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565章

作者:下雨我带刀

  “是……”

  白裕几乎本能的要把昌平君、昌文君的名字说出来,然而看着嬴政的目光,在即将脱口而出的那时候,白裕冷静下来,脑海里,蓦然响起白衍的话。

  “微臣也不知,到底有几人知晓此事,白衍又将此事告知何人!”

  白裕低下头,对公平的渴望,想要为白衍鸣不平的心情,让白裕恨不得说出昌平君、昌文君这二人,然而回过神后,白裕却清楚,白衍那小子说得没错,他们没办法证明是昌平君、昌文君做的。

  而且就算有证据,嬴政真的会处死昌平君与昌文君吗?

  不提嬴政的心性,不提昌平君与昌文君当初为秦国做的一件件事情,就是从芈旌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楚系那些官员,还有赢氏宗亲的人,是不会让昌平君与昌文君被处死的,楚系加上赢氏宗亲的话,足矣影响嬴政的决定。

  后殿内。

  嬴政看着低头着的白裕,目光看向大殿外,此刻嬴政眼神之中,也满是迷茫。

  在看到竹简的一瞬间,嬴政何尝不是怀疑过得知这些事情的人,然而无论是尉缭、隗状,亦或者王绾,都不可能,蒙毅更是蒙氏子弟,而最有可能昌平君,却从未参与这件事情,至于昌文君,嬴政相信不会是他。

  嬴政年幼之时从赵国邯郸返回秦国后,便开始接触昌文君,这二十多年下来,昌文君所做的种种事情,别说他嬴政,就是秦国所有官员,都有目共睹。

  昌文君的为人,秦国所有大臣,都是知根知底,昌文君绝对不会背叛他嬴政,更不会背叛秦国。

  而且芈旌的事情方才处理好没多久,不管是昌文君、还是昌平君,在嬴政眼里,都不可能这时候害白衍,毕竟一旦白衍出任何差错,眼下最容易让人怀疑的,便是他们二人。

  “白衍死,对谁有好处?”

  嬴政心中思索间,设身处地的放在昌文君、昌平君的立场,他们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秦国丞相,白衍死,对于他们二人没有半点好处,昌平君不仅不能因为白衍死而返回咸阳,反而惹来猜忌。

  这个局势背后,除了楚国,谁又会得利。

  是曾经白衍得罪过的那些官员?还是说,是李斯想要借白衍的死,让昌平君彻底失势?

  “白衍的行踪已经暴露。”

  嬴政转头看向白裕。

  “明日汝奉寡人之令,去蓝田,命司马兴立即调铁鹰锐士前往阳夏,找到白衍,并由白衍调遣!”

  嬴政开口说道。

  想到如今挂在咸阳城燕丹的首级,嬴政清楚,那是李信统领几千人攻破燕国大军,逼得燕王把燕丹的首级交出来的,在此番伐燕中,李信骁勇善战,扬秦军之威,震慑六国。

  对于此事,嬴政心中自然大喜,毕竟只有让诸侯国都惧怕不敢动,秦国方才能逐一攻破,逐一蚕食。

  但,比起李信攻破燕军,取来燕丹的首级,嬴政脑海中,却从未忘记,昔日若没有白衍在大殿上,一直挡在他面前,甚至最后冒死挡下那一刺,他嬴政都不一定能活到今日,更别说,亲眼看到秦国攻破蓟城的消息,在大殿中看到燕丹的首级。

  所以在得知白衍有危险,嬴政便立刻决定,把司马兴麾下的铁鹰锐士调去阳夏,交给白衍。

  王贲正统领大军攻打楚魏边境,黔中郡有蒙武将军镇守观望,在王翦与辛胜、李信等人尚未归来之前,白衍还需在秦楚边境,等待机会之余,也要提防楚国的反扑。

  后殿内。

  嬴政看着白裕拱手接令后,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外边的月色。

  虽说尚且没有查出,是何人把消息走漏出去,但嬴政脑海里,浮现那些时日,在书房内的那个少年模样!

  他嬴政相信那少年!

