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站在墙头,屋顶上的箭手被云初处理干净之后,家将们终于不用防备冷箭,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战斗中。
又找到了两只箭囊之后,云初就跳上了马车,再从马车上跳到房顶,占据了优势地位之后,就继续拉弓射箭……
自从云初带着弓箭上了房顶之后,温柔就从马车里下来了,他没有帮着云初跟家将们作战,而是一一拉开死掉的刺客的蒙面布,看清楚这些人的面容之后,就开始搜检几个明显是首脑的刺客的身体。
将搜到的东西一一对应摆在尸体跟前,他从这些东西上能看出来的东西很有限,不过,他相信,等狄仁杰过来之后,就能看出来很多东西。
从云初没有抓到活口开始,温柔就不指望会有什么活口,这些人明显都是部曲死士。
不过这一次来的刺客人数太多,人数一多,什么事情就没有绝对一说。
眼看着云初一箭射穿了一个准备自戕的刺客的手,温柔就喝令家将们抓活的。
那个刺客仅仅是犹豫一下,就被四五个大汉压住身体,不给他自杀的机会。
一阵阵急促的鹧鸪鸟叫声之后,残存的刺客们一个个呆立当场,稍微犹豫一下,就挥刀抹了脖子。
云初箭如飞蝗,这才救下来了两个。
加上先前那一个活口,被家将们捆成了粽子一般,撞破旁边的一户人家,立刻开始审讯。
家将们撞开了一户看起来明显富裕的人家的大门,将三辆马车拉进院子里,搜出躲在家里的人,驱赶了他们之后,就迅速关闭大门……
云初膝盖上放着一柄长弓,身边安置着三袋羽箭,盘膝坐在屋脊上。
血从衣襟上一丝丝一缕缕的落在瓦片上,先是汇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等血泊的张力锁不住更多的血之后,就化作一道血流,顺着屋檐而下。
云初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有很多人正在偷偷得看他,所以,他一定要把自己悍勇,冷血的一面让更多的人看到。
大唐皇朝从不缺少什么猛将,就算云初表现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厉害一些的武夫而已。
自从大唐开国以来,坑死的最多的就是盖世无双的猛将。
这些人很好杀,只要挖个坑,他们就会跳进去,然后喀嚓一刀砍掉脖子,再把他们全家一起喀嚓掉,正好放一个坑里埋掉。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薛万彻。
云初,温柔之所以留在这里,自然不是在等待太子李弘或者金吾卫的人,他们在等狄仁杰。
他们两人都相信,狄仁杰只要到了白马寺,看过这里的局面,就立刻会想到很多事情,以他滴水不漏的考虑事情的方式,绝对能考虑到云初,温柔被刺杀的事情。
昨晚的时候,他们三个其实已经明白,人家最想杀掉的人应该是云初跟温柔。
只有让这两个人死在洛阳,他们在长安那边才好为所欲为的干事情。
这件事牵涉的事情很深,也非常的广,狄仁杰甚至以为应该从坐床地点从大慈恩寺换成白马寺这件事开始查起,在大唐给皇帝挑选好日子,好地点办大事的机构就是司天监。
司天监如今被一群老道把持着,指望司天监里的一群老道给佛家看好日子,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云初在房顶上坐了一会,满身的血招惹来了不少的苍蝇,可是呢,刺客没有再出现。
不远处的白马寺里传来了梵唱声,钟鼓声,这是娜哈坐床仪式开始的标志。
看样子,李治对他的金吾卫以及百骑司控制场面的能力非常的信任。
又过了一会,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妪出现在巷子口,她朝巷子里探头看了一会,就有一群各色打扮的人走进了巷子。
狄仁杰就在其中,看到满地的血,满地的残肢断臂,以及满地的尸体,这些人没有半分的惊慌,来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就塞满了巷子,不断地有人进入两边的人家,挨家挨户的搜查。
等这些人蝗虫一般扫过这四条巷子之后,他们又从巷子里抬出来了许多尸体。
等云初匆忙洗过澡,换了一身衣衫之后,巷子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厮杀过的痕迹。就连带血的地皮都被铲的干干净净。
云初没有见方大娘子这一行人,既然牌子在狄仁杰手里,那些人就不会听他的话。
虞修容怔怔的瞅着云初,自从夫妻见面,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过来扯一扯云初发皱的衣袍下摆,嗅着云初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突然叹口气道:“这就是云氏能在长安立足的根本。”
云初道:“不全是。”
虞修容又道:“云瑾可能成不了夫君这样的人,云鸾看样子也继承不了夫君的衣钵。”
云初笑道:“生他们下来,不是让他们来吃苦的,是让他们来享福的。”
虞修容说到:“即便是这样的爹娘心思,强爷胜祖才是真的好。”
云初抬手从虞修容发髻上摘下一片柳絮道:“心不要太高了,那样太累了,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吃太多的苦不值得。”
夫妻两正说话的时候,狄仁杰甩着手上的水珠走了进来,虞修容叹口气就重新回到马车里去了。
狄仁杰在衣襟上擦干手,对云初道:“打死不说啊……”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云初还是觉得奇怪,总以为那些活口既然不愿意自杀,就该有机会,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大字不识的人能硬下心把舌头咬断,再问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云初道:“你们不是去捉洛州司马跟洛州折冲府校尉了吗?没有结果?”
