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65章

作者:孑与2

  主食是糜子馍馍跟黑面锅盔,还有长安人似乎永远都喝不够的杂粮豆子粥,至于蔬菜,白水熬煮的白菜,白水熬煮的萝卜,再就是一点盐菜,可能是今天云初跟温柔来了,就多了一道盐菜熬豆腐。

  “县尊别看这里的饭食差,放在百姓家里已经是难得的好饭食了,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饭食管够。

  说起来,您是不知道这些妇人的胃口,刚进来的时候胃口比一个壮汉都不差什么,好多人,饿了一辈子,直到进了纺织厂这才第一次知道吃饱是啥滋味。”

  刘睿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饭食,各种菜装了一盆,举着一个黑面锅盔,连菜带汤的吃的极为爽利。

  云初吃第一口就想吐出来,而温柔已经吐出来了,不过,两人还是面不改色的将刘睿专门给他打来的饭食给吃光了。

  离开纺织厂之后,温柔干呕几声对云初道:“刘睿怎么回事,既然留咱们吃饭,就让吃大锅菜?”

  云初剔着牙,好不容易把一条白菜筋从牙缝里搞出来,瞅着高大的厂房道:“不论是他的家教,还是他的良心,亦或是他的道德,都不会允许他干出让那些女工们啃白菜,咱们吃大鱼大肉的事情来。”

  温柔想想上一次刘仁轨请他们吃饭的惨状,忍不住点点头道:“你说,老刘这是图啥?他手里真的没钱,非要把自己弄成一个穷鬼模样。

  每一次去他家,看到他老婆喂鸡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忍心,那可是真正的伯夫人呢,也有一份钱粮的伯夫人。”

  “老刘在替我们抗雷呢,他不想让洛阳城的风波吹到长安来,这些日子没少被那些马屁精们弹劾。

  最近啊,你没有发现致仕告老的官员不是还乡,就是来长安居住了吗?

  一旦老刘扛不住了。被人顶替掉那个长安留守的职位,你看着,我们的好日子基本上就到头了。”

  温柔叹息一声道:“我发现,我现在就是一个真正的县令,干的也是一个真正县令的活计。”

  “怎么,觉得很无聊?”

  温柔点头道:“与我的梦想不符合。”

  温柔的梦想云初是知道的,他就是想做大事,想要以一己之力与全天下人抗衡,而后失败,被人五马分尸或者千刀万剐,最后放进最大的鼎里被人分而食之。

  这个人疯子不祈求成功,可能他也觉得自己成功不了,想法极其的变态。

  当然,前提是他老婆孩子不能因为他受到伤害……因此上,他其实也干不了啥大事。

  “今年的大雪来的其实很好,土地的墒情会好转不说,这一场大雪下来,会把土地里的害虫冻死不少。

  万年县,长安县百姓渴望种植棉花的想法说不得就会实现。”

  温柔抖一下斗篷上的积雪轻声道:“我是真的不愿意跟百姓打交道啊……”

  云初笑道:“打倒世上的富人,让他们不要那么嚣张,你说算不算大事?”

  温柔道:“算,你又有什么主意,说说,咱们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们卑微到尘埃里?

  如果你同意我以前的建议的话,我这就拟定计划,我们可以好好的大干一场。”

  温柔的办法就是抢劫,如今,长安城控制着从长安直到佛国这上万里道路上的盗匪跟强盗。

  其实也不能说人家是强盗跟盗匪,按照长安城官府的说法,人家叫探险者,或者叫刀客。

  手里有了这柄锤子,温柔看啥不顺眼的东西都像是钉子,只要有了烦恼,他就想砸两锤子。

  云初也抖掉斗篷上的落雪道:“你知道富人的财富是啥吗?”

  温柔笑道:“钱不算,应该是土地跟物资。”

  云初叹口气道:“富人的财富其实就是穷人,他们所有的财富都来自于穷人,只要世上还有穷人这种东西存在,他们的财富就会永远存在。”

  温柔皱眉道:“所以,你在消灭穷人?这话虽然有道理,不过是一句狗屁话,我知道穷人变成富人之后,就没有所谓的富人了,不过,依旧是狗屁话,我甚至想送你一截狗屎橛!

  因为如果按照你的话继续理解下去,就会出现一个可怕的理念——均贫富,等贵贱。

  这话从陈胜吴广开始喊出来之后,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假如,你能把我老婆孩子送到不受大唐左右的地方的话,我可以陪你疯一场。

  不过啊,我知道你舍不得目前的这点盛世。”

  云初吃惊的看着温柔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温柔冷笑一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们两个关系之亲密,快他娘的超过龙阳夫妻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云初左右瞅瞅连忙道:“你没说出去吧?”

