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交河城是一个非诚热闹的地方,所有准备进入大唐做生意的商队都把此地当成了始发点。
所以,只要能在长安见到的西域货物,在这里都有,但是,价格却不及长安的一成。
商队中的活计们见到这一幕之后,一个个都有些高兴地不知所以了。
这才进去西域,就有十倍利益,对他们来说太具有鼓舞性了,如果此时把他们带来的货物在这里换成西域货物带回去,一来一回,除掉路费之后,至少有三倍利。
然而,没有一个商队活计对这份利益动心,因为,来的时候,掌柜的说的很清楚,此次商务活动,最少也应该有十倍以上的利益,才算不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
裴行俭没有来城门口迎接云初,这家伙自从到了西域担任了安西都护之后,就越发的显得自大了。
就在云初跟温柔恼怒裴行俭无礼的时候,眼前的黄土街道上却出现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和尚队伍。
不仅仅有和尚,还有尼姑,一些看着更像强盗的壮硕和尚们还举着伞盖,抬着步辇,对云初等人视而不见,强行分开他们的队伍,来到了那辆细长的马车前面。
十八个少林寺的高僧此时换上了他们铜甲,卸掉斗笠之后,一个个露出黑的发亮的光头,以及筋肉虬结的脖子,手中的铁棒更是被风沙打磨的闪闪发亮。
“恭迎佛女法驾。”
为首的老僧双手合十,朝娜哈的马车施礼之后,这才在出声,随即,在一众僧人的梵唱中,云初疑惑地瞅着身着莲花衣,头戴莲花冠,手持莲花灯,脚踩莲花鞋子的娜哈面无表情的从马车里探出一只脚,踩在单膝跪地的少林寺武僧们宽大的背上,在走了十八步之后,她的脚就落在了那个镶嵌了佛门八宝的步辇上。
随后盘膝坐好,摇晃一下手中的莲花灯,就被四个光头和尚给抬走了,后面还跟着一头纯白色的骆驼,在这中间梵唱之音未停。
说起来,云初看这么大的个人展现场面还是在武媚封后的时候。
娜哈坐上那座步辇之后,就变成了佛,云初很难理解那孩子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能给人高高在上感觉的笑容,不管谁与娜哈的目光对接,都会觉得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之意。
云初从不知晓,钵盂这东西除过可以拿来喝水吃饭之外,还是一种乐器,和尚,尼姑们敲着自己的饭碗,就把娜哈从云初身边给抬走了。
然后,云初看到肖玉华跟阿凡提也跟在后面走了,走的干净利落不说,对钟馗这个师傅没有一星半点的留恋之意。
不知道啥时候赶来的裴行俭站在云初身边道:“我没来就是不想让你没脸。
啧啧,看看你妹子的这排场,黄罗伞盖,加了孔雀毛的翅屏,脚不沾地,步步生莲,梵音笼罩,礼赞之音冲天,在大唐的话一定会被定一个僭越的罪名,砍头的。”
云初道:“你不是一向自诩是大唐的忠臣吗,怎么,这就视而不见了。”
裴行俭尴尬的道:“佛门的事情不算数,我们还是回去说说发财大计吧。”
裴行俭已经四十岁了,这个岁数的人如果有友情,不用太刻意的维系,自然能维持下去,因为大家早就是相互融入生活的人,没必要太刻意。
加上立场大致相同,自然说利益了。
云初到了安西都护的衙门,这里是一个被军队包围的安全地方。
不用引领,云初,温柔,钟馗三人径直就去了后宅,才进入那个小门,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出来了。
跟在后面的裴行俭哈哈大笑道:“兄弟有通财之义,你们觊觎公孙那么久,面对这些美人反而裹足不前了?”
温柔鄙夷的道:“这些女子不会是上一任安西都护给你留下来的财产吧?”
