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这样的盛会,不可不看。”
狄仁杰连忙拉住了被气得摇摇欲坠的云初,半天,才看到云初指着温柔指点的剑庐道:“帮我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地方。”
温柔奇怪地看着云初道:“我知道佛女云娜就是你妹子,可是,今日的盛会,是玄奘法师派遣弟子大慈恩寺主持窥基亲自主持的,不日就要出现在八月的法华会上,你烧了剑庐,岂不是得罪了玄奘大师?”
云初咬着牙道:“我只会得罪一只死猴子,就算把这只死猴子打死了,玄奘大师都不会埋怨我,我估计,玄奘大师这个时候应该也非常地想打死那只死猴子。”
狄仁杰在一边苦苦劝道:“有大慈恩寺主持窥基在,这就不是一场风月演出,应该是一场佛事活动,娜哈参加这样的活动没什么不对的。”
云初咬着牙道:“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我?”
狄仁杰道:“娜哈带着公孙她们住进大慈恩寺已经半个多月了,仅仅是吃饭的时候跑回来。
我记得娜哈好像在吃饭的时候,跟你说起过法华会的事情,是你拍人家脑袋要她食不言寝不语的。”
云初站直身子问温柔。
“如果你妹子是佛女,还出现在平康坊这种风月之地你该怎么办?”
温柔大笑道:“你怎么比冬烘先生还要冬烘先生,你以为玄奘大师座下的佛女是谁都能当的?
没有莫大的机缘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家妹子成了玄奘大师座下的童子,我们全家都会大笑三天庆贺,而且,在我妹子成了佛女之后,只要是为法华会这样的佛会,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家会倾尽全力支持。
还有,今日的法会,乃是女子法会,去看剑舞的也全是女子,我还以为可以仗着你是佛女兄长的身份,混进去,好好地看一番呢。”
“为什么会是女子法会?”
“窥基大师说,平康坊多的是痴男怨女,愿意借佛家一柄慧剑斩断尘缘,让这里的女子们回归本如。”
第二十九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云初心情糟糕地回到了家里。
家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肥八,肥九,肥十三个人光着上身躲在门房里喝酒吃肉。
如同云初预料的一样,家里将近二十个女人统统不在家,抬头看一眼屋檐,猞猁大肥也不在。
坐在院子里,云初平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对娜哈的要求过于严厉了。
大唐社会对于女子在云初看来,还是比较宽松的,这可能跟皇族有胡人血统有关系。
在大唐,除过一些山东豪族的女子,还在秉承一些禁忌传统之外,大唐公主身着紧身胡服,在朱雀大街的赤道上纵马狂奔的场面并不罕见。一些勋贵家的女子,也经常身着紧身胡服打马球,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场面。
山东豪族的女子们之所以要关起来养,这跟身份有关,与社会风气无关。
崔氏常说,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可不是关起来就能养成大家闺秀的。人家在自己巨大的家里就面临着一个小社会,早就一遍遍的实习过了。
娜哈天性活泼,又是在胡人部族里长大的,天生就不喜欢羁绊着过日子。
如果温柔那个混蛋说的事情是真的,公孙复出的第一场演出自己其实也挺想看的。
就是不知道窥基那个酒肉和尚,会不会亲自下场扮演公孙的心魔,嗯,这非常的有可能。
大雁塔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一盏灯,这地方明明是用来存放经卷,以及佛门宝物的地方,应该是严禁烟火的,有这样一盏灯,也不知道是谁孤独的住进了这座塔。
白日里要办的事情太多,又喝了大量的酒,不知不觉地,云初就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娜哈在演武场继续苦练她的棒子,还把棒子抡得虎虎生风,再大两岁,力气再涨几分,这孩子手里的棒子就真的可以纳入实战了。
云初开始练习箭术,每日里射一壶箭,可以有效地保持箭术不会退步,保持箭术的触感,方向感还在,如果想要提升箭术,就要从站姿重新练习。
娜哈好几次都想跟哥哥说话,张了几次嘴,最终都犹犹豫豫地闭上嘴巴。
云初将弓弦卸掉,把弓放进弓匣子里,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渍,笑呵呵地问道:“昨晚的法会成功吗?”
娜哈吃了一惊,马上就扑进云初的怀里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云初用毛巾把娜哈脸上的汗水擦拭掉,将她放在一个举重用的石锁上,笑着对娜哈道:“我主要是不喜欢看见窥基那个贼和尚。”
“窥基师兄挺好的啊,他昨晚假扮的妖魔很吓人,虽然被公孙姐姐一剑又一剑地击退,他总能躲避开公孙姐姐的长剑,最后,公孙姐姐用长绫子拴着长剑跟妖魔作战,却还是打不过,幸亏是我提着灯笼,指着妖魔大喊——妖魔退散,妖魔退散,妖魔才退下的。”
“下回用弹弓打他的光头,你修容姐姐不是教会了你用弹弓了吗?”
