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孩儿准备明日去见见裴家小娘子,之前少府监送来了一套一副金镶玉头面,孩儿觉得是极好的,提前送过去,也好让裴家小娘子欢喜欢喜。”
“我儿说的极是,母后这里也有一只簪子准备送给裴家小娘子,那是母后被逐出皇宫去感业寺出家的时候,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留给裴家小娘子也表一表为娘对她的一片心意。”
“母后说的再对没有了,既然要娶她,自然要诚心诚意的娶,孩子之前心中有娜哈,不好虚情假意的娶裴家小娘子,现在,把心里打折干净了,正好热热闹闹的娶人家进门,也昭显一下我皇族的大气。”
武媚瞅着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满意了,也只有他们李家这种天生的薄情寡义的混账才能当好一个皇帝。
自始至终,不论李弘跟娜哈怎么闹,武媚都不在意,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李氏这群男人是一个什么德行了。
兵行险着之下,安慰了娜哈,稳住了云初,让佛门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现在,再回过头来安慰裴氏女,再让裴氏为自己所用,顺便将裴行俭按死在外戚的身份上,动弹不得。
如此做派,即便是太宗那般盖世英雄,在李弘这个年纪也未必能做的如此顺畅,如此的水到渠成。
至于说李氏多情种,在武媚看来,李氏多色鬼才是真的,什么情不情的,他们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人面前,做合适的事情而已。
而这种本事,是他们李氏天生的,毕竟,高祖,太宗皇帝包括现在的陛下,都算是御女无数的皇帝,却偏偏都有一两段长情的故事为世人所传颂。
这一对母子的谈话,落在腿上挂着一个李贤的李治耳朵里,也是极为妥帖的。
原本看似无解的难题,就这么安然落地了,哪里都没有出现岔子。
想到这里,李治就有些厌烦的瞅瞅还抱着他的腿嚎哭的李贤道:“好了,没人打你了,快快回你自己的王府去吧,不愿意就藩也随你。”
李贤不解的松开父皇的小腿,仰头看去,见父皇的目光却落在太子身上。
他暗自叹息一声,就告退回去了。
不等他走出紫薇殿的大门,就看到一向疼爱他的父皇,已经凑到母后跟太子身边,开始笑吟吟地商讨三天后太子大婚的事情。
至于他,脚步踩踏的山响离开,那三人却无一人关切他,就像他的离开,如同一只骂骂咧咧的蚂蚁离开了……叫声再响亮,也无人得知。
裴婉莹没见李弘的时候,还有满腔的怨念,恨他将自己一人丢下,跳上那个妖女的乌骓马,一马双骑离开了洛阳。
导致她成了洛阳城,不,满大唐人口中的可怜女人,笑话女人。
只是当李弘出现在她的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颌,瞅着她的粉面笑道:“娇艳如花,不枉我专门为你打扫干净心房……”
直到李弘离开,裴婉莹的脑袋里都像是有一口巨钟在不断地鸣响,她不记得别的,也没有看李弘带来的那套精美的头面,她只记得李弘说,他之前之所以在婚礼上离开,是为了清扫心中最后的一点尘垢,留出一间空无一物的心房等着她裴婉莹入驻呢。
为此她向胳膊骨折的母亲哭诉,越是诉说,越是幸福,最后,就不再哭泣,而是对一天后的大婚满是憧憬。
她没有看出母亲的笑容是强装出来的笑容,假如她能多看一看,就会发现,母亲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娜哈身边现在有四个人在贴身照顾,卓玛跟伊丽丝就不说了,最近多出来的是两个身着宦官服饰,手里抱着拂尘,骑着马,腰后插着横刀的两个老太监。
等云初带着娜哈,带着十八个和尚,以及两百多个各色衣衫的刀客,商贾回到长安的时候,温柔不愿意出来迎接云初归来。
直到云初回到家里,第二天来县衙坐班的时候,他才鬼鬼祟祟的出现,而且一出来,就抱着云初的胳膊道:“你怎么把鬼招回家里了?”
“什么鬼?鬼没有,和尚倒是有十八个。”
“难道说当今陛下觉得你云初骨骼精奇,预备在你夫妇敦伦之时,派人旁观,记录下要点,最后要留给皇族做敦伦之时的参考不成?
不对,陛下如果真的想知道你们夫妇的那点事,直接抓你老婆跟你一起入诏狱,然后灌点药啥的,他们就能直接看现成的,用不着这么麻烦。
看样子,是娜哈肚子里怀着龙种回来了是吗?
谁的,皇帝的,还是太子的?”