提到上一任安西都护匹娄武彻,裴行俭淡漠的道:“胡人治胡终究是不妥的。”
温柔道:“人家的出身可不简单啊,虽然是黄河岸边的契胡,当年能在太宗皇帝麾下担任亲卫旅帅,忠心这一点还是有保证的。”
裴行俭冷笑一声道:“胡人治胡,只会让西域更加胡化,这是天性,对汉化无异,也是导致西域与中原不亲的源头之一。”
云初伸长脖子再一次朝裴行俭的后宅瞅一眼道:“你也快被胡化了,还有脸说别人?”
裴行俭又道:“汉人治胡,手段往往过于暴烈,这也是导致西域与中原不亲的源头。”
温柔瞪大了眼珠子瞅着裴行俭道:“所以,你打算效法周文王生他九十九个混血儿子,再用这些混血儿子来治理西域不成?”
云初大笑着拱手道:“有劳,有劳。”
裴行俭略显尴尬的挠挠头道:“这些都是各地藩王们敬献的,我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不收不好。”
温柔就转头对云初道:“为何我们两个没有这种待遇?还是说那些藩王们狗眼看人低?”
钟馗眯缝着眼睛道:“可以以此为借口伐之。”
裴行俭连连摆手道:“莫要胡来,昔日大唐安西军在西域用兵太多,更有回纥人经常假借我大唐的名义,随意侵占其他部族的草场,导致西域各个部族对我大唐采取敬而远之的策略。
某家此次来西域,预备以安抚为主,兵伐次之,先安稳个几年再说。”
云初瞅着裴行俭道:“你听说啥了?”
裴行俭苦笑道:“长安有谣言说,长孙无忌欲反,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上报陛下,陛下说:胡言乱语耳。”
温柔摊摊手道:“既然陛下说是胡言乱语,这个时候就该有人找出证据,证明他不是胡言乱语才好,这是御史言官们办事的基本手段。”
裴行俭苦笑道:“先给一个人定罪,然后在根据这个罪名去寻找证据,我觉得不太难,几位以为如何?”
这种事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干了不少,自然知道其中的流程,真的不算很难。
云初道:“所以你打算在西域之地躲藏一段时间?”
裴行俭摊摊手道:“自然如此,现在啊,朝中的大臣们无不以去地方任职为荣,没人愿意留在朝堂上,每天战战兢兢地上朝。”
温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裴行俭道:“我们这些人看似是主动出门避祸,却不知晓,我们之所以能出来,完全是陛下的安排。
毕竟,只有我们这些人在外,乱臣贼子才敢冒出头来,干一些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
云初瞅着温柔道:“裴大将军连酒宴都没有准备,我们一行人又是满身的风尘,人家的一口肉,一口酒都没有喝到,你就说这么多,亏不亏啊。”
酒宴,歌舞什么的,裴行俭自然准备了,不仅仅有云初,温柔,钟馗,张东海,梁英,还有安西都护府八品以上的官员作陪,甚至西州刺史衙门里的人也来了两个。
云初没有看到方正,略微有些失望,不过稍微想了一下,就立刻明白过来了,方正在等着他去拜访呢。
交河城是安西都护的驻地,西州刺史驻地在高昌城,高昌城也叫做高昌壁,高昌垒,同样是一座夯土城池,距离交河城不过六十里。
不管云初如今混成了一个什么模样,都应该是他去拜访对他有恩的方正,唯有把这事做了,表明态度有继续交往的意图,大家才好再续前缘。
都护府准备的西域美食很好,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云初当年在龟兹制作的几道菜,其中以羊肉面片,拉条子,以及羊肉饭最能安慰远途旅者的心。
西州刺史府的一个工曹端着酒杯小心的对云初道:“下官听闻君侯在龟兹执役之时,就以擅长制作美食闻名西域,不知这几样饭食,可否与君侯有关?”
云初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酒杯略带回忆的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年某家离开养育我多年的塞人部落,一个人,一匹马来到龟兹,惶惶无栖之时,遇到龟兹大关令方正兄,他见我栖惶无依,就停步问我:汉家子耶?
