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武媚犹豫一下道:“从没见过云初这等人物。”
李治冷哼一声道:“自秦皇一统六合,朕一统八方,如此天地养育出云初这等人物算得了什么。
皇后,你要记住,你如今要走的路,也必将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我们都在摸索中,对于云初这等人物,要多看,多听,多琢磨,为恶不显,不干涉。”
武媚点点头道:“云初在西域放走钦犯,在长安驱逐官员的事情,陛下也能容忍?”
李治瞅着武媚的眼睛道:“皇后看不出这是他刻意而为吗?
他很明显的想通过这些事来削减他的功劳,既然他不想要功劳,朕就不给他功劳就是了。”
武媚沉默片刻道:“陛下说臣妾是妇人之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因为云初。”
李治喝了一口温热的桂花莲子羹,淡漠的道:“长安将会变成一座天上的城池,这座城池也将是云初的黄金囚笼。”
听李治这样说,武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考虑到云初对大唐做出来的贡献,她也觉得没有必要去限制云初这个长安痴人。
长安城南北不过百里,东西不过数十里,与庞大的大唐朝廷来比,放到地图上也不过是一个点,算不得什么。
加之长安城内还有十数万兵马镇守,就算云初心有异志,皇帝一声令下,三五狱吏,就能将云初置于死地。
“陛下,太府寺少卿裴能从曲江里回报说,曲江里流水牌上的货物价格一日百十变,价格飙升最厉害的却是乳香与没药,几乎与黄金等价,如此下去,有搜刮我大唐百姓之嫌疑。”
李治道:“朕也听闻,孙神仙的成药的价格也飙升百十倍不止,求购者多为胡人,既然云初不去理会,我们又何苦去当这个恶人呢。”
武媚见皇帝偏袒云初偏袒的厉害,也就不再说话,她总觉得朝廷应该插手到曲江里的流水牌的事物上来,以她看来,这东西迟早会成长为一头巨兽的。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说了,继续说的后果,就是让自己多疑的丈夫认为自己别有用心。
无论如何,武媚都觉得有必要钳制一下云初,他可以敢为天下先,但是,一定要有限度,不能一驾千里。
春嬷嬷木头一样的站在边上,她在努力的收拢自己的腹部,最近肉食吃的实在是太多,小肚子已经不受腰带的约束快要凸出来了。
在回两仪殿的时候,武媚停下脚步,对送她出来的左春道:“云初身边派的有人是吧?”
左春弯腰道:“有!”
武媚道:“是谁?”。
左春瞅一眼春嬷嬷道:“不能说。”
武媚的眉头皱一下道:“很好,有几个?”
左春依旧平静无波的道:“不能说。”
武媚点点头道:“看样子有很多。”
左春依旧道:“不能说。”
武媚大笑道:“你这条老狗的嘴巴还是这么严实,但愿你能守得住你所有的秘密。”
左春淡漠的道:“奴婢如果想死,没人能拦得住。”
武媚深深地看了左春一眼就带着春嬷嬷离开了。
从太极宫到两仪殿,很是有一短路需要走,武媚不喜欢肩舆,只要能走的,她必然选择自己走。
皇宫中没有树木遮挡,显得光秃秃的,以前也有一些小树,自从发生百鸟朝凤的事件之后,除过留给巨熊吃的竹子之外,其余的树被皇帝下令给砍光了。
不过,隔壁的东宫此时却已经是春意盎然的模样了。
东宫里有一座楼阁,叫做听风阁,是李承乾在世的时候修建的,据说李承乾建造这座高楼的时候,是为了窥探皇宫。
对于这件事武媚是不相信的,李承乾想要窥探皇宫的话,有更多,更好更加隐蔽的方式,用不着盖一座显眼的楼阁。
长安城很少有风,在闷热潮湿的东宫修建一座八面透风的楼阁,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现在,自己的儿子,将这座听风阁封闭起来,修建了一座天上花园。
据说还有七八天,那里的鲜花就会全部盛开,将那座楼阁装扮成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武媚准备过两天就去看看。
什么太子妃才是第一个进入楼阁的人这样的闲话,武媚根本就不在意,一个女子而已,还用不着让太子大张旗鼓的弄出这样大的场面。
想到这里,武媚突然停下脚步,问春嬷嬷:“娜哈回来了,为何不进宫请安?”
春嬷嬷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武媚怒道:“你就是一个蠢的。”
春嬷嬷撇撇嘴,武媚抬手给在她的肩头拍一下道:“刚才左春跟本宫说话的时候你为何不闪开?”