“洛州司马滕进投缳自尽,还留下了一份认罪书,洛州折冲都尉张永,把全家召集到一起,一把火把自己给点了,现如今,火势还没有扑灭呢,没办法分辨是自杀,还是毁尸灭迹。”
云初想了一下道:“围杀我们的这些刺客是哪里人?”
狄仁杰似笑非笑的瞅着云初道:“跟你想的一样,此事一出,陛下将会对天下折冲府进行一场大清理。
也不知道这一场大清理,到底是谁在占便宜。”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明白人
踩踏灾难到底还是发生了。
不是发生在仪式进行的时候,而是在仪式结束之后。
六颗火药弹在人群中爆炸了。
然后,白马寺周边的人群就像发疯的野牛群一样开始乱起来了。
满怀恐惧的百姓们,拼尽力气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他们只想逃走,至于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
骚乱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停止……
云初没有去现场看,不过,他能想象到现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
温柔跟狄仁杰去看了,回来之后两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后来,根据狄仁杰讲,真正的惨案都是发生在道路狭窄的地方,真正的死亡的人,都是老弱妇孺,其中以年纪大的信众死亡最多。
与此同时,受到袭击的官员并非只有云初他们这一伙人,李义府,许敬宗,张行成,裴成高,张基,韩通,也同一时间遇刺。
李义府中箭,张行成被砍了一刀,太府卿韩通被刺客砍成肉泥,御史台张基被刺客用长矛捅死在马车里,中书舍人裴成高见势不妙与家仆换了衣衫装死才逃过一劫,不过,他的家仆脑袋被刺客割走了。
唯有许敬宗这里跟云初一样,杀的刺客狼狈而逃,甚至还捉到了两个刺客。
云初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为他的武功实在是过于高强。
许敬宗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为他家的家将们实在是人中之龙。
云初第一时间去白马寺看了娜哈。
娜哈表现得很平静,趴在兄长的怀里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许久之后,才抬头看着云初道:“为什么自己人要杀自己人?
他们没有反对他们,没有抢他们的东西,也没有阻碍他们做事,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娜哈的问话云初没有办法回答。
在西域杀人都是有明确原因的,哪怕是抢劫也是一种原因,而中原地杀人,是没有理由的,就像狼咬死了猎物不吃一样,在哪哈看来是不可饶恕的。
云初瞅瞅放在架子上的冠冕,这个冠冕很好看,是一尊镶嵌了佛门八宝的莲花冠,每一瓣莲花的顶部,都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即便是放在架子上,也熠熠生辉。
“他们不喜欢我当佛国女王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可以不当,他们不该杀那么多的自己人。”
云初来了,娜哈紧绷着的情绪一瞬间就得到了释放,从开始嘤嘤哭泣,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泣是一种情绪,会传染,娜哈哭了,卓玛跟阿伊莎也开始哭泣,她们哭的也非常的忧伤,只不过,娜哈是在自责,总觉得那些百姓的死,是她的错,而其余两人哭泣,完全是因为娜哈在哭。
“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既然他们喜欢滥杀无辜,那么,死亡一定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这就是我一直修炼武功的所有意义所在。
在律法不强,人心不公的时候,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娜哈,好好地,继续当你好的佛国女王,只有你当好一个女王,你才能给弱者更多的保护。
至于其余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便是。”
娜哈擦一把眼泪点点头,哥哥说的话总是对的,既然那些人不喜欢她当上女王,喜欢欺负弱小,那么,她当好这个女王就能保护更多自己愿意保护的人。
云初快要走出白马寺的时候,在一棵龙爪槐下见到了玄奘大师。
这一次玄奘大师没有像以往一样避开他,而是平静的道:“后悔来大唐了吗?”
