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长孙无忌在灞桥还写诗道:“飒飒风叶下,遥遥烟景曛。霸陵无醉尉,谁滞李将军。
可谓是情深义重,悲凉绝伦啊,没想到皇帝这么一弄,居然把长孙无忌的诗才给逼迫出来了。”
云初抱着茶壶道:“我们这样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啊?其实,我真的觉得长孙无忌没有祸害大唐的意思。
要不然,他也不会给子孙求官,为族人求财了。”
“狗屁,这些把戏几千年来都被人玩烂了,想当年王翦破楚,需要大秦六成以上的兵力,担心秦王不放心,就干的这一套。
后来人发现这一套很好使,不管是不是忠臣,都开始玩这一套,你觉得皇帝会上当吗?
要知道,咱们这个皇帝,也是熟读经书,学富五车的人物啊。”
云初点点头道:“看来书读的多了,人就会变坏。”
温柔丢过来厚厚的一摞子史书道:“只要是个人,把这些东西读完了,读透了之后,就对人心没有半点的信心,所以,少读书,人心就能快活的多。”
云初点点头道:“所以我以后不读书了。”
温柔大笑道:“你是已经足够坏了,再读书,只会影响你继续向下坏的程度。”
云初大笑道:“坏人坏的程度是没有极限的,只有更坏。
好了,刚才先来县衙,就是为了表现自己忠公体国的一面,既然表演完毕了,我这就回家去看自家的大肚婆,这婆娘就要生了,现在娇气的很。”
温柔道:“如果生了闺女记得给我儿子留着。”
云初怒道:“虎女岂能下嫁犬子?”
温柔阴翳的瞅着云初道:“我家二世三公,又是诗书礼仪之家,如果不是嫌弃龙女性淫会败坏门风,早就有好几个驸马都尉了。
现在想娶你女儿是看的起你,而我也不是非要娶你闺女来家里,看看娜哈就知道,你养闺女的本事也不咋地,我完全是想看看,你我生的孩子成亲之后,会不会诞育出比我们两个更加优秀的后代,除此无他!”
“滚开,我闺女是人,就该活的像人。”
云初说着话就往外走,突然听到温柔道:“纪王李慎最近很不对劲,让娜哈离他远点。”
云初刚刚跨出门槛的脚猛地收回来,瞅着温柔道:“你怀疑是李慎?”
温柔淡淡的道:“没有证据啊,找不到证据啊,但是我就是怀疑是他干的。”
听温柔这么说,云初转身就回家了。
枣红马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跑的很快,在路过永宁坊的时候,云初看到了虬须大汉。
此人极为狼狈,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身上还披着一件羊皮袄,臭气熏天的连苍蝇似乎都对他避之不及。
大汉怔怔的看着云初,看样子想要张嘴呼唤,云初却没有停下脚步,枣红马快速的从他身边经过,头都不回的走了。
大汉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低头哀叹一声,就拖着一条伤腿,一步一挪的向前走,有说不出的悲凉。
才回到家里,就看到娜哈满头插得都是金器,忍着脾气道:“别拿你嫂子的头面首饰出来玩,小心吃亏的又是你。”
娜哈扒拉一下头上的金步摇道:“这是我的,我猜拳赢来的,嫂子拿我没办法。”
云初冷笑一声,就去了后宅。
见家里的大肚婆安安稳稳的靠在锦榻上啃酸杏子,就对她道:“怎么样,显摆够了没有?”
虞修容叹口气道:“只显摆了一半,就遇到皇帝被刺杀的事情,原本众星捧月的场面没有了。”
“就算是有,那也是人家皇后的大场面,你在里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虞修容坐起来挺挺胸膛,清一下嗓子道:“妾身就算做不成凤凰,当一只孔雀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初掀开她的衣服,看看肚皮,见自己的孩子老老实实的在肚子里待着呢,就小声对虞修容道:“徐敬业回来了。”
“夫君要去见他?”