“我会用弹弓,这东西很简单。”
娜哈说着话,就从弓架上取下虞修容送给她的弹弓,挂上飞蝗石之后,拉开弹弓,猛地松手,飞蝗石就准确地击打在箭靶上,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不过也不错了。
“昨晚,仁杰哥哥带着一个笑嘻嘻的家伙看了剑舞,哥哥为何不去呢?”
云初摊开手道:“我喝了太多的酒,头昏昏沉沉的,就早点回来睡了。”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的酒,多看我跟公孙姐姐跳舞,不过,要避开修容姐姐,她好像不喜欢你看公孙姐姐。”
云初抱着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在她眉心点了一下道:“真乖,走,我们去吃饭。”
娜哈立刻欢呼雀跃地跳起来,两人嘻嘻哈哈地如同过去一般,欢喜地去了中厅。
娜哈坐在云初跟狄仁杰中间,吃她最喜欢吃的牛肉包子,狄仁杰惋惜地看着云初道:“你昨晚可真是亏大了,公孙娘子昨晚的剑舞,堪称绝妙。”
娜哈抬头看着狄仁杰道:“我昨晚跳得不好吗?还说了整个剑舞里的唯一一句话——妖魔退散——”
狄仁杰撇撇嘴道:“你就没有跳舞,就是一步步走上台子,然后举着灯喊了那句话,就下去了。”
娜哈咬一口包子道:“以后我就会跳了。”
云初抬头看着狄仁杰道:“我的官凭下来了,温柔的官凭也下来了,你的怎么还不见踪影?”
狄仁杰道:“大理寺卿张望如今正在查验官员履历造假事宜,如今人在洛阳,短时间内估计回不来。
我父亲想让我越过司物,司狱从从八品的狱丞做起,这就必须经过大理寺卿的举荐。
总之,还是等一等吧,越是没有消息,对我来说就是好消息,不用在那些过于低微的位置上消耗时间。”
云初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啊,那些事务性的职位最是消磨人的热情,干的时间长了,总会产生一种这一辈子都要干这种毫无意义的活计,最终白白地浪费生命。
以你的才能,我觉得至少应该是一个七品录事才好,也只有从这个位置起,才能展现你的实力。”
狄仁杰笑道:“慢慢来,先让我把长安大理寺弄清楚再说。”
“长安县的旧事?”
“不,进了大理寺做事就必须依法而行,再也不能用那些阴私手段,再说了,那种手段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尤其是在大理寺这种地方用,不出意外的话,就该是找死的行径。”
“那你要弄清楚什么?”
“既然我会担任狱丞这个职位,自然要弄清楚自己管辖的监狱里,到底都关着一群什么人才成。
说真的,我喜欢跟罪犯打交道,喜欢听他们犯罪的时候灭绝人性的样子,也喜欢看他们听闻自己要被秋决之后流露出来的恐惧。
等我把狱丞的位置坐稳了,就带你进去看看。”
“我没事干去监狱看什么?”
“我总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进到监狱里面去,提前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你对温柔这个人怎么看。”见娜哈吃饱了离开,云初放下筷子,开始说正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当然,前提是你可以一直表现得这么勇猛精进。”
“他们就不会骗人吗?”
“他们这种家世出来的人,一般不说话,只要说话了,那么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哪怕是废话,也一定是真话,因为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如果连温柔这种家族,重点培育的对象都做不到待人以诚,这样的人还指望他能做什么大官呢?
你看朝堂上的,要嘛就是褚遂良这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人,要嘛就是人人都知晓他是一个老阴人的许敬宗,以及被称之为人猫的李义府。
这三种人泾渭分明,清晰可辨,温大雅一族走的是诚实君子路线,就因为坚持这一点,温大雅三兄弟全部封公,在我大唐,也算是煊赫人家。
人家家族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家族发展的路线,你只要看人家温氏三位高官全部都能获得善终,就该明白,人家不屑于跟你说假话。
温柔就这么实心眼地过来跟你实话实说,这就是人家温氏办事的独有方式。
你要是能接受,大家就合作,你帮助他,他绝对会帮助你,大家相互踩着对方的肩膀往上爬,很公平。”
云初奇怪地道:“你怎么对朝廷官员,勋贵们如此地熟悉?”