云初摇摇头道:“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里活生生的人,以及这里清甜的空气。”
“那么说,你的世界其实也没有老衲想的那么好?”
云初看着玄奘大师道:“除过你见到的铁鸟,铁龙,千里,万里传音,朝东海暮苍梧之外,跟大唐相比大差不差的,该有的烦恼一点都不少。”
“你的世界里也有比丘僧吗?”
“有的,除过一小部分比丘僧是在真正的求法,大多数比丘僧的目的在于赚钱,除过一小部分信众是真的在修行,大部分所谓的信众拜佛只是在求心安。”
玄奘有些骄傲的道:“那是末法的征兆。”
云初瞅着玄奘真的不知道这个老和尚的骄傲从何而来,他的世界成了末法时代,难道不是跟玄奘他们这些人不努力有关吗?
玄奘的灵觉是何等的敏锐,云初眼睛中才流露出一丝鄙夷,他就立刻道:“大唐与你的世界有关联吗?”
云初当然不会告诉他两者的关联,而是含含糊糊的道:“你们不是说佛法无处不在吗?我的世界到了末法时代,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一叶落而知秋吗?”
玄奘呆滞了片刻,马上,他的脸上流露出惯有的淡然对云初道:“佛生,是一种缘,佛灭,同样是一种缘,有缘,佛就来,无缘,佛就寂灭。
有时候佛一睡就是五百年,或许,你的世界里的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等缘分到了,佛也就醒来了。
平淡看之,也就是了。”
“就像白马寺外边那些被踩踏而死的人?”
玄奘笑道:“你眼中的苦难安知不是一种解脱呢?”
云初长吸一口气道:“很好,我这就出去,让更多的人得到解脱。”
玄奘怜悯的瞅着云初道:“你来之前,老衲相信一饮一啄皆是定数,你来之后,混沌重现,让我看不清未来。”
云初笑道:“大师之所以看不清未来,只因为我就是未来。”
玄奘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既然你自称是未来,那就去做,好让老衲多看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云初瞅着这个看起来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老和尚,狐疑的道:“你不会把我跟你说的话到处宣扬吧?”
玄奘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道:“不说,就是不说,佛门之人不打诳语。”
“你回答的太快,甚至没有好好思量过,更像是骗人的话。
根据你前边说的话来看,说谎与不说谎其实差别也不大,对大师来说更是无所谓。
毕竟,白马寺外边死了一地的人,您都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呢。”
玄奘大笑道:“世人都相信生命不灭,只会在一场场无尽的轮回,既然如此,生与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就像老衲现在,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佛祖的召唤。”
玄奘不怕死,甚至盼望着早点死,这一点云初是知晓的,跟他这样的人谈论生死间的大恐怖就是一个笑话。
“大师,洛阳为何会如此混乱?”
玄奘笑道:“一元初始之时,混乱是一定的,你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治理长安,不就是在树立规矩吗?
当规矩还没有立起来,猴群中的王的霸业还没有彻底确定的时候,乱一些是有道理的。”
云初想了一下道:“大唐府兵一向听皇帝的,据我所知,皇帝寝宫的屏风上写满了折冲都尉的名字,皇帝也一向待他们优厚,为何这一次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玄奘道:“皇帝饲养狼群,以往的时候血肉给的足够多,狼群可以吃的很饱,每一头狼都能吃到足够多的食物,因此狼群里的狼就会收回爪牙,安静的匍匐在皇帝脚下,这些年以来,天下无战事,狼群缺少了血食,而普通人的日子却在不断地变好。
最可恶的是长安的狼群饱食终日,洛阳的狼群自然就生出不满来,加上外人又不断地往洛阳的狼群里投掷食物,皇帝被狼群反噬是必然之事。”
云初不解的道:“您说这一次的事情针对的是皇帝,而不是我们?”
玄奘瞅着云初笑道:“大势所向才是人家追求的目标,你小小的长安不过是疥癣之疾,能顺路除掉,就除掉,除不掉也就那样了。”
云初闻言怵然一惊道:“您的意思是说人家的目标不在长安,而在于洛阳?”
玄奘笑道:“钱财在人家手中,本就立于不败之地,时机合适,人家就拿出来,时机不合适,人家就把钱藏起来,你能耐人家何?
只有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长安,人家才方便在洛阳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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