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玄德当主公 第38章

作者:臊眉耷目

第四十九章 我知你而你不知我

  “奉先不必客气,我适才也不是独独为了你,我是为了咱汉家军士,仗义执言而已。”

  吕布翻身下马,来到刘俭面前,拱手道:“不论如何,适才都是参军帮我解围,可我适才却只是拜谢了董使君,不曾拜谢于参军,若非仲遂提醒,布险些大失礼也。”

  说罢,就要跪地行礼,被刘俭喝住。

  “我非你上官,大可不必。”

  张飞轻哼一声,转身打马往别处去了,似是懒得看吕布。

  吕布看见张飞的样子,脸色骤然一红,泯着嘴唇,多少有些不快。

  刘俭的目光扫向了吕布身后的高顺。

  从头到尾,高顺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跟随在吕布的身边。

  果然,相比于重利的吕布来说,高顺的心态和欲望都要比吕布平和了许多。

  至少,他能够在关键时刻,提醒吕布应该去做正确的事。

  刘俭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他仰头看了看星空,随后对吕布和高顺伸手道:“二位请坐。”

  吕布见刘俭邀他席地而坐,也不客气,当即坐在了刘俭的对面。

  随后,刘俭随意的打听了一下吕布的家世。

  吕布也不避讳,和盘托出。

  根据吕布的描述,他的家族在九原县也是末流,其父曾是九原县的一个佐吏,但不幸早逝,吕布家田财有限,不出数年便皆使尽,十余岁时与母亲和姐弟都过的相对艰难,有时候赶上年景不好,或是边郡战乱太频,两三天才只能吃一顿饱饭。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朝不保夕。

  后来,因为两个弟弟饿死了,家中能够平摊给孩子的余粮多了一些,才致使吕布活到现在。

  吕布说的很是风轻云淡,仿佛这些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刘俭听完,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对这个时代更深层次的领悟。

  诚然,他生在涿郡,虽然不是豪富之门,但在刘周的家中,至少还算是衣食无忧,能够吃饱穿暖,相比于更为底层的人来说,刘俭真是走运的了。

  且不说那些放弃户籍,遁入山林的氓首。单说刘备,祖父也是举过孝廉的人物,可是到了他这一代,却需要靠织席贩履为生,每日都要为来日的那顿饱饭而费尽心思。

  若非刘俭把刘备带往家中,刘备剩下的那几年将受多少辛苦,谁又可知?

  至于眼前的吕布……

  他好歹也是出于县中小吏之家,竟然在其父死后要沦落到靠饿死两个弟弟,才能有足够粮食将过活。

  若是吕布的弟弟没饿死,吕布还会活下来吗?

  或者说,饿死的那个人,是吕布呢?

  三个尚未成人的孩童,在家中就已经开始靠着掠夺他人的资源而生存了,还是兄弟间的掠夺!

  更可怕的是,这种事情,对吕布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观念。

  在这个世道里,特别是那些生活在边郡的家庭,当资源不够供养下一代的时候,也只能够遵从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法则,留下强壮的孩子得活,羸弱的孩子得死。

  他们没的办法,更没有选择,只能顺应命运。

  或许吕布爱财,爱女人,爱马,不重义,屡换其主。

  但从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人,你又如何能够要求他做到仁义礼智信?

  他要是讲仁义谦让,他就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本身就是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长起来的,靠着他死去兄弟的口粮活过来的,对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用士族和阀阅所标榜的忠义标注去要求他?

  如果将曹操和袁绍,袁术,刘表之类的人物,包括刘俭自己也扔在和他同样的环境下生长,刘俭估计谁也未必做得就一定比吕布好。

  穷山恶水养大的人,和在文乡书经堆里生长出的人,从骨子里就是不一样的。

  “奉先,无需跟我致歉,你今日所为也不过是你自己的生存之道,虽然你的生存之道并不适合我,我也不会按你的道去生存,但我没有资格指责你。”

  “毕竟,我没有活在你的处境当中,而你也没有享受过我的境遇,我们不能拿彼此的自我要求去要求对方。”

  刘俭这一番话说完,不光是吕布,便是他身后的高顺也震撼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位海内名儒卢尚书的弟子吗?

  以那些士人平日里所谓的标准,他们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刘俭的话虽然道理很是浅显,却真的让他们两人回味无穷。

  至于为什么回味……

  “参军之言,布等真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

  刘俭笑了笑,道:“不至于吧,我所言的,其实就是古之先贤的教化万方之道,天下士人但凡读过几卷贤经的,都不会不明白。”

  高顺在旁开口道:“非我等刻意吹捧参军,您话中之理虽浅,但我等所见过的士人中,却真的无人能说出类似之言。”

  刘俭摸着自己的马鞭,淡淡道:“治学之道,贵学、贵识、笃志、虚心、苦读、熟记、深思、彻悟……可现在的士人治学,大多伴随着功利,所以这彻悟就已经被诸多士族学子忘弃了。”

  “可没有了彻悟,又岂能与旁人共情?若无法与旁人共情,又如何能够将学识思想更推进一步?终归不是士人不懂道理,而是这个道理就时局而言,对他们自身无益。”

  高顺似有所悟,他皱起了眉头,开始细思。

  吕布听不太懂,他也不是很想去懂,但凭心而论,刘俭能够对他一介武夫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是让他很开心的。

  他也确实能够感觉的到,刘俭话中的东西对他有些用处,但他并不想因此而改变。

  他吕奉先,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

  吕布的孤傲表情,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但刘俭并没有多说。

  有些事情,略略感慨,略略同情一下就是了。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他能够共情于吕布的不幸遭遇。

  但性格自私的吕布,是绝对不会能够共情到他刘俭的内心的。

  我知你,而你不知我,这就是他和对方最大的差距。

  “听君一席话,令人受益良多,布能有幸结识参军,深感荣幸!”

