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他带着巴格曼吃了一整支烤羊,带他喝了长安城最烈的杀毒药,带着他去洗了巴格曼平生最舒坦的一场澡,带着他去成衣铺子购买了最适合他穿的唐人的猎装,还带着他大中午的去打扰了长安城最美丽的舞姬,看人家跳舞,最后来到晋昌坊将大食堂里的美食彻底的品尝了一遍。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的时候,云初取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巴格曼。
巴格曼一点都不怀疑的咬碎了糖葫芦,两口一串吃的极为愉悦。
眼看着前面就是云氏大宅的时候,云初回头看着巴格曼道:“那里面住着一些我最在意的人,所以,你不能进去,你远来是客,而我,也已经尽到了做主人的礼数,所以,现在,你该去你要去的地方了。”
巴格曼疑惑地瞅着云初道:“我的朋友,我在这座城池里,只认识你,而你还打破了我的鼻子,扯破了我的皮子,无论如何,你都该带我去你家里,接受贵宾一样的招待。”
一道细细的渔网从上方罩下来,在半黑的天空中几不可察,渔网照在了巴格曼的身上,他疑惑地道:“这是啥?”
云初道:“是一种桑蚕丝编织的渔网,这种东西除过坚韧之外,没有别的好处,用来抓人很不错。”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巴格曼丢掉手里的包袱问云初。
云初摇摇头道:“我很想把你当成朋友,可是,你却想的是如何杀了我。”
巴格曼沉吟片刻道:“好吧,我是来杀猴子的。”
云初见张甲带着不良人已经收网了,就淡淡的道:“按照石国的规矩,我请你吃肉,喝酒,给你好衣衫,听曲子,看美女,你就该帮我办一件事才好回报我的好意。”
“我不是巴格曼,我叫卜浪子!”(回鹘长辈对晚辈的称呼,一般用于男子。)
云初瞅着这个狮子一样的男子道:“你是谁的卜浪子?巴格曼的?”
卜浪子摇摇头道:“不是的。”
云初围着卜浪子走了一圈道:“西域十国中,以石国人最擅于骗人,那里的人常说,石国人能骗的苍鹰落在地上,所以,我没有办法相信你说的话。”
“我是卜浪子,我从不骗人。”
云初叹息一声道:“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至少骗了我三次,骗了饭店老板一次,酒楼歌姬一次,欺骗那个舞姬与你睡觉一次,还骗了成衣店老板一次,最后还偷偷拿走了人家的一件衣衫。
所以,你是一个谎话精,是一个真正的石国人。”
卜浪子双手抓住了渔网准备撕扯。
就听云初道:“你这样做只会割伤你的手,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我听说你们唐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在西域骗我们的女人,牛羊,还骗着我们帮你们打仗,石国人不骗人,你放开这个东西,我们再好好地论一下。”
云初对卜浪子道:“你这是第四次骗我了。”
话音未落,就听卜浪子大吼一声,身上的肌肉坟起,就要扯破渔网,可惜那些细细的丝线耐不住这样的力气,迅速钻进了肉里,痛的卜浪子哇哇大叫。
眼看着渔网被收紧,云初瞅着被渔网包裹的紧紧的卜浪子对张甲道;“交给雁九,我想知道真相。”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说到底还是利益攸关
西域来的这个巴格曼,或者卜浪子是谁并不重要,云初想知道的是不是西域那边发生了什么唐人不知道的变化。
西域很大,面积甚至超过了整个中原。
在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在某些地方发生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的波动,大唐人一般是不知道的。
这就造成了唐人在西域的被动局面,每一次当西域人精心谋划的事情发生之后,唐人只能匆匆进行反击,永远只能被动的防御。
在西域居住十余年并长大的云初很清楚,普通的西域人从出生下来,就注定是一个牧人,或者一个牧女,或者是一个战士,或者是一个生育工具。
因为从来没有读过书,他们可怜的一点教育也是来自于父母族人的口传心授,问题在于——他们的父母跟族人跟他们一样都没有什么见识。
西域人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知识,经验积累,因为他们的知识积累往往会因为族群的覆灭而出现断层,然后不得不继续遵从胜利者教授的道理,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个受过教育的唐人待在西域部落里会让他产生极为强烈的认知上落差,因为,那些人往往会把一些极度荒谬,极度错误的道理当成哲理去遵从,去实践。
族长的大脑基本上就是整个族群的大脑,族长的行为基本上就是整个族群的行为。
他们的生活方式更趋于蚂蚁跟蜂群,而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类社会。
叛乱这种事他们可以在一瞬间作出决定,同样的,投降这种事他们也可以在一瞬间决定。
至于叛乱的后果他们是不考虑的,只想着叛乱时期得到的那一点好处。