我答:某乃唐人云初是也。
方正兄大笑着道:既然是我唐人,因何衣食无着?
说罢就携我去了大关令衙门……至今思来,依旧让某家落泪。”
云初说完就抬起衣袖沾沾眼睛,似乎那里真的有眼泪似的。
不等云初放下袖子,就听帷幕外有人高呼道:“宇初贤弟,想死兄长我了。”
不等话音落下,一个肥胖如山的身影就出现在帷幕外,连哭带嚎的奔向起身迎接的云初。
第十三章 先从肥的开始宰吧
方正越发的方正了,肚子位置还高高地凸起,幸好云初瘦一些,手臂还长,这才能搂住方正的肩膀两人拥抱在一起。
“龟兹一别已有十年光阴,如今见我兄健壮如昔,小弟胸中万般牵挂,终于落地了。”
“贤弟英名,以及在辽东所向披靡之事,愚兄每每从文书上知悉,都是一边饮酒,一边为贤弟贺,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东海,与贤弟并肩作战。”
“哈哈哈,我们兄弟终究还是相聚了,来来来,待我为兄长延客。
“哈哈哈,正有此意,西域边荒闭塞,难得一见京中豪杰,愚兄正待亲近诸位高贤。”
等云初拉着方正肥腻腻的手,给他介绍了裴行俭,温柔,钟馗,王方翼,张东海,梁英一行人之后,就拉着方正坐在自己的主宾位置上,还提起酒杯道:“今日与故友相聚,诸位无需多礼,只需开怀畅饮。”
裴行俭很给脸面的举杯相和,温柔等人更是频频举杯,邀饮方正。
方正一来,原本中规中矩的酒宴便进入了高潮,裴行俭拍拍手,就有歌姬,舞姬,乐师入座,片刻间,西域节奏明快的乐曲就冉冉升起,而热情奔放的舞姬们则眨巴着大眼睛,扭着脖子,风情万种的开始舞蹈。
音乐声太大,不适合说话,云初就拉着方正没完没了的喝酒,两人都是酒到杯干,没有片刻的迁延。
这一喝,就足足喝到了半夜时分,众人这才感到疲惫,方正准备告辞,云初不许,拉着他回到临时居所,命下人准备了少许酒菜,准备继续攀谈。
出得门来,这才发现交河城上空已经是彤云密布,狂风呼啸。
“这胡天八月就开始落雪,而愚兄已经在这里盘恒了一十四年。”
云初刚刚把小火炉点起来,取出两颗松果投进红泥炉子里,听着松果噼里啪啦的响着,把水壶坐在炉子上,轻声道:“此时的京城去不得。”
方正道:“我的姐夫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已经在西域蹉跎了太多的岁月,熬不下去了,一个从六品的别驾,已经是我能在西域拿到的最高位置。”
云初捏碎了核桃,挑出核桃仁,又把几颗枣子放在小火炉上炙烤,等一股子焦香味道出现之后,就连同葡萄干一起放进了水壶里煮。
“若兄长不停留在京城,则可谋划一番,若是想要留在京城,小弟以为一动不如一静。”
方正把肥胖的身子往前挪动一下道:“宇初认为长孙氏此次会败?”
云初想想李治那一面写满天下折冲都尉名字的屏风,就叹口气道:“陛下实在是太强大了。”
方正道:“强大到连长孙氏都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吗?”