  刘俭扑了扑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好了,你们的歉意,我收到了,而且我也不会生气,都是小事而已,何足道哉?若无旁事,咱们今日便就此告别吧,权当相识一场,以后大家再见面时,就是朋友。”

  吕布闻言喜笑颜开,这位刘参军确实真好说话。

  “参军稍等。”

  高顺突然出言,随后将一个布包取出,道:“顺此举虽有不妥,但我等适才之行却实有悖恩义,此一点礼物乃是感谢参军适才出言相助,还请参军务必收下。”

  吕布在旁边看了看高顺,抿着嘴,颇有些不快。

  刘俭低头看了看高顺手中的东西,道:“这是董使君给你的赏赐吧?”

  “是!”

  高顺慷锵有力的回道。

  一旁的吕布似有些尴尬,只是将头转向了别的地方。

  毕竟,只有高顺一人把赏赐拿出来了,实在是让他有些颜面无存。

  张飞低声对韩当道:“此人倒是有些风骨。”

  刘俭笑了,他很自然地伸手将东西推了回去。

  “足下能有此心,证明我适才的话没有白说,我心甚慰,看在你愿意将赏赐送于我的情分上,那我不妨赠你们一言,若是不出意外,你们二位大祸不远,还需赶紧考虑如何处境才是。”

第五十章 高顺月下追刘俭

  正如刘俭所想的,吕布出身在荒蛮的边郡,又是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下长大,或许他不能够代表大汉朝那些最底层的人群,但至少,他也勉强能够代表一个倍受豪强和世族们层层盘剥的群体。

  他虽不是金字塔的最底层,但即使是第二层,第三层又能如何?

  终归还是和底层相差无几的。

  但很可惜,刘俭能够去体悟吕布的无奈和艰辛,以及去理解他的行为。

  但吕布却永远都不会能够其体会刘俭所想,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刘俭的话,在吕布听起来,多少有些危言耸听的意味。

  好端端的,己方又刚刚才受了董卓的赏赐,又何来的什么大祸临头?

  实在不想听他多说!

  吕布冲着刘俭拱了拱手:“布今日能与参军相识,实乃大幸,我二人此番出来,实不宜耽搁太久,还请参军见谅海涵。”

  很明显,这是不想听刘俭说一些在他看来的“无用之言”了。

  吕布莽直的态度,倒是没有让刘俭太过惊讶,并州边地的武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个样子,自以为是。

  若是他们能够虚心采纳良言,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奉先和仲遂既有急事,那咱们就此分开便是,后会有期!”

  说罢,刘俭便与张飞,韩当二人翻身上马,向着自家的军营快速纵马而去。

  高顺回头望了望奔远处而走的刘俭三骑,心中不知不觉间,还是升起了几许不安之情。

  他对吕布道:“奉先,适才刘参军言我等眼下有祸患,我觉得未必是诈,此人乃是卢尚书的门生,又在弹汗山立下上达天听之功,见识极为深远,你适才为何不求教于他?”

  吕布用力地拉了拉马匹的缰绳,道:“虚张声势尔!你倒是还真信了他?你我今日在董方伯面前出尽了风头,尽显勇力,假以时日,必可被方伯重用,五原郡的督府君名士出身,往日里瞧不起前线征战的军士,一直压着咱们!今番你我得了方伯赏厚,升迁之事指日可待,哪来的什么祸患?”

  吕布之言虽有道理,但高顺的心中却依旧忐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有所疏漏。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终归还是向参军请教一下为上,你若不愿意听,便先去回去!我去追刘参军询。”

  “仲遂,你……你如何这般固执!”

  但高顺显然就是一个固执的人。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高顺已经纵马疾风般的飞驰了出去。

  望着高顺渐行渐远的身影,吕布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刻的他,面上竟有些怒其不争的表情。

  ……

  月夜之下,刘俭,张飞等人正纵马奔驰。

  突听韩当在后面对他们说道:“二位少君,那高顺独骑追来了!”

  “吁!”

  刘俭伸手拉住了马缰,调转马头,微笑着看向追上来的高顺。

  高顺纵马来到刘俭的马匹前,在马上向他拱手道:“参军,适才奉先失仪,顺特来向他向参军致歉!还请见谅。”

  “不必多礼,仲遂此来为何?”

  高顺很是诚恳地问道:“适才参军言我二人今后会有大祸,不知祸从何来,还请参军名言指点。”

  刘俭叹息道:“我虽有心相告,可惜吕队率似乎不以为意,我若说出来,恐凭白得罪了旁人。”

  话音方落,便见高顺翻身下马,大步来到刘俭的马前,单膝下跪,对他道:“奉先莽直,心性狭隘,不能分辨是非,但适才顺听了参军之言,对参军的见解深感佩服,参军之德不下古之先贤,顺愿悉心听从教诲!”

  刘俭翻身下马,伸手将高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唉,何必如此,你与奉先皆为并州豪杰,我不忍看英杰翌日受辱,方有感而言,仲遂既是不觉得我多事,那我直言又如何?”

  说罢,刘俭面色一正,问道:“敢问仲遂,今日董方伯大飨三军,以财帛慰劳诸郡将官,你可曾想过为何独独没有你五原郡司马出来请赏?”

  “这个……”

  高顺毕竟是军人,对政治诡道涉猎不深,一时间回答不上。

  “你不知?好,那我告诉你,我虽不认识你们五原郡太守,但若是让我猜测,五原的府君,想必应是位高门名士吧?”

  高顺急忙点头,回道:“参军猜的不错,五原太守督瓒公,正是有经学传家的之士。”

  “如此,我就明白了。”