云初点点头。
这也是云初所没有想到的,他真的没有想到,徐敬业竟然能在论钦陵的围追堵截中能活下来。
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云初还以为看错了,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见他的好时候。
他如今就是一个大麻烦,在云初看来,无论如何也该是英公李绩的麻烦,而不是自己的。
即便是要见徐敬业,也必须是在见过英公之后,再见他也不迟。
听丈夫把经过以及其中的门道说了一遍之后,虞修容道:“他看起来很落魄?”
云初点点头道:“非常的落魄。”
虞修容摇头道:“不该!”
“你是说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
“不是的,英公家里的生意是牧场与屯垦,尤其是甘州一地的牧场,听说牧场占地数万亩,还有有很多部曲携家带口的在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麦丰收稔,乃是河西之地最大的粮商。
如果徐敬业从吐谷浑逃回来,从甘州到长安,这一路上有英公家产业无数。
就算他已经被英公逐出家门,但是,身为家中的嫡长孙,即便是依靠昔日的情谊,也断然不可能让一个落魄的徐敬业出现在夫君面前。
所以,一定是英公那里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夫君确实应该先去见见英公,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见这个徐敬业。”
云初见夫妻所见略同,在家里洗了一把脸,就告知刘义安排下去,找出徐敬业,盯着他。
他自己就再一次匆匆出门,来到了英公府上。
“我家主人不见客。”
往日里见到云初笑的跟一朵花一样的李家管家,今天把脸拉下来,才知道这狗日的长得真丑。
“请管家禀报英公,就说云初有要事相商。”
管家的脸拉不住了,就扯着云初来到门边上道:“不是小的狗脸变得快,而是英公指名道姓说了,云县令要是来了,就丢出去。
所以,我家主人不会见县尊的,要不,等一阵子我家主人的气消了,您再来试试?”
听了管家的话,云初那里还会不清楚李绩的意思,这一次,李绩是真的要把徐敬业逐出家门了。
而最让云初感到恶心的是,他做的非常非常的无情,却要求云初要对徐敬业非常非常的有情!
这分明就是孙子兵法中的,李代桃僵之策!
第一百四十四章 超级灾星
云初见到徐敬业的时候,他正袒露着横七竖八满是伤口的胸膛,靠在高高地坊墙上晒着太阳。
一个昔日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如今将黑乎乎的身子暴露在阳光下曝晒,期间还有很多小生灵在他的胡须,头发间钻进钻出。
他裸露的左腿上有一道明显是中箭后留下来的伤患,如今,流淌着脓水。
云初的影子挡住了阳光,徐敬业睁开眼睛看着云初道:“这位好心的郎君要施舍某家一口吃食吗?”
云初点点头道:“我还是先请你洗个澡吧。”
徐敬业从怀里掏出一面牌子递给云初道:“某家全身上下,也就这面牌子还能值几个钱。”
云初接过来了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面铜牌子,上面镌刻着一朵艳丽的牡丹,牡丹上面还有两行字,长安牡丹开,百花无颜色。
翻过来,就看到子嗣敬业这四个字。
“以前,这面牌子可值钱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把牌子拿出来,富贵荣华都就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次不同了,我拿出来了,人家却把我当乞丐撵走,我回到了我以为是我的家门口。
昔日那个愿意给我当上马石的家伙,现在骂我是乞丐,还要我这个恶心的乞丐死远一些。
我说,我是敬业啊,他们说,敬业已经死了,族谱上敬业二字都已经给划掉了。
现在,我啥都没有了,你还要请我洗澡吗?”
云初把牌子丢给他道:“上马,我带你去洗澡,我这人有洁癖。”
徐敬业把牌子丢给云初道:“好歹也是铜,可以换几个胡饼吃。”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换?”
“我以为那是比我命还重要的东西,就算知道现在啥都不是了,也舍不得拿去换胡饼吃。
毕竟,胡饼吃完就没有了。”
云初懒得听他絮絮叨叨,将他搀扶到马背上,就牵着马朝晋昌坊走。
枣红马对背上这个人很是厌烦,时不时地抖一抖身子,想要把他颠下来,结果,这个家伙竟然坐的稳稳地,不论怎么使坏,他就是掉不下来。
天气酷热,街上行人不多,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奇怪的看着一个叫花子骑在一匹宝马身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却牵着马在前边走。
“我要是再去吐蕃,就能打败论钦陵,你信不信?”