同样的,投降的后果他们也不怎么考虑,只想着利用投降获得赦免,至于别人愿意不愿意赦免他们,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天高皇帝远,加上部族的约束力又非常的差,导致律法这个东西在西域没有诞生的土壤,即便是学别人有了一些律法,也没有多少人去遵从。
所以呢,西域人非常的自由,天老大,地老二的在西域的荒原,草地戈壁,沙漠里游逛,就是总吃不饱肚子,衣服总部够穿,牛羊的数量总是不够,而人死的也非常的快,且毫无征兆。
这样的环境就铸造了他们乐观的天性,以及面对艰难困苦生活时强大的忍耐力。
云初见过十天不吃饭,依旧脸上带着笑容的西域人,见过被砍掉双腿之后,依旧到处爬以吃牛粪为生的残疾战士,他也见过因为生孩子被别人用木棒碾压肚皮,最后连内脏都碾压出来的产妇……
所以,在面对西域人的时候,唐人能采取的策略不多,一般情况下,先不问青红皂白殴打一顿之后,再好好地说话,效果要比开始好好说话,要强一万倍。
如果不能让他们恐惧,那么,你收获的只能是满嘴的谎言。
西域人说谎是天生的,是他们在生活中向野兽学来的,比如老鹰,狼,狐狸……等等,他们认为谎言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与道德无关,当然,此时的西域人还没有诞生出道德这种观念出来。
汉人从大自然中领悟的是超出自然现象的道理,西域人从大自然中领悟的是谋生的本领。(参考书目《西域通史》余太山》。
所以,云初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被殷二虎发现的巴格曼就是巴格曼,同时也不相信这个巴郎子不是巴格曼。
就像有两匹狼想要合作吃掉落单的人一般,一头在明处,一头在暗处,至于谁在明处,谁在暗中这可说不定,狼群的分工还没有这么精细,一定是谁有机会,谁就是出手的那一匹狼。
云初现在把一匹狼关起来,那么另外一匹狼就不得不现身了。
至于会不会出现好几匹狼组成的狼群,云初也不能确定,不过,西域人在长安本就是官府重点关注的对象,藏不住的。
总之,来几匹狼,就抓几匹狼就是了,这里是长安,是云初自己的地盘,他不觉得会出现狼灾,就算出现,云初也有剥掉所有狼皮当褥子的决心。
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老猴子在正带着娜哈,李思云瑾他们一起吃鸡,云初就放心了。
从散乱的荷叶上取过一只鸡腿,不等放到嘴里,就听到云瑾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云初拿着鸡腿不解的看着众人,方才明明看到他们在相互谦让这根鸡腿,没人吃他才拿起来的。
“这是你儿子的策略,他早就看中这根鸡腿了,所以就拿着鸡腿谦让一圈,让每一个人都明确放弃吃这根鸡腿的权力,他才会把这根属于他的鸡腿放下,吃别的,等他吃完手上的,再吃这根鸡腿,不但能吃得多,还能获得每一个人的夸奖,说他是一个谦让的好孩子。
现在,你把这根鸡腿拿走了,让孩子好不容易树立的好模样没有了。
你罪大恶极!”
云初看看哭的撕心裂肺的儿子,讪讪的放下鸡腿,可是,云瑾哭的更大声了。
看样子他刚才拿走的不仅仅是鸡腿,还有这孩子唾手可得的夸奖,现在,鸡腿回来了,夸奖则没有了。
“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带孩子,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毕了,你再到处跑。”
老猴子一边啃着鸡脖子一边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很唐人化了,年纪大了之后,就开始听晚辈的安排了。
晋昌坊就是云氏的城,在这座城池里,每一个居民都是云氏的眼线,在刘义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外边的人想要无声无息的靠近云氏大院,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人都成了保卫者。
这样严密的防卫,绝对不是许敬宗用部曲把家包围起来的保卫方式能比拟的。
这一点在以往防范飞贼的行动中已经有了具体的表现,且成果惊人。
老猴子吃了一块鸡皮道:“别耍心眼,西域来的人心眼实诚,而且走的还是正大光明的武士比武途径。”
云初看了老猴子一眼,他就是西域骗子的祖宗,平生对外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实话,现在却说西域人心眼实诚,看样子,老猴子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骗。
“如果他们不打算用武士手段,偏偏要用计谋呢?”
老猴子抬头看一眼云初,从娜哈手里拿走手帕擦一下满是油渍的手对云初道:“这都是你的事情,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等巴格曼打一场的。”
云初笑道:“我告诉过你,背靠长安城,我天下无敌。”
老猴子又漫不经心的道:“所有的麻烦都来自今年二月大唐皇帝在瞰羯城设立的大宛都督府。
大宛都督府的都督刘长卿问治下的康国,米国,石国讨要良马两万匹,并且必须于今年九月缴纳齐全,如若不然,斩国王首级。
他的这一举动,在昭武九姓的国家中引起来了很大的变数,一些希望国王死掉的当权者,极力阻挠国王给大唐贡献良马,继而达到弄死国王的目的。
我的事情也跟这件事有关。”
云初惊诧的瞅着老猴子道:“你也希望石国的国王死掉?”
