肯给钱?”

  黑衣壮汉从怀里摸出十枚金钱摆在手里道:“没看到贼人,怀里却多了这十五贯钱。”

  捕头取过那十枚金钱在手里掂量一下道:“亏了,按照洛阳市价应该给十一枚的。

  不过,人家也算是信誉昭著了,还以为这是一件没影子的事情,没想到真的有钱拿。

  可惜了啦,咱们是官,不是贼,要不然这笔买卖完全做得。

  老苏,既然给钱了,这种引蛇出洞的事情我们要多做几次才成,反正上官已经下令,要限期破获谋刺宰相的案子,我们不管做多少次,都有拿的出的借口。

  宰相我们不敢伤到,那些从人……”

  黑衣壮汉老苏点点头道:“头儿说的极是,兄弟们一个个活得苦兮兮的,有这种做点事情就能拿十五贯的事情,咱们兄弟万万不可错过。”

  就在大理寺的人离开之后,一个距离他们很近的伙夫模样的年轻人转头就进了另一个院子。

  薛长风巴拉一下如今流行于长安,洛阳两地的算盘,对殷二虎道:“两天九宗谋刺,死了六个,被活捉三个,跑掉了四人,看样子李义府身边的护卫还是挺管用的。”

  殷二虎不满的道:“我们只有动用一万贯钱的资格,你两天就花了快三百贯,这样大手大脚的用下去,一万贯撑不了多久。”

  薛长风摇摇头道:“又不是你的钱,这么在意做什么?”

  殷二虎道:“主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允许你这样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