云初道:“满朝文武加在一起都不是陛下的对手,这个时候留在京城,很容易遭受池鱼之灾。
这不,小弟也跑来西域寻找兄长庇护来了。”
云初说着话,从一个青瓷糖罐里取出一方用糖霜压制的方糖,放在方正的茶碗里,提起已经沸腾的茶水,倾注的茶碗里,方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
方正喝一口茶水,点点头道:“好茶水。”
云初给自己也倒上茶水,一边思索一边敲击着桌面道:“长孙氏的事情完结之后,陛下将会以洛阳为神都,在那里常驻,朝廷去了神都之后,长安落寞已经是事实。
我兄如果要回中原,当求在神都谋求一官半职,而非长安。”
方正连连摇头道:“愚兄有什么本事,贤弟你是知晓的,在西域之所以连连升官,完全是有一些好姐夫。
如果贸然去了神都,恐死无葬身之地也。
还是去长安,有贤弟在侧,愚兄也好把这一官半职保住,谋一个光宗耀祖。”
云初把茶杯往方正面前推一下,示意他继续喝茶,然后轻声道:“兄长此时应该为这些年在西域弄到的那些财货担心吧?”
方正看云初的眼神有些闪烁,随即就变得坚定下来,点头道:“过玉门关会被剥皮抽筋。”
“所以,这一次小弟回京的时候,兄长意欲一同回去?”
方正瞅着云初的眼睛道:“能被我彻底相信的人没有几个,贤弟排第一。
说起来,愚兄这些年在西域确实弄到了不少的钱,然而,钱多了,就不是愚兄一个人的了,不知不觉的就跟这西域的官员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贤弟如果能帮着把这事办了,愚兄保证贤弟在西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云初沉默不语,方正也没有继续请求,两人安静的喝完了一壶茶之后,方正就告辞回去了,门开处,雪花终究还是落下来了,且下的很大。
云初洗漱过后,就睡着了,这一夜连梦都没有作。
第二天,云初派人给方正送去了很多礼物,礼物没有太贵重的,有各种烟熏肉食,有各种干菜,有棉被,有棉袄,棉裤,棉鞋,带耳朵的帽子,以及一面用水晶磨制的防风镜。
还有十坛知夏酒坊酿造的美酒。
方正人不在,他天一亮就急匆匆的回高昌城了。
温柔过来的时候,云初正在喝羊肉汤,冰冷的天气里就该喝一碗羊肉汤才美气。
“我听说西州别驾方正天刚亮就离开了?”
云初点点头道:“如果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我会帮他的,结果,他在为旁人办事。”
温柔皱眉想了一下道:“怎么办呢?那应该是老大一笔钱财才对。”
云初从羊肉汤里捞出一块羊肉吃掉,慢慢的道:“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们来西域一来是为了打通商道,第二,就是来给长安城多弄一些积蓄,好应付皇帝离开西安后要面对的困境。
既然这笔钱的数目很大,我们自然不能错过。”
温柔笑道:“好,既然你决定了,事情就交给我去办,会办的非常好。”
云初犹豫一下道:“给老方留一点,多年积蓄没有了,他会心疼死。”
温柔笑道:“他不知道这是你在拯救他,以后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云初回想起方正被他姐夫打断腿的事情,就笑道:“没关系,把他打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打两顿,打到他感恩为止。”
“他有你这样的老朋友真的很有福气啊,皇帝派裴行俭就任安西都护,薛仁贵就任北庭都护,再派我们来居中监督,目的就是为了钱。
毕竟,皇帝搬迁去神都,处处都要钱啊。
老方这样的肥猪,早就被裴行俭给盯上了吧?”
云初苦笑道:“皇族镇守玉门关,我们出关的时候那位都尉都没有露头,这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以后进关,他们也不会轻易地放行。
裴行俭,薛仁贵两个干脏活的,再加上我们这些监督他们干脏活的人,最后再用皇族把归路堵死,陛下这个谋划你不能说不高明。”
温柔笑道:“既然你准备弄一些钱留在长安,这就说明你必须要破开皇帝的牢笼。
如果,你不想走玉门关,就只好走徐敬业跟吐蕃人的地盘,这两条路也没有那么容易走,尤其是在你带着老大一笔钱的状况下,不论是徐敬业,还是论钦陵都不会轻易放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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