  ……

  咸阳城内。

  白裕乘坐着马车,在夜色下,正赶回自己的府邸,然而还没等到府邸,胡毋敬的扈从,便突然急匆匆的来找到他,说是胡毋敬要他立刻去胡府。

  等白裕跟着胡毋敬的扈从,来到胡府时,整个府邸一片烛光。

  走过院子。

  看着那些一个个低头站在门外、院子内,情绪低沉,皆是安安静静的仆人时,白裕急忙朝着卧房走去。

  胡家与白家是世家,白裕对于胡府早已经十分熟悉,故而根本不需要带领。

  等白裕来到卧房时,一进去便看到房间内,一个个老妇,以及一些年轻的家眷,都在里面。

  那些家眷见到白裕都纷纷让开。

  看到父亲白仲,以及兄长白伯、白岩都在里面。

  白裕急匆匆的来到卧榻旁,与满眼通红的胡毋敬对视一眼后,怔怔的看向卧榻上,满脸苍白,奄奄一息的胡老。

  “胡老!”

  白裕来到胡老身旁,双膝跪在地上,两手紧紧拿着胡老的手放在脸旁。

  此刻看着胡老的模样,白裕满是慌张,害怕得像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为何胡老的气色这段时日越来越差。

  “医师呢?再有一些时日,那徐姑娘便能从雁门赶回咸阳,就一些时日!”

  白裕看向胡毋敬,语气之中满是着急,他已经命人日夜兼程,带着书信去雁门。

  白仲与白伯等人看着这一幕,都红肿着眼睛,沉默下来。

  “叔……裕……来……了!”

  胡毋敬还没有回答,白裕便听到胡老那虚弱的声音。

  见状,白裕连忙转过头,看向胡老,点点头。

  “叔裕来了,叔裕来了!!!”

  白裕说话间,嘴巴越来越颤抖,随后看着胡老的模样,泪水瞬间从眼里流下来。

  想到年轻时,一直都是胡老处处教导他,年轻气盛,犯了很多错,在朝堂总是会得罪人,都是胡老处处护着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叔裕来了!”

  白裕那历经风霜的脸颊上,这一刻滑落泪水,双手拿着握着胡老的手,放在脸上。

  在白裕眼里,胡老就像一把伞,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们这些后辈,遮风避雨。

  “子都……说……”

  胡老那老皱的双眼,看起来满是疲惫的模样,说话都已经十分吃力。

  白裕嘴唇颤抖,知晓肯定是胡毋敬说了方才在大殿上的事情,被胡老听到,所以胡老才会问,白裕连忙看着胡老。

  “胡老,别担心,别担心,是王上准备把司马兴的铁鹰锐士,调去给白衍那小子!胡老,你不用担心!胡老!……”

  白裕说话间,看着病成这样,都还担心他们这些后辈的胡老,手都在发颤,缓缓抬头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流落。

  回想从小的时候,与胡老接触的一幕幕,胡老的笑容,胡老的话!

  这一刻,白裕死死咬着牙龈。

  好不容易忍着泪水,白裕看向胡老。

  “胡老,白衍那小子没两年,就要冠字了,胡老到时候,可要给那小子冠字,当初那小子得罪那么多人,胡老你在大殿,每日都给那小子护短,那小子可还没给您敬酒,胡老……”

  白裕一脸着急的说道,此刻白裕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再等等,等徐姑娘到来,到时候胡老的病,一定能治好。

  然而白裕的愿望,终是没有如愿。

  在这个夜色中。

  那个在秦国朝堂上为白家、胡家、司马家撑腰的胡老,终是没有熬过这个夜晚,甚至都没来及给白衍取字。

  如白仲所说,胡老年轻的时候一直都在吃苦,老了的时候,一直都在为后辈遮风避雨,除了像白伯、白岩等行商的子弟,更是在朝堂中,为白裕、胡进、司马兴、司马昌、胡毋敬这些后辈遮风避雨,保护着他们。

  可以说胡老一人,撑起三个家族。

  或许看到白裕、胡进、司马兴、司马昌、胡毋敬这些后辈已经在朝堂中成长起来,也看到年少一辈中的白衍这样的人,胡老便安心下来。

  次日清晨。

  胡府的哭声整整一晚都没停过,白裕绑着白布,红肿的眼睛,跪了一个晚上。

  白伯、白岩、白季、胡毋敬几人,全都跪在正堂内,哭红了眼睛。

  胡进在上郡榆中,司马兴在蓝田,司马昌在宛城,他们都会回来咸阳,送胡老一程。

  白裕满眼血丝,哭了一晚上的眼睛红肿着,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眼中的泪水。

  “胡老!叔裕去给那小子送信,随后与司马兴一起回来!”