云初回头看一眼徐敬业道:“不相信,很多人都这么想,结果都没有打过论钦陵。”
“那是因为我的兵少!”
“论钦陵的兵很多吗?”
云初等了一会,听不到徐敬业的回话,就回头看看,发现徐敬业的脏脸有些扭曲,半天才听他道:“他就带了两百精骑。”
云初点点头道:“我听肥九说了,你走的时候可是足足带了九百人啊。
怎么着,你的九百人被人家的两百人给杀光了?对了,我现在就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徐敬业长叹一声道:“家将替我死了。”
云初丑丑鼻子道:“看你身上的破衣烂衫,就知道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了。”
徐敬业沉默了片刻道:“云初,那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太美妙了。
李家不要我了,不如以后我就跟着你吧,只要有去吐蕃,去吐谷浑的事情,你尽管交给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云初摇头道:“我家可没有九十八个精锐让你祸害,你现在还记得你当出去吐谷浑的差事吗?”
徐敬业呆滞了一下道:“带吐谷浑的财富回来。”
云初回头再看一眼徐敬业道:“你却去了吐蕃,奸杀了禄东赞的女儿,还把人家裸体曝尸,不得不说,你这人做事很没有规矩啊。”
徐敬业摇头道:“这可怪不得我,我还不至于去奸一个吐蕃女人。”
云初叹口气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把过错都推给部下的人,下一次,要是再有把过错退给部下这种事情,不用论钦陵动手,我就先杀了你。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祖父曾经恳求我杀了你。”
徐敬业默不作声,仰头看着天上炽热的太阳,两股泪水从浓密的胡须中间流淌下来,再流淌在他的破烂皮袄上,就冲刷出两道小小的泥石流。
晋昌坊的大澡堂,如今,已然变成了长安城中,最奢华,服务项目最多的沐浴之地。
不过,徐敬业来了,男澡堂就要歇业了,没人愿意跟一个如此肮脏的人一起洗澡。
即便是见到都不成,这个人洗完澡,估计,晋昌坊大澡堂就要停业三天,进行深度清洁。
对于身上有伤的人如何洗澡,晋昌坊大澡堂有自己独特的法门。
等徐敬业进入澡堂之后,四个腰间仅仅围着一条毛巾的壮汉已经严阵以待了。
抬死猪一样的将剥的一丝不挂的徐敬业抬到台子上,然后就开始动手清洁。
脏水裹挟着一些不知名的小生物瀑布一样的从台子上流淌下来,最后进入了下水道。
云初来到大澡堂的二楼,找了一处迎风的地方,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上来。
他就自己一个人一边慢慢的喝着罐罐茶,一边等候沐浴,包扎结束的徐敬业上来。
现在,云初很确定,李绩真的不要这个嫡长孙了。
这已经超出了做戏的范围,就算是做戏,也会给徐敬业留下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很不划算的。
直到现在,云初还是没有搞懂,李绩为何会如此肯定的认为徐敬业会害了他李氏一族。
虽然云初知道,徐敬业确实是做到了,但是,他李绩又不是神,他凭什么知道呢?
而且很多年前就知道,如果算上第一次打猎放火烧山,准备把徐敬业烧死的那一次,这一次纵容他去吐谷浑,应该是第二次谋杀了吧?
如果他真的清楚地知道,徐敬业就是他们家的灾星,可以下毒,可以谋杀,甚至可以明目张胆的打死,对李绩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呢?
被洗干净的徐敬业被抬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徐敬业除过脸上有高原红,整个人黑的跟煤球一样,已经勉强恢复了两分贵公子的模样。
当然,这两分贵气还是晋昌坊大澡堂特制的浴衣带来的,而不是他本人带来的。
徐敬业看到云初为他准备的饭食,眼睛亮的跟狼一样,不过,他还是很有很有规矩的在吃饭,不论是坐姿,还是吃饭的方式,包括吃菜的顺序都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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