见春嬷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武媚又道:“你就是一个蠢的,幸好当年在感业寺的时候你还算聪明。”
说罢,就恨恨的进了两仪殿。
昔日的春姑姑,如今的春嬷嬷立刻就把皇后说的话告诉了大宫女。
大宫女等武媚安坐之后才道:“娜哈佛女被玄奘大师他们关在大慈恩寺礼佛,在为五月初八的坐床做准备呢,因此无法入宫请安。”
武媚冷哼一声道:“去大慈恩寺带娜哈出来,本宫要带着她后日去东宫的天上花园游览。”
大宫女吃了一惊道:“如此,太子殿下会不喜欢。”
武媚冷笑一声道:“这是本宫最后一次遂了太子的愿望。”
第一百零九章 人小想的却美
李弘最近很忙,因为皇帝将招待大食使者的任务交给了他,因此,陪着两位大食使者考察大唐的风土人情,乃至政治体制,就成了李弘的任务。
偏偏这两位使者都是极度好学的人,每一天都是从一大早就跟太子在一起,观察大唐直到深夜。
他们观察大唐可不是走马观花一般的看一遍,而是深入的看,使者阿卜杜勒·哈希姆。副使阿齐兹·赛义德仅仅是看长安城的一百零八个坊市,就足足看了三天。
他们不仅仅会看,还有画师会把他们感兴趣的东西绘制下来。
三天时间想要看完一百零八个坊市根本就不可能,仅仅是一个西市,就足够让希望了解大唐商业的哈希姆流连忘返了。
阿齐兹·赛义德却对大唐的民俗更感兴趣,当他在坊市听到一个唐人跟另一个唐人打招呼问,你吃了吗?对方回答吃了,你吃你的。
就让阿齐兹·赛义德不说话了。
当时正是吃朝食的时候,随着这种问候不断出现,阿齐兹·赛义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让这个白胡子老学者拉着太子的手不断的道:“太善良了,太善良了。”
并且潸然泪下。
李弘当然不会相信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可以让一位学问精深的学者生出如此大的感触。
不知道的当然要问,阿齐兹·赛义德当然也不会掩饰,他拉着太子的手道:“馈赠,帮助才能让一个族不灭,关心他人的衣食,关心他人的病痛,并且感同身受者必定是人中的圣人。
你吃饭了吗?
这看似是一句无足轻重的问候,却是人们留存在记忆最深处对于饥饿的恐惧。
能问出这句话的人,必定是善人,是距离安拉最近的人,只要你处在饥饿中,那就来,我这里有什么,你就吃什么……这是最大的善。
我在长安看到了这种善,并且是普遍的善,这样的长安实在是太难得了,至此,我在长安看到了天堂的影子。”
李弘万万没有想到,一件如此寻常的事情,居然会让赛义德产生如此的感慨,或许,这就是大唐学者与大食学者之间的分别。
李弘还跟哈希姆使者对于大唐的政治体制作了一番讨论,谈论到深处的时候,哈希姆对于大唐人的郡县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认为,一个集权的帝国,要比一个权力分散的帝国可以保持更长久的和平。
大食国目前是总督制度,哈希姆认为这个制度虽然能让总督可以尽可能的集中领地内的所有力量抵御敌人,平息内乱,但是,一旦总督被异教徒蛊惑,就很容易出现大面积的叛乱……
所以,哈希姆希望能够在彻底了解大唐的郡县制之后,结合大食国的总督制度,最后研究出一种新的政治管理制度。
同时,他对大唐长安这座巨型城市的管理也非常的好奇,因为,在大食国,一座城市往往会因为人们产出了大量的污秽与垃圾,最终污染了水源地,以至于不得不离开旧有的城邦建立一座新的城市,为了减缓城市废弃的时间,他们还刻意的控制了城市人口……
李弘对于哈希姆诉说的强大的古罗马帝国非常的向往,尽管西罗马帝国已经在两百年前被一群野蛮的日耳曼人灭亡,李弘还是觉得非常可惜,一个庞大的,煊赫一时可以与大汉帝国比肩的王朝,如今只剩下一个拜占庭帝国在苟延残喘。
“拜占庭帝国当然没有苟延残喘,人家还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呢,那只是哈希姆个人的看法,他总觉得自己新兴的大食国,将会取代拜占庭帝国,可惜,人家拜占庭距离他们大食国有些远,他们够不到。”
当李弘带着使者来到万年县的时候,云初果断的戳破了大食使者的谎言。
假如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人家拜占庭帝国还有八百年的寿命呢,堪称是世上所有皇朝中最长寿的一个。
李弘皱眉道:“我以为像哈希姆这样的学者不会骗人呢。”
云初道:“人家没有骗人,至少,从哈希姆的主观上来说,他在诉说一种他以为的可能,不觉得自己在说谎。
与此同时呢,我说的你也可以认为是一种谎言,因为我说的话也是从主观推断上说出来的。”
李弘摇摇头道:“假如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主见,是不是就会被人骗的连裤子都穿不上?”
云初笑道:“所以,你要培养自己的主观,不要轻易的被被别人的话取代你的想法。
毕竟,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在用最真诚的态度说着不找边际的谎言。”
李弘点点头,突然抬起头看着云初道:“我母后明日会带着娜哈去我的花园参观,你去不去?”