老猴子点头道:“这是自然,他不死掉,你妹子如何扩大的我在石国的势力呢?”
云初回头看看坐在石桌边上给侄子侄女分鸡肉的娜哈,低声道:“娜哈应该没有这个雄心壮志吧?”
老猴子撇撇嘴道:“娜哈有,不信,你问问。”
云初就对娜哈喊道:“娜哈,你想要石国吗?”
娜哈不解的道:“我要玉石,不要石头。”
老猴子跟着喊道:“娜哈,你想要更多的牛羊,马匹跟骆驼吗?”
娜哈立刻喜笑颜开的道:“要,要啊,一定要。”
老猴子宠溺的瞅着娜哈,还朝她招招手,等娜哈再一次拿着鸡肉块分肉的时候,老猴子这才对云初道:“现在,你是不是也想弄死石国的国王石福林?”
云初点点头道:“好吧,难道说我只要弄死巴格曼就能弄死石国的国王石福林?”
老猴子道:“是在长安城附近的昭武九姓族群的见证下杀死巴格曼,这样才算是符合石国以‘战笼’立国的规矩,远在石国的人才能否决国王给大唐贡献良马的建议,无论如何,过程都必须走。”
云初想了一下道:“如今,大唐境内的昭武九姓大多聚居在凉州,蓝田县也有,曲江里也有一支,也就是说,我必须在这些人的围观之下亲自动手杀死巴格曼才算数?”
老猴子眨巴眨巴自己烟灰色的眼睛,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云初抬起头看着巍峨耸立的大雁塔,轻笑一声道:“万年,长安两县将开一场专门属于昭武九姓商贾的大卖场,在这个大卖场里面,他们可以尽情的交换货物,采购货物。”
老猴子长叹一声道:“如此一来……所有来自昭武九姓的人,都会变成瞎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武媚的高光时刻
公平战斗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一个成熟官员最鄙薄的一件事。
因为他们的天职就是团结绝大多数人,去镇压一小部分有不同意见的人。
所以,以多打少,以优势压制别人的劣势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这样做,远比他们自己出手去打击敌人要有效率的多,而且,胜利的概率也大的多。
云初目前的武功很高,放眼长安也是数的着的悍勇之士,即便如此,云初依旧不愿意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走进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战斗。
跟一个叫做巴格曼的人决斗,对云初来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甚至不值得一提。
而大宛都督府发生的事情却让云初警惕起来了。
如果刘长卿他们真的杀了几个不愿意贡献良马给大唐的王,按照老猴子他们现在干的事情来看,那些国家立刻就会分崩离析,而分崩离析之后的结果,便是好不容易被安西都护府压制住的战火,将再一次熊熊燃烧。
云初相信,老猴子此时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西域战火纷飞,从中大捞一笔。
按照老猴子一向喜欢借势的做法来看,这一次在大宛都督府那一带的某些人应该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惜,老猴子不愿意告诉他。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大唐人目前为止并没有把西域看成自己的家园,在绝大多数大唐人眼中,玉门关以内的国土,才是家园,至于玉门关外边的,不过是大唐人的狩猎场。
裴行俭已经来找过云初两次了,每一次云初都托词不在,避开了裴行俭。
人人都知道裴行俭想用手头的这件事把自己送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同样有这个想法的人还有李敬玄。
裴行俭之所以要来找他,就是希望云初能在他的带领下干好皇帝要他做的事情,废黜勋贵们的荐举权,建立县学来提升寒门子弟的学问,最终让他们成为可以与勋贵子弟一决高下的有学问的人。
这明显是要把万年,长安两县变成他裴行俭的试验基地。
云初不愿意当裴行俭的阶梯。
但是,如果裴行俭再来一次的话,云初不想见都要见一次面了,在大唐,如果拒绝别人三次求见,基本上就算是与此人割袍断义了,以后也就不用有什么交集了。
云初不愿意被裴行俭利用,却也不想从此与裴行俭分道扬镳。
万年县,长安县继续在晒地,消毒,除虫,这是很普通的三项工作。
可就是这普通的三项工作,却在曲江形成了一道奇景——百鸟朝凤。
万年县,长安县虫子多,鸟儿自然也就多,百姓们为了给土地消毒,就在荒草长出来的功夫,割断之后晒干就地焚化,算是把田地都给烧了一遍,也属于除虫的一种。
大面积的焚烧田野,造成的另外一个结果就是大批大批的鸟儿聚集到了没人敢点火烧地的曲江。
从六月十四日的清晨开始,就有百十只长尾巴的雄性雉鸡蹿进了曲江的光明宫,而且是成群结队的从窗户大开的光明宫中穿堂而过。
穿过光明宫之后,也不远远的飞走,就栖息在曲江宫苑里高大的树木上。
就在宫人们准备把这些雉鸡驱逐走的时候,被武媚喝喝止了,还当着前来恭贺她诞下龙子的朝廷命妇的面说,这些鸟儿是她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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