话音刚落,见云初怒目圆睁,就陪着笑脸继续道:“别见怪,我这人总是愿意把事情往最恶心里想,然后再慢慢的往回退,因为看到了掌管记录玉牒金册的长史太监出现在你家,所以想的就多了一些。
不管如何,站在一个俗人的立场上,还是要恭喜你,你家要出一个皇子,或者公主了。”
“我摸了娜哈的脉搏,没有喜脉。”云初淡淡的道。
温柔摇头道:“你曾经说过,术业有专攻,而你的医术充其量就比乡野郎中好上那么一点,就是靠一些奇思妙想混得如今偌大的名头。
论到专业,掌管玉牒金册的那些宦官们才是专业的,人家只要看看行房的动作,就能判断这次行房会不会留种。
既然人家两个人都跟过来了,娜哈有孕的事情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少拿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医术在这里跟行家比。”
第二十六章 中庸之道
“西域到底还是李氏的。”
温柔吐掉嘴里嚼的没有味道的甘草根。
“这应该是玄奘大师他们与皇帝,皇后在很久以前就达成的一个合约。
我家老祖以前跟我说过,皇帝,皇后对于西域并不是很看重,只是一心要把西域当成一处可以供大唐劫掠补充的地方,后来发现,来自西域的贸易还算不错,就起了维护这条商道的想法。
可是呢,要大唐付出天大的代价来守卫西域,对大唐来说终究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当时玄奘大师就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大唐不能保证西域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过上平安的生活,他愿意以他的法相宗为先驱,哪怕尸骨垫道也要为西域百姓某一个可能的好的未来。
当时陛下说,没有李氏的西域,即便是再乱,再如同阿鼻地狱,又与大唐何干。
当时玄奘大师想要度化一位李氏皇族子弟入法相宗,愿意奉他为宗主,这样西域就与李氏有了干系,属于你说的那种利益共同体。
可惜,当时玄奘大师的法相宗名声不显,实力低微,没有李氏子愿意剃度出家不说,更没有人愿意去西域当什么佛国之主,于是就把窥基这个尉迟家的纨绔子丢给了大师。
直到你带着娜哈出现在长安街头的时候,玄奘大师,老猴子他们突然发现,他们似乎有了另外一种选择。
云初,你以为大慈恩寺为什么会帮你,你的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杂官就能直驱陛前,还能出现襁褓中的皇子落在你怀中这样古怪的事情?
所有的前期给的好处,都是为了日后有更大的收获。
现在,到了人家收割的时候了。”
云初听温柔这样说,忍不住笑了,拍拍温柔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柔瞅着云初苦笑道:“我知道,说真话,不好听。”
云初用脚踩一踩坚实的大地道:“长安城是真的。”
温柔道:“你真的不在乎被利用吗?”
云初道:“你想啊,现在的西域是不是比以前动辄就叛乱的西域要好?”
温柔认真的道:“是对大唐好。”
云初笑道:“别让我吟诵出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闺中梦里人这样的诗句出来,就是一个好的。”
“无定河在青海。”
“你不要太在意,我就随便打个比喻,总之,别死唐人,别死我的兄弟。
大唐好,就是我们所有人都好,哪怕落不下别的,落一个平安也是莫大的好事。
这世界就这么回事,我们努力的往好里活,今天比昨天好一点,明天又比今天好一点,后天又比明天好一点,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干的事情没有白干。
至于别的事情,说句实话,与我们何干,我们在朝我们的目标在努力,至于别的交给苍天,交给佛去评判就是了。
不是因为有他们我们才显得伟大,应该是因为这个世界因为有了我们,才让他们伟大。
自我华夏有史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华夏的脊梁。
我们是脊梁,他们是赘肉,什么时候,华夏这个巨人的身体能否站立起来是由那些赘肉说了算的?
这是世上毫无公平可言,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通过争夺才能获得。
然而,争夺需要能力,手段,以及积累,绝大部分人没有这些东西,这个时候呢,就需要我们这些能力过剩的人帮他们调配一下。
好让大家伙的日子都能过。
谁都不让,谁都不退是最愚蠢的,然后大家就坐等玉石俱焚的结果到来。”
“所以,我们是他娘的圣人?”