  白裕缓缓起身,朝着正堂外走去。

  门内门外,屋檐下,整个院子,满是白绫,一个个侍女、仆从都披着白衣,白裕红着眼,从其中走过。

第四百九十一章:高消费场所。其实是他!

  寿春城内,阴雨连绵,阴暗的天色始终笼罩在天空。

  街道上,一个个百姓穿戴斗笠行走着,草绿鞋上满是泥水,看着沿途时不时来往的马车,避让之余总有疏忽而踩踏在泥水中,看着马车里去,又不敢骂,只能在心里道声晦气,怪这老天为何要下雨。

  在一排特别高耸并且连接在一起的高楼下,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

  门前原本坐在泥泞地面的一些瘦弱男子见状,纷纷不断搬着石头,来到马车前,把一块块平整的石头放在地上,甚至有男子见到石头上不知何时沾了一些泥水,连忙用身上的衣服去用力擦拭。

  马车上走下来一对男女,男子肥胖油腻,不过不管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挂着的配饰,都看得出其身份不俗,而女子身穿精致的楚国服饰,化着妆容,模样格外美艳。

  马车旁的扈从,手持华盖为这男女遮雨,而男女从马车上下来后,很自然的踩踏在那些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石块上,朝着高楼走去。

  就在进去前,男子从袖口中随意拿出几个钱,随意丢在地上。

  待男子进入高楼后,顷刻间那些跪在地上的男子纷纷去争抢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钱,然后收起石头,等待下一辆马车的到来。

  “君子,到了!”

  白衍乘坐马车,听到牤的声音,感觉马车停下来后,便伸手掀开布帘。

  走出马车后,白衍第一眼便看到二十多名男子跪在泥泞的地面上,那些男子看了他一眼后便不敢对视,低着头,而白衍的目光便放在那些石块上。

  虽说是第一次来寿春,但去过茶楼,白衍也略微了解。

  顺着那些石块走去,从袖口中取了一些钱,犹豫两息,最终还是朝着远处的地面丢去,虽说看起来有些做作,但白衍还是朝着干一点的地方丢,只为心里能好受一些。

  房楼内。

  白衍方才进去,便立刻见识到里面的别有洞天,怪不得在茶楼时,但凡谈论玩乐之处,逢人都说这‘苑渊’于寿春一绝。

  “哎呀!就差那么一些!”

  “让吾来,吾定能中!”

  “压,快压!”

  白衍顺着一楼看去,精致的一楼内,分布着一个个地方,身着绸衣的士族子弟以及富商,全都聚集在各个玩乐前,有投壶、斗鸡、觳抵等,基本每一个地方,都放着一串串钱,甚至是金子。

  这与门外跪在地上,为几个钱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君子,五百钱!”

  看守房门的几个男子中,为首的男子看到白衍,当注意到白衍肩膀被少许雨水打湿,眉头微皱,但随即仍旧笑吟吟的上前,恭恭敬敬给白衍辑礼。

  五百钱,单是这价钱,估计就能吓住无数人。

  白衍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布裹,交给眼前的男子。

  “第一次来!”

  白衍解释道。

  既然这些男子看守大门,白衍不说,他们也知道面生,故而白衍选择坦坦荡荡的说道。

  “君子,里面一楼玩乐,二楼曲乐,三楼有雅间,里面有侍女,君子不懂之处,尽可询问,或来此,寻吾等皆可!”

  收钱的守门男子,对着白衍笑道,打礼之后,请白衍入内。

  “君子若是一人,二楼有专门的女奴,君子或可前去一看!”

  男子说道。

  白衍点点头,拱手还礼,感激一番后,便朝着里面走去。

  这地方不能带扈从,故而牤进不来,不过白衍也不担心,在这里,没人会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放在赌博上,没有诸国之分,只有贫富之差。

  “咬它!快咬它!哎~!晦气!”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脸懊恼的看着地上的斗圈,在其身后,还有两名姿色貌美的女子,为其揉肩。

  “那昭高又输了!回去怕不是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可不是,这段时间那昭高都是输,而且每日输的钱财,也越来越多。”

  少年懊恼的声音瞬间吸引不少人望去,自然引得不少人议论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