云初淡漠的道:“我不会去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希望娜哈去。”
李弘的脸抽搐一下,有些艰难的道:“师傅,我喜欢娜哈,这是真的。”
云初道:“你娶不了娜哈,这也是真的,跟我们相比,娜哈这孩子有一些傻,重要的是她的年纪比你大,你随便蹉跎娜哈几年,对那个孩子来说,就是耽误她的一生。
最重要的是娜哈这个孩子有些死心眼,这一点跟她的母亲很像,我宁愿她嫁给一个相对平庸的人,也不愿意你跟她在一起。”
李弘用手在脸上用力揉搓一遍,瞅着云初道:“我不管,我是大唐的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我最想要的就是娜哈,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我父皇,母后怎么想,我就想要娜哈。”
云初瞅着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李弘道:“你那么喜欢她,为何在她回到长安之后却躲着不见她呢,别告诉我说你这些天他娘的公务繁忙。
你也就是在我面前敢说出这一堆不讲理的话,换到你父皇,母后面前,你敢说吗?
你这些天躲着娜哈,其实是你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不是吗?”
云初说着话,就从墙壁上摘下一柄横刀丢给李弘道:“来,为了给你一个可以下的台阶,拿起横刀,打败我你就能娶娜哈了。”
李弘拿起横刀,缓缓地抽刀出鞘,丢掉刀鞘,双手持刀,双腿微微分开,将刀刃冲着云初道:“你不在的两年里,我未曾有一日之懈怠,每日闻鸡起舞,与长安城中著名的剑客,刀客对战,人说,我的武艺已经登堂入室。”
云初粲然一笑,也抽出横刀,一手持横刀,一手持刀鞘,对李弘道:“你知道为什么,在我出发前,你能接我三招吗?”
李弘双手运道傲然道:“自然是我日夜苦练的结果。”
云初摇头道:“不是的,当时我要离开长安,不能守在你身边,让你能够接下我的三招,完全是为了拔高你的士气。
其实,论到武技,你差的还远,至于那些剑客,刀客说你已经登堂入室,无非是你的太子身份在作怪。
说真的,你的长处在文治,并非武功。”
太子抱着横刀道:“我知道,你的话语也是你的武功的一部分,从小,你已经把我的意志锤炼成了钢,休想用一言半语就打消我的斗志。”
云初也把横刀对着李弘,轻笑一声道:“你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个时候说情爱太早,说意志这一类的东西也太早,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所谓的登堂入室的刀上功夫。”
“呀——”
李弘大叫一声,看似要进攻,却上前一脚踹飞了丢在地上的刀鞘,刀鞘带着仆役刚刚倾倒的柴灰扑头盖脸的向云初扑了过来。
紧接着李弘双腿用力的蹬地,如同一头豹子一般跟在灰尘跟刀鞘后边,向前三步之后就死命的斩出来了一刀。
事发突然,就连太子身边的侍卫们还在疑惑,明明正在好好说话的两个人,为什么转眼间就要拿着刀拼杀。
如今,却看到太子斩出来的这一刀,就连经验丰富的侍卫们也忍不住叫一声好。
一刀劈出,李弘就知道不好,前方似乎空无无物,他方才接连向前冲出来了三小步,这三步加上横刀的长度,手臂的长度,以及身体扭转的长度,控制范围超过了一丈,师傅方才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六尺,这一击却斩空了。
考虑到师傅在跟他对战的时候总喜欢抓他脖颈,就不假思索的一个大翻身,不但没有收回砍出去的一刀,还借着刀势带动身体,让这一刀形成一个大环劈向身后。
只听卡啦一声响,他的横刀被什么东西迟滞了一下,紧接着一只如同钢钩一般的大手准确的落在他的脖颈处,就在李弘觉得自己的脖颈会被自己的大翻身拗断的时候,这只手在他的脖颈上推了一把,于是,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且再也无法保持平衡。
“吧唧”一声脆响,李弘的身体没有给出任何反抗,就平平的拍在地上。
这种拍击是全方面的,从额头到胸口,到肚子,再到膝盖,最后到脚。
本来牙齿也难以幸免,幸好那里出现了一只鞋子……
“不错,受到重击之后手中的武器没有脱手,这是你这两年来唯一的长进。”
云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弘先是痛苦地呻吟一声,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师傅一只脚上只有足袜,再看看手里的横刀,他的横刀已经入鞘,看不到半点的寒光。
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的疼痛,所以,李弘就先收回一只腿,又收回另外一条腿,让身体蜷缩起来,减轻肚皮跟胸口的疼痛,最后用头把啃了一嘴的鞋子用头顶开,嘴巴发出一声狼一般的嚎叫。
“啊——”
第一百一十章 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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