云初笑道:“不是我们要当圣人,我们只是很享受把原本属于富人骄奢淫逸的钱,拿去给穷人果腹这个过程而已。
好了,我们不是任人剥削的蠢货,也不是高风亮节的圣人,就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你我这种人,我们恰好出现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人谈天说地的场面真的很温馨,即便是外边的刘主簿那些人看到了,也觉得自家县尊与老友相处的气氛实在是太难得,比他们谈天的场面整整高出去了好几个档次。
往年的时候,每到夏日,整个长安城就显得臭烘烘的,主要是牛马骆驼这些大牲口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到处充满了大牲口身上的臭味,以及东西高温腐烂之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春日到夏初这段时间里,正是瘟疫的高发期。
因此上,有钱人家在夏日来临之时,是不愿意在城里居住的。
现在不一样了,一来,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了死水潭,在去年的建设过程中,云初,温柔已经将所有的大型水潭利用高低差用水渠勾连起来了,死水变成活水之后,蚊虫就减少了八成以上。
至于鼠患,现如今在长安城变成了一道专门的生意。
青龙坊有一个老汉,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窝狸花猫,老汉没儿没女,就把这几只狸花猫当儿子闺女养,狸花猫小的时候,是老汉从牙缝里挤出食物喂养这几只猫。
直到有一天,一只狸花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放在老汉跟前,邀请老汉一起进食的时候,老汉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坊正收老鼠,不论死活一只两个钱。
不仅仅是青龙坊的坊正收老鼠,长安城里的一百零八个坊正都收老鼠,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一个月后的时间里,老汉就不去干自己以前干的跟莲花有干系的活计了。
他已经年迈体弱,不论是种莲花,收莲蓬,还是挖莲藕,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老汉现在有六只猫,六只很会捉老鼠的猫,别人家有老鼠了就会雇佣老汉的猫去抓老鼠,不但捉到的老鼠归老汉所有,主家还要给老汉不少的钱。
当然,要是偶尔捉到长虫另算钱。
于是,长安城里就出现了一个满身爬满猫的老汉,他早晨会去大食堂找一个角落吃美味的早点,吃过早饭就去澡堂子泡热水澡,越热越过瘾,然后再睡一觉,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就到了人家一家人赚钱的时候了。
这种好事,只会出现在长安城,而且越来越多以前闻所未闻的行业,在长安城里也纷纷出现。
这种事情,史书里不会记载,偶尔会出现在一些画本小说里,带着一些诡异,一些神奇,总之,挺美的。
长安城大开大合的建设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市井间也有很多闻所未闻的好事在慢慢的滋生,只要这样的好境遇能够再延续几年,长安就会变化的面目全非。
云初走在坊市间的时候,他能敏锐的感受到长安城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市正在向他熟悉的模样慢慢的变化。
不论是早起的环卫工人,还是站在十字路口,嘴巴里叼着铁哨子嘟嘟的吹着指挥马车行进的不良人,亦或是一大群一大群头上包着青布手帕,肩上挂着一个装了食盒的花布包的纺织女工,都会把云初带回到一段遥远的记忆里去。
卖饼夹羊肉的混账东西很喜欢把他肥硕的惊人的老婆有意无意的往云初身边推。
年轻的小伙子变成了油腻猥琐男,年轻时给大户人家干过活的美丽老板娘变成了虎王坦克,这都是云初愿意看到的,心境变化很多之下,即便是面对肥硕的老板娘也能以礼相待,笑问一声,近来可好。
唐人重义,轻钱财,云初一声问候,就让虎王老板娘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一段青葱岁月里。
那个时候,佳人如玉,公子如龙,现如今,公子依旧如龙,只是佳人已经淹没在了柴米油盐中了。
不管如何,云初还是得到了两只装满了碎羊肉的烤馕饼一只就有一斤多重。
见老板面色铁青,云初佯装给钱,却被妇人生生的给阻断了。
此情此景,远比云初跟皇帝,皇后,太子那群人打交道来的舒坦。
于是,他就道一声“明日还来。”
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看这两口子闹矛盾来的有意思,日子很长,可以开心好久。
虞修容坐在棉花堆里,还在用手往外扯棉籽,她的头巾上沾满了棉絮,云家满院子都堆满了洁白的棉花,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久了容易打喷嚏。
一只胡须都发白的猞猁抖着腿从棉花堆里经过,花里胡哨的毛上沾满了棉花,虞修容一脚踢过去,这家伙上半身不动,仅仅是灵巧的挪动一下屁股,就让虞修容的突然袭击落空了。
云初一把搀扶住快要摔倒的虞修容,把她头上的棉絮扯掉,就把一个一斤多重的饼夹羊肉递给她。
“趁热吃,这可是你夫君用色相换回来的,好吃!”
虞修容媚眼如丝的抱着饼子靠在云初怀里道:“夫君如果想依靠色相来换钱,从妾身这里能换到更多好东西。”
云初在老婆的屁股上拍一巴掌道:“老神仙前段时间才说你纵欲过度。”
同样在隔壁棉花堆里剥棉籽的崔瑶咆哮一声就走了,路过肥九的时候,还踢了一脚。
崔氏则不受影响,笑吟吟的张开缺少了一颗牙的嘴巴催促满院子的丫鬟仆人们赶快干活。
虞修容见儿子从书房里出来了,就站直了身子低声对云初道:“夫君心境变了?”
云初莞尔一笑,想要再拍一把虞修容的屁股,见儿子直奔自己而来,就收回手道:“这是自然,从今往后,我们家奉行中庸之道。”
第二十七章 鲨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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