狄仁杰一口把包子吞下去,又喝了一口粥,才瞅着云初道:“我家好歹是获封的勋贵,就算我父亲没有抢到爵位,可爵位毕竟是爵位,我们总能知晓一些我们想要知晓的事情,以及跟一些特殊人家打交道的方式。”
云初叹息一声道:“张柬之被人称为落榜大将军实在是不冤枉,很多需要人感悟一辈子的东西,在你们这些人眼中,不过是常识。
这其实不是一个好现象,长此以往,底层的人得不到晋升通道,这会出大问题的。”
狄仁杰笑道:“这就是寒门,草根出身的人喜欢动荡,我们这些人则衷心的期望,天下永远太平……”
云初把最后一口米粥倒进嘴里,对狄仁杰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小心了,我感觉等不到我们老死,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一场巨大的动荡。
到时候,你们这些被偏爱的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狄仁杰摇摇头道:“勋贵中不是没有高瞻远瞩之辈,他们已经下了定论,我们还能平安至少一个甲子,六十年。”
晨间的日常对话结束了,云初就收拾收拾,穿上那套已经不怎么绿的官服,准备去万年县正式走马上任了。
而晋昌坊热闹的一天也就要开始了,刘义站在坊门口,恭敬地称呼云初为县尉。
而站在坊门外,站得笔直的等待云初这个万年县尉检阅,从今天起,他们真正成了云初的手下。
别看只是一个七品县尉,每一个不良人都清楚,这个人从今天起,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第三十章 冷血县尉
所谓不良人,在云初眼中,其实就是一群劳改释放人员,官府看中他们生于草根、长于市井,在当地有关系有势力的优势,作为维护基层治安的补充力量。
其主要职责是在市井里坊间寻找案件线索与破案,缉拿盗贼、捉拿逃亡人员,并因此获得一定的奖金。
如果是为了追捕流寇,大盗需要外出,官府还会发给他们一块证明身份的牌子。
长安城作为大唐京畿之地,其城市治安管理有着一套精密设计。
共分为三个层级,分别是中央机构、京兆府县、基层里坊组织,从上到下构建起严密治安网络。
而不良人并不在这个体系之内。
作用相当于辅警。
万年县的捕头,衙役们基本上是不办事情的,只要有事情,就会驱使不良人们去办,导致,长安坊市百姓们如今只知道不良人,不知道捕头跟衙役们的存在。
云初抵达万年县县衙之后,先是拜访了郑县令,黄县丞,钱主簿之后,就拿到了自己的官印,回到了县尉官署。
这是一个古柏森森的大院子,平日里大门紧闭,阳光难透,云初推开大门之后,一缕阳光就随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院子铺设开来。
十七岁的七品县尉,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虽然不说话,强烈的压迫气息却让所有在院子里等候新县尉降临的捕头,捕快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初麾下的捕快,衙役,职役们共计六十八人,除过三班衙役需要配合县令,法曹升堂问案,壮壮声威,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事情。
在云初绕着这些人走了一圈之后,就对跟他来的张甲摆摆手道:“看着这些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午时之后我再来,不希望看到他们。”
张甲等不良人大喜,一拥而上,就开始驱赶这些昔日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人。
原本还想着如何面对新来的县尉献媚,送礼的捕头,捕快,衙役们听云初竟然要把他们全部开革一个都不留的时候突然就慌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点谁都知晓,偶尔开掉几个看不上眼的,安排几个自己人进来,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这个年轻的县尉却问都不问,就要把他们全部开革掉。
胡须发白的捕头廖王春急忙拱手道:“县尉,因何急急开革尉属所有人等?”
云初曼声道:“因为我对你们不熟悉。”
“县尉新来,自然对我等一无所知,难道就因为一无所知就把我等尽数开革?”
云初点点头道:“我很忙,没功夫慢慢了解你们,只是听说你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把你们尽数开革,难道还留下来的下蛋吗?”
“县尉,这仅仅是人言罢了。”
云初笑了,对廖王春道:“我当了三年多的晋昌坊里长,很奇怪,我竟然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捕快,衙役下到我晋昌坊。
哦,也不是没有见过,永徽四年,你们收过炭火钱,跟纳凉钱,永徽三年,你们收过什么巡夜钱,好像还有什么钱来着,来收钱的还不是衙役,是不良人。
既然如此,我留你们何用?”
廖王春急忙道:“外事不归我们捕头,衙役们管辖,县尉不可迁怒。”
云初又笑道:“我听说你们中的一些人在按照县令,法曹之名棍责人犯的时候,有时候看似打的很重,却只打伤外皮,三两日就能痊愈。
有的时候你们看似打的很轻,实则皮肤之下骨断筋折,廖王春,我听说你就是这一行的名家,还混了一个“棍王”的称呼。
我还听说,人犯在上公堂之前,先要给你使钱,如果不给你使钱,即便是被县令,法曹轻判的人也会在你们看似一棍不多,一棍不少的惩罚下命丧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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