  温柔道:“没有,不过我也很好奇啊,你这人对权力真的没有太大的野心,一般都是够用就好,怎么干出来的事情却在向屠龙的方向前进呢?”

  云初吧嗒一下嘴巴,又吞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因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屠龙术,很早很早以前没有龙,空学了一身屠龙本事。

  现在,有龙了,就难免技痒。”

第四章 占领思想阵地首先要开放自己的思想

  温柔很想知道云初以前都学了一些啥。

  这家伙从小就活在野人堆里。

  在野人堆里学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学会放牧,骑马,以及争夺。

  第二种就厉害了,野人堆里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隐世的大贤者。

  很明显,云初就是第三种情况,不但学会了野人的本事,也学会了大贤者的本事,最后诞生出来了这样一个近乎妖孽的文武双全的云初。

  温柔小的时候就对家学不屑一顾,他不止一次的跑到终南山希望能够寻找到了一位真正的贤哲,而不是跟家里那群蠢得要死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念书。

  小的时候,温柔一直觉得老祖宗一定认识很多充满智慧的贤哲,可惜,老祖宗没有介绍那些人给他认识,导致他现在跟云初之间有了明显的差距。

  温柔也想随口就诵念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歌,他也想手持一杆马槊在万军从中纵横捭阖所向无敌。

  遥想当年,孙膑就是因为拜在鬼谷门下,才能成一代军神,张良就因为帮着黄石公在桥下多捡拾几次鞋子,就成无双智者……

  自己明明有成为孙膑,张良的所有潜质,只因为老祖宗敝帚自珍的想要传承家学,他才变成目前这种平庸的模样。

  本来啊,这种很二的想法,应该在他成年之后就该消失的,因为没有那种人。

  可惜,当云初浑身闪着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个从儿时起就开始做的梦,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云初是玄奘的儿子这件事,温柔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有了玄奘身上那些神奇的光环,温柔真的不怀疑云初曾经遇见过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先生们。

  就比如云初能弄出一种叫做硫酸的东西,那东西可以熔金化铁,这应该是从一位了不起的丹士那里学来的。

  云初弄出来了火药,这东西的威力自然不用说,这个本事很明显又来自一位世外高人。

  云初还教会他跟狄仁杰用一种蝌蚪一样的文字书写密信,而且一旦学会之后,除过他们之外,天下无人能认识。

  那么严肃,通达且缜密的结构,绝对不是来自于云初一个人的突发奇想。

  至于那些诗词,温柔真的怀疑,在教授云初学问的那些先生中间,一定有好几个惊才绝艳的大才,且把他们呕心沥血一辈子写好的诗文全部给了云初。

  这才造成了云初成为大唐诗坛毫无争议的第一人。

  毕竟,有好多东西,根本就不是云初能写的出来的,对于这个判断,温柔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大家一起洗澡的次数多了,温柔连云初身上有几根毛都一目了然。

  所以啊,云初说他小时候学的是屠龙术,温柔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毕竟,当前隋倾塌,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肆虐这片大地上的时候,好多仁人志士,心丧若死,退隐山林的可不在少数。

  以玄奘大师之能,给云初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老师出来,没有任何问题。

  屠龙而不当龙,这一点在云初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这,偏偏就是隐士门徒的重要特点。

  “明天把我儿送到你家,拜你为师。”

  回县衙的路上,沉默了一路的温柔,突然掀开兜帽对云初道。

  云初笑道;“你自己家学渊源……”

  不等云初把话说完,温柔立刻打断道:“我家学渊源,学到最好就我这个样子。”

  云初大笑道:“这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自认不如我。”

  温柔咬着牙道:“我没有你那么些高明的师傅,另外,把你没用完的好诗词给我儿留一些。”

  云初点点头道:“还有一些。”

  听云初这么说,温柔的脸色就变好了一些,又张嘴道:“把云锦留给我儿。”

  云初笑了一下道:“云锦就在那里,能不能成,那要看你儿子的本事,还有,明天别送过来,等孩子在你家完成开蒙之后再送过来,七岁之后送过来,你温氏家学,也不容小觑。”

  温柔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过,你要教我儿啥东西?”

  云初想了一下道:“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使人庄重,地理使人眼界开阔,格物使人洞察入微,天文学使人心胸开阔,医药使人了解自己……”

  “我儿要学这么多的东西吗?另外,你把这些都教授给了太子吗?”

  云初摇头道:“不光是这些,还有一些学问我已经快要遗忘了,如果想起来了,就教,你想好,这需要十六年之功,中间还要看孩子自己的领悟力。

  太子不适合学这些,他学了一些政治经济学,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温柔不解的道:“你可是十三岁就出来混世界了。”

  云初叹口气道:“让你承认我是天纵奇才,有这么难吗?”

  温柔打马直奔长安县县衙所在地西市……

  云初这个时候也必须回到万年县衙,等着接见“团结就是力量”的歌者,铁匠张成。

  云初原本觉得这首“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的歌应该是自己的,可是,这个张成非要说是他的原创,云初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一首能够充分展现长安人战天斗地精神的一首好歌。

  与其让这一首好歌在自己手里糟蹋了,不如放在一个普通目不识丁的铁匠身上,毕竟,这也算是百姓从生活出发,灵智爆炸的结果。

  云初见到张成的时候,呆滞了一阵子,所有所思,张成看到云初则开始发抖。

  陪着张成的刘主簿认为云初见到团结就是力量的歌者,觉得有些失望,这才呆滞住了,而张成见到县尊体如筛糠,明显是因为县尊的威严所致。

  张成膝盖软的厉害,噗通一声就跪倒了,云初却和蔼的上前搀扶起胡成道:“你作了一首好歌啊,我听说这首歌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的各大工地,尤其是大明宫跟兴庆宫工地上,人人都在传唱。

  好啊,有这样的一首气势磅礴的好歌,可以鼓舞大家的干劲,早日将大明宫跟兴庆宫从无到有的修建出来。

  我们就是要有这样的一股子干劲,长安人啥都不怕,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们也能顶住。”

  张成小心的用眼角的余光偷窥云初,只是心跳如鼓,还以为这首歌是一个酸儒狂性大发随便唱的,没想到这个酸儒竟然是县尊。

  他很想立刻搬家到监牢里,也不想听县尊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在这里活受罪。

  云初见张成热泪盈眶一副立刻想死的模样,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态,就热情的拉住张成粗糙的大手道:“我的先生说过,最好的诗歌,应该是来自于百姓,来自于劳动者,更是天地灵气集于那一刻的体现,只是没想到天地灵气居然聚集到了你的身上。

  来,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想起作这首赞颂大唐劳动人民的赞歌的。”

  张成见云初态度诚恳,不像是要把他全家拉去砍头的样子,就立刻想起了刘主簿跟一大群吏员们集体帮他准备好的说辞,于是,就大胆的说了出来。

  中间,云初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张成本身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加上关中人宁死也要装门面的脾气,再经过几杯酒浸润之后,就彻底的坐实了自己是团结就是力量的歌者。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所有的困难发光,让一切的豺狼虎豹全部死光……”

  云初刚才跟着张成学了好几遍,终于学会了唱这首曲调极其奇怪歌谣。

  刘主簿见县尊唱的高兴,就忍不住小声道;“这不和韵律啊。”

  云初笑道:“你指望一个目不识丁的铁匠懂韵律?”

  刘主簿还是摇摇头道:“曲子内容倒是很适合铁匠,就是其中的一些句子不像是铁匠说的话。”

  云初大笑道:“你就说这首曲子唱起来有没有力气吧,其余的都只是小道。

  这首曲子本就不是勾栏瓦肆里可以唱的东西,是工匠们在工地上,农夫们在抢黄天收割麦子的时候唱的,府兵们战斗之前唱的。

  我要的只是这首曲子能否鼓舞士气,余者,不足论。”

  刘主簿见云初这个诗词大家都肯定了这首曲子的作用,也就点头附和,在长安,云初说一首曲子好,一般就没有人会提出质疑。

  “这首曲子不仅仅是我们要多唱,要多喊,还要教给长安百姓们唱,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一定要唱出来,这对我们长安来说很重要。

  尤其是这里面的“团结”这个新词,一定要解释给全长安的百姓知晓。

  一定要他们明白团结的重要性,我们唯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才能把长安建设成我们梦想中的样子。

  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家,没有人比我们更喜欢自己的家一天天的变好。”

  刘主簿虽然还是不明白一首曲子能拿来干啥,不过,见县尊如此重视,他立刻就下定了决心,从明天起,就让那个张成先去教会不良人们唱这首曲子。

  说不得还要拿出来一些钱粮来鼓励一下,否则,那些杀才们不会好好地学着唱的。

  天快黑的时候,云初这才结束了自己忙碌的一天,回到家里,家人早就用过了晚饭。

  虞修容伺候云初洗漱完毕,就不断地往他身上贴,云初发现她不怎么对劲,就问道:“有事说事。”

  虞修容咬着牙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夫君很羡慕那个织女的丈夫,还是说妾身不够好,不如那个酥娘,不是你天作之合的佳偶?”

第五章 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